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校霸在十八歲的生日宴上跟我表白。
我拒絕後他說這只是玩遊戲輸了的懲罰。
怕我不信還當面刪除了我的微信。
一副生怕我會覺得他喜歡我的樣子。
可當天晚上,我卻收到他的消息。
「討厭你嗚嗚嗚。」
「爲什麼要當着那麼多人拒絕我。」
「你知道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纔敢說出那句話的嗎。」
「嗚嗚嗚。」
「討厭老婆。」
「你都不喜歡我,嗚嗚嗚。」
-1-
已經是晚上十點,我正埋頭苦思一道物理題。
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
拿過來一看,是一條微信。
「討厭你!」上面只有這三個字。
我蹙眉看着消息,想了想沒理,放下手機繼續解題。
房間裏安靜了半個小時。
隨後,一聲清脆的叮咚聲又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討厭你嗚嗚嗚。」
「爲什麼要當着那麼多人拒絕我。」
「這樣我很沒面子的知不知道。」
「我今天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僅被你拒絕了,還連你的微信都被迫刪掉了。」
「姜之樂,你好狠的心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纔敢說出那句話的。」
「你好歹也考慮一下啊。」
「一點猶豫都沒有就拒絕我了。」
「我到底哪裏不好了?」
「爲什麼要這麼嫌棄我。」
「爲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嗚嗚嗚嗚。」
「老婆,我討厭死你了。」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嗚嗚嗚。」
隨着消息一條一條地進來,我越來越疑惑。
梁牧野這又是在抽什麼風啊。
還有這一連串的嗚嗚嗚也太 OOC 了。
這還是平時那個拽得二五八萬Ṫû⁻的大少爺嗎?
說是條需要主人摸摸頭安慰的受傷小狗還差不多。
-2-
梁牧野今天跟我表白了。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也是他十八歲的生日。
作爲標誌着正式邁入成年的這個生日,當然是意義非凡的。
又加上這人平時本就招搖。
所以生日宴會他基本上請了全班去參加。
我雖然跟他平時交集不多,但是看着大家都去了,便也不好拒絕。
梁牧野家有錢,一向穿衣住行都是最好的。
生日宴自然也差不了。
佈置安排得跟什麼世紀婚禮的宴會場似的。
喫完飯後,大家又琢磨着開始唱歌玩遊戲。
一直鬧騰到很晚才消停。
就在看着時間差不多大家打算要散了的時候。
這時梁牧野突然來到我面前。
說了那句我喜歡你。
話落,全場寂靜。
所有人的眼睛都停留在我們身上。
但雖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拒絕他不好,我卻還是說:
「對不起。」
聞言,梁牧野先是幾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接着很快鬆了口氣似的轉身對身後的那幫兄弟有點無奈道:
「可以了吧。」
說完又轉過來跟我解釋:
「別誤會啊。」
「剛纔我玩遊戲玩輸了。」
「他們非要讓我來跟你表白。」
「這只是個遊戲而已。」
「我可不喜歡你啊。」
他一直叭叭Ťùₗ叭個不停,自說自話似的。
「誒,你別這麼看着我啊。」
「好吧,當是我不對。」
「不應該拿你開玩笑。」
「對不起啊大學霸。」
「你是不是不信啊。」
「這樣。」
他自顧掏出手機。
「我把你微信刪掉吧。」
「在場都作證啊。」
他把手機朝着周圍展示了一圈。
「真的只是個遊戲。」
「好了。繼續玩繼續玩。」
說着,就跟身後的那羣哥們兒勾肩搭背地走了。
一副吊兒郎當沒心沒肺的樣子。
讓大家,包括我,終於相信這場表白只是一個烏龍。
但現在,這些消息又是怎麼回事?
-3-
「?」我試着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可發出去的瞬間,就緊跟着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疑惑了幾秒後,我終於明白了。
梁牧野應該是以爲他把我刪了之後我就收不到消息了。
所以才發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拿着手機想了想,我最後還是決定先不管。
第二天是個週一。
返校回來後,班裏的氣氛一下就嚴肅了很多。
不管上課下課,大家都在埋頭做自己的事情。
真是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兩分鐘來用。
等到再次從試卷裏面抬頭時,已經是中午了。
整個上午,我跟梁牧野只有在收作業的時候說過一句話。
但他也是跟以往一樣語氣淡淡的。
把卷子隨意地往我手裏一扔,就轉身跟兄弟談天說地去了。
跟這幾年我們生疏的樣子沒有任何差別。
讓我恍惚覺得昨晚收到那些消息是因爲手機中了病毒。
但下午第三節課的課間,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此刻,我正跟班裏的陳昭一起討論數學題。
「不喜歡我難道你就喜歡那個書呆子嗎?」
悄悄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窗戶。
見裏面映出的梁牧野正一臉憤憤地看着我。
「書呆子哪裏就好了?」
「不會哄你開心。」
「不會說情話。」
「一天天就只知道讀書。」
「姜之樂,你的品味真的差爆了。」
最後一條信息進來後,只聽見教室裏哐的一聲像是踹凳子的聲音響起。
是從梁牧野的方向傳來的。
-4-
接下來的一週,手機裏都會時不時地收到他的消息。
體育課上我跟同學打球。
他就發消息說:
「又喜歡黑皮體育生了?」
「姜之樂,你到底有沒有審美啊。」
「那細狗一樣的身材,連個腹肌都沒有。」
「有什麼好喜歡的。」
「我告訴你,哥可是有八塊腹肌。」
「要不要摸?」
「免費給你摸。」
我跟學霸一起放學順路回家時。
他又陰惻惻地問:
「老婆,你們真的只是一起回家對吧?」
「不是去其他地方對吧?」
「我給你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
「可不要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因爲早戀成績下降的例子這麼多。」
「你要引以爲戒知不知道。」
我跟朋友打電話時,他又可憐兮兮地跟個失寵的小狗似的。
「老婆,你在跟誰打電話呀?」
「都打了一分三十秒了。」
「有什麼話要說這麼久呀?」
「一分四十了。」
「兩分鐘了。」
「兩分十五了。」
「三分鐘了。」
「你平時都沒有這麼多話跟我說。」
「……」
反正只要我不是在學習,兜裏的手機就會立即響起來。
那些詞句裏有時候帶着乞求,有時候盡是可憐。
有時候又跟死了的鴨子一樣說些嘴硬的話。
而在表面上,梁牧野在班上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跟我說過。
不僅沒有說過,我發覺他還有意無意地在躲開我。
甚至還有一次,大家學累了聊天放鬆。
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那天他跟我表白的事情。
纔剛起個頭,梁牧野整個人就跟炸了毛似的從椅子上蹦起來。
「你們神經病啊。」
「都說了是玩遊戲輸了。」
「你們可真是能想。」
「智者不入愛河懂不懂。」
「什麼情情愛愛。」
「也就你們這些小說看多了纔會去想。」
「哥已經是 next level 了。」
-5-
以上的種種,我都沒有理會。
返校後的第一週,就這樣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週六晚上,因爲第二天要放假,晚自習就少了一節。
但我還是留在學校學到了平時的點才收拾書包下樓。
這時候,教學樓已經基本上沒有什麼人了。
但正踩着空曠的腳步聲一邊下樓一邊背單詞時。
面前卻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
定眼一看,是梁牧野。
「你幹嘛?」我問他。
梁牧野臉色有點複雜,像是梗着脖子似的。
一臉的欲言又止。
「幹什麼啊?」
「你不說話我就走了。」
說着,我就打算走。
可他卻上來抓住了我。
「我想問你件事。」他有點艱難地開口。
「什麼?」
他沒馬上回答。
而是先一臉不自在地頓了頓。
接着往旁邊心虛地看了幾眼。
之後才轉回來盯着我,問:
「你爲什麼拒絕我?」
「啊?」
「就是那天啊,我生日那天啊。」他覺得煩躁又惱火。
「你爲什麼拒絕我?」
這個問題有點突然,我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見此,梁牧野又解釋:
「你可別多想。」
「我只是有點好奇。」
「畢竟……」但他沒說出畢竟什麼。
只是轉而再次改口強調:
「反正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你願意說就說。」
「不願意說就算了。」
「反正,我也沒有很好奇。」
說完,那張青澀的臉,就紅一陣白一陣地等着。
我盯着他看了看,隨後開口:
「因爲,你成績太差了。」
話落,梁牧野怔然了半刻。
隨即就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惱火又羞憤地低吼:
「靠!」
-6-
此後有ţŭ̀₇好幾天,他都沒再發消息給我。
平時在班上也是跟我完全沒有任何接觸。
甚至我過去收作業,也是他同桌幫他把作業遞給我。
我以爲他終於對那天的事情釋懷了。
畢竟這種大少爺,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的。
但一週後的體育課上,他的一個哥們兒想找他一起打球。
卻發現他正坐在旁邊的林蔭樹下拿着個什麼東西在看。
「偷偷摸摸看什麼呢?」秦陽走過去嘻嘻哈哈打趣着問。
「又是哪個小姑娘給你送的情書啊?」
梁牧野很專注地埋着頭,是在秦陽走近了才發現的。
於是趕忙做賊心虛卻又故作鎮定地把手裏的東西揣到兜裏。
可這卻適得其反一下就引起了秦陽的好奇心。
他跑過去一邊想要從梁牧野的兜裏把東西搶過來看個究竟。
還一邊問:
「看什麼啊這麼神祕?」
見梁牧野死命護着,又故作心痛地問:
「阿野,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了嗎?」
「你跟我還有祕密了。」
但不管怎麼說,梁牧野都冷着臉敷衍:
「沒什麼。」
但誰能信啊。
這人平時就招搖。
體育課上一逮着機會就要去打球耍帥,非要惹得球場一片尖叫纔算了事。
現在居然能安靜地坐在旁邊不動如山。
肯定是藏着事兒的。
秦陽一副勢要弄明白的架勢。
就這樣硬生生堵着梁牧野。
還招來旁邊的一個同學一起合作。
終於還是把他兜裏的東西給扣了出來。
可打開一看,卻傻眼兒了。
「靠。」秦陽一臉複雜地看着梁牧野。
「你特麼,在……背單詞?」
最後這三個字很明顯吐得一言難盡。
班裏大部分同學此時都在林蔭樹下躲太陽。
聞聲,都望了過去。
而梁牧野的另外幾個好哥們兒也是直接連球都不打了。
跑過來拿起那個單詞本仔細地瞧,還七嘴八舌地說:
「我靠,你今天腦子燒壞了?」
「不管你是誰,趕緊從我牧哥身上下來。」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
梁牧野在一衆戲謔又好奇的打量中顯得很是無語。
「剛下樓的時候撿的。」
「我就想看看是誰的。」
Ṫŭₐ「好還給人家。」
可他那些哥們兒明顯不信。
「那既然如此,剛纔你幹嘛躲躲藏藏的。」
「你那樣子明顯是心裏有鬼。」
「我哪裏躲了。」
「這畢竟是別人的ƭųₙ東西。」
「到處傳閱有什麼好的。」
「可……」他哥們兒還想反駁什麼。
但是被梁牧野打斷了。
「好了好了。」
「磨磨唧唧地煩不煩。」
「打不打球。」
說着,就勾着其中一個人打算朝着籃球場走去。
但剛一站起來,就湊巧跟我的目光迎上了。
他一下變得很不自在。
僵了一下後,才生硬地別過頭。
-7-
晚上,我在時隔一週後又一次收到了他的消息。
第一條是三排的大哭表情。
接着他開始絮絮叨叨地哭訴:
「老婆,嗚嗚嗚。」
「我今天真是丟死人了。」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啊。」
「真是想揍秦陽那個狗!」
「而且,要不是他,我說不定還能多背幾個單詞呢。」
消息停了一會兒,而後他繼續說:
「反正……我已經決定了。」
「我不會讓你看不起的。」
「姜之樂,你……看我表現吧。」
「我會努力追上你的。」
「我……我不是那三心二意的人。」
-8-
從那之後的第二天開始,梁牧野平時在班上真的就安分了許多。
本就是嬌生慣養又張揚的大少爺。
雖然上課不惹事生非擾亂課堂。
但是一下課,即使僅有那十分鐘,他也能勾搭着兄弟在樓道里騷氣地兜一圈。
可現在,除了上廁所,他居然開始留在座位上做題了。
起初幾天,他的那些哥們兒當然是不習慣的。
但他每次都能用一個好像能說得通的理由敷衍過去。
什麼家裏明令規定這個月不能生事否則就要停了他的卡啦。
什麼和發小打賭誰能解出這道題就送對方一個限量版的遊戲啦。
什麼也就是看在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辛苦份兒上裝裝樣子啦。
總之什麼理由都能找出來。
說的時候又一副嫌棄不在乎的語氣。
大家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慢慢地也就信了。
以至於一到下課他就找着人問題也就見怪不怪了。
-9-
他找人問題也一般是找我。
第一次的時候是在上午的大課間。
當時我正打算去接水。
他直愣愣地走上來,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梗着脖子說:
「姜之樂,你能不能跟我說一下這道題怎麼做?」
這話讓我有點意外,畢竟這段時間雖然晚上他會給我發消息。
但是白天在班上,他的眼神都是故意躲着我的。
於是我有點不確定地問:
「你問我?」
「不問你還能問誰?」
「班上還有誰叫姜之樂?」
頓了頓他又開始自顧解釋:
「你別誤會啊。」
「要不是跟兄弟打了賭。」
「這玩意兒我纔不樂意琢磨。」
「你別亂想。」
說着還雙手插兜,做出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閒散樣子。
我無語地看了看他,說:
「你不用解釋這麼多。」
「我只是有點意外。」
「畢竟你跟金皖離得更近。」
「而且以前也沒有問過我。」
這話比剛纔他以爲我覺得他要認真學習了還讓他炸毛。
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什麼離得近離得遠!」
「我可從來沒有問過她。」
「而且你不是全校第一嗎?」
「我幹嘛不一步到位直接問你。」
聽到這,我還是沒忍住笑了笑。
見此,梁牧野警惕:「你笑什麼?」
「沒……只是覺得你……成語用得挺好。」
聞聲,梁牧野怔了一下。
接着臉一下紅到脖子根。
一臉的惱火,連說話都說不明白。
「你……你到底,你要不要講到底?」
「不願意講就算了。」
態度囂張得絲毫沒有求人的自覺。
我覺得有點無奈,但還是問:
「哪道?」
他順勢在我旁邊坐下來,給我指了指練習冊上的題。
看着他的書,我瞬間又有點無話可說。
「你……」
「幹嘛?」他沒好氣似的。
「你這字……好難看。」我還是忍無可忍地直言。
「姜之樂!」梁牧野一下氣得很。
連眼睛都都紅了。
他板着臉,紅着脖子,憤恨地看着我。
「你當時可沒說……」
「沒說什麼?」
「你……」他張了張嘴,像是埋怨似的看着我。
但最後還是轉移了話題。
「你快點,要上課了。」
我看看錶,確實時間不多了。
也不再跟他說閒話,開始給他講題。
梁牧野很聰明,腦子算是轉得很快的那種。
很快,我就讓他明白瞭解法。
結束的時候,他還一臉幽怨。
冷着臉,拿着書。
但另一隻手卻順走了我的水杯。
又一臉不耐煩地跑去飲水機旁。
把杯子接滿水後又放回來。
等他回到座位後,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老婆,你又惹我哭。」
「你言而無信。」
「又開始嫌棄我的字。」
「我都快傷心死了。」
「你還在那裏笑。」
「嗚嗚嗚。」
誒,不是。
我哪裏言而無信了啊。
-10-
就這樣,此後的大半個月,梁牧野一逮着機會就來找我給他講題。
勤快得跟換了個人似的。
而每次講完後,他都會暗戳戳地拿着我的水杯去幫我重新接滿水。
後來,我又開始在桌洞裏發現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
什麼小零食啦小玩偶啦之類的。
都是這人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塞進去的。
但是他卻又從來都不會說那是給我的。
讓我連感謝或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11-
很快,就到了下一次的月考。
我跟梁牧野沒有分到一個考場。
於是那兩天,我們基本上沒有見到。
考完又開始放月假。
兩天裏,他跟瘋了似的,一直對我信息轟炸。
早上,他信心滿滿地跟我保證:
「姜之樂,這次我一定會有進步的。」
「你就等着吧。」
中午,卻又開始慢慢顯出一點低落懷疑的苗頭。
「我好像作文沒有寫夠字數,會不會扣分啊。」
「要真的是這樣的話,老婆你可得知道,那不是我的實際水平啊。」
「我只是太緊張了而已。」
等到了晚上,他則完全變成了梁黛玉。
「嗚嗚嗚,寶寶。」
「我好怕這次還是沒考好啊。」
「要是沒有進步,你是不是會更加覺得我笨。」
「更加認爲我配不上你啊。」
哭了一會兒,又發神經地說:
「我看我還是直接回爐重造算了。」
「老婆,你會不會等我?」
「你會喜歡比你小很多的人嗎?」
看着這些精分的消息,我真的很想一個電話打過去,讓他消停一點。
-12-
月考成績出Ţū́₀來得很快。
梁牧野在一衆驚訝的目光中,領取了他總分加起來進步了二十分左右的卷子。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跌破眼鏡的。
最讓大家驚歎的是班主任居然專門把他的卷面拿出來表揚。
「二十分有多重要我已經不想再重複了。」
「這裏我想說一下樑牧野的卷面。」
「比以往整潔了很多。」
「這纔對嘛。」
「這麼規整的一個小夥子。」
「長得頭是頭,腿是腿的。」
「哎喲,以前那個字喲。」
「跟雞扒的一樣。」
聽完,全場鬨笑。
梁牧野難爲情得只能一頭扎進最近才高高壘起的課本試卷中。
下課後,他的哥們兒一窩蜂地圍上去。
強行拉着他出去。
說是要「揍」他一頓。
因爲他背叛了組織。
他半推半就跟着。
在出門的時候,我看到他有意無意地朝着我這邊瞟了好幾次。
昂首挺胸。
像只尾巴高高翹起的小狗。
-13-
此後,不管是梁牧野還是他的哥們兒。
好像都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平時愛跟他打打鬧鬧的人,下了課也會盡量坐在位置上解幾道題,背幾個單詞。
早上早讀課最是壯觀。
後面那一排的人,雖然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是撐着在背古詩。
而梁牧野,除了跟我發消息哭兩句,其他的時間都在學習。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期末。
期末考試時,他的成績提高了很多。
在我們這層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放寒假的最後一天,班裏組織了一次茶話會。
就是那種大家一起把桌子圍起來,唱唱歌,跳跳舞,喫喫東西的小班會。
目的一是爲了讓大家放鬆放鬆。
二來也是一個辭舊迎新的儀式。
茶會話舉辦在晚上。
大家高壓學了很久,難得有一次放鬆的機會。
因此都很活躍。
不去唱歌跳舞的,也在三三兩兩地聊天。
當我正跟同桌一起分一包餅乾時。
旁邊的王奕一臉神祕兮兮又悔恨地朝我們這邊痛心疾首地提醒:
「我跟你們說啊。」
「微信上刪完好友之後可不要再給對方發消息了。」
「爲什麼?」我同桌姜琳接話問。
「因爲我昨天才發現,對方特麼居然還能收到我的消息!」
「我都要哭死了,我昨天……」
「你說什麼?」一個壓過全班的聲音打斷了王奕的話。
看過去,梁牧野一臉慘白。
-14-
梁牧野走了。
說是去上廁所,但是後面就再也沒有回來。
出教室的時候他一直埋着頭。
臉色看着很差,整個人都耷拉着。
跟落水的小狗似的。
我掏出手機,專門點進去跟他的聊天框看了看。
但是裏面除了昨晚他求表揚的一條消息外。
就再沒有新消息進來了。
茶話會又進行了接近一個小時才結束。
出門的時候,外面已經慢慢飄起了雪花。
冬天騎車太冷了。
最近我都是走着或者坐的公交上學。
今天放學比較早,我便跟同學三五邀着一起走回去。
路上大家有說有笑。
在路口分別時又互相祝新年快樂。
跟最後一個同學在轉角處告別後,我還有一小段路要走。
雪又慢慢下大了一點。
我吹吹手,繼續打算往前。
但一剛從角落轉過來,就迎面撞上了梁牧野。
他垮着臉,惱火又氣哼哼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爲了微信的事情。
於是便主動解釋:
「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本來是想提醒你的。」
「只是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
「我……」
但還沒說完,沒想到梁牧野就直接一把將我拉過去壓在牆上。
另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
「不準說!」他兇狠地威脅。
按得太重,背上的牆咯得我有點疼。
讓我沒忍住輕輕嘶了一聲。
梁牧野在這一聲低哼中驀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做着什麼。
觸電似地一下收回了手。
隨即,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但最後還是隻懊惱地閉上嘴。
轉身暴走似地朝着巷子的另一邊跑去了。
-15-
我覺得莫名,在原地頓了半刻後,才繼續朝着家的方向邁步。
可剛走出五十來步。
就在巷子的另一個轉角處,又再次被擋住了去路。
梁牧野沉沉地耷拉着腦袋,快要把頭埋進厚大的羽絨服裏面了。
一副因爲頑皮不小心撞到了主人而來認錯的可憐小狗樣。
「對不起。」他主動開口。
「我剛纔……不該那樣。」
我看看他,道:「沒關係。」
梁牧野有點意外地抬頭看我一眼。
紅紅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接着又把頭埋了下去。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一陣。
接着,他問我:
「姜之樂,我……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想了想,回答:
「如果你是說喜歡我又不敢承認這件事的話。」
「我不覺得可笑。」
「我們都才十八歲。」
「這都很正常的。」
雖然幾乎整張臉都埋在羽絨服裏面了。
但我還是能看到梁牧野那瞬間紅了的耳朵,在這個雪夜顯得尤爲明顯。
「我是不是很煩。」他繼續悶悶地問。
「每天都發那麼多的消息給你。」
「其實你可以直接也把我刪掉的。」
我默了一下,道:
「對啊,我本來可以直接刪掉的。」
起初,梁牧野並沒有聽出我這句話的意思。
我說完後就沒有再出聲。
他是聽不到我的聲音,便只能又抬頭來看我。
發現我嘴角微微揚起的笑意後,才終於後知後覺。
隨即,那雙因爲極力隱忍而憋紅的眼睛,瞬間放出光芒。
「你……」他說了一個字又停下了。
像是不敢,不甘,又不信。
一下連臉也憋紅了。
愣在那跟個木頭似的。
我等了等,見他還是沒動靜,於是便說: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說完就錯開他朝着前面走去。
-16-
梁牧野大概是在兩分鐘之後才追上來的。
「姜之樂。」
他像只狂奔着追趕主人的大狗。
一下衝到我面前攔住我。
「你……」
他的嘴脣因緊張得發抖。
只能努力深呼吸讓自己儘量在說話時不要有顫音。
可即使這樣,我還是能聽出他的每個詞句裏那無法抑制的忐忑。
和因爲意料之外的驚喜而帶來的胸腔裏的顫抖。
「姜之樂,我能不能在你這裏預支一個答案。」
「我知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我也知道我成績不好。」
「字不好看,」
「脾氣也彆扭。」
「還有很多很多。」
「我缺點一籮筐。」
「但是我從今天開始一定慢慢改。」
「我一定會做到。」
「只是,我可不可以先預支一個答案。」
「我……」
「可以。」我打斷他。
話還沒說完的梁牧野因爲這兩個字又一下僵住了。
傻了吧唧地站在那,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看着他的樣子,忍無可忍。
於是只能玩笑道:
「你再傻在這兒一分鐘,你的學習時間就又少了一分鐘。」
沒想到他卻當了真。
「對。你說得對。」
他如夢初醒似的。
抑制不住地激動和狂喜。
開始自說自話。
「我現在得回去學習了。」
「我不能浪費時間了。」
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
但沒跑出幾步又一下折了回來。
「給你穿。」
他一邊說着,一邊拉開自己的羽絨服。
臉上因爲過渡興奮而紅了個透。
眼裏也洋溢着裝不住的勢在必得。
脫下羽絨服後,他不管不顧地套在我身上。
然後就朝着巷子外跑去。
跑了兩步又沒忍住轉回來朝我喊:
「姜之樂。」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你就等着吧。」
-17-
從此,他幾乎把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
就連大年初一,都在下午的時候打電話過來問了一道題。
很快,高三又開學了。
從第一天開始,班裏的人就感覺到了梁牧野的不對勁。
他早上來得比任何人都早。
晚上又是最後一個走的。
上廁所的時候都帶着本書。
下課的時間不是在做題就是在找人問題。
高三下學期的時間在週考月考和各種考試中快速地度過。
每次考試,梁牧野都進步不小。
這也給大家增添了不小的信心。
而每次考完的當晚,他都會搖着尾巴求表揚。
同時還一遍一遍地跟我保證,不會讓我失望。
只是高三的學生情緒都太過於敏感多變。
梁牧野也不例外。
他並不是一直都信心滿滿。
四五月份的時候,他偶爾會灰心喪氣地發信息給我耍賴。
「老婆,我以後把家裏的公司都送給你。」
「這樣可不可以抵一些分數呀。」
「反正考大學也是爲了以後過好日子找好工作。」
「我有錢。」
「以後都給你。」
「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嚴格。」
發完了,他就自己消失了。
但到了深夜之後,卻又開始精分。
「老婆,剛纔那不是我發的。」
「我夢遊了。」
「那不能算我的。」
「你不要信。」
頓了頓又補充:
「不過以後的錢都給你那句,我是贊同的。」
-18-
時間就在他反覆橫跳中迎來了最終的高考。
出考場的時候, 六月初的微風正吹起來。
回到家拿起手機, 裏面有很多同學發來的消息。
等一一回復過後,我才翻到梁牧野的信息。
點開,卻只看到一句話:
「老婆, 救我。」
我不解,想了想還是撥了通電話過去。
但卻沒想到被他按掉了。
隨後, 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老婆,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你給我發消息吧。」
「我已經把你加回來了。」
「你發的消息我可以收到了。」
見此, 我只能無奈地問他:
「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問這個,他又發了情緒充沛的幾行表情包過來。
然後才解釋:
「我爸從考場把我接走了,晚上就送我去美國。」
「說是這兩個月就讓我在美國的公司歷練歷練。」
就這點事兒也值得喊救命?
我有點無語, 但還是安慰他:
「沒事, 兩個月挺快的。」
梁牧野小狗嗯嗯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又才試探性地問:
「老婆,你不問我考得怎麼樣嗎?」
「都考完了, 結果都已經定了。」
「成績自然會出來。」
「沒什麼好問的。」
「嗚嗚嗚嗚。」
「老婆,你怎麼那麼好。」
「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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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在月底出來了。
沒有一點意外, 我考出了自己理想的分數。
而梁牧野,也勉強過了一本的分數線, 算是超常發揮了。
只是他好像對此沒有太興奮。
抱着一定要跟我一個城市的宗旨填了志願後。
就一整個假期在微信上跟我即時播報自己在美國的生活。
起牀了要說。
喫飯了要說。
飯喫的什麼更是要說。
上班了要說。
下班了要說。
就連洗完澡頭髮吹乾了也要告訴我。
ṭüₔ粘人又精力充沛得恨不得連呼吸了多少次都要跟我報備。
不僅如此, 短短的一個暑假。
我收到了無數個越洋包裹。
喫的用的好玩的。
都是他寄過來的。
-20-
秋風再次吹起的時候, 已經快到開學的時間。
但梁牧野還沒有回來, 說是到時候直接去學校。
可到了出發的前一天的晚上,我在家收拾東西的時候。
他的一通電話卻打了進來。
「姜之樂。」即使隔着電話,我也還是聽出來這三個字裏那壓制不住的顫音。
「你……能不能下來一下。」
「下哪?」
「你家樓下。」
「可以……下來一下嗎?」
我頓了頓,「好。」
很快來到樓下, 遠遠就看到梁牧野站在牆邊的大樹下, 正拖着個箱子等着。
「你不是說直接去學校嗎?」我走過去問他。
「提前回來了。」
「幹嘛要提前回來?」
但他卻沒回答。
只是定眼緊緊地看着我, 連着深呼吸了好幾次。
然後才說:
「姜之樂。」他的聲音因爲緊張而變了個怪異的調。
「我知道我這個人有點彆扭。」
「我也知道我缺點很多。」
「甚至連學習成績都達不到你的要求。」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
「上一次的表白被我弄得很糟糕。」
「這次, 我希望不會再搞砸了。」
他說着,從兜裏拿出來一個東西。
在路燈下閃着熠熠生輝的光芒。
是一顆素鏈穿着的鑽石。
「我會努力變得更好。」他繼續說。
「會努力追上你的腳步。」
「即使追不上,我也會永遠跟在你的身後。」
「我喜歡你。」
「姜之樂, 」他把項鍊遞上來。
「半年前我跟你預支的那個答ţû₈案, 你現在還願意兌現嗎?」
伸在我面前的手在發抖。
清澈的雙眼裏溢滿殷切又熱情的期盼。
可卻也藏不住難捱的忐忑。
這一刻, 我終於明白這兩個月他若有似無的失落來自哪裏了。
我看看他, 然後笑着說:
「願意啊。」
聞聲,梁牧野愣了愣。
隨後一把將我拉過去, 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抱着也不滿足。
又壓着我後退, 將我堵在牆上
。
「老婆。」他第一次當着我的面這樣叫。
聲音低沉暗啞。
卻又矛盾地透出幾絲可憐。
「抱抱我。」
「姜之樂,你抱抱我。」他在我耳邊懇求。
我抬起手, 在這個充滿着青春氣息的懷抱裏,摟上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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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邊偶爾有一些夏蟲的吱吱聲。
梁牧野就這樣壓着我抱了很久。
隨後, 他輕輕地放開。
拿出剛纔那條項鍊幫我戴上。
月色清朗。
四目相對下。
十八歲的眼睛裏透出純粹的愛意。
「姜之樂。」
他在我面前低語。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了你多久。」
話聲漸近, 湊到面前來。
「我喜歡你。」
「真的好喜歡你。」
說完,一個吻落了下來。
可十八歲的吻很是生澀。
貼上來後,他就不知道動了。
但就是這樣純粹笨拙的吻,卻也好像足夠讓人心滿意足。
親了沒多久後他就撤開了。
接着將我再次按進懷裏。
在我的頸窩裏蹭着, 低聲訴說:
「我好幸運。」
「好高興。」
「就算在八十歲,我也會記得這一天。」
「姜之樂,你就信我吧。」
「好。」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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