哥哥是個大明星。
我比他的所有粉絲更愛他。
23 歲生日時。
他送給了我一枚戒指,我藉着酒意吻上了他的嘴脣。
他猛地把我推開,瞳孔裏滿是難以置信。
「範青,你簡直是瘋了!」
「給我滾出去清醒清醒!」
我當即道歉,發誓自己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可回到宿舍後,一向穩定的心臟病突然發作。
死在了他和女明星被爆出緋聞的那天夜晚。
再睜眼,我回到了生日那天。
面前是範竹放大的臉和脣。
-1-
酒吧的燈光昏沉曖昧,腦子遲鈍地轉了幾分鐘。
我花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重生這樣的狗血戲碼居然落到了自己頭上。
上一世,我在表白後心髒病突然發作。
神志不清地蜷縮在宿舍裏,撐着力氣給範竹打了兩個電話。
過程不過短短幾分鐘,我便斷了氣。
死後,我靈魂遊蕩了整整三年,看着我哥驚慌失措地接到輔導員的電話,到崩潰,最後麻木,確診雙相。
一切的源頭,都是此刻這個尚未發生的、不合時宜的吻。
眼前的範竹如上一世一樣,低垂着眸子,靠坐在沙發上。
因爲他這部劇的需要,範竹留了長髮,柔順的黑髮垂落在肩頭,暖黃的燈光爲他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只要我再靠近十釐米,我們的嘴脣就會相碰。
我立刻直起腰,朝後退了一步,和範竹拉開距離。
範竹的長睫輕微地顫動了兩下,迷茫地看過來,喃喃地喊我的名字:
「小青……小青……」
我呼吸一滯,「哥。」
聽到我的聲音,範竹突然站起身,死死盯着我,眼眸泛紅。
「怎麼了?」
我有些害怕,難道我剛纔的眼神不對勁,被他看出了心底那些別樣的心思。
「沒事。」
他搖搖頭,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祈禱這一切不是夢。
上天給我一次再來的機會,我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轍。
我把自己裝進名爲「弟弟」的身份裏,和範竹保持最安全的距離。
範竹和我記憶裏的哥哥一樣溫柔。
他給了我上一世未曾得到過的禮物,修長的手指揉了揉我的頭髮。
「小青,23 歲生日快樂。」
回到宿舍後,我打開禮盒。
小盒子裏躺着一枚小巧的銀色戒指,內環刻着我名字的縮寫。
可惡的直男!
他根本不知道 gay 會怎麼想。
上一世,我把這枚戒指解讀成了別的意思。
不過現在想來,僅是兄弟之情。
我不該對他生出那些不Ṭŭ₃該有的感情。
讓我們的關係徹底破裂。
我合上盒蓋,把戒指連同那些不該有的妄想,一起鎖進了抽屜最深處。
-2-
三個月後,哥哥的新劇順利殺青,我也迎來了畢業季。
從學校離開這天,他打電話過來:
「小青,我過來幫你收拾東西。」
範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低沉溫和。
「不用了哥,我和舍友一起,萬一你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
他遲疑了一秒,「舍友?」
「對,我們打算合租。」
普通的規培醫生一個月兩千五,根本無法在大城市獨自租房。
雖然我已經決定放棄從醫全職寫作,但當夏燁提出合租時,我還是立刻答應了。
我擔心再和範竹住在一起,自己會控制不住地嫉妒仇舒君。
然而,正當我準備掛斷電話時,範竹已經戴着口罩,出現在了我的宿舍門口。
「嗨,來找小青嗎?」
舍友沒認出他,隨口打招呼。
範竹上上下下打量了夏燁好幾眼,「嗯,我是他哥。」
夏燁側身讓人進來,「哦哦好,我叫夏燁,小青的舍友。」
「他在收拾衣服。」
範竹淡淡道:「範竹。」
我一楞。
夏燁的表情瞬間凝固,連稱呼都變了:「您……您是 2027 年那個最佳男主……」
身邊的人都知道我有個哥哥,但爲了避免麻煩,我從未透露過他的身份。
我和影帝唯一的聯繫,只是我們的姓一樣。
當然,我更希望,我們的姓不一樣。
我急忙上前,「哥,你怎麼來了,我自己可以的。」
看着瞞不住,我把事實告訴了夏燁。
夏燁張大了嘴,「靠!都要畢業了才告訴我,你哥居然是個大明星啊!」
「基因就是強,雖然風格不同,但都這麼帥。」
範竹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然Ṭųₚ後迅速換上標準的營業微笑,「謝謝誇獎,我和小青有事說。」
他壓上帽子,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
「你那個舍友不行。」
「不允許和他合租,回來住。」
我問:「爲什麼?」
範竹的聲音放軟,「你身體不好,回來住我才能照顧到你。」
我暗自苦笑,在心裏嘆了口氣。
範竹總是隨便一句話就能讓我心猿意馬。
「哥,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多了。」
回來的第二天,我就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我的心臟病幾乎被奇蹟般地治癒了。
「不行。」
我哥態度異常強硬,「一半的房租我會幫你給你那個舍友,但你必須回來留在我視線裏。」
我深吸一口氣:「算了吧,我們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而且哥你也到了該找女朋友的年紀了。」
「我和你住在一起,不合適。」
範竹撩起眼皮,「我不會找女朋友的。」
我心口一顫,猶豫了半晌。
鬼使神差地,聽見自己說:
「那……好吧」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恍惚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
我懷疑自己是到了平行世界,而不是重生。
否則怎麼解釋我的心臟病奇蹟般痊癒?
範竹又爲什麼會做出那些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行爲?
沒有被爆出緋聞,而是讓我回去住。
或許在這個世界裏,我能擁有不一樣的結局?
-3-
搬會範竹買的別墅裏後,他決定休息的幾個月,推掉了接下來的檔期。
我的職業是網文作者。
每日的工作就是坐在桌子前碼字。
他每天監督着我,不允許我熬夜碼字,時常坐在我桌子旁邊,不知道盯着我在想什麼。
雖然被喜歡的人看着會很開心,但碼字的時候總會尷尬。
尤其是在「開車」的時候。
這天傍晚,範竹終於不在。
我立刻抓住機會,準備把卡了半個月的激情片段一口氣寫完。
直到凌晨三點,胸口突然傳來熟悉的悶痛。
我輕微地「嘶」了一聲,捂住心口。
慌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範青!」
他推門而入,一下子把我抱進懷裏。
「是不是心臟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沒事,不嚴重,喫點藥就好。」
我僵硬地推他,連不舒服都忘了。
誰知,他直接把我整個人攔腰抱起,開車送往私人醫院。
一路上,透過後視鏡,範竹的手指捏緊了方向盤,指節泛白。
他一刻不停留,讓醫生給我看病、檢查。
「哥,真的沒事。」
我試圖安撫他,「之前檢查就說已經痊癒了,我現在一點也不感覺難受。」
可範竹的神色沒有絲毫放鬆。
他一句話也不說,繃着臉,只是機械地繳費、取單、帶我做下一項檢查。
做完一系列檢查後,陪着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心電圖的結果。
這時,一個女人急匆匆衝進來:
「怎麼樣了,沒事吧?」
我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她穿着米色風衣,一頭栗色捲髮,妝容精緻的臉上帶着擔憂。
是仇舒君。
上一世哥哥的緋聞女友,也是他這部劇的女主角。
哥哥沒什麼表情:「報告還有幾分鐘出來,謝謝。」
女人隨意地點點頭,湊到我面前:
「小青,我家的醫生都很厲害的,一定會沒事。」
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哥哥和她提過嗎?
仇舒君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三年前你去範竹的劇組,我的劇組就在隔壁呢。」
「我當時還以爲是什麼新人演員,沒想到你是範竹的弟弟。」
「姐姐好。」
我一邊打招呼,視線偷偷地瞥向哥哥。
他的臉色很黑,不耐煩地搓着手裏檢查單的邊角。
不是說不找女朋友嗎?
仇舒君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今天傍晚我還在和他聊呢,說你這麼帥不當演員可惜了。」
我收回視線,心裏悶悶的。
「我不喜歡演戲。」
原來今天晚回來的原因是去見仇舒君了。
還以爲世界線會被我這一隻蝴蝶扇動,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4-
十分鐘後,範竹去不遠的自助打印機邊取我的心電圖報告。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仇舒君對我格外熱情,她坐到我身邊。
「小青,加個聯繫方式吧。之前問範竹要過好幾次你的聯繫方式,他死活不肯給。」
「組裏還有人說他是個弟控呢,爲了能卡上你畢業的時間回來,逼着全組把五個月的任務壓縮到了三個月,還不告訴大家你的真實姓名。」
我加上仇舒君的微信,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如果不是上一世的悲劇在提醒我,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對我難道只是親情嗎?
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但現在我不敢了,只希望他幸福。
我勉強笑了笑,「嗯,他一直都這樣,對所有人都很好。」
仇舒君朝着範竹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人快要回來了。
立刻附在我耳邊低聲道:「小竹,我對你一見鍾情,要不要給我個機會追你?」
「我?」
我指着自己,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範竹已經拿着報告單回來了。
仇舒君衝我眨眨眼。
轉身和路過的女演員熱絡地聊了起來,彷彿剛纔的表白只是我的幻覺。
這是什麼狗血三角戀的戲碼?
我以爲她和哥哥是兩情相悅。
結果是,範竹愛她,她愛我,而我愛哥哥。
自己寫的小說都沒能有這般炸裂和狗血。
範竹帶着我進了診室。
醫生看着檢查單:「心臟沒有問題,可能只是熬夜導致的不舒服。」
範竹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但眉頭還是緊鎖着。
「說了不要熬夜,還是熬夜,你要嚇死我嗎?」
他又急又氣,「你就不能照顧好自己?」
「以後不允許晚上十一點之後睡覺!」
「哦。」
我扁了扁嘴,小聲嘀咕:「我早就說沒事了,是你非要把我拉過來檢查的。」
範竹冷着臉,氣還沒消:「我擔心你,你還頂嘴!」
我窩囊地回答:「好了哥,以後絕對不熬夜了嘛,別生氣。」
「我今晚一定十一點之前睡,哦不,十點就睡。」
-5-
範竹又揉了揉範青的頭髮。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來前世那個道士沒有騙他,分給小青的一半壽命是健康的,他不必再被心臟病所困擾。
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上一世自己爲什麼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
他想回去給自己兩個巴掌。
範青死後,他想了很久。
不就是同性戀嗎?
圈子裏的同性戀不少,他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自己的弟弟對自己有意思。
雖然他們並非親兄弟。
只是範竹沒想到,小青也帶着上一世的記憶。
從酒吧裏不一樣的動作和話語,決定和舍友搬出去住,到對自己有意無意的疏離。
這些笨拙的僞裝,在他這個專業演員眼裏簡直無所遁形。
範竹後悔了。
他後悔前世魯莽地表白,決定好好地當自己的弟弟。
可爲什麼,當範青舍友一起住,看着對範青有意思的女演員靠近他,自己會這麼難受。
好像自己的東西被奪走了一樣。
是又犯病了嗎?
明明喜歡異性纔是最合理的。
他透過汽車的後視鏡看着坐在後面的人。
範青的視線恰好撞過來,二人透過後視鏡偷偷地打量着彼此。
片刻後,他看到範青低頭在打字。
是在和誰聊天?仇舒君嗎?
他揉了揉眉心。
看來要繼續喫藥了。
此時,我正在看仇舒君發來的消息。
「小青,結果出來了嗎?應該沒事吧。」
「我本來週末準備和閨蜜一起看電影,結果她臨時有事,你能陪我去嗎?」
我:【沒事。】
「不過我可能不方便和你一起看電影。」
仇舒君秒回:「爲什麼?」
我:「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對面發來一個「震驚」的表情包。
「喜歡誰?同學?」
我:【不是。】
「那是誰啊,你在追她嗎?」
「可惡的範竹,如果他早點給我你的聯繫方式,說不定我就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我:【沒有。】
仇舒君:「喜歡就要上啊,爲什麼不追?」
我:「他不喜歡我。」
發送的瞬間我猛然驚醒,慌忙撤回,卻爲時已晚。
還是被仇舒君看見了。
仇舒君:「『他』?……不會是男的吧?」
我慌忙打字:「女生!手誤了。」
對面安靜了,不知道她有沒有相信。
我的後背冒出冷汗。
如果她把我喜歡男人的事情告訴範竹。
一切都完了。
前世那句歇斯底里的「滾出去!」好像又在耳邊響起。
-6-
「聊Ṭũ̂⁸什麼呢?」
範竹的聲音突然從駕駛座傳來,嚇得我差點把手機摔到座位下。
「沒、沒什麼。」
「就是仇舒君問檢查結果怎麼樣。」
範竹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擊了兩下,「她倒是關心你。」
我假裝看向窗外,實際上通過玻璃的反光觀察着範竹的表情。
他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眉頭微蹙,顯然心情不佳。
我小心翼翼地問,「哥,你生氣了?」
「沒有。」
他生硬地回答,隨即又補充道。
「只是覺得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娛樂圈的人,誰知道她接近你有什麼目的。」
手機發出提示音,又震動起來。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個度,「她還在找你?」
「可能只是……」
我話還沒說完,範竹突然猛打方向盤,車子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
他轉過身,一把奪過我的手機。
「哥!」
我伸手想搶回來,卻被他一隻手按住肩膀固定在座位上。
範竹熟練地輸入我的生日解鎖手機。
然後迅速翻看我和仇舒君的聊天記錄。
他的表情越來越陰沉。
「這是什麼意思?」
我以爲他會問我是不是真喜歡男人。
他卻把手機屏幕轉向我,「你喜歡誰?」
「是你那個舍友嗎?還是誰?」
我張了張嘴,「哥,你不介意我喜歡男人嗎?」
範竹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轉而語氣有些僵硬,「喜歡男的怎麼了?」
「同性戀很正常。」
他說「很正常」這三個字的時候,重重地咬牙切齒。
可能內心還是感到芥蒂。
不過相比上一世,我已經覺得很好了。
「不過你那個舍友不行,他一個月能賺幾個錢,養得起你嗎?」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拿回來,「哥,我和夏燁只是普通室友關係。」
「那到底是誰?」
範竹不知道怎麼了。
在這一刻,他特別想知道這個答案。
或許他心底期待的是自己的名字。
「沒有具體的人,」
我移開視線,「我只是不想讓仇舒君難堪,所以隨便編了個理由,婉拒了她。」
範竹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斷我話裏的真實性。
終於,他鬆開手,重新發動了車子。
「最好是這樣。」
他的語氣緩和了些,但依然帶着警告,「你還小,分不清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歡男的……」
他目視着前方。
「那也應該找個靠譜的,至少……至少要比我強,這樣以後才能照顧你。」
我悶聲「嗯」了一句。
哪裏會有比他更好的人呢?
-7-
接下來的一個月。
範竹像怕我消失一樣,推掉所有通告,每天寸步不離地守着我。
經紀人催了好幾次,他纔開始工作,參加了一個綜藝。
誰知,這檔節目被直接衝上了熱搜。
#範竹不知道#
點開詞條,是他在綜藝裏被主持人問「有沒有喜歡的人」時的回答。
鏡頭裏的他微微偏頭,長髮垂在肩上,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評論區炸開了鍋。
有人說他默認了戀情,有人說他在和仇舒君爲了新劇炒作。
我關掉手機,胸口發悶。
明明已經決定放棄,可看到他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我還是會忍不住多想。
晚上十點左右,門鈴突然響了。
透過貓眼,我看到範竹站在門外,西裝的領帶鬆鬆垮垮地掛着。
他的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
我一打開門,濃烈的酒氣就撲面而來。
「哥?你怎麼……」
話語未落,他突然伸手扣住我的後腦,整個人壓了過來。
溫熱的脣瓣重重貼上我的嘴脣。
我的大腦「嗡」地一聲,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
這個吻毫無章法,像是壓抑太久後的爆發。
直到我被吻得喘不過氣。
他才稍稍退開,呼吸粗重。
「小青……」
他的聲音沙啞,「我……」
我看着他泛紅的眼眶,心跳的心跳亂成一團。
空氣安靜了幾秒。
範竹的眼神漸漸清明,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猛地鬆開我,後退兩步,喉結滾動了一下,慌亂道:
「抱歉……我喝多了。」
我的嘴脣還在發麻,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猶豫了片刻,我道:「我去給你倒水。」
等我端着水杯回來時,他已經坐在了沙發上,低着頭,長髮垂下來遮住了表情。
我把水杯遞過去,「哥,你……還好嗎?」
他抬頭看我,眼神複雜,像在壓抑着什麼,「嗯。」
空氣再次凝固。
我站在原地,心臟狂跳,卻不敢問那個吻是什麼意思。
醉酒後的衝動?還是……他也有一點點喜歡我?
「早點休息。」
他突然站起身,逃似地回了自己房間。
-8-
門關上的瞬間,我腿一軟,跌坐在沙發上。
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嘴脣。
手機響起提示音:
仇舒君:「我今天特意灌了他幾杯酒,方便你下手,嘿嘿。」
我無奈地掐了掐眉心。
仇舒君在得知我有喜歡的人之後,難過了三天,就開始猜測我喜歡的人是誰。
她第一個就猜了範竹。
我在她的威逼利誘下,不得已承認了。
她保證自己絕對不把這件事說出去,還說要幫我追範竹。
我:【……】
「姐,似乎不是我對他下手,變成了他對我下手啊。」
仇舒君發來一個喫瓜的表情包。
【細嗦。】
【……】
回到房間後,我做了一整晚的夢,第二天早上六點。
突然聽見外面連續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發現廚房裏一片狼藉。
煎鍋翻倒在竈臺上,雞蛋殼散落一地。
範竹正手忙腳亂地用鏟子拯救一塊焦黑的吐司。
他的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額前的碎髮被汗水黏住,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我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無論看了多少遍,依舊會心動。
只是,平日裏都是我做飯,他這是在幹什麼?
「哥?」
範竹猛地回頭,臉上閃過一絲窘迫,隨即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
「你怎麼醒了?我想做早飯來着。」
「還是我來吧。」
我伸手想接過鏟子,卻被他避開。
範竹搖頭,「不行。」
我指了指冒着煙Ţų⁻的煎鍋,「再這樣下去,廚房都要炸了。」
他抿了抿脣,眼神里帶着罕見的無措,「那……你教我?」
「好。」
我點點頭,站到他身旁。
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努力,他終於成功地做出了兩個煎蛋。
範竹興奮地笑了出來。
我的視線落到了他紅潤的嘴脣上,腦子裏突然閃過昨天那個吻。
「小青,以後你教我做飯好不好?我想做給你喫。」
他把煎蛋端到桌面上。
我心口一顫。
這是直男的詭計,還是對我的承諾?
但我向來不會拒絕他。
「好啊。」
喫完早飯,範竹讓我教他做其他菜,並信誓旦旦自己一定能做好。
我感覺他像磕藥了一樣,突然變得精力格外旺盛。
甚至晚上 9 點多。
他又神采奕奕拉着我去看電影院愛情片。
「哥,你不是讓我晚上十一點前睡嗎?這電影結束就要十一點了。」
範竹不在意地擺擺手:「偶爾熬夜沒事,而且晚上我戴着口罩出去安全些。」
我低頭看了看他手機裏發來的片子——《情書》。
不兒,這合適嗎?
兩個大男人一起看這種片子。
如果是其他人約我,我簡直懷疑他會在散場時對我表白。
但範竹就不同。
他「直」到生日禮物送刻着名字的戒指。
「行,我們都好多年沒有一起看過電影了。」
-9-
我是在五歲時被範竹撿到的。
那時候,他在飯店端盤子。
我被親生父母扔在了垃圾桶旁邊,被他下班時撞見。
具體回憶已經記不清了。
只是範竹在提及那件事時,總是說我像一隻可憐的小狗,拽着他的衣服不鬆手。
所以才決定養我。
他在兩年後被導演看中,出道即大火。
自那之後,他忙得不着家,也擔心自己被人認出來。
各種原因之下,我們幾乎沒有一起出門看過電影。
直到今天,這個持續了十幾年的遺憾似乎被彌補。
我和範竹坐在電影院最後排的位置。
黑暗中,我總感覺範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我的側臉上。
如坐鍼氈地忍了一會兒,我半開玩笑:
「哥,你一直盯着我幹什麼?不會是喜歡我吧?」
我以爲他會立馬否定Ţũₐ。
誰知他壓低聲音,附在我耳邊道:
「嗯。」
「我今天是在追你啊。」
手裏的爆米花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範竹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般砸在我的心臟上。
「你、你說什麼?」
我猛地轉頭,黑暗中他的眼睛卻很亮。
他低笑一聲,手指輕輕捏了捏我的掌心:「我說,我在追你啊。」
我幾乎被嚇得不能思考:「你認真的?」
「嗯。」
可他不是直男?
上一世還因爲我的吻勃然大怒,讓我滾嗎?
電影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總不會是昨晚那個醉酒的吻就讓他彎了吧?
散場後,我的腦子還是暈乎乎的。
「哥,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他認真道:「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
……
我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開始了「戀愛」。
他會在凌晨三點拉我去陽臺看星星。
清晨五點興致勃勃地要給我做早餐。
甚至突然買了一整櫃的樂高,說要和我一起拼。
簡直和之前那個每天要求我晚上十一點之前睡覺的「哥哥」判若兩人。
「哥,你……不累嗎?」
我看着他忙前忙後的背影,忍不住問。
「不累!」
他回頭衝我笑,「和你在一起,我怎麼會累?」
他的狀態太過亢奮,甚至有些反常。
我沒多想,只當他是終於開竅了,想對我好。
但總感覺自己好像踩在雲端上,稍有不慎就會墜地粉身碎骨。
我把這件事告訴仇舒君。
仇舒君打電話過來:「小青,其實我也感覺到了。」
「那次綜藝他就有些不對勁。」
「根據你的描述,我去調了一下醫院的就診記錄,你哥他……」
仇舒君猶豫了兩秒。
我蜷緊手指,「怎麼了?」
「他去過精神心理科,讓醫生給他開過多次治療雙相的藥物。」
我握着手機,耳邊是仇舒君的聲音,卻彷彿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
「雙相?」
我喃喃重複,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電話那頭,仇舒君嘆了口氣:
「小青,你還好嗎?」
「沒事,謝謝。」
我機械地回應,掛斷電話後。
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
突如其來的吻、莫名其妙的追求、近乎亢奮的精力……
我猛地站起身,走向範竹的房間。
在他的牀頭櫃抽屜裏找到好幾瓶藥。
原來……他也是穿越過來的。
所以那天在電影院,我問他是不是喜歡我。
他回答是的。
是怕我像前世一樣死掉嗎?
還是因爲愧疚?
又或者是雙相的病情導致?
-11-
晚上,範竹回到家時,我正在廚房煮麪。
他湊過來,從背後環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上:「煮什麼?好香。」
我故作平靜地問:「哥,你是不是也記得上一世的事?」
範竹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什麼前世?」
我停下手裏的動作:「哥,我都知道了。」
「我死後的半年裏你確診的雙相。」
「還有你牀頭櫃裏的藥。」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瞬,隨即垂下眸子,輕笑一聲:「小青,你什麼時候學會翻我東西了?」
我攥緊他的手腕,「別轉移話題,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僵持片刻,他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是。」
「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回答:「那些事都過去了。」
我的眼眶發熱,「你上一世說我瘋了。現在突然轉變態度,甚至『喜歡』我……是因爲我死了,你後悔了,對不對?」
「不是!」
他一把將我拉進懷裏,聲音沙啞。
「我從來沒那麼想過,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我深吸一口氣,埋在他胸口,悶聲問:「那代價是什麼?」
「什麼代價?」
「別把我當傻子,哥。我們不可能無緣無故重生,那個道士要了你什麼東西?」
範竹的懷抱卻漸漸收緊,彷彿要將我揉進骨血裏。
「沒什麼代價。」
我笑了笑:「我死後你找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道士、和尚之類,用各種方法想要復活我。」
「以前我也覺得這些怪力神鬼的東西都是假的,但我的靈魂真被留下了。」
「我死後的三年裏,一直陪在你身邊,知道你做的一切。」
「哥,回答我。」
我抵着他的肩膀。
「那個道士到底要了你什麼?」
他鬆開我,後退半步,垂眸避開我的視線。
「小青,別問了。」
「憑什麼!」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聲音帶着哽咽:
「你總說爲我好,可連真相都不肯告訴我!上一世你推開我,這一世又莫名其妙追我,範竹,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一個需要你贖罪的玩具嗎?」
範竹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雙目赤紅:
「你以爲我是因爲愧疚才追你?」
「你死了三年!我試過所有方法想把你拽回來,最後只能和那道士做交易,用我一半的壽命換你健康重生!」
他的手指用力地掐住了我的肩膀,整個人都在發抖:
「可你呢?這輩子一直躲着我,甚至要和那個夏燁同居!我每天看着你疏離的眼神,比剜心還疼!」
我推開他,聲音發顫:「哥,你現在的狀態不對勁。」
範竹的呼吸粗重,眼眶泛紅:「我很清醒。」
「不,你不清ťų₁醒。」
「你最近是不是沒按時喫藥?」
他的表情一僵,隨即別過臉:「……只是偶爾忘了。」
「你在騙我。」
我的心臟揪緊。
「仇舒君告訴我,你最近情緒波動很大,錄綜藝時還差點和主持人起衝突。」
範竹猛地攥緊拳頭,聲音陡然拔高:「她憑什麼插手我們的事?!」
我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
範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控了,頹然地坐倒在牀邊,手指插進長髮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肩膀微微發抖,像一隻困獸。
我蹲下身,輕輕握住他的手:
「哥,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他猛地甩開我:「不用!」
範竹像是被自己的反應嚇到了,慌亂地抬頭看我,嘴脣顫抖:
「小青,我……對不起。」
「你先回房間去。」
-12-
那天之後,範竹突然陷入了鬱期。
他把自己關在臥室裏,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
經紀人打來的電話全部被我搪塞過去,只說他在爲新角色做準備。
直到第三天深夜。
我聽到臥室裏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害怕地破門而入。
範竹正蜷縮在牆角,腳邊是摔碎的水杯和散落的藥片。
他的手腕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血跡已經乾涸。
我感覺渾身發寒,嚇得大喊:
「哥,你幹什麼?!」
他抬起頭,眼神空洞:
「我只是想試試,疼不疼。」
我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聲音帶了哭腔:「你瘋了?!」
範竹任由我拽着,忽然扯出一個慘淡的笑:
「上輩子你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疼?」
他低下頭,聲音很輕: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推開你,你是不是就不會死?」
「哥,看着我。」
我掰正他的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心臟病發作,和你沒有關係!」
「我們去醫院,好嗎?」
他的聲音沙啞。
好像完全沒聽到我說的話,神經質地重複:
「小青,我夢見你又不見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Ŧũ⁺我找不到你了……」
我用力抱住範竹,「哥,我在這裏,我不會再消失了。」
「是你救了我!」
他沒什麼反應。
過了將近十分鐘後,他的呼吸才漸漸平穩,抬起頭,眼眶通紅:
「對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知道。」
我試探地問:「我幫你包紮好嗎?」
範竹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替範竹包紮好手腕上的傷口,再次開口,
「哥,我們明天去醫院,好不好?」
不知又過了幾分鐘,範竹垂下眸子:「嗯。」
第二天, 我帶着範竹去了私人醫院的精神科。
醫生是個溫和的中年男人。
他仔細詢問了範竹的症狀和用藥史後,調整了他的藥物劑量。
並建議他定期接受心理治療。
他把我叫到一邊:
「範先生的情況比較複雜, 既有雙相情感障礙的症狀,又疊加了創傷後應激反應。」
「他需要長期穩定的治療, 但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你的支持。」
我點點頭:「我會一直陪着他。」
回去的路上,範竹安靜地坐在副駕駛。
他的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幾縷碎髮垂在耳際, 顯得格外脆弱。
我握住他的手:「哥,醫生說了,按時喫藥, 定期複診, 會好起來的。」
他悶聲道:「小青, 我是不是很麻煩?」
我搖頭:「不麻煩,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愛你。」
範竹突然低下頭,淚水砸在我手背上。
我愣住了。
他別過臉, 眼淚順着他的下巴往下掉。
「對不起。」
他聲音哽咽,「我……」
我抱住他:「不用說對不起,之前一直是你在照顧我啊。」
他用力抹了一下眼睛, 「小青, 謝謝你,我會好好治療的。」
-13-
接下來的日子裏。
範竹開始做諮詢, 喫藥。
鬱期來臨時,他會提前告訴我, 然後縮在沙發裏, 裹着毯子發呆。
我就坐在他身邊, 安靜地陪着他。
躁期時, 他的精力依舊旺盛,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失控。
我們一起拼樂高、做飯。
醫生說養動物有助於他恢復,於是我們領養了一隻貓。
仇舒君偶爾會來串門, 和她交談中, 我得知原來範竹晚回來的那天。
是因爲公司希望他們炒 CP, 範竹拒絕了。
而她因爲當時想追我,想借此機會接近我,想答應下來。
他們意見不合,所以才花了點時Ṫű̂₁間。
半年後, 範竹的病情漸漸好轉,他開始學着正視自己的情感, 不再逃避。
而我也終於明白。
原來那些看似衝動的告白和親吻,都是他壓抑了兩輩子的真心。
不知不覺間, 一年又過去了。
二十四歲生日這天, 他遞給我一個小盒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 打開盒子。
裏面是一枚戒指。
「小青, 上次送你的那枚,你鎖在抽屜裏了。」
範竹輕聲說,「這次可以戴上嗎?」
他繼續道:
「小青,我不是因爲愧疚或病情才和你在一起, 我是真的愛你。」
「只是上輩子我太遲鈍了。」
我接過戒指,戴在無名指上,然後側過臉吻了他。
這個吻溫柔而綿長。
彷彿跨越了兩世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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