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時,我其實已經滿了十歲。
但阿爹憐我體弱、怕我會死在前往嶺南的路上,就偷偷買通人改了我的生辰。
阿爹的舊日部下又買下我,將我送入李家,託他們照顧我。
李三公子是我的未婚夫。
兩年前定親時,阿爹說:「擔心你高嫁受苦,這李家是阿爹一手提拔上來的,將來定會厚待於你。」
那日我滿心驚慌,以爲李三公子會對我好。
他站在門框邊,面容俊美,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可他卻神情冷淡,看着我逐漸流露出鄙夷:「你家都一無所有了,還想嫁給我不成?」
我跟在他身邊,當了五年的丫鬟。
後來阿爹的部下回來,問我願不願意離開。
我連忙點頭:「願意。」
聽說那一日,李三公子鬧得滿城風雨,只爲找我。
-1-
買下我的人是蕭叔。
他是阿爹的舊日部下,當年因爲斷了一條腿,不得不離開軍隊卸甲歸田。
這次,是聽說阿爹被黨爭波及,導致被抄家流放嶺南。
蕭叔杵着柺杖,帶着他的長子連夜入京。
他看到我的時候,我正被關在籠子裏,等着被人買走。
蕭叔的長子是一個少年,大概十二三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的。
他指着我,連忙說:「這個小丫頭,我要買了!」
管事皺眉問他:「你這麼小,還買姑娘?」
蕭叔的長子瞪着他:「買來給我當媳婦不成?我有錢,快把她放出來!」
那管事揶揄笑了笑,從蕭叔的長子手中接過銀袋子,掂了掂,點頭:「行吧。」
我被放出了籠子。
蕭叔的長子鬆了口氣,連忙趁着沒人看見時朝我吐舌:「大小姐你別生氣,剛纔是形勢所逼,你就當我放了個屁。」
可我卻笑不出來。
朝中梁王因意圖謀逆被砍頭。
而有人舉報我阿爹跟梁王走得近,皇帝甚至都不查,就直接判了我家抄家流放。
哥哥說,這是阿爹站錯了隊,被波及了。
我不懂。
但我明白從今往後我的好日子結束了。
我不再是顧家千金,顧大將軍的女兒。
我阿爹和大哥,甚至要去遙遠的嶺南流放,做苦役。
我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
蕭叔雖然一臉兇惡,卻對我很和藹。
他輕聲對我說:「我問了你阿爹,他說你有一個未婚夫,是李家的三公子。李家受你阿爹恩惠,想來應當會好好照顧你。」
我點點頭。
他將我帶到李家後,我看到了李家父母,沒有看見李三公子。
李家父母激動的保證:「你放心。這次事情鬧得太大,我們實在不敢明面上跟將軍接觸。但大小姐在我家裏,我們一定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對待。」
蕭叔這才鬆了口氣。
臨走時他對我說:「你就好好的待在李家,別擔心你阿爹和大哥,我這就去追他們。」
蕭叔的長子也跟我揮手道別。
臨走時他笑嘻嘻的。
我看着他們心想,他們一個杵着柺杖,一個還是半大的孩子。
怎麼翻身越嶺的前往嶺南,去追隨我阿爹呢?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是李家父母喊我:「顧大小姐。」
他們的神色很奇怪。
李母盯着我看了會兒,似乎不大高興的對李父說:「既然是文墨的未婚妻,就送去他的院子吧?」
李父點點頭,轉身就走。
-2-
我在李家的客廳等了整整一個時辰。
方纔李家父母說完後,就讓我在這裏等着。
他們似乎很忙,沒有管我。
可我覺得不大對。
事情似乎不是像我以爲的那樣。
又等了一會兒,李三公子李文墨終於走了出來。
他慢吞吞的靠在門框邊,打量着我。
他長得俊美,好看的讓我移不開眼。
但他的眼神卻逐漸流露出鄙夷,有些不耐的樣子:「你家都一無所有了,你還想嫁給我不成?」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原來李家也是踩高捧低的,原來他們根本不想養我。
於是我緊跟着李文墨,對他說:「你要是不滿意這樁婚事的話,可以退婚,我不會勉強你的。」
只因我無處可去,目前只能留在李家,只能低頭。
現在出去,我沒阿爹和大哥,我才十歲。
我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
李文墨驟然停住腳步,他回頭輕蔑一笑:「要留在李家可以,幹活去!」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我竟然成了李家的丫鬟。
還是李文墨院裏的丫鬟。
是最下等的丫鬟。
李文墨沒有給我安排住的地方,我只能住大通鋪,裏面住的都是雜役。
我每天都要掃地,修剪花草,洗衣服,做最苦最累的活兒。
更可氣的是,那些丫鬟還欺辱我。
她們笑嘻嘻的說:「聽說你是咱們三公子的未婚妻啊,是真的嗎?」
「她啊,現在連爹孃都沒有,是個犯人,連我們的身份都不如!」
這些粗使丫鬟和僕役,聯起手來戲謔我,到了喫飯的點也不叫我,讓我搶不到飯菜,只能餓着幹活。
更可氣的是,他們還總是讓我刷馬桶。
他們似乎就是想看我這種曾經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淪落到泥裏打滾的模樣。
我氣不過,只好去找李文墨告狀。
誰知李文墨輕飄飄的說:「怎麼,讓顧大小姐做這些活兒,累着你了嗎?」
「沒事的話就少來煩本公子,下人就是那個樣子,顧大小姐未免太嬌生慣養了!」
我難以置信,他爲什麼也這個樣子了呢?
我氣的睡不着,我想不通,我明白過來他就是故意的。
難道我曾經得罪過他嗎?
-3-
沒多久我就偷聽到李文墨和他身邊丫鬟的談話。
他們正在談論我,我屏聲靜氣的聽起來。
李文墨嗤笑一聲,說:「以前顧青禾在我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如今一看見她,本公子就感覺出了一口惡氣!」
「當初說定下婚事就定下婚事,顧家可曾問過我的意見?」
「他們顧家,自以爲對我家有那點恩惠,就可以一輩子騎在我們頭上,真是笑話!」
「活該他們敗落了!」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突然就冷掉了。
因爲我分明記得,兩年前定下婚事那天,阿爹將李文墨領到我面前。
那個時候的李文墨還是一個小少年。
阿爹對他笑呵呵的說:「文墨,這是我的女兒青禾。」
李文墨走到我面前,他滿臉的笑意,開心的問:「妹妹喜歡喫什麼?」
「妹妹,我帶你出去玩兒吧?」
那一整天,他都妹妹長妹妹短的。
我沒有從他臉上,看到半分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意。
況且他們李家出身農戶,後來跟着我阿爹打仗。
李父是我阿爹一路提拔上來的。
沒有我阿爹,他們當不了官,入不了京,他們傢什麼都不是。
可現在李文墨卻這樣說。
那個時候我還小,卻也突然明白了,原來人Ťů₆心這麼複雜。
我在李文墨的院子裏,當了三個月最下等的雜役丫鬟。
被欺負了三個月。
那也是我自出生以來,過得最慘的三個月。
三個月後,我瘦的近乎脫了相,大病一場。
差點就一命嗚呼。
李文墨就是在這個時候,讓人把我搬去了一個稍好點的下人房裏。
那房間雖簡陋,但只有我一個人住。
李文墨走進來,他伸手捏着我的臉,仔細打量了片刻說:「你還是要喫好點,纔夠漂亮。現在這樣子太難看了。」
病好後,我被安排去了廚房。
是李文墨院裏的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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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只有一個老嬤嬤,她長得還算和藹,就是不太喜歡說話。
她的廚藝很好,聽說李文墨喜歡她做的喫食。
老嬤嬤做飯的時候,我就燒火。
後來我幫着她備菜。
再後來,她一點一點的教會我廚藝。
第一次做飯菜,李文墨看到後訝異的一挑眉,點評:「手藝不錯,跟着好好學。」
我學了將近兩年,終於將老嬤嬤那一手絕佳的廚藝學會了。
我在廚房的時候什麼都做。
劈柴,燒火,備菜,做菜。
以前我還是將軍府千金大小姐的時候,阿爹很寵着我。
他說女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皮膚,白嫩細膩的皮膚纔好看。
我那個時候兩指不沾陽春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可現在我雙手早就粗糙不堪了。
我明白沒了阿爹和大哥,我在這裏什麼都不是,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試着將自己代入丫鬟的角色,將李文墨當成主子。
李家父母明明當着蕭叔的面說,會把我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
可李家人圍坐在一起喫飯,卻從來不讓我上桌。
喫飯的時候,李文墨總是隨手指着我,頤指氣使的說:「過來佈菜。」
而李家父母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掩藏了自己的情緒,像個丫鬟一樣低聲下氣。
等他們喫完,我會跟着其他丫鬟一起收拾,然後去下人屋裏喫冷掉的飯菜。
那些丫鬟也看不慣我,她們常常一臉鄙夷或取笑。
「這不是我們三公子的未婚妻嗎?」
「哪個主子正眼看她?真是可笑。」
李文墨卻非常滿意我這幅樣子。
來到李府第三年,李文墨讓我去了他身邊,當他身邊的大丫鬟。
於是除了做飯菜,我還要學着裁製衣裳。
幫他裁製衣裳。
李文墨這個人很挑,對丫鬟也是苛責的很。
慢慢的,他只穿我做的衣裳,只喫我做的飯菜。
再後來,他帶着我去了書房。
他讓我陪着他讀書。
我到李府第五年時,誰都知道我是李文墨身邊、最信得過的大丫鬟。
再加上我曾經是李文墨的未婚妻、這一層身份,更加讓其他丫鬟們看我的眼神不對勁。
但李文墨不讓我太近身伺候,尤其是房裏伺候。
因爲他依舊看不起我,他只會對我說:「別以爲你還能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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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墨不知道,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其實很高興。
他沒看上我,這可實在是太好了。
這一年,李文墨開始相親。
他在一次宴會上結識了當朝十七公主。
聽說他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樣子,一下子就將十七公主給迷住了。
十七公主甚至來李府找他。
那天正好我也看見了。
十七公主一臉嬌俏,李文墨帶着她逛園子。
他們逛完後,坐在亭子裏休息。
李Ṱŭₗ文墨貼心的給十七公主倒茶,給她講解茶道,十七公主聽得一臉崇拜,臉頰紅撲撲的。
李文墨卻始終端方的坐在一邊,一臉持重的模樣。
後來十七公主過生日,李文墨特地找京城最好的匠人,打造了一套價值不菲的紅寶石頭面,送給了十七公主。
聽說十七公主收到這個禮物後非常高興,嚷嚷着此生非李文墨不嫁。
我心想這公主未免太單純了。
而李文墨的外表,也太具有迷惑性了。
他們相識了幾個月之後,李文墨突然對十七公主冷淡了下來。
丫鬟們衆說紛紜,但我卻察覺到李文墨不對勁。
因爲他好幾次衝我發火,有一次甚至鉗着我的下巴,惡狠狠地問:「我馬上就要娶公主了,你不生氣嗎?」
他這一臉喜怒不辯的樣子,真應該讓十七公主好好瞧瞧。
我有點可惜十七公主居然看不到他這一面,又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吶吶無言。
沒多久,李文墨就讓我單獨留在了他的房間。
他看着我,笑着。
隨後他說:「我想明白了,我爲什麼不想娶十七公主呢?因爲十七公主太過高高在上,跟她成婚後,我豈不是得日日捧着她,給他伏低做小?」
他厭惡的繼續說道:「這樣的日子,我李文墨當然不願意過,所以我不願意娶她。」
我心想真不愧是你。
那些身份比他高的女子,他一臉熱情洋溢的追求,卻又嫌棄她們居上位。
真是既要又要,沒誰了。
李文墨話音一轉,盯着我又笑了起來:「雖然你也一樣,我當年同樣不想娶你,但現在不一樣了。」
「青禾,我發現現在的你,我就非常滿意。」
「我決定了,我要娶你。」
「本來你就是我未婚妻。」
那天,我嚇得一晚上沒睡着,被他氣的直接想拎着刀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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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墨要娶我的消息不脛而走。
十七公主得知後,傷心欲絕。
她自己傷心也就算了,她還要來找我的麻煩。
一日趁着李文墨不在,十七公主帶着人衝進了李府後院,她讓兩個嬤嬤將我綁了起來。
十七公主惡狠狠的說道:「就憑你也敢肖想李三公子?我現在就將你發賣出去,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我正待分辨,李文墨回來了。
他看都不看十七公主一眼,走到我面前,親手替我解開繩子。
看到我手腕上被勒出的紅痕,他輕聲問:「疼嗎?」
隨後他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抱去了他的房間。
親眼看到李文墨這麼對我,聽聞十七公主都快瘋了,哭着跑了出去。
李文墨將我放到他的牀榻上,給我拿來膏藥細心的抹着。
抹完後他輕笑說:「青禾,你是我的人。除了我,誰也不能欺負你。」
那天他從背後抱住我,輕輕將我的頭髮別到耳後,低喃說:「之前跟十七公主見面的時候,我就總是想到你。我那個時候還想不明白……」
「但今日我突然就明白了,原來我心裏早已有了你。」
「我們儘快成婚吧!」
儘快你妹!
我在心裏盤算着,我一定要儘快逃離李府。
誰特麼要嫁給他!
那段日子,我天天晚上都跑出去踩點,就想着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跑出去。
有一天深夜,我在涼亭附近偷聽到了李家父母的談話。
李父問:「文墨真的不願意娶公主?」
李母回答:「他都以死相逼了,非要娶那個顧青禾!依我看這顧青禾就是個禍害,早知今日,當年就不該留她!」
李父嘆了口氣:「最近朝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顧大將軍有可能被起復,他娶顧青禾倒也不是不行。」
李母震驚:「但是,顧家當年不是被老爺你……」
李母猛地頓住,又說:「這些年,我們可沒正眼看顧青禾,萬一顧大將軍回來,她狀告我們……」
李父冷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能由着她不成?」
我躲在草叢後頭,捏緊了拳頭。
五年了,我在李府其實早已經察覺到了某些真相。
我一直在收集證據。
沒想到今日又送我一份大禮。
我很快就打聽到了,原來所謂朝中的大事,是太子被廢。
三皇子極有可能被立爲太子。
局勢反轉。
我阿爹當年就是暗中支持三皇子的人。
-7-
我還沒逃出李府,就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來李府找我。
他自稱叫蕭晨,說是我阿爹派來探望我的。
蕭晨是個一臉朝氣俊朗的少年。
我看着他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一時間猶豫不定。
在會客廳見蕭晨的時候,李家父母和李文墨都在我旁邊。
李家父母說:「你來了正好,勞煩回去告訴顧大將軍,青禾在我們府上很好,她跟文墨的婚事馬上就要舉辦了。」
蕭晨鬆了口氣的樣子:「那就好。大將軍也是想着,大小姐估摸着快嫁人了,要我回京探望。」
說着,他鄭重的朝着李家父母和李文墨作揖:「大將軍說,這些年勞煩你們對大小姐照顧有加。」
李家父母笑呵呵的:「這是應該的。」
他們嘴上雖然這樣說,李文墨卻暗中盯了我一眼,是警告。
我在李文墨的目光中,站起來走過去,給蕭晨敬了一杯茶。
我低聲說:「我這些年過得很好,還要多謝你們照顧我阿爹和大哥。」
一邊遞給他茶杯,我偷偷將一張紙條塞進了他手裏。Ṫűⁿ
蕭晨愣了一下,連忙回答:「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當天晚上,李文墨居然讓下人做了一大桌子飯菜,他說:「青禾,來看看是不是你愛喫的?」
他連我愛喫什麼都不知道。
李文墨卻感動了自己,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說:「坐到這裏來。」
他一邊給我夾菜,一邊說:「過去幾年,是我虧待了你。但你放心,我保證從今往後一定對你好。」
他看着我,似乎要將我看進心底:「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你說是吧?」
「我以前不懂事,也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讓你受苦了。」
「你原諒我,好嗎?」
我敷衍的應付了他。
但李文墨卻很高興,還高興的喝了酒,一邊喝酒一邊看着我笑。
深夜,我偷偷打包好自己的包袱,趁着夜色離開了李府。
五年了,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李府。
一開始,是李家父母嚴令,禁止我離開,我連李文墨的院子都走不出去。
這幾年,憑藉努力,我逐漸可以內外院到處跑。
問題是,我對李府外面的道路一無所知。
所以我給蕭晨遞信,我讓他在李府外面接應我。
畢竟現在,也只有他能幫我。
一切都很順利。
離開李府後,我在小巷子裏看見了蕭晨。
他架着一輛馬車,讓我坐上了馬車。
不過他一臉古怪:「大小姐爲何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出來?」
我說:「先找一個隱蔽的地方,我再告訴你。」
-8-
蕭晨的這張臉熟悉又陌生。
選擇遞紙條給他時,我其實糾結過。
但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少年,我還是選擇相信了他。
馬車在黑夜中疾馳,沒多久,就停在了一處小巷子裏。
蕭晨請我下去。
他有些尷尬說道:「這裏環境不怎麼好,大小姐就先委屈一下,我明日再找好的客棧。」
我問:「這裏隱蔽嗎?不會被找到吧?」
蕭晨一愣。
他臉上再次閃過詫異,卻連忙說:「大小姐放心,這裏人多嘴雜,論隱蔽是沒的說。」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
蕭晨讓我住了天字一號房,最好的房間,我卻下意識說:「來個下房就行……」
蕭晨一愣,我也愣住。
隨即蕭晨朝着我咧嘴笑:「大小姐不用替我省錢,住這裏已經很委屈大小姐了。」
我推開房門一看,房間裏面裝點的很精緻。
怎麼能說委屈呢?
我在李府的時候,明明住的都是下人房。
蕭晨就住在我隔壁,臨走前我喊住他,問他:「你是蕭叔叔的長子嗎?五年前我忘記了問你的名字。」
蕭晨回頭,笑的一臉陽光:「對,是我。大小姐居然還記得我?」
怎麼能不記得呢?
五年前,就是他將我買了下來。
我說:「你不要叫我大小姐,叫我青禾吧。」
畢竟我早就不是了。
蕭晨卻驚慌的擺手:「那怎麼行?」
我看着他,非常堅定的說:「你若是叫大小姐,會暴露我們身份的。」
蕭晨臉上再次閃過詫異,卻有點扭捏:「那行、行吧。」
第二日,果然有人在這附近盤查。
說是李府走丟了一個丫鬟,正在四處尋找。
我來到客棧樓下,就看到一羣護衛拿着畫像,在外面熱鬧的大街上四處盤查,逮着人就看畫像。
畫像雖然只是簡單勾勒幾筆,卻神似我。
我認出來,那是李文墨的風格,是他畫的。
樓下圍觀羣衆說:「鬧得這般興師動衆,走丟的是什麼女子?」
「聽說是李三公子的貼身丫鬟。」
「一個丫鬟,至於滿城風雨的找?」
……
-9-
我回到樓上,去敲響了蕭晨的房門。
房門拉開,我將兩塊碎銀子遞過去說:「能不能麻煩你去幫我買兩套男裝,以及妝盒,Ťũⁱ眉黛之類的東西?」
蕭晨沒有接碎銀,立刻說:「我現在就去。」
說完一溜煙的跑下了樓。
沒多久他就回來,拎着一個包袱來到我的房間。
我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是兩套男裝,和化妝品。
我換上男裝後,又給自己化妝。
先將臉塗黑,又將眉毛加粗,修飾一下五官,直到看上去跟原本的我完全不一樣。
我走出去問蕭晨:「怎麼樣?」
蕭晨朝着我豎了個大拇指。
只是他依舊疑惑:「我剛纔在外面,看見李三公子到處尋你,倒像是十分緊張你的去向。大……青禾,你在李府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看到他一臉真誠且好奇的模樣,抿着脣,突然說不出話來。
明明昨晚才離開李府,可那些事情彷彿已經結了痂。
我似乎不想再撕開傷口,看見曾經血淋淋的自己。
蕭晨連忙說:「你要是不想說的話,就算了。」
我垂眸。
蕭晨連忙義憤填膺:「肯定是他們欺負了你,你做得對。」
我忽然笑起來,肯定了他的話:「對。」
我想了想,問他:「你是不是馬上要離開京城?」
蕭晨點點頭:「嗯。這次進京是給大將軍送信,順便打探一下京城這邊的情況,還有探望大小姐……事情都做完了。」
蕭晨摸了下他的後腦勺,直言:「原來打算今日就離開的。」
想起阿爹和大哥,我連忙問:「你能不能帶我一起離開?」
蕭晨愣住,他問:「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回去?這一路跋山涉水的……」
我打斷了他的話說:「願意。」
我和蕭晨決定當天就走。
畢竟我也沒有想到,李文墨會鬧得滿城風雨的找我。
再留下,會很危險。
我們直接退了房,離開之前,蕭晨熟門熟路的帶我去辦了一張假的戶籍。
到了城門處,我才發現城門那裏居然也有人盤查,有人拿着畫像找我。
幸好我早有準備,改了裝。
排隊走到一半時,不遠處突然起了騷動。
我聽到一句分外耳熟的聲音,是李文墨在問:「找到的人在哪裏?快帶我去。」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讓蕭晨擋在我身前。
可我抬眼看去,李文墨一身白衣、走向的是另一個方向。
那裏站着一個少女,從背影看真的跟我很像,此時那少女回過頭來……
真的也太像我了!
可她並不是我。
李文墨當然也認了出來,他原本滿臉的高興,對少女的背景說:「青禾,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怪你,只要你跟我回去……」
他話音戛然而止。
失望一點一點的爬上了他的臉,他喃喃:「又不是她,帶走吧。」
他一臉失落的離開了。
-10-
我跟蕭晨順利出了城。
一路上,蕭晨時不時偷偷打量我。
我知道他好奇,於是說了一件其他的事:「當年我阿爹被人舉報、陷害,就是李家人做的。」
蕭晨震驚:「李三公子家?」
我點頭:「對。」
蕭晨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神色複雜:「怪不得你……哎,我看那個李三公子還怪深情的,但你們之間隔着仇恨……」
他難道以爲我跟李文墨彼此相愛,是因爲仇恨纔不能在一起?
這也太可笑了。
我當真笑了出來。
蕭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你……」
我回答他:「你也太看得起李文墨了,他三個月前還在跟十七公主卿卿我我,滿京城都知道。還有,我從未喜歡過他。」
蕭晨愣住了,隨即他沒忍住爆了句粗口:「李文墨居然是這樣的人?去他孃的!我竟然還真的以爲他是個好人,我去他孃的……」
說完後,蕭晨對我說道:「我再也不提他了,你別生氣。」
說着,他又低聲說:「你阿爹和大哥要是知道你發生了這麼多的糟心事,他們得多心痛。」
我連忙阻止他:「等去了嶺南,不準告訴他們,聽見沒有?」
蕭晨看着我,怔住。
我垂眸說:「我要自己說。」
他輕聲回答:「好。」
我和蕭晨趕路了半個月,來到了宛城。
我沒有想到在宛城,我們再次遇到了李文墨。
那是在宛城唯一的一家客棧裏。
我們先入住,沒多久,李文墨就帶着一批護衛過來了。
蕭晨偷聽到他們談話,才意識到我們暴露了行蹤。
護衛跟李文墨說:「他們今日到的這裏。」
一批護衛去街道上搜查,另一批護衛將客棧圍了起來,也正準備搜查。
蕭晨出去查探了一下,唯一沒有護衛的地點,在李文墨住的那間客房的窗戶下面。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去到那間房,才能順利逃走。
要麼就只能打出去。
外面那麼多護衛,打出去當然不行。
我一抬頭,就看見蕭晨一臉莫測的笑。
我詫異:「你……」
蕭晨說:「看我的。」
-11-
我跟着他,就看見他居然掏出了一管迷煙,找準機會悄悄吹進了李文墨住的那間房。
蕭晨回頭看我,指着迷煙用口型說:「走江湖必備。」
我讚歎的看了他一眼。
沒一會兒,房間裏就聽到了倒地的聲音。
蕭晨溜進去,我跟着他。
李文墨果然倒在了地上,但他居然沒有暈過去。
他瞪着我,朝我伸出手:「青禾……」
我毫不猶豫的一腳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李文墨髮出了一聲痛呼,但因爲他中了迷煙,聲音微乎其微。
蕭晨打開窗戶說:「我們快跑!」
我原本打算走,可回頭看了一眼李文墨,正好他也看着我。
他用祈求的眼神似乎在說:「別走……」
他強撐着沒有暈過去。
我頓時就想起當年剛進入李府時,我受了那麼多的苦,都是拜他所賜。
我走過去,看到了簾子後頭的馬桶。
我將馬桶拎出來,直接將裏面的糞水澆到了李文墨的頭上。
蕭晨看的目瞪口呆。
我這才說:「走。」
我們一路策馬狂奔,在黑夜中不斷的疾馳。
過去半個月,我跟蕭晨之間發生好幾次尷尬的瞬間。
比如我的衣裳被樹枝劃破,我下意識的掏出針線開始縫縫補補。
蕭晨看見後,驚了:「破了扔了就是,我去買。」
到了下一個城鎮,蕭晨果然給我買了好幾件衣裳,還有女裝和首飾。
他問:「你喜歡哪件?」
最後他把我喜歡的那幾件都買了下來。
晚上露宿野林時,我下意識的開始做飯做菜。
蕭晨又驚了,他說:「我來,我來就行。」
他抓住我的手,這纔看見我滿手的粗繭。
「李家果然苛待你!」
這句話,他一路上說了好幾次。
我當了五年的丫鬟,以他人爲先的習性,早已成爲了習慣。
直到蕭晨問我:「你喜歡喫什麼?」
「你別老是就着我,我都行。你挑你自己喜歡的。」
「你需要什麼?」
「這個送給你。」
「你不要處處爲我考慮,你可是大小姐。」
「李家太過分了,居ťū³然這樣待你!」
深夜,我睡在帳篷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蕭晨在外面替我守夜,替我驅趕蚊蟲,抬眸看着我的目光中有淡淡的心疼。
看到我醒了,他別過臉。
在樊籠中太久了,久的我幾乎已經忘記了被人關心愛護是什麼感覺。
我終於又想了起來。
一路上,我學會了騎馬。
我發現我喜歡騎馬的感覺,風聲從耳畔呼呼刮過,將一切都甩在腦後。
就像現在,我一路騎馬狂奔。
空氣中下了微雨,打在我的臉上。
蕭晨緊跟着我,喊道:「我們找個地方躲雨吧?別淋生病了。」
我搖搖頭:「不,我們快跑!」
我在雨中騎着馬,似乎將過去的一切都洗滌乾淨。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騎馬來到了一處懸崖邊。
身上的衣裳微溼,頭髮也微溼,我回頭對蕭晨笑着說:「終於將他們甩開了。」
蕭晨也笑,指着山下的城池說:「我們跑的真快。」
-12-
我們只用了一個月,就到達了嶺南。
我在這裏見到了蕭叔。
過去五年,他在這裏做生意,照應我阿爹和大哥。
隔天,我去林場見到了我阿爹和大哥。
阿爹比記憶中要蒼老的多,他一眼就認出了我,喚我:「青禾。」
「阿爹。」
我撲進他懷裏。
還有大哥。
記憶中的大哥,是一個喜歡笑的乾淨少年,還喜歡逗我。
可現在他看上去有點邋遢,鬍子都沒刮乾淨。
阿爹的精氣神看上去倒是很不錯,他說:「這裏不辛苦的,也就是身體上的累、不心累。阿爹在這裏,待着還自在。」
阿爹又說:「你們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
大哥的眼眸一亮。
阿爹預料對了,我來到嶺南半年不到,京城裏的使者就到了。
來傳聖旨的。
據說皇帝生病了,三皇子被立爲太子。
聖旨上說阿爹當年的案件疑點重重,如今緊急召阿爹回去,準備翻案。
我們跟着使臣,一路入京。
不到一年時間,我又回到了京城。
使臣對阿爹客客氣氣,一路上對我們阿諛奉承,讓我意識到阿爹的案件並不是最重要的。
果然,到了京城後,翻案就只是一帶而過。
聖旨下來,直接宣佈當年的證據無效,給阿爹恢復了大將軍的身份。
我們重新住進了將軍府。
京城新舊交替,處處風聲鶴唳,我知道此時阿爹最重要的事,是輔助太子順利登基,而不是查辦李家。
因此我耐心的待在將軍府,等待着。
對於我而言,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值得珍惜的。
阿爹忙着要守衛京城內外,大哥也被太子召去守衛皇宮。
廢太子的班底一個個落馬,太子正是用人之際。
就連蕭晨,也被阿爹推薦去了東宮效力。
將軍府就剩下我和蕭叔兩個人,我跟着蕭叔,一點點把將軍府內外和生意往來重新打點起來。
我們雖然各自忙碌,但每日都會聚在一起喫飯,喫飯時互相關心和談話。
阿爹剛一回到京城,登門拜訪的人就絡繹不絕。
其中包括李家。
我擔心阿爹再受到他們矇蔽,連忙將李家的真實情況托盤而出,包括我曾經在李家收集到的證據。
阿爹十分心疼我過去那幾年受的苦,咬牙切齒的說:「等過一陣,再收拾他們!」
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一年。
直到皇帝駕崩。
新帝登基前後,京城內外出了好幾起動亂。
好在平安度過。
新帝登基後,阿爹又升官了,他如今是大將軍兼任兵部尚書。
-13-
李家似乎也知道他們惹怒了我阿爹,要出事。
很快,我就聽到了李文墨娶妻的消息。
他娶的是十七公主。
得知這事,我確實覺得棘手。
十七公主是皇帝的胞妹,如果要動李家的話,我擔心阿爹會因爲觸怒公主而遭到皇帝不喜。
但我還沒來得及阻止,阿爹就已經在朝堂上參了李家。
皇帝下令查辦李家。
事已至此,我只能跟着大哥前去查抄李家。
到了李家門口,我看到李家父母和李文墨像是喪家之犬一樣被驅趕,而他們旁邊,一個衣着華貴的女子正在破口大罵。
正是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指着李文墨,罵道:「本公主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這麼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既娶了本公主,還要本公主給你低頭下跪,忍受你納妾,你可真是會軟飯硬喫。」
說着,十七公主抽出一張寫滿字的紙,丟給李文墨:「這是本公主給你的休書,拿走!」
李文墨被她罵的狗血淋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圍觀羣衆一臉震驚的看着這位彪悍的公主。
我卻鬆了口氣。
跟着大哥進入李府後,我熟門熟路的帶着官兵去了李家的書房。
我知道那裏有一道暗室,裏面藏着李家所有的祕密、和來路不正的金銀財寶。
李家的罪名不到半個月就定下來了。
涉及誣陷、貪墨等數罪併罰。
李家所有人被髮賣。
李文墨的父母沒人買,死在了大牢裏。
而李文墨本人因爲長得俊俏,被一個青樓的老鴇給買了回去。
他被迫當小館。
大約一個月後,他死在了青樓,聽說是割脈自殺的,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涼了。
等所有事情落幕,阿爹問我:「高興嗎?」
我撲進他懷裏,點點頭。
其實對於我而言,最高興的還是阿爹和大哥重新回來了,我們依舊住在將軍府裏。
剩下的那些人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14-
大哥娶妻了。
自從回到京城,大哥的精氣神越來越好,阿爹也終於放下心來。
大哥的人生大事解決完後,ŧû⁶阿爹開始盯上了我。
我連忙搖頭,抱着阿爹不撒手:「我不嫁,我要永遠陪着阿爹。」
我沒有說假話,我只喜歡將軍府。
阿爹嘆了口氣:「算了,隨你吧,誰叫你是我女兒?阿爹養着你。」
我笑嘻嘻的。
然後,阿爹又把主意打在了蕭晨的身上,要收蕭晨當義子。
蕭晨又高興又糾結,還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大將軍,我……」
阿爹驚了:「怎麼,你也要拒絕?」
大哥瞭然的笑了笑,湊到阿爹耳邊說了幾句話。
阿爹頓時哈哈大笑,他看着蕭晨,又看向我,非常滿意的樣子說:「算了,這件事情以後再說。」
蕭晨鬆了口氣。
蕭晨來找我,我們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聊天。
蕭晨一直住在將軍府,以往他每日晚飯後過來,都會來這裏找我,我們有的沒的聊一些內容。
他曾說自覺十分對不起我。
如果當年沒有將我送入李家,或許我就不會經歷那一切,因此他很內疚。
從他入東宮開始,他會告訴我在東宮的經歷。
還有先帝駕崩當天,皇宮裏很亂,當時有一個刺客衝上來,蕭晨說他擋在了太子的面前。
後來太子登基後,就很信任他,任命他當了御前侍衛。
我打量着他,回京兩年,蕭晨的改變近乎是脫胎換骨的。
他每日跟在皇帝身邊,逐漸褪去了少年的莽撞氣,變得沉穩起來。
這次,蕭晨忽然說:「北邊在打仗,我請令,讓陛下送我去戰場。」
我一驚,質問:「你瘋了?戰場上那麼危險,你不怕死嗎?」
蕭晨搖搖頭,說:「你放心,只是一個小部落鬧亂子。再說,我跟着大將軍學兵法這麼多年,總要實戰吧?」
實戰,難道非要去戰場上實戰嗎?
蕭晨這次很堅持,很快他就出發了,離開了京城。
大哥看到我一直在生悶氣,走過來有幾分好笑的說:「你還不知道他爲什麼非要去戰場嗎?他就是想立功,立了功,就配得上你了。」
我愣住。
-15-
蕭晨走了一個月後,我開始頻繁收到他的信。
他說那個部落叫做白雀族,前些年出了一個非常有名望的首領,將部落帶領壯大。
隨後就開始不安分,各種騷擾邊境,導致朝廷出兵鎮壓。
他說軍隊裏不比皇宮,又辛苦又累,晚上只Ṫū⁺能睡帳篷,還經常連夜長途跋涉。
我看完後連忙給他寄東西,喫穿用的,能寄的都寄。
他收到這些東西后說非常高興。
直到我收到一封信,蕭晨在信裏問:等他回來了,能不能求娶我?
我看到信後,給他回:等你回來了再說!
誰知這封信後,我再也沒有收到蕭晨的信,他該不會以爲我拒絕了他吧?
我連忙去找阿爹,結果阿爹說剛收到信,蕭晨帶着一支軍隊去了白雀族腹地,失蹤了。
我頓時緊張起來。
那段時間,我急的跑去廟裏給他祈福。ṭŭₘ
直到一個月後,蕭晨大勝而歸的消息傳來。
他又過了兩個月纔回到京城,這次大敗白雀族,蕭晨立了首功,皇帝除了封官,還問他要什麼。
蕭晨要了一棟宅子,就在將軍府旁邊。
然後,他就上門提親了。
阿爹揶揄說:「到時候兩家的圍牆打通,就是一家了。你還是住在阿爹家裏,要不要嫁隨你,機不可失。」
我低下頭小聲回答:「那就嫁吧。」
但阿爹依舊不想便宜了他,逼着他立了誓,要求他這輩子只能娶我一個,不能納妾,還要一輩子關心愛護我。
蕭晨爽快的就發了誓言。
我們大婚是在冬天。
蕭晨抱着我走進新房,低下頭對我說:「我等這一天很久很久了。」
我將腦袋埋進了他的懷裏。
(正文完)
番外-我和十七公主的那些事
李文墨死後沒多久,十七公主突然登門拜訪。
找我。
我一臉納悶的迎她,卻看到十七公主帶着一大幫子人,那幫人手中提着各種禮品。
一大堆的禮品放在了將軍府的院子裏。
我莫名其妙,十七公主卻指着禮品,說:「本公主以前被人矇蔽,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如今想來也是後悔, 所以特地過來給你賠罪。」
我笑了,這十七公主還真是快人快語。
我點點頭:「我接受你的賠罪。」
十七公主鬆了口氣, 後來我們慢慢的居然成爲了朋友。
十七公主說:「那李文墨心裏可能真的有你,和我成婚後, 他竟然還在外面養了個女子, 那女子跟你長得非常像。」
她話音一轉:「我當時非常生氣, 後來調查了你的過去, 我才知道李文墨同樣對你不好。」
十七公主拍拍我的肩膀說:「所以你後來那麼對他,我想想還挺解氣的。」
和李文墨分道揚鑣後,十七公主沒有再嫁人。
但她並不缺男人,她的公主府裏面首好幾個。
她也不懼那些流言, 直到看見我懷孕了,十七公主突然說:「要不我也生個孩子吧?」
然後, 她就也懷孕了。
爲這事兒,蕭晨幾次數落她:「這公主怎麼回事?你可別跟她學!」
我反問:「學什麼?」
蕭晨咬牙:「就是她府上一堆面首, 你不許看。」
我有些好笑,走過去摟住他的脖頸, 低聲說:「我沒看,我有你啊。」
蕭晨抱着我轉了一圈, 低嘆:「這還差不多。」
我生了個兒子,蕭晨高興的不行。
沒幾個月,十七公主也生下了個兒子。
她突然開始認真的養兒子,將那些面首都給遣散了。
有一次我沒忍住,偷偷問她:「你兒子的爹到底是誰啊?」
十七公主一臉無所謂:「不重要,他是我兒子就行。」
那也是。
那孩子一生下, 十七公主就爲他請封了郡王, 含着金湯匙出生。
又過了幾年,十七公主有一日突然說:「怎麼覺得這日子越來越無趣了?不如我們做點什麼事情吧?」
我們一合計,決定去辦女子學院。
爲這事兒, 十七公主煩了他皇兄好幾個月,終於拿到特權。
「教什麼呢?」
我突然想起我會的東西, 連忙說:「我認爲女子立於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技之長, 比如說廚藝, 製衣,或者經商管理。這個我可以教她們。」
十七公主眼眸一亮:「還有讀書, 我可以教她們讀書,讓她們明事理, 將來還可以做女夫子。」
我倆相視一笑, 說幹就幹。
雖然在辦女子學院的過程中,我們經歷了無數艱難, 但最終都堅持了下來。
我們收容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女子, 有離異的, 有家裏敗落後無去可去的,教她們安身立命。
後來女子學院越做名聲越亮,終於引來了無數貴族少女的加入。
再後來,她們逐漸成長起來,在有所成就之後, 甚至給我們立碑感謝。
到那時我方纔明白,原來從前的道路,沒有哪一步是白走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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