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當天,丈夫在送孫女去考場的路上接了個電話。
然後就不管不顧地掉頭,帶着孫女飆車繞了大半個城市。
只爲給白月光的孫子送忘帶的准考證。
怕時間來不及,孫女提出自己去考場。
丈夫卻自信滿滿,拒絕孫女下車的請求,說一定能把她提前送到。
可是直到林旭走進考場,丈夫纔不慌不忙地開去孫女的考點。
到地方後,已經錯過了最後的進場時間。
本來可以考上名校的孫女,因此影響了心態。
在接下來的考試中發揮失常。
分數出來後,發現成績還不到平時模擬一半的孫女徹底崩潰。
而作爲始作俑者的丈夫卻沒有絲毫悔意,還在孫女的傷口上撒鹽:
「人家旭旭忘帶准考證還能考得比平時好,錯過一場考試而已,其他幾門發揮好了照樣能上大學!事實證明你就不是讀書的料,趕緊找個人嫁了吧,給你爸媽省點錢!」
孫女被丈夫的話激得要跳樓。
我在和丈夫的爭執間被他推倒,頭正好撞到桌子拐角。
意識模糊前,我聽到他的自言自語:
「死老太婆終於要嚥氣了,要不是你,我怎麼可能和娟子錯過這麼多年……」
再睜眼,我回到了孫女高考這天。
-1-
「奶奶,您好好在家養着,爺爺會送我去考場的!」
看到孫女燦爛的笑臉,我猛吸一口氣,發覺自己回到了半個月前。
孫女高考這天。
和上一世一樣。
爲了給孫女補身子,高考前一天,我在去菜市場的路上不小心崴傷了腳。
孫女怕我的傷勢加重,讓我在家歇着,說丈夫一個人送她就行。
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還被丈夫搞砸了!
不,想到上一世嚥氣前,我聽到的話。
丈夫是故意讓孫女錯過高考的!
周文彥拿着車鑰匙打開了家門。
我也趕忙起身,不顧腳腕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
「你逞什麼能?要是再摔了我可不送你去醫院!」
自從二十年前被單位辭退,周文彥整個人就變了。
脾氣時好時壞。
跟我說話時經常不耐煩。
我一直以爲他是因爲心理落差太大,接受不了自己丟了工作才變成這樣。
可是直到臨死前我才知道,當初周文彥之所以會一夜之間沒了工作。
並不是簡單地違反單位紀律,在上班時間喝多了酒。
而是因爲那天上班前,他遇到了初戀。
他的白月光,沈娟。
故人重逢,讓他想起了年少的時光。
曾經的理想和現實生活的差距太大。
周文彥一時心情煩悶,溜出去買了瓶白酒。
本以爲沒人發現,卻被領導抓個正着。
周文彥心虛,怕別人知道他喝悶酒的真正原因。
沒了工作也覺得丟臉,便把所有問題都推到我頭上。
他認爲,如果不是當初我家條件比沈娟家好,還上趕着讓他娶我。
那他和沈娟也不會被逼着分開。
他會和沈娟結婚生子,然後像沈娟丈夫一樣。
在沈娟的幫助下抓住機遇,掙大錢,過好日子。
他在低迷了幾個月後突然振作。
也並不是爲了我和兒子。
而是因爲沈娟的丈夫出意外去世,他想幫沈娟還做生意欠的錢。
他一邊瞞着我,享受着我對這個家的付出。
一邊把掙來的大部分錢「借」給沈娟。
還跟她抱怨和我在一起生活有多痛苦。
想到上一世周文彥說,孫女考不好,他正好有理由把我這些年攢下的錢都給沈娟的孫子。
我又加快了腳步。
趕上週文彥的同時,冷聲道:
「你把車開好就行,別浪費時間在這說廢話!」
爲了讓孫女有一個安靜的學習和休息的環境。
高三後,孫女就住在我們這裏。
要不是地方太偏,平時就不好打車。
要是我重生的時間可以早一天,能避免自己崴腳,或者有時間約車。
我說什麼都不會再讓周文彥送孫女去考場的!
坐上車,周文彥就開始給孫女講考試的注意事項。
如果不是經歷過一次,誰能想到一向表現得疼愛孫女的周文彥會那麼做!
爲了不重蹈覆轍,我以忘帶手機,要給兒子打電話爲由要來了周文彥的手機。
我當着他和孫女的面,讓兒子請假,現在就從家裏出發去孫女的考場。
「咱們去送不就行了?有必要這麼興師動衆的嗎?」
電話一掛斷,周文彥就嘲諷我小題大做。
還說這樣會給孫女增加壓力,得不償失。
「我纔不會因爲這種事有壓力呢!」
趁着孫女和周文彥說話的工夫,我翻找着沈娟的聯繫方式。
可從來沒碰過周文彥手機的我,不知道他給沈娟的備註是什麼。
在周文彥又一次催促我把手機給他時,爲了不引起懷疑,我只來得及把手機調成靜音。
-2-
怕早晨堵車,我們特地出門早了些。
所以不到十分鐘,就已經行程過半。
車子快到上一世,孫女說周文彥手機響起的路口時。
我掃了眼他放在置物格里的手機。
果然,屏幕上顯示有人在給周文彥打電話。
因爲距離問題,我看不清備註上寫的是什麼字。
只能擔心地看了一眼專心開車的周文彥。
好在很快,電話響斷,屏幕恢復成了鎖屏界面。
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周文彥就ṱű̂⁽踩下剎車。
原來正好趕上了紅燈!
這個路口車多,紅燈有一分半。
我在不知不覺中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周文彥的手機屏幕。
生怕它再亮起來,引起周文彥的注意。
可事不遂人願。
我眼睜睜地看着嫌等紅燈無聊的周文彥把手機拿了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刷視頻呢!好好開車!」
怕周文彥發現異樣,我只能表現出對他分心的不滿。
周文彥下意識想發脾氣,可一看坐在副駕駛的孫女,又把話嚥了回去。
「事真多。」
我當沒聽見他小聲地嘟囔。
他把手機放下的時候,紅燈還有四十秒。
就在這時,周文彥的手機又顯示有人打進電話!
我攥緊座椅,生怕上一世的事再次發生。
但孫女比周文彥更快地拿起了手機:
「喂,爸爸……」
聽到是兒子打來的,我吐出一口濁氣。
聽到動靜的周文彥回頭看了我一眼。
無視他懷疑的視線,我嘗試着聽兒子說了什麼。
電話沒持續多久,在紅燈還有十秒時,孫女把電話掛斷。
「奶奶,我爸說他跟我媽都請假了,既然要送我上戰場,那就全家人一起去!」
孫女的話,讓我從醒來後就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鬆了幾分。
可就在紅燈還有兩秒結束時,周文彥的手機屏又亮了!
剛從孫女手裏拿過手機的周文彥,直接按下接聽:
「喂,娟子……什麼?別哭,時間還來得及……」
心猛地一沉。
周文彥還是接到了沈娟的電話。
綠燈亮了,周文彥無視後面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愣是ţūₓ又說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這個路口車流量太大,沒人會選擇在這裏掉頭。
但我不確定周文彥會不會爲了沈娟冒險!
看着周文彥向前開去,我以爲他做出了和上一世不同的選擇。
「沈娟這麼早給你打電話幹嘛?」
周文彥平時很小心。
要不是死之前聽到他說的那番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和沈娟經常聯繫。
還一直以爲他們只是年少時的情誼,各自有了家庭後,幾乎不再聯繫。
所以聽到我的問題,周文彥也不會覺得突兀。
我從後視鏡裏,看到他一臉着急:
「沈娟的孫子,就那個旭旭,都到考場門口了,才發現自己沒帶准考證。」
我順勢說道:
「那她給你打電話幹嘛?考場門口不是有警察嗎?或者讓他爸媽送啊?時間還來得及。」
這也是我一直沒想明白的地方。
明明有那麼多種選擇,爲什麼沈娟非要讓周文彥給她孫子送准考證。
「旭旭爸媽都在外地上班,平時孩子都是娟子管,她早晨陪着旭旭去考場,出門走得太急,鑰匙忘帶了。」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
「所以呢?她給你打電話有什麼用?」
-3-
周文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有她家的鑰匙。」
一直看着窗外的孫女,聞言比我的反應還大:
「爺爺,你爲什麼會有別人家的鑰匙?你跟這個叫沈娟的很熟嗎?」
疑問被解答,可我卻感覺不到絲毫喜悅和輕鬆。
「在前面把我和婷婷放下,你愛去哪去哪。」
沒時間質問周文彥,他和沈娟到底是什麼關係。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除了讓孫女順利參加高考,我什麼都不在乎。
離孫女的考場很近了,就算是我現在腿腳不便,十分鐘以內我也能跟孩子走到。
可到了能停車的地方,周文彥一點沒減速,還踩了下油門。
「這塊車多,你們下車不安全,反正時間還早,你們跟我一起去幫旭旭拿準考證。」
孫女下意識回頭看我:
「奶奶,會不會來不及……」
肯定會,但這話不能跟孫女說。
「我不管你和沈娟關係有多好,她的孫子對你有多重要,現在,立刻,馬上停車!」
周文彥裝作沒聽到我說的話,一打方向盤,在路口掉了頭。
「爺爺我會遲到的!奶奶,怎麼辦……」
孫女的聲音裏都帶着哭腔。
十年寒窗苦讀,我當然知道從小帶到大的孫女讀書有多刻苦。
但凡是對孩子上心的家長,就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裏讓孩子出一點紕漏。
我簡直不敢想,上一世獨自經歷這一遭的孫女,內心有多崩潰。
「婷婷,不用急,爺爺開了幾十年車,對路線熟得很!爺爺保證,會在規定時間內把你送到考場的,別哭,平復一下心情,別影響等會兒的考試。」
話說得好聽,看似是對孫女的安撫。
殊不知這個時候,周文彥已經開始琢磨讓孫女錯過考試。
我觀察着周圍的環境,思考對策。
早高峯,車流量太大,搶奪方向盤太危險。
我不能冒險,讓孫女有任何受傷的可能性。
可週文彥一心想着爲了沈娟的孫子奔波,他不可能聽我的話輕易把車停下。
我拿出手機,撥通兒子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我語速很快地說道:
「你現在開車往望江路方向走,別問爲什麼,照我說的做!」
周文彥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你不是沒帶手機嗎?你讓兒子往這個方向開幹什麼?你一天不折騰人就難受是不是!」
我沒理周文彥,又快速撥出一個電話:
「您好,我要報警,望江路往北方向發現一起事故,麻煩儘快趕到……」
收到確切答覆,我抖着手掛斷電話。
「趙英紅!你發什麼瘋!你知不知道報假警是犯法的!」
衝孫女安撫地笑了笑,我和周文彥在後視鏡裏對視:
「誰說我報假警了?」
前面又是紅燈,周文彥不得不把車停下。
就是現在!
我抽出皮帶,從前往後勒住周文彥的脖子。
頂着孫女驚疑的視線,我趕緊說道:
「別怕,你爺爺不會有事,一會兒不管是警察先到,還是你爸媽先到,你都立刻下車!」
-4-
看着臉憋得通紅的周文彥,孫女愣愣地點頭。
手背被周文彥指甲摳出了幾道血痕。
但我就像感覺不到似的,繼續跟孫女交代:
「下了車就忘掉今天早晨發生的事,牢牢記住你想考的大學,想學的專業,能不能答應奶奶?」
孫女很聰明,看到她眼底堆積的淚花,我就知道她明白了我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
看到孫女又重重點了下頭,我笑了。
周文彥不停掙扎。
按理說,跟他體型相差很大的我,不可能這麼容易把人控制住。
但一想到他害得孫女上不了大學。
一想到他害我致死,一股力量從我身體中湧現。
綠燈亮了,婷婷根據我的示意按下【危險報警閃光燈】,然後拔掉了車鑰匙。
後面的車見狀,也沒有按喇叭,紛紛繞行。
周文彥的手機屏又亮了,孫女舉起來讓我看。
看到上面【快遞送餐】幾個字,我冷笑道:
「把這個號碼拉黑,然後把你爺爺的手機關機。」
如果不是騰不出手,我真不願意把孫女牽扯進來。
看出我眼中的擔憂,孫女哽咽道:
「奶奶,你別擔心,我又沒做什麼,沒人能找我的麻煩。」
後視鏡裏,周文彥的眼神恨得像要殺人。
我毫無懼色地和他對視,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奶奶,我看到爸爸的車了!」
兒子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路邊。
我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後面的車還有一段距離。
「婷婷,拿好東西,注意安全,立馬下車!」
孫女回頭看了我一眼,利索地打開門下車,向路邊跑去。
看着她安全地上了兒子的車。
看着兒子開車往孫女考點的方向開去。
我終於卸了力,虛脫地靠在車後座。
咳了半天后,周文彥啞聲道:
「趙英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當然知道,我讓孫女順利參加考試了。」
周文彥氣得直打哆嗦。
他揮手就想打我。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我時,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
「您好,請問您出什麼事了?」
交警看到周文彥的動作,立馬變了神色:
「住手!你要幹什麼!」
-5-
我和周文彥被帶到了交警隊。
因爲沒有引發交通事故,我們被教訓了一頓後又被警察帶回了對面的警局。
「警察同志,我有急事,能不能把手機給我讓我打個電話?」
這一路,周文彥不停地跟交警求情。
可親眼看到他想動粗的交警壓根不搭茬。
還在跟警察交接的時候,特地說了周文彥有當街打人的舉動。
「有什麼急事?今天是高考,全國上下最要緊的就是這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在馬路上打人的行爲,可能會造成交通意外,可能會影響一個或多個考生!」
周文彥訥訥地點頭,看到我嘲諷的表情,他指着我說道:
「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停在那不走的!都怪她,是她用皮帶勒住了我的脖子!她想勒死我!」
周文彥喜歡穿 polo 衫的時候把領子立起來。
好巧不巧,我用皮帶勒他的時候,因爲隔了一層衣領,所以他偏黑的皮膚上只能看到點即將消失的紅印。
警察仔細觀察了下他的脖子,然後指ťùₖ着快要看不到的印子說道:
「來,你告訴我,這麼輕的痕跡,她是怎麼殺的人?」
透過警察特地拿來的小鏡子,周文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警察同志,我沒撒謊,她真的用皮帶勒了我!」
見得不到什麼有效信息,警察無奈地看着我:
「說說吧,是你報的警吧?發生了什麼事故?」
從決定這麼做後,我就知道了後果。
所以聽到警察的話,我也沒隱瞞,從出門開始,一五一十地跟警察交代。
「我不知道我丈夫周文彥跟那個沈娟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沈娟的孫子跟周文彥又是什麼關係。我只知道,我的孫女今天要高考,任何事都不能影響她!」
聽到我說周文彥不顧要考試的孫女,非得繞路給別人拿準考證時,警察就蹙緊了眉。
聽到我義正言辭的表態後,更是直直看向周文彥。
「周筱婷是你孫女嗎?」
周文彥點頭:「是。」
「她說得屬實嗎?你是否不顧要考試的周筱婷的意願,在她的考場馬上要到的情況下掉頭繞路了?」
周文彥面露遲疑,又在警察用力拍了下桌子後點頭道:
「她說得屬實,但警察同志,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警察一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早高峯,那段路不好停車,我也是爲了我孫女的安全。而且時間還早,就算我給朋友的孫子送了准考證,再把孫女送到考場,也來得及。」
「要是來不及呢?誰能保證你不會遇到堵車的問題?」
警察一針見血,一句話就讓周文彥漲紅了臉:
「我是老司機了,我都算好了,時間肯定夠的……」
越說,周文彥聲音越小。
之前安撫孫女的話,在警察面前,他都沒有底氣說完。
「肯定?你算好了?你知不知道,萬一你趕不上,你孫女就會錯過一門考試!這可是孩子的一輩子!」
-6-
周文彥不敢抬頭,在警察的逼問下,說出沈娟找他幫忙的原因。
警察嗤笑一聲:
「我是該說你人太好,還是該說你自私?爲了一己私慾,竟然能做到不顧自己的親孫女!」
聞言,周文彥有些不服氣:
「我孫女這不是沒錯過高考嗎?錯過的可是別人家的孩子!」
都到這個時候了,周文彥還不知悔改。
如果殺人不犯法,如果目光能有實質。
現在的他,早就被我的眼神射成了篩子。
警察也知道,孩子沒帶准考證是大事。
就算他對周文彥再無語,也只能先暫停做筆錄,託人問林旭目前的情況。
十幾分鍾後,警察回來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文彥:
「雖然不知道你和林旭有什麼關係,但孩子已經進去考試了,你不用擔心。」
周文彥高興地問警察細節。
而我卻愣在原地,對這個結果難以置信。
儘管我沒見過沈娟的孫子,但上輩子,我和孫女會有那樣的結果,和他逃不了干係。
我不是好人。
在自己的利益被侵犯的前提下,我恨不得所有相關的人都遭到報應。
本以爲我改變了上輩子的事情走向。
孫女順利高考,錯過一門的變成沈娟的孫子。
但警察說林旭在沒有周文彥送准考證的情況下,照樣正常考試。
既然沈娟有別的解決辦法,她爲什麼要給周文彥打電話?
爲什麼要讓我的孫女有那樣的結局!
怕警察看到我異樣的表情。
從他再次進來後,我就一直低着頭,調整自己的狀態。
知道林旭進了考場,周文彥也不急了。
開始和警察控訴我的惡行,希望警察能把我重判。
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但我用皮帶勒周文彥是事實。
而周文彥的做法也讓警察很不喜。
所以我們被各打五十大板。
警察表示,要關我們幾個小時。
等着第一場考完後,讓兒子來簽字接人。
快十二點時,兒子來了。
周文彥一看到他就問孫女考得怎麼樣。
可一向跟周文彥親近的兒子,卻像沒聽見似的,簽完字,就扶着我走出去。
「媽,婷婷把事情都跟我說了。」
無視周文彥在身後不滿地叫嚷。
兒子輕聲道。
「她怎麼還有工夫跟你說這些?婷婷考得怎麼樣?早晨的事有沒有對她造成影響?」
知道我着急,兒子趕緊解釋:
「那孩子你還不知道嗎?心態比誰都穩,放心吧。她在去考場的路上跟我們說了一下情況,一下車她就跟同學湊到一起互相檢查文具,一點沒受影響。」
雖然這麼說,但沒見到孫女,我還是放心不下。
兒子看出我的隱憂,繼續說道:
「我和許蔓商量好了,婷婷考試這幾天我們都請假,您也住到我們這來!」
回頭看了一眼正打電話的周文彥,兒子沉了沉臉:
「現在什麼都沒有婷婷考試重要,等這幾天過去,咱們再解決別的事。」
-7-
我和兒子的想法一樣。
天大的事都沒有孫女高考重要。
周文彥不管是身體出軌還是精神出軌。
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我這把年紀,再加上死過一次,周文彥就算跟我說他愛上了一條狗,都不值得我在意。
我和兒子誰都沒想着跟周文彥打個招呼,坐上車就走。
至於打完電話的周文彥,發現只剩下他一個人時是什麼表情,我一Ţû⁹點都不關心。
回到兒子那,孫女已經坐在餐桌前喫飯了:
「奶奶,我想中午多睡一會兒,所以就不等你一起喫了!」
看孫女跟往常別無二致的笑容,我終於放下心,嗔怪道:
「奶奶還用你操心啊?多喫點,喫完好好睡一覺,下午繼續加油!」
爲了避免再出什麼差錯,接下來的每一場考試,兒子和兒媳都兩個人一起接送。
而我就負責在家裏給他們做飯,當後勤。
高考轉瞬即逝。
孫女考完最後一門,沒去參加早就和同學約好的聚會。
我勸她多和同學見見,等成績一下來,大家要各奔東西,再想聚齊就難了。
「奶奶,我跟他們說好明天一起去逛街,現在我更想跟你們聊聊高考第一天早晨發生的事。」
聽到這話,我跟兒子兒媳對視一眼。
更是在孫女說Ṫū́₌出,她夢到自己錯過一門考試,最後沒考上大學,差點跳樓時,驚訝地站了起來。
「奶奶,你也夢到了對不對?要不然你不會在Ṫű̂ₙ腳很痛的情況下,堅持和爺爺一起送我去考場。」
重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並沒有和家人說的打算。
聽到孫女的話,我只思索了片刻就點點頭,認下了「做夢」的說辭。
「我就知道,我是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夢到的,不過醒來就忘了。那天早晨爺爺非要去給那個林旭拿準考證的時候,我想起了一部分。這幾天每天晚上睡着,我都會重複夢到相同的場景。」
兒媳着急地問道:
「你這孩子!怎麼什麼都沒跟家裏說!那你這幾天考試考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夢境的影響?」
兒媳問的也是我想知道的。
不管是重生還是做夢。
既然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肯定是希望孫女能改變上一世的結局,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
好在孫女很快地回道:
「沒受影響,我只在睡着的時候夢到了,一進考場根本顧不上想這些。只是我考完最後一門,剛把筆放下的時候,那些夢裏的場景又突然出現了,所以我纔沒和同學出去玩。」
說這話時,孫女的表情有些驚惶,她還是受到了上一世的影響。
心疼地拍了拍孩子的頭,我安慰道:
「那是夢,夢都是反的,你看,你不僅沒錯過高考,還每一門都考得不錯,你用實力扭轉了夢裏的結局,不用擔心。」
-8-
畢竟神經繃緊了太久。
驟然放鬆下來的孫女,喫完飯沒多久就洗洗睡了。
而我跟兒子兒媳坐在一起,好半天都沒人說話。
「媽,你是怎麼打算的?」
兒子輕聲問道。
想到死之前周文彥說的話,我問兒子有沒有相熟的律師:
「先不說離不離婚,你爸這些年偷偷給了沈娟不少錢,這都是我和他的婚內共同財產,你找個厲害的,幫忙蒐集一下證據,讓沈娟把錢都還回來,這錢就用來給婷婷交學費。」
兒子兒媳對視一眼,沒有反駁。
「好,我明天一早就託人問問。那你和我爸……」
兒子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離婚的人少之又少,誰不是在湊合着過日子。
而且離婚對於周文彥來說太輕鬆了。
他不是一直想和沈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嗎?
我偏不想如他的願!
知道我的想法,兒子也沒勸說。
兒媳這時說道:
「媽,事情沒解決前,您就先住我們這,一直住下去也可以,婷婷愛黏着你,我們也都喜歡您做的飯。」
說着,兒媳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不是惡婆婆,跟兒媳雖說談不上多親近。
但關係也還行。
在他們小家住着的這幾天,我一直幫着做飯收拾家裏。
能看出來兒媳很滿意。
所以我也沒拒絕她的提議。
兒子動作很快,找到律師後,立刻行動起來。
這幾天我一直住在兒子這,周文彥覺得沒人管,還樂得輕鬆,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過。
可律師一和沈娟聯繫,他的電話就來了。
「趙英紅!你是不是請律師了?誰讓你找人騷擾沈娟的!」
我修剪着陽臺上的花草,不緊不慢道:
「是我請的,怎麼叫騷擾?我只是讓她還回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你放屁!錢都是老子賺的,我願意給誰就給誰,你管不着!」
周文彥氣急敗壞地罵了我好半天,我一句話都沒反駁。
說到最後,周文彥說累了,他氣喘吁吁道:
「趕緊把律師費要回來!一把年紀了,學年輕人作什麼幺蛾子,你要是再搞這些事,我就和你離婚!」
電話掛斷,我把錄音按下保存。
之前我不知道周文彥爲什麼從來沒主動提過離婚。
可是高考那天,警察說林旭照常考試後,我就有了猜想。
可能是沈娟從來沒有正式說過跟他在一起。
周文彥極有可能是沈娟衆多備胎中的一個。
這兩天律師查到的東西,也漸漸在佐證我的想法。
那周文彥這個時候提離婚就很有意思了。
他好像急了,怕自己真的不是沈娟的唯一。
兩個年齡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在這裏玩感情上的套路。
我一個旁觀者,看着都覺得噁心。
-9-
沈娟約我見面這天,兒子和兒媳非要跟着我一起去。
看到我們一大家子,沈娟詫異了一瞬,然後做作地喝了口咖啡。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她,卻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審視她。
和習慣不修邊幅的我對比,沈娟確實看起來優雅很多。
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優雅中,有一種時隱時現的違和。
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個演技很爛,卻又很努力的老年演員。
「英紅,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聽到這話,我實在沒忍住,不優雅地撇了撇嘴。
沈娟表情一僵,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我就開門見山了,你的要求,你的律師都告訴我了,但我想說的是,不好意思,做不到。」
不等我發火,她繼續道:
「文彥給我的每一筆錢,都是他自願的。你應該知道,我早逝的老公是做生意的。文彥想多掙點錢,就往我這裏投了不少,生意嘛,有賠有賺,他不往家裏拿錢,是你們夫妻二人的溝通問題,和我可沒有關係。我奉勸你別浪費律師費了,有什麼話,回去跟文彥好好說。」
我不懂法律,聽到沈娟的話攥緊了手指。
兒子安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對着沈娟冷聲道:
「我尊稱你一句沈姨,我媽不懂,可是我懂。無論我爸給你的錢是不是被你拿去做生意,都不是你上下嘴脣一碰就說了算的。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已經和你另外幾個藍顏知己的家人聯繫上了,不想被你孫子知道你是一個『男』朋友這麼多的奶奶,就快Ťů₃點把錢都還回來。不然事情鬧大了,沒臉的人是你。」
沈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配合她的大紅脣,看着就像一個老女鬼。
等沈娟失魂落魄地走了,我才趕緊問道:
「什麼情況?你跟其他人聯繫上了,怎麼沒和我說?」
兒子笑了笑:
「媽,我詐她呢。雖然查出她和好幾個老頭交往密切,但證據還沒找全。不過看她剛剛的表情,我應該說到她害怕的點了。」
兒子比我聰明,知道沈娟極有可能把錢都還回來,我晚上高興得多喫了半碗飯。
可能是真的怕兒子做什麼,和沈娟見面的第二天,她又約我出來。
這次,和我一起去的變成了律師。
「這裏有二十萬,多出的那部分,就當周文彥借給我錢的利息!」
律師幫我查看了卡里的錢,確認無誤後,讓沈娟在幾份文件上籤了字。
「我不欠你們的,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也別想找我麻煩!」
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真的怕孫子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沈娟痛快到讓律師都覺得不可思議。
「趙阿姨, 這錢您拿好了,如果後續有其他需求, 歡迎再次和我聯繫。」
律師話沒說盡,但我知道她指的是離婚。
不過這事我還沒想好。
把卡和密碼給兒子後, 我收拾東西回了家。
不過幾天的工夫, 屋子裏亂得像是颱風過境。
我也沒心思打掃, 找了個保潔上門服務。
周文彥不知道去哪了, 他很晚纔回來。
看到我只是挑了挑眉, 什麼話都沒說。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 他就嚷嚷着把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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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英紅!是不是你!你做什麼了?沈娟爲什麼把我的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看着他拿着手機無能狂怒的樣子, 我笑了。
「我怎麼知道她爲什麼把你拉黑,或許,她嫌你老了?」
周文彥被我氣得原地蹦了兩下。
按理說, 看到他爲了另外一個女人發瘋, 我該心裏難過的。
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看他還覺得像是在看耍猴。
周文彥着急忙慌地出了門。
我也沒管他去哪,洗漱完後, 就出門喫了個早飯。
廣場舞剛跳了一半, 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等我趕到醫院,看到的就是中了風、半身不遂的周文彥。
他躺在牀上,一看到我就開始哼哼唧唧。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他這是情緒太激動, 中風暈倒造成的後遺症。如果再送來早點就好了, 可是他倒在馬路邊, 過了很久纔有好心人把他送來醫院。」
兒子趕來醫院後,醫生又把情況給他說了一遍。
兒子託人調了周文彥出事路段的監控。
這纔看到事情發生的始末。
原來周文彥一大早出門是去找沈娟了。
誰知正好看到沈娟和另一個老頭走得很近。
氣急敗壞的他想上前要個說法, 也不知道沈娟說了什麼, 直接把周文彥氣暈了。
看到他暈倒,沈娟和那個老頭也沒管,自顧自地離開。
看到這,兒子直接打電話報了警。
「就算不能判她什麼, 我也要噁心噁心這個人!」
畢竟是他父親,看到周文彥嘴歪眼斜,躺在牀上動不了的模樣, 兒子還是紅了眼。
沉默許久後,兒子沉聲道:
「媽, 把我爸送去療養院吧, 或者你要想和他離婚,我也支持。」
雖然早有猜測, 但聽到兒子這麼說,我還是感覺到欣慰。
「他這個樣子,離不離婚也沒差,就把他送療養院吧,他自己的退休工資,負擔完費用後還能剩點,就當這些年對我的補償了。」
聽到這話,兒子從兜裏掏出一張卡遞給我:
「我跟婷婷她媽商量了,您說錢要回來就給婷婷當學費,婷婷的成績您也知道,學費要不了多少,所以我們拿了一ṱũ̂₍部分,剩下的還是留給您花, 這些年您受了不少委屈,等把我爸安頓好, 您也可以享受老年生活了。」
我也沒矯情, 把卡收了起來。
把周文彥安頓好沒幾天,孫女的成績出來了。
比她預想中考得還高几分。
我們一家人高興地出去大喫了一頓。
看着孫女和上輩子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我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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