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出來,屋內突然憑空多了個男人。
對方面容俊冷,聲音低沉。
「要想當蔣太太,就給我安分點,不然兒子也護不住你。」
說完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底帶着遮掩不住的嘲弄。
我適才發覺自己身處的房間變了裝潢。
我被嚇懵了,扭頭跑回浴室。
再出來時,男人消失了,奢華的歐式大牀消失了。
一切,都恢復成了我洗澡前的樣子……
-1-
房間空蕩蕩的,方纔的景象似乎只是我自己的想象。
一陣冷風吹過,我莫名打了個寒顫。
實際上,這不是我第一次經歷這種「怪事」。
上個月開始,我在家裏發現了一些不屬於我的東西。
最開始是雙男士拖鞋,後來是剃鬚刀。
幾天前我甚至還在化妝桌上,發現了一塊手錶。
好奇之下我搜了同款。
百達翡麗。
1500 多萬。
我懷疑這個房間鬧鬼。
而且還是個富貴鬼。
原本我想着房租到期我就退房,卻沒想到距離搬家還有半個月。
還是出事了。
「男鬼」現身了!
-2-
翌日,我是被一條厚重的胳膊壓醒的。
煩躁地把胳膊移開,我陡然意識到什麼,大腦空白了瞬。
我的牀上,怎麼會有男人的手臂?
睜眼,對上一雙深色的眸子。
他盯着我,臉上是不加遮掩的嫌棄。
「昨天故意在我面前換衣服,今天就爬上我的牀。蘇小姐,你的花招還真是層出不窮。」
他的牀?
此時我才注意到,我周圍的場景又變了。
原本舒適的小牀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超大的歐式雙人牀。
樸素裝扮的房間此時也變得異常奢華,周圍的擺件明晃晃寫着「昂貴」兩個大字。
心跳加速,我下意識抓緊手上的硃砂手串。
「你你你是誰?」
下一瞬,男人修長的指節捏住我的下巴,聲音是淬了冰的寒。
「勾引不成,開始裝失憶了?
「蘇漾,我昨天就警告過你,想在這個家待着,就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戲。
「一樣的錯我不會犯第二次,否則就是嘉育也救不了你。」
我壓根沒心思聽他在說什麼,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男人的臉頰。
臉頰 Q 彈勁道,最重要的是肌膚溫熱。
是……活人?
男人被我摸蚌埠了,眉毛皺得能原地織一件毛衣。
一把抓住我的手,正要厲聲開口。
突然,臥室的門被人撞開了。
一個穿着揹帶褲的小蘿蔔頭猛地衝進來:「爸爸!」
小小的身軀在看見我之後卻猛然僵住,低聲喚了句:「母親,早上好。」
心情明顯低落下來。
然而現在的我已經無暇顧及小朋友的情緒,本就不靈光的腦子再次宕機。
母親……該不會是叫我的吧!?
-3-
我花了半天的時間,才搞清楚了狀況。
我應該是誤入了平行時空。
在這裏,我已經結婚。
甚至還有了個 3 歲的兒子。
而那位我誤以爲的「富貴鬼」,就是我在這個時空的丈夫,蔣欽和。
只不過,我們的感情似乎並不好。
整個下午,我都在房間轉悠,企圖找到回去的「任意門」。
然而讓我失望了。
一直到夜幕西垂,我都沒能回去。
不得已,我只能接受自己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的事實。
然而想到自己和蔣欽和的關係,我頭疼之餘還有些慶幸。
相較於和諧的夫妻關係,我覺得這樣就剛剛好。
晚上,「我」的兒子從幼兒園回來了。
男孩跟在保姆後面,原本還在嘰嘰喳喳地講話。
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再度噤聲。
在還沒學會掩蓋情緒的年紀,他眼神里的慌張膽怯顯而易見。
還是保姆最先開口:「太太,您出差回來了啊。」
然後男孩才抿了抿脣,不情不願地喊了句:「母親您好。」
男孩長得很可愛,兩顆眼睛猶如葡萄粒一樣圓滾滾。
小嘴粉嘟嘟的,從外貌上看,像我更多一些。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至少在另一個時空,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成爲媽媽。
甚至跟我長得這麼像!
心情詭異地有些愉悅,我伸手朝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猶豫了一瞬,隨即才從保姆的身後走出來。
表情還帶了些忸怩。
我等不及直接把小孩抱在懷裏,男孩臉漲紅小小驚呼了一聲。
果然,香香的。
我抑制住自己想問他叫什麼名字的心情,用額頭蹭了蹭男孩的脖子。
果然,小孩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臉瞬間崩盤。
咧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就在我企圖趁機跟他拉近關係的時候,一道不合時宜的冷硬聲強插而入。
「蔣嘉育,過來。」
「爸爸!」
看見蔣欽和,蔣嘉育明顯更開心了。
小腿撲騰了兩下,掙扎着從我身上跑了下去。
蔣欽和看向我的目光帶着防備。
他走近我,警告道:「你知道嘉育是我的底線。」
我微微一怔:「我沒想做什麼,只是想跟他親近一下。」
「收起你突如其來的母愛,他被你害得已經有一次綁架經歷了,還不夠嗎?」
「我、我不知道……」
蔣欽和嘴角露出嘲諷:「蘇小姐還真是演技驚人。」
說完不等我回答,直接抱着嘉育離開。
晚上,我躺在客臥輾轉反側。
這個時空的我,和另一個我似乎很不一樣。
我不確定自己要在這裏待多久,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和蔣欽和解釋清楚。
至少,也要了解他們之間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
主臥的燈亮着。
猶豫片刻,我敲了敲對方的門。
「蔣先生,您休息了嗎?」
無人應答。
我將門推開一道縫,裏面沒人。
皺了皺眉,我踏步走進去。
主臥的浴室傳來一陣水聲。
老臉一紅,我正準備出去。
突然水聲停止,浴室的門打開了。
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感覺一陣眩暈。
不知是不是錯覺,頭頂的燈似乎劇烈閃爍了兩下。
再睜眼,蔣欽和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男人只有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身上的水珠還沒完全擦乾淨。
身材健碩,肌理勻稱。
看見我,他嘴脣抿成一道直線,不悅溢於言表。
「賊心不死?」
我腦袋瓜子嗡嗡的,越過他視線定格在我那張鋪着藍色碎花的素面牀單上。
意識到什麼,腰板挺得越來越直。
「蔣先生,賊喊捉賊的人現在是你吧?
「你仔細看看自己在哪兒,大晚上不睡覺跑我閨房,是打算做什麼?」
聞言,蔣欽和眉毛緊蹙:「你說什……」
話未說完,在男人那張萬年不變的死人臉上,我看到了……驚悚。
謝天謝地!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4-
房間還是我離開時的模樣。
狹小的空間因爲多了一個男人顯得有些逼仄。
我站在他對面,準備近距離欣賞蔣欽和的崩潰。
然而讓我失望了,他很快恢復了正常。
「怪不得從昨晚開始就很反常,所以你並不是她。」
隨後問我:「țū⁽你家有沒有我能換的衣服?」
我掃了眼蔣欽和露在外面的肌肉,飛速避開視線:「我家怎麼會有男生的衣服!」
蔣欽和瞬間瞭然,隨後說了句:「哦,那你可能需要準備幾套了。」
我:?
正要問這話幾個意思,就見蔣欽和走到我牀邊:「單人牀?」
問題太過跳躍,我下意識回覆:「不是,是 1.5m*1.8m 的。」
蔣欽和皺眉:「夠我們兩個人睡麼?」
那一瞬間,我以爲我聽錯了。
「我們?」
「現在我沒錢沒衣服沒身份,今晚要麻煩你了。」
不是,我怎麼感覺這麼不對勁呢。
這人是不是有點過於自來熟了?!
「我好像沒說過今晚我要收留你吧。而且,昨天你不是才警告過我離你遠點。」
「我和你道歉。」
蔣欽和從善如流,但從表情上看不出絲毫歉意。
「昨天我也收留了你一晚,我以爲知恩圖報是人類良好的美德。」
聽聽,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
我冷哼一聲,準備先教教對方做人。
蔣欽和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不緊不慢地說道:「恕我提醒你,時空的穿梭者不止我一個。也許下一瞬你就到了我家,建議做事前給自己留條後路,你覺得呢?」
等等,我這是被威脅了?
但這不是最讓我生氣的。
但最讓我生氣的是,我居然覺得他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最後,我還是屈服了。
咬牙切齒地打開了超市外送 APP。
摳摳搜搜選擇了一堆打折便宜的男性用品,然後視線跳轉到男性內褲區。
老臉一紅,粗聲說道:「這個你自己看!」
蔣欽和接過手機,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古怪:「你……想要我穿這種款式」
奇怪地看過去,才發現方纔不小心誤點ŧũ³的商品躍然於屏幕之上。
我被那個巨大的子彈頭閃瞎了眼。
「那是遞手機的時候誤觸的,你你你什麼你自己選!」
「哦。」
付了款,我臉上的熱度還沒消。
直接鑽進被窩捂住臉:「今晚你睡地下。」
蔣欽和揚了揚眉,好在沒提出什麼異議。
兩個才認識不久的人共處一室,確實沒什麼話聊。
原本以爲自己這晚肯定會很難眠Ťūₘ,沒想到聽着蔣欽和均勻的呼吸聲,我逐漸有了睏意。
最後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醒來,房間裏已經沒了蔣欽和的蹤影。
我猜對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時空。
正暗暗鬆氣,蔣欽和就從外面走進來了,髮絲微潮,手裏還拎了袋早飯。
男人很高,逆光出現在我面前,窗邊泄露的晨光將他的五官勾勒得愈發深邃。
昨晚我買的廉價運動裝,在他身上莫名穿出了高定的質感。
美色當前,我的心臟不爭氣地停了一拍:「你……」
「我在門口煎餅攤賒了 20 塊錢,一會兒幫我付個款。」
旖旎的泡泡被敲碎,我腦子瞬間出現了很多小問號。
憑啥,我上輩子欠你的啊!?
-5-
上輩子我可能真的欠蔣欽和的。
因爲那天之後,蔣欽和就在我家不走了。
我憑藉一己之力,扛起了蔣欽和所有的生活開銷。
最開始我都是挑最便宜的買,但偏偏這人滋潤生活過慣了,金貴得要死。
才穿了兩天便宜貨,身上就開始出疹子。
這天晚上,我聽到有人在黑夜中低哼。
起身,發現躺在地上的蔣欽和眉頭蹙起,臉上還帶着不自然的紅暈。
「蔣欽和?」
男人似乎沒聽到我的話,身體蜷成一團。
察覺不對,我拿了耳溫槍,39 度。
「蔣欽和,別睡了,跟我去醫院。」
男人被我喊醒:「我沒事。」
「熱得都能燒水了,你沒事,我有事,我怕你死在我家!」
等在醫院安定下來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了。
我忍不住嘟囔:「我這哪兒是多了一個兒子,明明是兩個。」
蔣欽和躺在病牀上,強撐着精神問了我句:「你說什麼?」
「我說您真是我活祖宗!」
蔣欽和眼角添了些笑意,往旁邊蹭了蹭:「你也上來睡會兒吧。」
病房是雙人間,每個病牀用粉色牀簾做了簡單的隔斷。
此時,私密的空間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後知後覺有些不自在,粗聲粗氣地回答:「不用,你自己躺着……」
話未說完,蔣欽和突然坐起身,單手攏住我的腰。
用力往上一提,再一卷。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他牀上,半窩在他懷裏。
我掙扎:「你幹什麼?」
「別動,隔壁牀的快被你吵醒了。」
「你……」
「睡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賺錢養我?」
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奇怪。
但最後還是睏意戰勝了理智。
隔天,我是被查房的醫生喊醒的。
病牀上只有我自己。
「大夫,躺在這裏原本的人呢?」
「原本什麼人?我進來牀上就你自己。」
所以,蔣欽和回去了?
心中還詭異地生出失落感。
給他花了這麼多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給我……
正琢磨,突然粉色的牀簾被拉開。
醫生往後一瞥,訓斥:「燒退了麼就滿世界亂跑,家屬也是,自己睡牀讓病人出去買早飯,秀恩愛也不是這個時候!」
說完還瞪了我一眼。
簡直莫名其妙。
等到醫生走後,我抱怨:「你幹嘛去了!」
「給你買了杯咖啡,怕你上班困。」
我狐疑:「該不會又是賒來的吧?」
「不是。」
我正要問哪裏來的錢,突然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恭恭敬敬站在蔣欽和麪前:「蔣總,需要爲您調整個單間嗎?」
蔣欽和麪色微冷:「不用,你們先回去吧。」
對方還想說什麼,看了我一眼還是嚥了回去。
「好的,有什麼需要您隨時吩咐。」
等到對方離開,蔣欽和纔開口:「咖啡他們買的,他們好像認錯人了,把我當成這個時空的蔣欽和了。」
他湊近我壓低聲音:「我讓這羣人給我湊了一萬現金,錢你收好,就當我在的這段時間補貼家用。」
說着掏出了一個厚重的信封硬塞給我,還朝我眨了眨眼。
示意讓我保密。
我整個人傻了。
等等,這情況屬於詐騙吧?
這他媽就是詐騙吧!
-6-
蔣欽和出院後就和我回了家。
房租即將到期。
晚上,我收到了房東問我是否需要續租的信息。
我捏着手機,有些猶豫。
「在幹什麼?」
蔣欽和洗過澡出來,身上穿着我新給他買的灰色棉麻睡衣,長手長腳的。
我下意識把手機扣過去:「沒看什麼。」
蔣欽和也沒多問,非常自然地走到我身邊坐下。
「借我躺一下。」
男人剛洗完澡,身上還帶着沐浴露的芳香。
我沒有單獨給他買男士沐浴露。
此時他身上的味道,和我一模一樣。
以前不覺得,然而在今晚味道交融,顯得異常曖昧。
我不自然地往旁邊挪了挪:「你身體還不舒服?」
「好多了。」
雖然纔是初秋,但早晚還是染了涼意。
「晚上我換我睡下面吧。」
說着我起身,想把牀讓給對方。
才動,蔣欽和便追了過來將我拽住。
「不用,地板太硬你會不舒服。」
「可你……」
「我們換張牀吧。」
「啊?」
蔣欽和看向我:「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預計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換個大點的雙人牀……能容納我們兩個人的?」
他的語氣帶着試探的曖昧,我幾乎一瞬間就聽懂了蔣欽和這句話背後的潛臺詞。
男人一側臉頰隱於黑暗中,另一側被暈黃的燈光勾勒出英挺的輪廓。
眼眸如水,撩人心絃。
那一刻,我好像聽到了微不可聞的心跳。
時針滴答,房間內不知何時沾染的全是蔣欽和的印記。
衣櫃的一部分被男生的衣服佔據,擁擠的洗手間懸掛着男士的牙刷,角落隨意散落的是一雙黑色的拖鞋。
我分明能感受到情緒正在奔騰,事情正在脫軌。
不該。
不該是這樣的。
我慌忙錯開視線:「突然想起來有個工作方案忘寫了,你先休息,我加會兒班。」
落荒而逃。
那天,我幾乎整夜沒睡。
我思考着我跟蔣欽和的關係。
越和蔣欽和接觸,我就越發現對方其實並不如他表現得那麼冷硬。
他會做飯,令我驚訝的是手藝還不錯。
自從他來之後,我再也沒點過外賣。
他邊界感很強,雖然我們兩個擠在狹小的房間。
但我從未因此感到過不自在。
我記得有一次我突然接到加班通知,一直到凌晨忙完。
出了公司才發現外面下了瓢潑大雨。
不知所措間,我聽到有人喊我。
黑夜中,蔣欽和撐着一把傘站在我公司門外。
「怎麼手機打不通?」
「沒電了……你怎麼會過來?」
「睡不着,散步。」
騙人。
公司距離我家有十公里,誰會在大雨滂沱的深夜在這裏散步。
那刻,我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只覺得孤單的靈魂似乎有了短暫的依靠。
這在我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是從未有過的新鮮體驗。
因爲一個人的存在。
我……好像有家了。
天際泛白,蔣欽和側身閉着眼,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簾。
我近乎貪戀地看着他。
蔣欽和……很好。
好到我都有點嫉妒平行時空的自己了。
只是有多可惜。
我終究不是她。
-7-
我續租了。
用蔣欽和「騙」來的一萬塊錢。
與此同時,我在其他地方租了一間小的公寓。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蔣欽和。
我有預感,他一定不會同意。
週末,我請蔣欽和出來喫飯。
蔣欽和調侃:「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肯放血,是遇見什麼好事了?」
「在說這話之前,請你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行頭都是誰置辦的。」
「是你,尊貴的女王大人。」
蔣欽和朝我眨了眨眼:「所以這頓飯要記賬嗎?」
聞言我臉一紅。
我有個小冊子,專門記錄自己給蔣欽和花了多少錢。
初衷是盤算着等什麼時候有機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這頓不算,這頓……是我請你的。」
用餐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收到了搬家公司發給我的信息。
「蘇小姐,東西已經搬好了。」
合Ťù¹上手機,我有些不自在。
「蔣欽和。」
我低着頭:「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我準備和蔣欽和分開住。
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
蔣欽和手上有一萬塊錢,我現在住的是單身公寓,一個月只要 1500 塊錢。
交完上個月房租之後,還剩下了五千。
「應該夠你在這邊生活一段時間了,時空不可能會遺漏不存在的人,你終究是可以回去的。」
蔣欽和明白了我話裏的意思:「東西已經辦完了,房子已經租好了,現在你和我說想要和我商量?」
「我就是……」
蔣欽和揚了揚諷刺的嘴角:「煞費苦心把我騙出來,是爲了方便你搬家吧,還真是難爲你了。想要甩掉我可以直接說,我這個人識趣,不必你如此大費周折。」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總歸不是真的夫妻,現在這樣會讓我對另一個自己有負罪感。」
「負罪感。」
蔣欽和咀嚼了一下這個詞,隨後輕笑:「蘇小姐的藉口真是花樣百出,我以爲兩個時空的你會有什麼不一樣,原來都是一樣的自私。」
他站起身:「剩下的錢不用給我了,這段時間被迫和我共處一室,委屈你了。」
說完,蔣欽和率先離開。
等他走後,我整個人猶如被抽乾水的魚,坐在位置上良久都沒能起身。
-8-
新租的公寓離我公司不遠。
和蔣欽和分開後,我的生活恢復了兩點一線的常態。
沒什麼不好。
除了有些孤單。
週一上班,部門同事聚在一起不知討論着什麼。
在熱火朝天的討論中,我依稀聽到了「蔣欽和」的名字。
耳朵動了動,我湊過去:「你們說誰?」
「咱們集團總裁蔣欽和啊,他消失一年終於出現了,現在整個商界都鬧翻了!」
「你說我們集團總裁……叫什麼?」
「啊,漾漾你纔來集團半年吧?怪不得不知道這些八卦。」
同事和我科普:「他消失了整整一年,當時網上傳得沸沸揚揚。有的說他生病了,有的說他出國了,還有的說他其實已經死了,集團封鎖了消息,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耳朵嗡嗡地,我的手有點顫抖:「你有沒有他照片?」
「他早晨開了記者招待會,我發給你。他長得很帥的,當時上任的時候……」
後面的話我沒能聽進去,點開同事發來的視頻。
時隔一週,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現在屏幕的另一端。
所以……在這個時空,蔣欽和是我的上司?
就在要關掉視頻的時候,突然視頻裏的蔣欽和伸了伸手。
衣袖上揚。
隨後我在他露出來的小臂上,看到了一片紅痕。
就像是……未消退的紅疹。
因爲那片紅疹,我幾乎整夜未眠。
蔣欽和過敏出疹子的位置,就這麼剛好,這個時空的蔣欽和也有。
這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9-
幾天後,集團總部舉辦晚宴。
總經理胡立受邀參加,要求我陪同前往。
去的路上我始終惴惴不安,擔心和蔣欽和相遇。
如果要是那個陌生的蔣欽和還好,要真是我認識的那個……
想到我們不歡而散的過往,我就尷尬地手指蜷縮。
事實證明,我多慮了。
人家蔣欽和貴爲總裁,壓根就跟我們不在一起用餐。
整個晚上我都被迫待在胡立身邊。
甚至還被灌了幾杯酒。
結束的時候,我明顯感覺自己有些站不穩了。
司機已經到了酒店門外。
胡立沒上車:「我送你。」
「不用了,胡總。」
胡立靠在車門旁:「小蘇啊,你知道今天集團晚宴,有多少人爲了結交人脈,搶破腦袋都想來。但我偏偏選了你,你知道爲什麼嗎?」
我訥訥地點了點頭。
因爲人家都不願意加班。
結果胡立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上前一步直接抓住我的手。
「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
這一瞬間,雞皮疙瘩從腳底板直接頂到了天靈蓋。
猛地抽回手:「你幹什麼?」
胡立朝前面的司機使了個眼神,對方拉開車門就想扯我上車。
我沒想到胡立色膽包天到這個地步。
想要掙扎,身體卻彷彿變得不聽使喚了般,腳一軟險些跌落在地。
胡立眼疾手快扶住我,順勢扶住我的肩膀。
「小姑娘沒人脈沒背景,往上爬可不容易。能遇到我,是你的福氣。」
饒是再傻,我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胡立……往我酒裏慘了藥?
我害怕了,使勁兒想要推開胡立,然而用盡全力卻沒能撼動胡立半分。
絕望至極,突然從一側伸出來一隻冰涼的手。
拖住我的手臂往旁邊一拽,我直接倒在了那人的懷裏。
熟悉的沐浴液味道衝入鼻腔。
我從未在這一刻,如此貪戀過這個味道。
而另一邊,胡立也因爲突如其來的外力整個人晃了晃。
扭曲的大肥臉在看見來人的一剎那變了表情:「蔣總,您怎麼出來了?」
「我過來沾沾福氣。」
胡立乾笑:「害,這是我們公司女員工,沒見過大場面喝多了。我這不是正說麼,得虧遇見的是我,要不多危險啊。」
說着朝我這邊走了兩步:「蔣總,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就把人帶回去了?您看怎麼說都是我帶出來的,要有點什麼事兒沒法交代啊。」
「不牢你費心,我夫人,我自己會照顧。」
「您……夫人?」
蔣欽和臉徹底冷了下來,他不再跟胡立虛僞地客套。
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我身上,隨後打橫將我抱起。
一直上了車,蔣欽和的臉還沒緩和。
訓斥我:「你知道胡立是什麼人嘛,讓你喝你就喝,一把年紀了這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我只能看到蔣欽和嘴巴一張一合,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湊過去:「我難受。」
「撒嬌也沒有用,你知不知……」
不等對方說完,我攀上蔣欽和的脖頸。
臉貼在他的脣瓣上,隨後滿足地喟嘆了聲:「我想要。」
彷彿被人按了暫停鍵,蔣欽和整個人頓住:「蘇漾?」
我不回答,使勁兒往他身上蹭,喊着他的名字。
蔣欽和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他面色一凜。
跟司機說道:「去我的那套出租房。」
-10-
接下來的意識變得很模糊。
我只知道蔣欽和把我帶到了我們之間住過的公寓。
然後一遍一遍把我從他身上摳下來。
我好像聽到他說:「原來你當時也被人下了藥。」
然後又和我說:「乖,忍忍,我帶你去醫院。」
好像還說:「那個時空的我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了。」
我壓根就不知道蔣欽和在說什麼。
我只知道自己很難受。
我發泄似的抓着他的後背,逼着他吻我。
蔣欽和到最後被挑的氣息也有些亂:「說,我是誰。」
我聲音帶着哭腔:「蔣欽和,你快點幫我啊!」
蔣欽和終是敗下陣來,吻住了我的脣。
「那個真的不行,我用別的方法讓你舒服。」
說着他的吻不斷向下,在某個地方停住。
隨後伴隨着身體的舒緩,我漸漸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累得睡着了。
夢境裏,我隱約聽到有人喊我。
「媽媽,媽媽!」
是嘉育?
我尋找聲音的來源,隨後,我看見了……自己。
準確地說,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但神色憔悴,手腕的位置有幾道疤痕,看上去像是割痕。
下一秒,嘉育邁着小短腿撲過去。
卻被對方甩開:「說了不要叫我媽媽!」
嘉育被嚇壞了,愣在原地。
我心疼地想要把男孩抱在懷裏,雙臂卻穿過嘉育的身體。
我突然意識到,此時我正在以第三視角觀看另一個時空「我」的過去。
畫面調轉,我看到「我」帶着小嘉育一起去動物園。
手牽手,兩個人心情都很好的樣子。
然而隨後,一輛破舊的麪包車停下。
趁着「我」買冷飲的時間,嘉育直接被一個男人強行帶走。
站在上帝視角,我看到了對方的臉。
是胡立!
之後的畫面變得非常混亂。
在密閉的鐵皮廂內,有昏迷的嘉育,有和胡立打鬥的蔣欽和。
還有……倒在血泊中的「我」。
最後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被沖天的火光吞沒。
「嘉育!」
猛地驚醒,我對上了一雙擔憂的葡萄眼。
「母親,您身體不舒服嗎?」
「嘉育?」
我眨了眨眼,看了眼四周的環境。
我……回到了另一個時空。
-11-
夢境真實到讓我相信一定不是虛幻。
我突然想到,蔣欽和在這個時空也是名人。
或許,網上還會有當年的新聞。
果然,檢索之後,一則名爲「蔣欽和之子遭綁架,父親火中救兒死裏逃生」的報道躍然屏上。
新聞裏詳細報道了當年案件的全過程。
上面稱原蔣氏集團子公司員工胡立,對公司裁員心生不滿,綁架了蔣欽和的兒子實施報復。在解救行動中,胡立狗急跳牆點燃了一把火,幸好蔣欽和及時趕到衝入火海救出了兒子。
事後,案發現場共發現三具屍體,其中一具爲犯罪嫌疑人胡ṱü₁立。
而另外兩具屍體因燒傷嚴重無法判斷身份,只知一男一女,警方判斷爲胡立同夥。
屍體……根本不是什麼同夥。
就是蔣嘉育的親生父母。
也是這個時空的我和蔣欽和。
那我之後遇到的是……
手微微發抖,我問蔣嘉育:「嘉育,你爸爸呢?」
「爸爸出差了呀。」
「他經常出差麼?」
蔣嘉育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搖了搖頭:「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
「之前你出差了一年纔回來,爸爸也要出去這麼久嗎,爲什麼都不給嘉育打電話呀。」
所有的因果好像都串起來了。
蔣嘉育父母死的那天,正是蔣欽和誤入時空隧道的那天。
他救出了蔣嘉育,而後謊稱母親出差。
一年後,我誤入隧道,順理成章的成爲了出差回來的母親。
怪不得當時保姆看見我,說得第一句話是:「太太,您出差回來了」。
入夜,蔣嘉育躺在我的懷裏。
經過幾天的陪伴,小傢伙和我已經越來越親近。
「嘉育,你怪以前媽媽對你不好嗎?」
蔣嘉育搖了搖頭。
「不怪媽媽。
「爸爸說,媽媽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媽媽只是生病了,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媽媽,你現在病好了,對嗎?」
抱緊懷裏的男孩,我眼眶泛紅:「對,媽媽病好了。」
蔣嘉育鬆了口氣,揉搓着眼睛往我懷裏縮了縮。
「媽媽,我有點想爸爸了。」
「媽媽……好像也有點想他了。」
-12-
再次回到現即時空,是兩個月之後的事。
這天醒來,我仍舊第一件事是摸身邊的孩子。
結果沒碰到軟乎乎的小傢伙,好像摸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閉着眼抓了幾把,就聽有人說。
「再摸就要收錢了。」
我猛地睜眼,居然已經躺在了出租屋的小牀上。
更離譜的是,我跟蔣欽和緊緊抱在一起。
而我的手甚至還擱在對方胸口。
瞬間清醒。
「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能摸得這麼精準,要是故意的今天我豈不是要失了清白之身。」
「哦,不對。」
蔣欽和彷彿想到什麼,「我的清白早就被你奪走了。」
兩個月前某個少兒不宜的畫面直衝腦海,遲來的尷尬快要讓我原地消失。
正要開口,一道稚嫩的童聲從牀底下傳出來。
「媽媽,嘉育爲什麼睡到地上去了?」
隨後聲音帶着哭腔:「我這是在哪裏呀,我的媽媽呢……」
我連忙下牀把嘉育抱在懷裏。
耳邊是蔣欽和的冷嘲熱諷:「讓某人換張大點的牀,她不肯。現在好了,自己兒子睡地上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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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和我離開那天一模一樣。
桌子上放着我沒搬走的瓶瓶罐罐。
沙發上還有我丟在這裏的幾個玩偶。
衣櫃裏塞着我買給蔣欽和的衣服。
就連洗漱臺上的用品都和過去的如出一轍。
「你……還在這裏住?」
我以爲蔣欽和應該早就搬走了。
他家那麼大,又何必在這蝸居生活。
蔣欽和只是輕哼了聲:「我走了,某人找不到回家的路該怎麼辦。」
聞言,我垂下眼,掩住了某種幾欲掩蓋不住的強烈情緒。
蔣嘉育對這次的「穿越」最爲淡定。
小傢伙不懂什麼平行時空,什麼穿越理論。
他只知道自己見到爸爸了。
興奮地問我:「媽媽,是不是因爲你想爸爸想得受不了了,所以帶嘉育來找爸爸了!」
抬頭,正對上蔣欽和意味深長地視線。
我趕緊說道:「我我我沒想他。」
「媽媽騙人!」
蔣嘉育小嘴一撅,跟蔣欽和告狀:「昨晚媽媽明明跟嘉育說想你了,媽媽羞羞臉不承認。」
我:……
好兒子,你可少說兩句吧!
畢竟是蔣嘉育進入平行時空的第一天,我們擔心會有什麼變故ţú⁷。
決定在出租屋裏再住一夜。
晚上蔣嘉育洗完澡,開心地在小牀上打滾。
隨後宣佈:「我喜歡這裏。」
我好奇:「爲什麼?」
蔣嘉育嘴巴一咧:「這裏只有一個房間,嘉育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睡。」
然後嘟囔:「別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一起睡的,只有嘉育不是。」
我和蔣欽和對視了一眼,隨後視線飛速分開。
都不知道怎麼跟嘉育解釋,雖然我倆是他血緣上的父母,但目前還確實不是兩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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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之後我才知道,胡立被開除了。
「身上背了幾起性侵女職工的案子,還被查出了非法轉移公司資產,加上倒賣違禁藥物,數罪併罰被判了無期,他不會有機會再出來了。
「所以你也知道當年是胡立故意下藥……」
蔣欽和搖了搖頭:「當初我只是推測胡立身上有經濟問題,所以蔣欽和把他開除了。但是看了你那天參加完晚宴的狀態,我才反應出來不對勁,原來他們之間另有隱情。」
另一個時空的蔣欽和與蘇漾,就是因爲當初胡立事件陰錯陽差地度過了一夜春宵。
後來,蘇漾懷孕,兩人被迫結婚。
而蘇漾因爲這一系列的事,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也是因此,蔣欽和將胡立逼入絕Ŧù₅境,最後讓對方狗急跳牆造成悲劇。
我沒忍住問蔣欽和:「其實有件事我有點好奇。你說,他們喜歡過彼此嗎?」
蔣欽和猶豫了片刻,纔回答:「我不知道,我衝進去的時候蔣欽和已經沒有意識了。
「我只知道,在他臨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拼盡最後一口氣爬到了蘇漾身邊。」
他們的屍體,是擁抱着對方的。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是他們相遇的方式不對,如果沒有那一晚,或許他們也能正常相遇、戀愛、結婚。」
蔣欽和猶豫了片刻,握住了我的手。
「所以這次,你願意和我以正確的戀愛方式,重新認識一次嗎?」
我猛地抬頭,對上蔣欽和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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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幼兒園開學。
蔣嘉育遲遲沒能回到原本的時空。
我和蔣欽和盤算着,給蔣嘉育在這個世界上個戶口。
我怕蔣欽和不好意思開口,主動說道:「不如我們直接登記結婚?」
結果蔣欽和不樂意了。
「你別想以嘉育爲藉口,打着走捷徑的小算盤。我說過,咱倆正常戀愛、求婚、結婚,哪個環節都不能少。」
對這件事,蔣欽和總有種莫名的執着。
「那怎麼辦,不然登記在我的名下?反正我沒有父母,戶口本上就我自己。」
「未婚的情況下,突然多了個四歲半的兒子,你就不怕被同事戳脊梁骨?
「私生活不檢點、爲錢生孩子、第三者上位失敗……我都能想到你的傳聞會有多離譜。」
「那你說怎麼辦!」
「這個社會,大家對男人的包容度可高多了。」
然後隔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蔣欽和本人有一個兒子。
所有人都在猜測孩子他媽是誰。
「能給我們蔣總生孩子,上輩子拯救銀河系了吧!」
「就蔣總,不爲名分純倒貼我也願意啊。」
「也不知道蔣總招不招聘後媽,我完全可以勝任!」
「後媽+1,我也報名!」
晚上,蔣欽和帶着蔣嘉育,父子倆準備接我下班。
我怕被同事看見:「你把車停到地鐵站那邊就好,我走過去。」
蔣欽和不願意:「怎麼,是我見不得人?」
「後媽太多,我怕他們看見嘉育打起來。」
蔣欽和:?
蔣嘉育:「後媽,什麼後媽,媽媽你不要爸爸了?那我選擇你,嘉育不要後媽!」
蔣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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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嘉育上一年級的時候,蔣欽和跟我求婚了。
那天,蔣嘉育的表現比蔣欽和還緊張。
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去喫晚飯。
席間上了個蛋糕。
本來我想給嘉育喫,結果男孩連連擺手。
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我:「媽媽喫、媽媽喫!」
然後我喫的時候還叮囑我:「媽媽慢慢喫,別把爸爸給你準備的戒指咬壞了。」
結果他說完, 我還沒開口。
他眼眶逐漸泛紅, 隨後號啕大哭起來。
「完蛋了,我把驚喜說Ţùₖ漏嘴了嗚嗚嗚……」
搞得我跟蔣欽和哭笑不得,手忙腳亂地安慰小傢伙。
直到我保證不會因爲這件事,拒絕他爸爸的求婚才作罷。
晚上蔣欽和摩挲着我的戒指,笑着嘆了口氣。
「蛋糕求婚是嘉育提的, 也不知道看了什麼電視劇,非要讓我也效仿。搞成這樣,你有沒有一點失望?」
我哼了聲:「你纔是沾了你兒子的光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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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嘉育五年級那年,我懷孕了。
其實要寶寶這件事, 並不在我和蔣欽和的計劃之內。
我和他都害怕懷孕會破壞某種時空法則。
我不感冒這個風險。
這件事我們沒有告訴蔣嘉育, 私下決定把孩子打掉。
但也不知道蔣嘉育怎麼會突然知道了這件事。
他說:「媽媽, 您知道嗎?爸爸從小教給我的第一課, 就是離別。
「如果因爲懼怕離別, 而選擇不開始, 是懦夫的表現。
「媽媽,我不想當懦夫, 你也不要當, 好嗎?」
十個月後,寶寶出生了。
萬幸, 是個女孩。
我們取名爲蔣時宜。
原本調皮的小孩在蔣時宜出生之後,彷彿一夜長大。
居然化身爲了妹奴。
對蔣時宜的所有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小丫頭三歲那年,蔣時宜看中了一個布娃娃。
當時我嫌家裏玩具太多放不下沒給買, 氣得小丫頭又哭又鬧。
回來買了一個小蛋糕才哄好。
原本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 結果一個月後我回家,突然發現坐在客廳的蔣時宜手裏正在擺弄一個陌生的娃娃。
「是哥哥送給時宜的!」
蔣時宜抱着娃娃不肯撒手。
後來我才知道,蔣嘉育捨不得妹妹難過,居然攢下了半個月的早餐錢給她買玩具。
我氣急:「蔣時宜遲早要被你這個哥哥慣得嫁不出去!」
結果蔣嘉育更得意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哥哥養她一輩子!」
然而還沒等到蔣時宜長大, 蔣嘉育就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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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嘉育的消失, 是一個稀鬆平常的上午。
他說自己好像有點頭暈,回房間之後再也沒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蔣嘉育自己早有預感。
在他的房間, 我發現了一封信。
「老爸老媽: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我大概率已經回到了屬於我的那個世界。
其實, 爸爸很早就告訴過我,關於時空的祕密。
我也很早就知道, 你們並非我真正意義上的父母。
我時常覺得自己是時空的寵兒。
因爲這段特殊的際遇, 讓我擁有了一個超完美的童年。
我珍惜和你們相處的每一天。
也時常會暗暗祈禱, 如果我能在你們身邊一輩子就好了。
但人生似乎終有別離, 我竊取到的幸福時光也終於迎來了它的句點。
有太多的難過、也有太多的不捨。
唯一慶幸的是,在沒有你們的世界, 我依然能帶着飽滿的回憶度過。
對了,有句話我怕我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爸爸媽媽, 你們是全世界最棒的父母, 我永遠愛你們。
如果今天妹妹睡醒,問到哥哥去哪兒了。
請幫忙轉告她,哥哥去旅行了。
等我回來, 會給她帶最甜的糖,最大的花,最可愛的髮卡和最漂亮的娃娃。
你們永遠的時空兒子蔣嘉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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