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空乘。
我的老公,他很成功,但他不愛我。
他每月都會乘坐一次我飛的航班。
每次,他身邊都帶着不同的光鮮女人。
我心如刀割,也只能默默地承受。
最後一次,飛機臨落地。
我過去,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
「沈熠,我同意離婚了,明天休息,我們去辦吧。」
-1-
飛機平穩地飛行在萬米高空上。
我正在飛機的尾翼檢查餐食,乘務長過來了。
我規整地站好:「乘務長。」
她拿過我手上的清單核對。
「可以晉升到頭等艙服務,爲什麼不爭取?」
「回乘務長,我還做得不夠好,還需要學習。」
「謙虛是種美德,但太謙虛,對自己也不好,熱餐食吧。」
乘務長把清單還我,回了頭等艙
我的目光,順着落到頭等艙的一號客人身Ṫű̂₉上。
沒人知道,頭等艙裏,最尊貴的黑金卡持有者,是我老公。
可他身邊,坐了一位靚麗的女子。
我根本不能去頭等艙。
我無法爲自己的老公,以及他帶的女人,微笑着半蹲下,提供一套完美的服務。
即使,我們從一年前結婚,至今沒有發生過夫妻之實。
-2-
我是沈熠的爺爺硬塞給他的。
我的爺爺和沈熠的爺爺,曾經是戰友。
新婚那晚,他衣服解了一半,就起身去了陽臺抽菸。
抽到一半,他扭頭。
「我房子很多,以後不一定每天都回來,你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
他說到做到。
我們的婚房,他一個月能回來一次。
後來,他跟其他女人的緋聞上過報。
我還沒來得及打電話去問他。
他先打來了電話。
「如果你想離婚,我隨時同意。」
一句話,把我堵得啞口無言。
那天,我只點頭。
「我知道了。」
隔了一段日子,他回來。
「還不離?」
那一刻,我才猛然明白,他迫不及待地想結束這段婚姻。
可我早早地睡了,沒理會這個話題。
半夜的枕下是溼的,沒人知道,我早就喜歡上他了。
七年前,我們便見過。
但他早就忘了。
-3-
「您好,您的雞肉飯,請享用。」
發完餐食,我拉着餐車,經過前面的商務艙。
他正在處理工作。
他身邊的女子,披着一張明豔的絲巾,欣賞着窗外的雲層。
乘務長過去,半蹲下。
「先生,您要換拖鞋嗎?我幫您把鞋脫了。」
「我自己來就行。」
他婉拒了。
「女士,我幫您把鞋脫了,換拖鞋吧。」
女子收回視線來:「謝謝。」
沈熠抬頭的那一瞬,和我撞上了目光,我立即收回目光,快速地拉着餐車,離開過道。
兩小時後,飛機落地。
「請慢走,再見。」
下機後,女子挽上了他的胳膊,風吹起她如海藻的捲髮。
-4-
「還看呢,人都上專車了。」
我回頭才發現,同事也都拿上行李包,準備下飛機了。
「對不起,乘務長。」
「喜歡他?」
我立即搖頭:「不。」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別放棄下次晉升的機會了。」
-5-
晚上,沈熠回來了。
我沒想到,他今晚會回來。
他回來時,我正坐在沙發裏,頂着半乾的髮絲看電視。
其實腦子空空的,什麼也沒看進去。
他身姿挺拔,進來後,整個房間好像都小了。
我本想問一句,可閃過飛機上的一幕,就什麼也不想問了。
他過來坐在另一方沙發上,接電話。
我才聞到他身上,有輕微的酒味。
我拿過薯片,撕開,一片一片地放進嘴裏。
「明天九點開早會。」
他掛了電話,看向我。
我也看向他。
「沒什麼想問的?」
我搖頭。
放下薯片,我去了衛生間。
鏡子裏,我的臉安靜得有些蒼白。
我出來,他去了陽臺上。
幾秒後,他手機上的光亮消失,側過身來,他脣邊還浮着笑,很快地又散去。
我怔住,無言。
他的快樂,終究與我無關。
-6-
他睡的次臥。
我很早起來去航空公司。
他也起來了。
電梯往下運行,我們卻各自站在一邊。
一樓到了,我出了電梯,他繼續往下,去車庫。
那天的天氣很不好,飛機飛行中,遭遇極端惡劣天氣,飛機全程顛簸劇烈,多次下墜。
落地後,大家都抱頭痛哭了。
此次航班,也在網上引起了熱論。
在人來人往的大廳,我駐足,看了一下手機,一個電話也沒有。
我的悲傷,也終究與他無關。
-7-
我再次見到他。
是一個月後了,白雲機場飛天府的航班。
那天的天氣,真的很好。
陽光明媚,飛機全程飛行平穩。
他帶的,還是上次的那個女生。
她皮膚很白。
中途,靠在他肩頭,恬靜地睡着了。
那天,還是一個節日。
婦女節。
公司準備了玫瑰花。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是婦女節,公司爲乘坐本次航班的女性乘客,每人準備了一支玫瑰花,願我們女性同胞,時光無懼,一生優雅。」
「祝您節日快樂!」
「謝謝,你們航空公司真有心。」
「平日過節沒收過花,沒想到坐個飛機,還收到花了。」
「姑娘,也祝你節日快樂。」
我發完花,看向了商務艙。
乘務長,正在爲他身邊的女生送花。
「節日快樂,這花,我幫您放在桌板上,好嗎?」
「行。」
-8-
我回到工作區,洗了托盤,在工位坐下。
看向了窗外的雲層。
內心寧靜,又泛疼。
雲層散去。
我滿是冷意的手指動了動。
仰了仰頭。
有些人,終究不是你的。
放手,讓他走吧。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將於三十分鐘後抵達天府機場……下次旅途,我們再會。」
飛機即將降高度。
我起身,來到他身邊,輕聲道。
「沈熠,我同意離婚了,明天休息,我們去辦吧。」
-10-
下班後。
我拖了一個大號行李箱。
指紋壓上,推開門。
難得,他提前回來了。
因爲要離婚了嗎?
這個屋子,不會讓他感到壓抑了,所以,他回來得也早了?
我拎着箱子進屋。
在電飯煲裏,煮了米。
便去臥室,開始收拾行李。
他來門口站了一會兒。
「別收拾了,這Ŧŭ̀ₖ房子留給你。」
我身子僵住。
隨即,轉Ṱũₜ過身,搖了搖頭。
「這房子是你婚前買的,我沒出一分錢,我不能要。」
說完,我便繼續收拾了。
他站了一會兒,離開了。
也幸好他離開了。
把衣服一件件地放在行李箱裏,把瓶瓶罐罐統統地掃下,裝好,準備帶走。
我似乎,只是在這暫住了一段時間。
現在要搬走了。
這一刻,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我曾是這兒的女主人。
狼狽,可憐,沒用。
-11-
我沒想過,他今晚會回來。
也沒買菜。
也沒必要,再像曾經一樣,他回來,就要做上好幾道小菜,試圖留住他的胃了。
米飯熟後。
我到樓下的涼菜小店,買了幾道涼菜回來。
「喫飯吧。」
他從落地窗邊,放下書過來。
桌上的菜,似乎出乎他的意料。
「以爲你不回來,明天直接去民政局的,我就沒買菜,今晚就將就一下吧。」我餵了幾粒白米飯。
一向挑剔的他,竟也坐了下來。
飯桌上,彼此靜默無言。
中途,他出聲。
「哪買的涼菜?味道還可以。」
他也喫完了,我起初盛的那碗飯。
-12-
喫完晚飯。
我洗了碗,把廚房的清潔做了一遍。
他坐在陽臺的椅子上,雙手擱在扶手上。
似乎在想什麼。
我一點兒也不瞭解他。
就像他是老闆,我只是個空姐。
我們從事的行業不交集。
可僅憑七年前的一道光,他就印在我的心裏,一直無法摘去。
老天是憐憫我的,讓本來身份差距很大的我們在一起了。
但太陌生的我們,終究辜負了這段憐憫。
因爲他值得更好的人啊。
如果把人比作成一顆顆珠子。
和他站在一起,我一定是非常黯淡的一顆珠子。
收拾完臥室,我洗了澡,把浴室裏我的用品也打包了起來。
他在陽臺接了幾個電話。
其間,看過我幾眼。
-13-
客廳裏,關於我的東西,我也打包好了,封好膠帶。
其他已經沒什麼要帶走的了。
我做完,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休息。
他進來。
他的腿很長,不過,他身上就沒什麼缺點,年紀輕輕,就儼然是非常成功的人。
「這兩年,我對你很抱歉,這張卡,你拿着。」
他把一張黑卡推了過來,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側頭,看了一下他。
他還知道,我的生日啊。
爲了改密碼,特意地去查的吧。
「不用了,我的工資能養活自己,卡,我就不要了。」
他在沙發坐下,我不要卡,他也沒收回去。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想問什麼,都行。」
「你還會結婚嗎?」
「會辦一個很大的婚禮嗎?」
我們結婚那天,只是領了證後,我和他的家人一起喫了一頓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如果他再結婚,這次娶的一定是他心愛的姑娘吧,會給他一場美好的婚禮,有很多親人見證。
「別想多了,早點休息。」
他同意我問了,但並沒有回答。
他起身,已經去了臥室。
我坐了一會兒,也回臥室睡了。
-14-
次日,他比我早起一會兒,我拿上證件。
「走吧。」
一路到了車庫,坐了他的座駕。
他沉默地開車,去民政局。
我看向窗外的車流。
副駕駛的座椅很軟、很舒適,但我極少坐。
沒想到,最後一次。
是去離婚。
我不禁想到,飛機上,他帶的女生,那位是他唯一帶過兩次的。
她坐在副駕駛,會是怎樣的情形?
會一邊喫零食?一邊和他說話?
他會放着音樂?
但腦子一晃,又什麼都不再去想了。
我意識到,我真的在漸漸地釋懷,關於這段婚姻。
到了民政局,我們的離婚過程,彼此也很安靜,簽字、蓋章、發本。
捏在手裏的本,沒有溫度。
「今天,我就會把我的東西搬走。」
「不用急,你慢慢地搬。」
「你去公司吧,我也走了。」
回家後,我下了快遞單,一個個地將包裹郵寄到我的宿舍。
最後剩下的箱子,我拎着到了門口,在指紋鎖上,消除了我的指印
拉上門,離開。
-15-
接下來,我還是按部就班地上班。
離婚的陣痛,隨着時間慢慢地淡去。
離婚的三個月內,我都沒看到,他出現在我飛的航班中。
所以,之前都是故意爲之的吧。
故意,讓我難堪。
然後知難而退。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沒有,永遠讓你悲痛的事兒。
走出來了,就好。
曾經的夫妻,有一天也會是坦然面對的陌生人。
就像,我和他。
再見面,已是陌生人。
-16-
第四的一個月末,他再次出現在我們的航班上。
這次,他身邊沒有異性。
我也還沒升到頭等艙,只是我到前艙取東西的時候,路過,看到了他。
他全程沒有抬頭。
我也快速地路過。
正在頭等艙最末一排休息的陳飛,站出來,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是本次的其中一位機長,這會兒,在這兒休息。
「下班,一起喫個飯?」
他突然站出來,我差點兒沒站穩。
我婉拒道:「晚上還要背條例,準備考覈。」
「就喫個飯,很快的。」
「不……」
「就這麼定了,喫飯的時候,我告訴你一個背條例的小技巧,保證你事半功倍。」
陳飛自信道,從我身邊走過後,又回頭。
「定了啊,我先去換班。」
同事看過來,掩脣笑了。
我感覺臉微微地發燙,快速地拉過簾子,到了自己的工作艙。
「給我一杯咖啡,謝謝。」
「好的,先生。」
耳後傳來沈熠和同事的對話。
-17-
兩小時,飛機落地。
乘客下得差不多了。
同事過來,我們一起檢查行李艙。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裝糊塗,機長在追你,你是打算不答應?「「別亂說。」
「還不承認,怎麼,看不上機長?」
「你這眼光,可不要太挑了啊,隔壁航空,今天還有實習空姐,問他聯繫方式,人家又是最年輕的單身機長,好多人盯着呢。」
「在聊我?」陳飛過來了。
「來約林卿去喫飯了?這麼迫不及待?」
「借過一下。」
同事趕緊住嘴,讓開。
我也愣住,沈熠還沒下飛機,剛從洗手間出來。
「尊敬的貴賓,感謝乘坐本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同事也一眼認出了,他是頭等艙的貴客。
我則啞巴了。
他路過時,還側頭看了我一眼。
我低下頭。
我們對着人看,是不禮貌的。
「慢走。」
陳飛也衝他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走吧,下班了,想喫什麼?」
-18-
我和陳飛從機場大門出來。
他已經訂好了餐廳。
也打好了車。
在同事們的壞笑下,我被塞到了車裏。
陳飛訂的餐廳,在市中心,是一家環境典致的牛排店。
陳飛是一個非常幽默風趣的人。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大學校園裏大家追的校草的影子。
他性格也很好。
喫到中途。
「怎麼,看不上我啊?」
他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腦袋。
「沒有,你誤會了。」
我心虛地拿過果酒,抿了一口。
「失戀了?」
「不要亂猜。」
他聳聳肩:「看來是猜中了,正好,我的肩膀,可以給你靠一靠。」
我託着下巴,聽那邊拉小提琴,不想看他。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透過電梯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繁華。
陳飛湊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嗓音,漂浮在我的頭頂。
「林卿,給我個機會,試試好嗎?」
我抽出了手,仰頭看他。
「怎麼了,傻瓜?」
他輕輕地俯下頭來,我們的脣,差一點就碰上了。
他穿的是白 T,臉上的皮膚也好得不可挑剔,給我一種強烈的大男生感。
我扭開後,感覺全身都發燙。
偏僻電梯似乎壞了一般,慢慢地下去。
他還靠前來,跟我站在一排。
「嚇到了?傻瓜。」
我側頭,有些沒好氣地發問:「我哪裏傻了?」
他勾了一下我的鼻樑,再次欺近。
「嗯,你不傻,知道嗎?這兩個字,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意思?」
電梯開了。
外面還有人要進來。
我趕緊出來。
到家後,他發來信息。
【接下來六天,有三天,我可以享福了。】
我不解。
【什麼意思?】
他發來一張,我們的排班表。
【看排班,我們有三個航班,排在了一起。】
【傻瓜,你不知道,每次飛的航班有你,我的內心都是激動的。】
【晚安,小林子。】
-19-
航空公司要拍新的宣傳雜誌了,我被選中去當這期的形象代表。
一開始,我並沒有多想,根據拍攝那邊提供的資料,先準備着。
但到了拍攝的那天,到了影棚,我才發現這家攝影公司是沈氏下面的。
因爲攝影公司名沒掛沈氏,我一開始根本沒想到,這其中有關聯。
「林小姐,怎麼了?」
化妝師也看出了我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我搖了搖頭:「沒事。」
趕緊調整狀態,我想太多了,只是旗下的一間小公司。
攝影師是個男的,他過來。
「林小姐,我之前發的一些拍攝前的注意事項,你都有看嗎?」
「都認真地看了。」
我點點頭。
在拍攝的一週前,他們便給了我拍攝物料,好讓我對本次的拍攝有更多的瞭解。
一切準備就緒後,鎂光燈一打,我站到了拍攝中心。
「林小姐,雙肩再放鬆一些。」
「很好。」
擺這幾個姿勢,我們曾在航空公司培訓過,並不難。
基本經過他們稍微提醒,我都能做好。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拍攝中途,沈熠來巡查了。
我頓時,整個人狀態緊繃。
「沈總。」
工作人員,頻頻地對他點頭。
他看了一眼攝影中心的我。
問邊上的負責人。
「拍攝得怎麼樣?」
「還行,不愧是空姐,儀態很好,就還是有點緊張,再放鬆一些效果會更好。」
攝影師,把鏡頭裏的照片,翻給他看。
「再放鬆一點,就完美了。」
他示意工作人員,繼續拍攝。
我以爲他會離開。
但接下來拍了幾組,他一直沒走,在場盯着拍攝進度。
「林小姐,其實你一開始的狀態挺好的。」
攝影師提了相機,起身來。
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我現在的照片,還不如之前的。
「咔嚓」一聲後。
沈熠示意停止拍攝。
「下來休息一會兒,再拍。」
我繃着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刻。
「倒杯溫水過去。」
「是,沈總。」
他接過了相Ŧŭ̀⁹機,檢查着裏面的照片。
「林小姐,喝點水吧。」
化妝師又過來,替我補妝,她還熱心地鼓勵我。
「你就把它當作平時拍照就行了,不用那麼緊張的,其實你身材、臉蛋超級好,隨便一站,都是一張美照,但攝影師看出來了,你絕對可以拍出比這還好的成片,加油。」
「謝謝你的鼓勵。」
我看了一眼正在看鏡頭的沈熠。
他抬起頭來,也看向了我。
我移開目光,端起水杯喝水。
沒想到,他提着相機過來了,靠在化妝臺前。
「等會兒,別緊張,你的成片是不錯的。」
我點頭,鼻音「哼」道:「嗯。」
他又看了一眼,化妝師小姐姐。
「不用化太重了。」
「她適合淡妝。」
他提着相機離開。
這話好像是捅了什麼,攝影棚的人,都看了過來。
妝補好後,我也沒再磨蹭,重新站到了拍攝中心。
幾聲「咔嚓」後,再次被叫停。
我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還是沒拍出他們想要的結果。
他走了過來,手抬起來,輕放到了我的肩上。
「閉上眼睛,深呼吸。」
我怔愣地看着他。
他深點了一下眼眸。
我閉上眼睛,照做。
「沒徹底地放鬆之前,別睜開眼睛。」
「想象一下,我們場外的人,都是各種各樣的動物,可以是兔子,是老虎,是貓……」
我按照他說的去想,化妝師小姐姐是兔子,服裝師是山羊,攝影師是猴子,而他,則是一頭……幽冷的獅子。
他移開手,我睜開眼睛,這次,整個人真的放鬆了許多。
他也退了出去。
攝影師把相機給了他:「沈總,要不你來拍?」
他真的接過。
幸運的是,這次,他來拍,我也完全不緊張了。
拍攝期間,我才聽邊上人的言談,他拿過攝影金獎。
接下的拍攝,一切順利。
無論是個人照,還是拿着道具,或是情景演示,都順利地完成。
「辛苦了,林小姐,已經全拍完了,你可以收工了。」
「你們更辛苦。」
我點點頭,表示感激。
「晚上涼了,把衣服披上。」
陳飛什麼時候來的,我倒是沒注意到。
他過來,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今天飛完,就趕過來看你拍攝了。」
「我一個大活人就站這兒,你竟然沒注意到,沒良心。」
他故作生氣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不服氣地拍開了他的手指:「我都在認真地拍攝,哪裏注意外界啊。」
「等我,我收拾一下東西。」
我回到化妝臺,收拾了自己的物品。
經過他們的工作臺時,沈熠正在埋頭看片子。
「請攝影組喫個飯,一天拍攝,他們也辛苦了。」
走到陳飛跟前時,他拉住了我的手,輕聲道。
我呆住。
陳飛湊近我耳邊:「你喊上大家,我請客。」
如果沒有沈熠,我肯定會請,但沈熠在,我就覺得有些尷尬。
「怎麼了?算了,我來說吧。」
陳飛以爲我是害羞。
他走到了攝影師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今天辛苦了,叫上大家,出去喫飯,我請客。」
工作人員,聽到都很興奮。
但攝影師還是推拒着Ṫű̂⁴。
「別了,兄弟,這是我們工作,應該的。」
「走吧,別客氣了。」
這一下,大家也不拒絕了。
我看了一下,正在查片的沈熠,他一直都盯着電腦,沒表態。
這會兒看,他身上真的有那種做藝術的氣質。
我也才明白,我真的太不瞭解他了。
過去的印象,他一直是,很冰冷的沈氏最高負責人。
攝影也走到了他跟前。
「沈總,林小姐的男朋友請我們喫飯。」
我感受出來了,再沒得到沈熠的允許前,他們還是繃着的。
「走吧,一起。」
他關了電腦,起身來。
又讓所有人驚訝住,隨後是如蒙大赦。
陳飛笑了笑。
拉過我的手。
「走了。」
-20-
因爲人多,我們選了一家中餐廳。
陳飛沒意識到,但我一直感覺氣氛怪怪的。
不過這種感受,也只有我一人。
大家也確實不知道,我和沈熠的關係。
點了菜後,大家拉起了話題。
「帥哥,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陳飛笑吟:「開飛機的。」
衆人驚呼:「機長?」
陳飛笑着點了點頭。
「這也太厲害了,怪不得,你那麼養眼,聽說飛行員都是萬里挑一的,我們幹拍攝的,見過的帥哥不少,但今天你進到影棚,我們棚裏的女工作人員都偷看了你好幾眼。」
「機長和空姐,郎才女貌,這也太般配了,羨慕,羨慕。」
「說實話,空姐我倒是見過很多,但還是第一次被林小姐身上的氣質驚到了,她的氣質,好安靜,就那種,怎麼說?像一朵百合花,特別的恬靜,對了,林小姐的皮膚狀態超級好。」
我被誇得臉紅:「你們也太可愛了。」
接下Ṭü₎來,陳飛招呼道:「菜來了,大家都累了,趕緊開動吧。」
我不經意間,目光撞上了沈熠,他全程都沒怎麼喫。
一直打量着我和陳飛的方向。
陳飛也注意到了。
「是不合胃口,沈總?要不,重新點兩個菜」
「還行。」
他收了視線,拿起了筷子。
攝影師執杯起身來:「沈總,你一直在總公司,難得和你一起喫個飯,借這個機會,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沈熠也起身來,端起了酒杯,舉了一圈:「我敬大家,感謝你們爲沈氏的付出。」
敬完後,大家又起鬨,來敬我們。
「還得敬,陳機長和林小姐,謝謝你們請我們喫飯,祝兩位永遠甜蜜恩愛。」
「對,結婚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們發請柬,可一定要幸福永久。」
陳飛把我的茶滿上,牽着我起身來。
「謝謝大家的祝福,一定。」
只是,我們一起碰杯時,桌上,沈熠一人坐着。
八個人都站着,唯他一個人坐着不動,這場面看起來,實在不和諧。
他的員工,也感到不知所措。
面面相覷,很不解。
他擱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抱歉,我接個電話。」
他出去接電話了。
桌上的也變得和諧了,我們一飲而盡。
-21-
一起喫完出來,攝影組的工作人員,說還要趕回去加班。
匆匆地打車走了。
沈熠出來,走向了自己的車。
因爲飛行習慣,航空公司,一般不允許飛行員開車。
陳飛出行一般是打車。
「我先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這樣你太繞了。」
「沒事兒,要不,你搬去我那兒住?」
「滾你的。」
「走吧,車來了。」
他笑着緊了緊我的衣領,這晚上風有些大。
犟不過他,我們一起上了一輛出租車,他先送我回宿舍。
車離開時,我特意地看了一眼後方,沈熠的車也啓動了。
到了宿舍樓下。
我準備下車了。
「早點休息,明早我過來接你。」
「別,本來就起得早,還過來接我?」
機長一般都起得非常早,有時,甚至凌晨四點半就要準備起了,要一早到航空公司,用餐,做機上的檢查。
他挑了挑眉,摟着我的腰不放開。
「明天也就早上能見會兒了,還不滿足我,明天,我們不同航。」
他又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
「不答應,我就不鬆開。」
我看了一眼,前座還等着的司機。
捏了他一把。
「行吧。」
我下車來,出租車開走。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有些恍然。
才六個月,我好像已經開始一段新的戀愛了。我曾以爲,我會很久都走不出來,那段窒息的婚姻。
不過,我到底是遇到了一個什麼人?
就這麼被他牽着,要踏上他的賊船了。
「滴滴。」
我正要上樓,一道「滴滴」聲響起。
我看過去,左前方大樹下,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沈熠?
下車來的人,也果然是他。
他走過來,也沒說話,就一直看着我。
只是,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那麼冰冷,柔和了一些。
我開口:「有事嗎?」
他抬頭看了一下,樓上。
「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
我不解。
「有什麼事,還是在這兒說吧。」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你變了,以前的你,看着我,總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又被你生生地壓下。」
「現在,你看着我,眼裏是空的,好像什麼也沒有要說的了。」
我低頭:「我們早就離婚了。」
已經離婚了,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前面有家咖啡廳,我們可以去那兒坐坐嗎?」
我看着那棵,滿身黃葉,往下落的樹。
搖了搖頭。
「我得上去了,我明天還要上班。」
我把雙手,插入大衣袋子裏。
見他沒再說什麼。
轉身,往樓道走去。
「林卿,我後悔了。」
在這冷意滿滿的晚上,他的話像是一道閃電,從空中劃過。
空氣țű̂ₓ都沉默了。
半晌後,他繼續道。
「我感受得出來,你曾很深地愛過我,但我沒珍惜,甚至還覺得,爺爺真是霸道,他憑什麼要決定我的人生,要把一個我根本不瞭解的陌生人塞給我。」
「所以,我無法接受你,我也不能理解你,爲什麼,我們根本不熟,你的眼裏卻滿滿都是我?我以爲,你不過是爲了沈家的錢、沈家的地位。」
「直到你搬走後,我在家裏,偶然翻到這支鋼筆,原來,我們七年前見過,你被人堵了,我幫你解過圍。」
我回頭。
他手上正捏着,他當年落下的那支鋼筆。
時光往回走。
高三的夏天,我下課路上,被幾個混混堵住了。
他們扯着我的頭髮、衣服,不准我走。
我的內心,嚇得直髮抖。
他們還拿出刀子逼着我,往廢棄的巷子裏面去。
如果不是他路過那個路口,看到後見義勇爲。
那天,我不知道會遭遇什麼。
也許我的人生就毀了。
即使,他當時就一個人,那幾個混混有五六人,他還是走了過來。
斥問。
「你們在幹什麼?」
那些人看他單身一人,便推了他一把。
「小子,別多管閒事,滾。」
他倏然出拳,打在了推他的那人身上,又看向我。
「趕緊跑。」
他們對他羣攻而上。
最後,他被打得很慘,頭流血了,但一直拼着一口勁兒,不認輸。
直到巷子口傳來很多人的說話聲,那幾個混混不敢逗留,立馬走了。
我過去,拿了紙巾,擦了擦他額角的血。
「你怎麼樣?我送你去醫院。」
Ṱû⁵他撿起了地上正在響的電話,放到了耳邊。
「你們都到了?我馬上過來。」
他掛了電話,去撿落在地上的課本。
「我沒事,你趕緊回家,我得先走了。」
「可以留下聯繫方式嗎?你包紮的醫藥費,我下次給你。」
我衝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當時身上,只有平日的幾元零花錢。
「不用,小傷。」
他頭也沒回,就離開了。
那天,他救了我,但並未認真地看我。
可我卻一直記住了他的這張臉。
他的鋼筆掉了,我撿起來,追出來,想要還給他。
他已經打車離開了。
高三那三年,我除了學習,沒有什麼闖入過我帶着壓抑的高中生活中。
直到他的那次見義勇爲,留在我心裏,久久地不能忘卻。
老天爺也對我不薄,走出校園後,再次安排了我們相見,甚至,要讓我成爲他的妻子。
在兩位長輩的引薦下,我再次見到了他。
不過,他一點兒也沒認出我來,飯桌上也很疏離。
我能看出來,他一開始,對這樁婚事並不滿。
我不想看他爲難,打算和爺爺說取消這段婚姻時。
他卻突然答應了,只是一切從簡。
現在想來,他當時應該是,接受了他爺爺的什麼條件,才答應了和我結婚。
而我卻想着,來日方長,那婚後,我一定好好地表現,和他培養感情。
我把一切想得太好了。
婚後,他身上層層的冰冷,我根本化不開。
被迫的婚姻,也實在難以圓滿。
我們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甚至整個婚姻期間,連一次好好的對話都無法進行。
「沈熠,都過去了,我們各自往前走吧。」
他走過來,高大的身子擋在我身前,又抓起我的手。
「可我,後知後覺,才發現沒有你, 我的生活好像缺了一塊。林卿,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我內心震動後, 是極力否定。
「千萬別, 你根本不知道, 那兩年, 你帶着一個個女人出現在飛機上, 我的心曾經有多疼, 可那是我的工作時間,還不能表現出來。沈熠, 從小到大,我也爲很多事痛苦過,但都不及你帶給我的百分之一。」
他愧疚地低頭。
「對不起,但我要向你解釋清楚,我跟她們並沒有什麼關係, 她們只是單純地陪我坐了一次飛機,我當時真傻, 從來沒好好地看過你, 就覺得,你是爺爺塞給我的,要陪我一輩子的人, 我無法接受這種安排, 只想解除這種束縛,希望早點解除我們的關係。」
「可解除了,我只短暫地鬆了一口氣,就感覺什麼都不對勁。」
「在我極力地忽視你的那兩年,其實恰恰起了反作用, 你無形之中,刻入了我的身心中,只是, 我從未自知。」
我抽出了手,退後。
仰頭看向天空。
今晚的星辰很美。
但實在太冷了。
沒人願意在這麼冷的條件下, 欣賞星辰。
「所以, 你爲什麼明白得這麼晚?爲什麼,兩年,你都不願好好地和我說一次話?」
「你是知道,我很難過的吧?」
「你看着我, 在痛苦裏極度掙扎的樣子, 你選擇了冷漠。」
「沈熠,我沒法回頭。」
他輕輕地碰上了我的額頭,在冷夜裏,嗓音低磁。
「不用你回頭, 這次, 換我走近你。」
我的手機響了。
我拿出來。
【小林子,睡了沒?要好好地睡覺,晚安。】
沈熠收走了手。
我收了手機。
看向他。
「你回去吧,我真的要上樓了。」
他點頭。
我們各自轉身離去。
忽然, 背後,他回頭喊道。
「林卿,明天飛哪個城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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