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嫂子懷孕九個月的時候死了。
穿着大紅的嫁衣上吊自殺的。
懂行的六爺神色大變:「這恐怕要成子母雙煞啊。」
果然,第二天我嫂子就回來了。
-1-
嫂子吐着舌頭,臉色鐵青地躺在地上,我嚇得往我媽後邊縮了一下。
我媽嘴裏罵罵咧咧的,各種難聽的話都從我媽嘴裏蹦了出來。
罵完以後我媽還覺得不解氣,又衝着嫂子的屍身狠狠地踢了兩腳。
我有心阻止我媽,但是我在家裏人微言輕。
我求助地看向我哥,畢竟,嫂子是他同牀共枕一年半的老婆。
誰知我哥看着我媽踢我嫂子神情淡漠。
甚至還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晦氣玩意兒,自己死就算了。」
「還連帶着我兒子一起死,死了活該。」
我媽拿着一個破棉被把嫂子一卷,就想讓我哥抱出去扔到亂葬崗。
卻被六爺攔下了。
六爺從外邊進來,看到我嫂子的屍體連連搖頭:「造孽啊!造孽啊!」
六爺在我們村裏聲望很高,我媽和我哥在六爺面前也不敢託大。
我媽好聲好氣地和六爺說:「六叔,我去把這個敗家娘們兒扔了去,別大家都看着晦氣。」
六爺冷哼一聲,冷冷地看着我媽:「桂芬,做人得有點心。」
「你媳婦大着肚子穿着紅衣上吊,你要是敢就這麼把她扔亂葬崗,不出七天,你們全家都得死絕。」
六爺話說得很重,但是我媽不敢有懷疑。
顫顫巍巍地問:「那,咋整啊,六叔,咱是親戚,明娃和文娃都是你看着長大的,你不能不管。」
六爺重重地嘆了口氣:「佈置靈堂,風光大葬,希望能解了小翠的怨氣。」
聽到風光大葬,我媽變了臉色,有點不情願,畢竟在她眼裏,我嫂子就是一個物件兒。
現在還得爲了物件兒折騰,我媽木訥地不動,我哥也不吭聲。
看到我媽和我哥的態度,六爺甩了甩袖子,扭頭就想走。
嘴裏還唸叨着:「現在不聽我的,出事了別找我,你家這事,我是管不了了。」
眼瞅着六爺要走,我媽才急了,拉住六爺:「六叔,您說哪的話,現在我就張羅去,您彆氣。」
六爺冷哼一聲,不再搭理我媽了。
-2-
靈堂布置好後,六爺示意我媽去上第一炷香。
我媽不情不願地捏了三炷香上前,不過怎麼都點不着。
我媽一開始以爲香受潮了,接連換了好幾次,但是都點不着。
到這時候我媽才真的怕了。
嚇得渾身發抖地看向六爺。
「六叔,這。」
六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桂芬,你先過來吧。」
隨後六爺又扭頭看向我哥:「明娃,你去。」
我哥這時候早就被嚇得臉色慘白,六爺的話,我哥哪敢不聽。
踉蹌地上前,結果,香還是點不着。
一連幾次,我哥嚇得癱在地上。
六爺讓我上前把我哥攙回來。
又讓我上前去點香,這次,香竟然輕鬆地着了。
六爺眼亮了一下:「香着了,還有救啊。」
-3-
六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文娃,今兒晚上你守靈。」
「記住,靈堂的大門要緊閉,不管誰敲門都別開。」
「如果有人問你你媽還有你哥在哪,你就說不知道。」
我吞了吞口水:「六爺,就我一個人守嗎?我、我怕,我不想……」
我話剛出口,我哥就一腳把我踹到了地上,惡狠狠地盯着我:「你不守靈,想讓我死嗎?」
我嚇得不敢再吭聲。
六爺把我拉了起來,安慰我說:「文娃沒事,你嫂子受了你的香,不會害你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害怕。
我求助地看向我媽。
我媽別過臉去,看都不看我。
我沒辦法,只能應了下來。
-4-
天剛擦黑的時候,我媽和我哥就躲進了房間裏。
留我一個人在靈堂。
我關上了門,跪在嫂子牌位前,一切都挺正常,我供的香好好地燃着。
我的心情也鬆懈了些。
對着嫂子的牌位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話。
「嫂子,其實你這樣去了也好,省得再被我媽和我哥欺負。」
「嫂子,你總和我說你想回家,你走了是不是就能回你家?」
「你說的哪個大城市?」
我Ṭũ̂⁾重重地嘆了口氣,又給嫂子續上了香。
接着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後來是被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吵醒的。
聽到嬰兒的啼哭聲,我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
嚇得渾身發抖,大氣都不敢喘。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文娃嗎?我是嫂子。」
確實是嫂子的聲音,但是很詭異,就像是那種如訴如泣,刻意把音調拉長的聲音。
我不敢應聲,敲門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促。
「文娃,開門啊,我把孩子生下來了,要給你媽和你哥看嘞。」
「你媽和你哥在哪嘞?」
我還是嚇得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嫂子似乎生氣了,拍得門砰砰地響,木製的大門,似乎隨時都要被拍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裝着膽子喊:「嫂子誒,媽我不知道,哥在他房間嘞。」
敲門聲戛然而止,門外傳來了嫂子桀桀桀的笑聲:「在房間ŧú⁸哦,那我過去找他去,嘿嘿。」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我狠狠地吁了一口氣,癱軟在地。
-5-
第二天,天剛破曉,我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靈堂。
向我哥的房間跑去。
誰知道我剛到門口,我哥就推開了房門,我正好和我哥撞了個滿懷。
我哥一腳把我踹倒在地:「眼瞎的慫貨,想撞死我?」
我哥惡狠狠地盯着我。
我怯怯地抬頭,打量着我哥,除了有點黑眼圈以外,什麼事都沒有。
可是,我昨晚上不是告訴了嫂子我哥在房間嗎?
我思考的時候,我哥又踹了我一腳:「愣着幹嘛,送豬肉的快來了,還不趕緊去門口接豬肉去。」
我壓下心裏的疑惑,屁滾尿流地爬了起來。
在門口等着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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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肉剛送過來,半扇。
賣豬肉的數着錢,在旁邊笑呵呵地說:「剛殺的,賊新鮮,還滴着血呢,夠你家辦完白事了。」
我忍着噁心,扛着滴血的豬肉往廚房走。
誰知,剛一轉身,就看到我哥盯着帶血的生豬肉在流口水。
陰惻惻的眼神嚇得我一個激靈。
我再想好好看看的時候,我哥已經轉身走了。
我下意識地當是自己的錯覺,把豬肉扛到了廚房。
我剛從廚房出來,六爺就來了。
我快步上前,六爺拍了拍我的肩膀:「文娃,昨天晚上沒什麼事吧?」
昨天晚上……
我僵硬地扯出一絲笑:「六爺,昨天我嫂子來了,問我哥和我媽在哪裏。」
「我聽你的沒開門,也沒告訴她,她敲了一會門就走了。」
六爺皺着眉,像是在沉思什麼,猶疑地看着我:「真的敲了一會門就走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如果讓六爺知道我告訴了嫂子我哥在哪裏,那我哥得打死我。
我心裏已經鑼鼓喧天,但是面上還是強裝鎮定地說:「真的,六爺,我還能騙您不成?真的敲了一會門就走了。」
六爺皺着眉點了點頭。
我瞥着六爺的神情不知道他信沒信,總之不管他信不信,我都得咬死了不承認。
反正昨晚上守靈的只有我一個人,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沒人知道。
六爺擺擺手讓我接着去守靈堂,自己轉身向我媽房間走去。
我到了靈堂前剛給嫂子換了一炷香,就聽到外邊我媽的尖叫聲。
「明娃,你在幹嘛?」
我心下一驚,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看到六爺和我媽在廚房門口愣愣地站着。
我快步跑了過去,剛到廚房門口,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再往裏邊一看,我哥正在大口大口地喫着生豬肉。
肚子被撐着圓鼓鼓的,不過還是不停地抓着豬肉往嘴裏塞
嘴角還淌着血。
猙獰的樣子看着我一陣噁心。
我媽上去抱着我哥乾嚎:「明娃,你在幹嘛啊?」
六爺皺着眉讓我去把家裏平時上供的紅筷子拿過來。
我不敢再猶豫,小跑着跑到家裏的香臺,先對着神臺拜了三拜,再拿上紅筷子一路小跑跑到廚房。
六爺讓我把我媽拉開。
再抓着我哥的手,用紅筷子夾我哥的中指。
我哥翻着白眼,整個身子一陣抽搐。
接着大吐特吐,吐完之後整個人像泥一樣軟了下去。
六爺狠狠地鬆了口氣,說沒事了。
我媽緊趕着撲上前去,把我哥扶回了屋子裏。
我在後邊亦步亦趨地跟着。
-7-
六爺在牀邊抽着旱菸,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六爺的表情。
等我哥好點了,六爺才緩緩開口:
「說吧,發生了什麼,一字不差地告訴ţú⁴我。」
我哥乾嚎了兩聲:「六爺,您得救我啊,小翠,小翠她來找我了。」
六爺一聲不吭,啪嗒啪嗒地抽着煙,過了好一會才說:「按理說,小翠找不到你的。」
我哥瞪着眼睛:「不止小翠,還有我兒子。」
「我聽着門口有人喊我爸,六爺,我真的想兒子想瘋了,我不知道怎麼了就開了門。」
「然後就看到小翠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站在門口,衝着我笑。」
「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ƭṻₘ」
六爺狠狠地咳了兩聲,嘴裏呢喃着:「壞了壞了,這孩子雖然沒出生,但是有了靈智了,這是子母雙煞啊,壞了壞了。」
我媽在旁邊嚇得滿臉蒼白:「六叔,這怎麼辦啊?」
「明娃,明娃他還這麼小,不能有事啊。」
六爺眼中劃過一絲陰狠:「子母雙煞,赤地千里。」
「如果等她成了氣候,誰都活不了。」
「既然這樣,也就別怪我心狠了。」
六爺扭頭看向我,兇狠的眼神把我嚇了一個激靈。
「文娃子,你去,去三奶家把她家的黑狗借過來。」
「那條黑狗活了十五年了,又是通體黑毛,早就成了氣候,你去借過來。」
六爺發話了,他的話我不敢不聽。
我哥和我媽也虎視眈眈地盯着我,我不敢耽擱,撒腿就往三奶家跑。
三奶是個孤老婆子,我打小我媽也不疼我,所以我沒事總愛往三奶跟前湊。
和三奶關係很好,我沒費什麼力氣就從三奶手裏借上了大黑狗。
我抱着大黑狗走的時候,三奶叫住我。
渾濁的眼睛中透着滿滿的擔憂:「文娃啊,你嫂子是不是成煞了?」
我不想瞞着三奶,抿着脣點了點頭:「六爺說是子母雙煞。」
「子母雙煞!」三奶瞪大眼睛,嚇了一個激靈。
上前來抓住我的手:「文娃,子母雙煞。」
「你知道什麼是子母雙煞嗎?」
我悶着頭。
三奶叮囑我在門口等着她,然後扭頭跑回了房間。
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玉牌。
三奶顫顫巍巍地把玉牌放到我手裏:「文娃,聽我說,子母雙煞既然成了就肯定得見血。」
「你們家必須得有人死,拿着這個玉牌,關鍵時候能保你一命。」
「別讓任何人知道,文娃,別人的話不能全信啊。」
玉牌觸手生溫,我握在手裏,心裏踏實了很多。
這個玉牌,我聽我媽和我哥閒聊的時候說過,聽說是明朝時候的老物件了。
劉伯溫親自開過光,是個有大法力的東西。
我小時候在三奶身旁玩的時候,曾親眼見過有人花了大價錢想買三奶的玉牌。
但是都被三奶拒絕了。
沒想到,三奶現在竟然給了我……
我鼻子一酸,放下大黑狗砰砰砰地給三奶磕了三個響頭。
「三奶,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我就是您的親孫子。」
三奶抖着嘴:「好,好,娃子,記住,他們的話都別全信。」
-8-
我到家後,把大黑狗放下。
六爺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我:「怎麼去了那麼久?」
我搪塞着說:「三奶捨不得大黑狗,我軟磨硬泡了好一會。」
六爺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下去,接着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對着大黑狗的腿上割了下去。
我抱着大黑狗,大黑狗嗚咽嗚咽地叫着,但是沒亂動。
放了一小碗血後,六爺說可以了。
我連忙把大黑狗抱到屋子裏包紮。
包紮好後,我跟大黑狗說:「黑子,你自己回去吧,我沒時間送你了,你在這裏也不安全,趕緊走吧。」
大黑狗好像聽懂了我的話,扭頭看了我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接着六爺又讓我媽去找了幾個大長釘,六爺把大長釘泡在黑狗血裏,陰狠地說:「黑血封棺,這次就算是子母雙煞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大夏天的,看着六爺的表情我覺得後背陰涼陰涼的。
長釘大約在黑狗血裏泡一炷香的時間,六爺就撈了出來。
這時候,我哥和我媽抬着一個大紅棺材走了進來。
六爺招呼着我媽和我哥去抬我嫂子,把我嫂子抬進棺材裏。
我哥站在原地沒動,結結巴巴地開口:「六爺,不然讓文娃去抬吧,我身子還沒恢復好。」
我媽心疼我哥,也在原地附和:「是啊,六叔,不然讓文娃抬吧。」
六爺冷哼一聲:「這麼重的棺材都能抬動,抬個人倒是猶猶豫豫的。」
「你們可想好哇,再磨嘰耽誤了時辰我扭頭就走,肯定不在這兒和你們等死。」
六爺話到此處,我媽和我哥也不敢再猶豫了,着急忙慌地把我嫂子抬了出來。
嫂子入了棺後,六爺把剛纔用血泡的幾個棺材釘邊釘棺材嘴裏邊唸唸有詞:「你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戾氣太重,掙着想成煞。」
六爺連着釘了五個棺材釘,要動手釘最後一個的時候我嚥了咽口水。
壯着膽子問六爺:「六爺,如果棺材釘都釘了,我嫂子會怎麼樣?」
六爺抬起頭掃了我一眼:「黑血封棺,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嗎?我結結巴巴地問六爺:「六爺,能不能別釘?嫂子,嫂子很可憐了。」
我話剛說完,六爺還沒開口,我就被我哥一腳踹到了地上。
我哥惡狠狠地看着我:「你個兔崽子,真的想讓我死嗎?」
我哥說着還想上來再補兩腳,卻被六爺制止了。
六爺看着我嘆了口氣:「文娃,不是六爺心狠,是六爺如果心軟的話,你們全家都得死啊。」
最後我眼睜睜地看着六爺釘上了最後一個棺材釘。
-9-
全村人都知道我嫂子是橫死的,我們找不到抬棺匠。
只能我哥我媽還有六爺和我,我們四個把嫂子抬到了亂葬崗。
嫂子埋了後,六爺讓我留在亂葬崗。
我嚇得渾身冒冷汗:「六爺,您、您說什麼,讓我留在亂葬崗?」
六爺拍拍我的肩膀:「文娃,你放心,你嫂子已經被封棺了,她不會出來傷害你的。」
「但是這個棺材釘要釘夠 24 個小時才能牢靠,你今兒晚上在這守着,別讓人搞破壞。」
「明天這個時辰你就能回家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卻被我哥和我媽兇狠的眼神嚇住了。
最終妥協地坐在了墳前。
-10-
白天的時候還好,夜晚的時候亂葬崗感覺陰風陣陣的。
我嚇得渾身發抖,瑟縮着身子蹲在我嫂子墳前。
突然我聽着墳堆裏好像有聲音,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屏住呼吸趴在墳堆上聽着裏邊的聲音。
聲音很小,但是確確實實有砰砰砰的聲音,我聽得很真切,絕對不是我的幻覺。
豆大汗珠從我頭上淌了下去。
過了一會,拍棺材的聲音停了。
我剛鬆了口氣。
可墳墓裏立馬又傳來了嫂子的哭泣聲,還有,昨天晚上的,小孩的哭聲。
兩個人的哭聲夾雜在一起,Ṫűₖ嚇得我頭皮發麻。
陰風陣陣夾雜着如訴如泣的哭訴聲。
我嚇得站起來撒腿就跑,可跑來跑去不管跑了多久,我都會回到嫂子墳前。
就在我筋疲力盡、打算認命的時候,一聲怒喝聲又給了我求生的希望。
-11-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穿着道袍的老頭子。
老道士慈眉善目地走到我跟前:「娃娃,大晚上的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我緩了好久,還沒開口,老道士就看着我身後的墳堆臉色大變。
「子母雙煞。」
我手腳並行地爬到老道士面前:「你知道?」
藉着月光,我看到老道士眯着眼睛,臉上看不出喜怒
「我不僅知道這裏邊是子母雙煞,我還知道里邊的東西被黑血封棺了。」
老道士邊說邊用手刨土堆。
我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攔住老道士:「你幹嘛?不能刨,刨開以後我家的人全部都會死。」
老道士冷哼一聲:「刨了你家人死,不刨就是你死。」
我嚇得癱軟在地:「你說什麼?」
老道士這時候也不着急刨墳了,點了一根菸坐在墳頭:「這裏邊是你的家人?」
我點頭:「我嫂子。」
老道士嘆了口氣:「你啊,是替別人當了替死鬼了。」
「我藉着月色觀你面相沒有孽障,這證明你手是乾淨的。」
「但是墳墓裏你嫂子怨氣沖天,必定是生前受了極大的委屈死的。」
「你在這裏守一晚上,你嫂子倒是能安生了,但是你想想,你守着鬼煞待一晚上,你還能活?」
老道士又嘆了口氣:「我不忍看你這娃娃年紀輕輕的喪命才幫你的,不過如果你願意用你的命去換你家人的命,我也不攔着你。」
我呆愣了兩秒,隨即瘋狂地扒着墳堆。
所幸,墳堆的土還很鬆軟,沒一會就被我扒開了。
大紅的棺材在月光的映射下有說不出的詭異。
我嚥了咽口水,在周圍找了一塊尖石頭就瘋狂地撬着棺材釘。
棺材釘慢慢地鬆動。
等最後一個釘子出來後,棺材蓋從裏邊直接飛了出去。
我嚇得癱坐在一旁,嫂子起來後對着月光嗷嗷了兩聲。
就飛走了不見人影了。
過了好一會,道士才上前把我拉了起來。
我渾身顫抖地看着老道士:「你、你剛纔去哪了,嫂子開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
道士背對着月光,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聽他悶悶地說:「剛纔去上廁所了,而且你自己也沒事,我說了你嫂子不會傷害你的。」
道士拿着一個手電筒在我嫂子的棺材裏一通亂照。
我蹲在道士旁邊:「你在找什麼呢?」
道士搖搖頭說:「沒什麼。」
「你在這等等,天亮了你就回去吧,明天我去你家給你家做場法事。」
「但是中途千萬別讓人進你家,知道嗎?」
我點點頭,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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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矇矇亮我就朝着家裏狂奔。
遠遠地看見我家門口聚集了好多人。
六爺也在。
六爺看到我回來,驅散了人羣,臉色很難看地把我叫進了屋子裏。
六爺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六爺盯得頭皮發麻:「六爺,您有什麼話就說吧。」
六爺嘆了口氣:「文娃,昨晚上,你是不是把你嫂子的棺材釘取了?」
我本想打死不認,可我還沒說話,六爺就開口了:
「你也別不承認,如果你不打開棺材釘,你嫂子不可能跑出去。」
「而且,」六爺的眼睛黑黢黢地盯着我,「如果那天晚上你不告訴你嫂子,你嫂子不可能找到你哥。」
我嚇得癱軟在地,六爺……全知道了。
六爺起身把我扶了起來,拍拍我的肩膀:「文娃別怕,昨晚上,你哥和你媽都死了,我知道了也沒關係。」
「你,你爸還有你哥都是從小都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家絕後。」
「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你的命。」
「文娃,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會突然把棺材釘取出來?」
六爺眼神懇切。
我還有點猶豫,六爺長嘆一口氣:「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昨晚上遇到道士,還有道士和我說的事情一併告訴了六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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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爺拍着腿,一臉的懊悔:「怪我,我不該讓你自己留在亂葬崗,纔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文娃啊,你就沒想過單單是大晚上有道士路過亂葬崗,就這一點正常嗎?」
六爺的話如同一盆涼水臨頭澆下。
對啊,真的有那麼巧嗎?
六爺嘆着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跟你家有仇,他要的是你全家死啊!」
我抓着六爺滄桑的雙手:「六爺,我不想死,我該怎麼辦?」
六爺盯着我,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這件事也有我的責任。」
「今天晚上,我爲了你和子母雙煞還有那個不懷好意的道士殊死一搏。」
我鼻子一酸:「六爺。」
六爺顫顫巍巍地起身,拍着我的肩膀,笑得異常慈祥:「男娃娃哭什麼,我老了,你還很年輕,用我的命換你的命,我們賺了。」
我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吐字都不清楚:「六爺,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六爺低頭沉思了一會:「如果有尋龍佩,或許還有救。」
「是三奶家的尋龍佩嗎?」
六爺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你竟然知道?尋龍佩由大明大能劉伯溫親自開光誦經。」
「不僅能震懾萬鬼,百邪不侵,而且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到時候既可以用玉佩震懾子母雙煞,又可以用玉佩對付你說的道士。」
「但是你也知道你三奶……把玉佩寶貝得跟個眼珠子似的,這麼多年爲了這塊牌子對她威逼利誘的有,巧取豪奪的也有。」
「但是都沒從她手裏套出來,甚至她還用尋龍佩的某些奇特功效整死了那些對她威逼的人。」
「從她手裏借得尋龍佩,談何容易啊!」
我咬了咬牙:「六爺,您的意思是不是隻要能借到玉佩,您就能活?」
六爺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那是自然。」
我深吸一口氣:「六爺,您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14-
晚上的時候老道士如約而至。
熟門熟路地走到我嫂子的屋子裏,我有些好奇:「我從來沒和你說過我家的住處,你怎麼知道的?」
老道士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你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只要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你家在哪裏。」
老道士在我嫂子屋子裏一頓翻騰,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走上前去:「你不是說要做法嗎?怎麼不動手,你在找什麼?」
老道士起初不搭理我,後來實在是一無所獲。
才走到我跟前,笑得很慈祥:「娃娃,你嫂子能這麼短時間成煞,除了天時地利人和,一定還要有什麼機緣。」
「你知不知道你嫂子有沒有什麼有靈性的東西?」
有靈性的東西?
我低下頭思索了一下:「玉佩算不算,特別漂亮的玉佩。」
老道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算,怎麼不算?」
「好孩子,玉佩在哪?告訴我,有了玉佩我就能徹底解決隱患了。」
我低頭盯着鞋尖:「我給了村上的六爺了,他說有玉佩就能救我,我給他了。」
老道士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我都和你說了,你那個六爺是要害你,你怎麼還給他呢?」
我被老道士兇狠的語氣嚇得退了兩步。
老道士嘆着氣:「罷了罷了,你帶我去找你那個六爺,希望還能來得及。」
我後退了兩步:「我不想去,我告訴你地方你去吧。」
老道士瞪着我:「你不想活了?」
「性命攸關,你還不想去?」
我瞪着道士:「六爺說你要害我,你說六爺要害我,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誰想害我。」
「我就一條爛命,我不想折騰了。」
老道士瞪了我一會,最後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告訴我,我自己去吧。」
我告訴老道士位置後,看着老道士走遠,直至再也見不到身影。
-15-
我起身去了三奶家。
三奶看到我笑得慈眉善目,黑子的腿一瘸一拐的,看到我舔着我的手想和我玩。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我起身看着三奶:「三奶,我嫂子呢?」
三奶從神堂裏捧出來一個香爐。
三奶看着我:「她是今天快天亮的時候來的,她說你讓的,我就讓她住在了香爐裏。」
「文娃,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不管怎麼樣,一定活下去了。」
我接過香爐對着三奶磕了三個響頭:「三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活着的。」
我抱着香爐轉身離開,身後是三奶戀戀不捨的眼神。
-16-
我抱着香爐到六爺家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情況和我一開始設想的相差無二。
老道士暈倒在地,而六爺雖然神志清楚,但是情況卻沒有比老道士好到哪裏。
整個人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六爺看到我神情很激動:「文娃文娃,你來了,借到玉佩了嗎?」
我沒答話,緩緩地蹲在了六爺身前。
答非所問地說:「六爺,打小我媽就不喜歡我,只要她心情稍微有點不好就會打我。」
「所以我從小就喜歡觀察人的表情。」
「入微到一個人在我面前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六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我冷笑一聲接着說:「從你讓我守靈的那天,其實就一直盼着我死吧。」
「如果不是我告訴我了嫂子我哥的位置,可能我連當天晚上都活不過吧。」
「後來您看我沒死,就故意讓我去守子母雙煞的墳,老道士說的是對的。」
「他沒有騙我,正常人守一晚上煞墳,第二天必死。」
六爺呼哧呼哧地喘着氣,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你在胡說什麼?」
「好端端的,我一直害你讓你死幹什麼?」
「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爲了你媽和你哥,我何至於下那麼大的功夫?」
我冷笑:「爲了我媽和我哥你當然不至於。」
「可是爲了尋龍玉佩你卻是至於的。」
「尋龍玉佩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垂涎尋龍玉佩,但是又不知道三奶把尋龍玉佩藏在哪裏,只能從我身上下手。」
「你知道,三奶一直拿我當親孫子,只要我一有什麼事,三奶必定會拿出尋龍玉佩來救我。」
「到時候就給了你可乘之機了。」
六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還想說什麼。
但是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最後六爺終是沒再辯解什麼。
六爺瞪着我,突然哈哈大笑:「我一直以爲你是個任人拿捏的蠢貨,沒想到,是我小看你了。」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你還敢殺了我嗎?」
我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我當然不會殺了您,您可是我的長輩,我怎麼會對長輩動手呢?」
「殺您的,只能是子母雙煞Ţṻ₈。」
六爺瞳孔劇縮。
我打開香爐。
頓時怨氣沖天,四面八方傳來啼哭聲還有嬰兒的笑聲。
一身大紅嫁衣的嫂子還有侄子,緩緩地向六爺爬去……
-17-
我用一瓢涼水潑醒了老道士。
老道士見到我抓住我的手:「你六爺呢?」
「六爺啊,死了。」我如實回答。
「死了,」老道士顫抖着問我,「那,那……」
「你是想問尋龍玉佩吧。」
我從衣服裏掏出尋龍玉佩在老道士面前晃了晃。
老道士想去抓,但是我的手立馬縮回來了。
我盯着尋龍玉佩,喃喃地說:「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好Ṭù₁的,能讓你連自己的女兒都捨棄。」
老道士抓不到尋龍玉佩氣急敗壞地吼我:「你在說什麼?」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老道士:「我在說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嫂子其實是你的女兒吧?」
老道士憋紅着臉否認:「不是。」
「從嫂子賣到我們家的第一個月,我就知道,她是故意被賣過來的。」
「因爲嫂子很聰明,是真的很聰明,這麼聰明是不可能被人騙的。」
「嫂子被賣到我們家兩年,你兩年沒見過自己的女兒了,你想不想她呢?」
「哦,對了,我嫂子還給你生了個外孫。」
「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在老道士驚悚的目光中,嫂子抱着孩子緩緩地向老道士走來。
番外一
嫂子懷孕九個月了,我去給嫂子送飯。
嫂子盯着窗外,眼神很憂愁。
我把飯放下,坐在嫂子身邊。
我問嫂子:「既然不開心,爲什麼不走呢,你走其實沒人能攔得住你。」
嫂子看着我笑了:「果然你比外邊那些蠢貨強多了,你真聰明。」
隨即,嫂子的目光又變得很惆悵:「我也想走,可是我不知道去哪。」
「而且,我馬上要生了,我這一輩子,終究還是毀了。」
「可是,所有人都利用我,爲什麼我還要任他們擺佈呢?」
「文娃,」嫂子笑得很漂亮,「你知不知道怎麼能變成厲鬼?」
「懷胎整九個月的時候,嬰兒有了靈智,這個時候上吊自殺,就能成煞。」
我沒再多說什麼,扭頭出去了。
剛出門我哥就把我踹翻在地:「怎麼進去那麼久,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對我老婆有什麼想法,小心我打死你。」
而我媽,就在旁邊冷眼看着。
成煞嗎?
那就一起死吧。
番外二
嫂子死後,六爺看我的眼神ƭŭ₄很不對勁,就像是狼看羊的那種眼神。
六爺想圖謀什麼我心裏很清楚。
亂葬崗的那天晚上,我把尋龍玉佩放在嫂子的墳頭,讓嫂子的意識有了短暫的清明。
我趴在墳頭和嫂子商量着。
即便嫂子成了子母雙煞,可是也絕對抵不過六爺和老道士兩個人聯手。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分散他們。
可怎麼分散呢?
天下熙熙攘攘,皆爲利往,又爲利散。
尋龍玉佩就是關鍵。
嫂子說:「你這麼幫我,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我思索了一下:「你出去之後肯定是要殺我哥的,我哥如果死了,我媽一定會悲痛欲絕。」
「我不想看着她痛不欲生。」
嫂子在墳裏桀桀桀地笑着:「那麼,兩個人就都一起死吧。」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番外三
處理完我媽和我哥的葬禮後,我看着穿着大紅嫁衣的嫂子。
「嫂子,你大仇已報,可以走了。」
嫂子抱着嬰兒向我揮手,身影慢慢地消散。
番外四
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後,我去找了三奶。
三奶已經給我熬好了藥湯。
我從七歲開始,三奶每星期都會給我熬這種藥湯。
說是藥湯,其實裏邊有肉,還有各種說不出名字的藥材,很好喝。
有的時候,我不喝,三奶還會送到我家。
喝完藥湯,我頭有點暈乎乎的。
我趴在三奶腿上,三奶的手上還戴着三爺送她的戒指。
「三奶,三爺都死了十年了,您還一直戴着這個戒指,就不會睹物思人嗎?」
三奶笑得很慈祥:「怎麼會呢,老頭子一直都在,馬上他就能回來了。」
我只當三奶在自己安慰自己,輕笑一聲,換了個話題:
「三奶,尋龍玉佩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嗎?」
三奶呵呵地笑着:「有,也沒有,說白了,尋龍玉佩真正的功效是借屍還魂。」
「但是很費時間,借屍還魂的載體需要定期用藥膳滋養十年,才能讓靈魂與載體最大限度地契合。」
藥膳?我看着桌子上剛喝完的湯,通體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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