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檸

嫁給傅宴之的第四年,我被他親手送進了監獄。
入獄前他對我說:
「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
「希望這次過後,你能學乖點。」
後來,我毀了容,瘸了腿,真的如他所願變得很乖。
可他卻開始紅着眼求我,「和以前一樣愛我好不好?」

-1-
出獄那天,外頭下了好大一場雪。
送我的獄警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
經歷了一系列的手續後,監獄的大門終於打開。
「家屬呢?」
我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她倒也沒有介意,反而拍拍我的肩,柔聲道:
「這三年,你丈夫來了很多次。」
「看得出來,他很關心你。」

-2-
獄警不知道送我進監獄的就是我的丈夫傅宴之。
所以纔會說出「關心」這個詞。
不過也有道理。
他確實會關心我。
關心我什麼時候死。
三年前,我捅了姜玥一刀。
她是傅宴之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最後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我可能還會再捅第二刀、第三刀,直到把她捅死爲止。
猶記得,那時傅宴之臉色慘白,把姜玥抱進懷裏。
他捂住姜玥的傷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緊張:
「玥玥,你不會有事的,醫生很快就來了。」
姜玥像脫了水的魚,看向我時,全身突然變得僵硬:
「宴之……我……我好害怕。」
傅宴之順着她的視線掃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我:
「南檸,我不會放過你的。」
聽到這話時,我出奇地平靜,甚至還騰出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意料之中。
傅宴之從不會站在我這邊。
我傷了姜玥,他就要讓我付出代價。
殘陽混着血跡,沉入地平線。
隨即耳邊傳來一聲長長的警報聲。

-3-
我被判了三年。
法官詢問我爲什麼持刀傷人。
我只說:「她殺了歲歲。」
所有人都不知道歲歲是誰。
除了傅宴之。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
「南檸,你瘋了?爲了一隻狗,你就要殺人嗎?」
從始至終傅宴之都覺得我不可理喻。
我看着他這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只覺諷刺。
他不懂歲歲對我的意義。
它不是普通的小狗。
它是我的家人。
四年前,我把它從垃圾堆撿回來。
給它洗澡,餵它喫飯,帶它治病。
那些孤獨寂寞的日子,都是它陪我熬過去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它愛我了。
只有它。
我永遠忘不了,歲歲那天的模樣。
瘦瘦小小的,躺在我懷裏一動不動。
我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傅宴之,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傅宴之表情一滯,可很快就恢復如常。
「南檸,一隻狗而已,你太任性了。」
「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
「希望這次過後,你能學乖點。」

-4-
其實剛進監獄的那幾天晚上,我總會夢見姜玥那副可怖的嘴臉。
夢見她在我耳邊講述歲歲的死亡。
「那畜生和你一樣,賤得很。」
「明明自己沒什麼本事,還總裝作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實在太不聽話了。」
「我只好把它吊起來,用開水一遍遍地燙,直到它連叫都不會叫,我才把它放了下來。」
「誰知道,它那麼經不起折騰,沒玩幾下就全身痙攣,蹬着腿,嚥氣了。」
「真是,抱歉吶,南檸小姐。」
……
我不明白。
歲歲那麼好。
它從不隨便咬人。
大家都很喜歡它。
有怨氣衝我來,不行嗎?
爲什麼要殺了歲歲?
那幾天,恨意幾乎充斥了我的全部身心。
我開始後悔。
後悔爲什麼不直接用刀劃破她的喉嚨或者插進她的心臟,這樣她就肯定活不成了。
可慢慢地,我就沒空想那些了。
因爲我天天都在捱打,身上早就沒了一塊好地方。
我每天都很忙。
忙着討好監獄裏的大姐。
忙着做她們的舔狗。
忙着考慮怎麼樣才能少挨些打。
這種日子持續了很久。
我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停止打我的。
或許是她們覺得沒意思了,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我不知道。
我只記得,她們沒有搶走我被子的那天晚上,我差點高興得哭出來。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了。

-5-
「南檸,出去以後,朝前走,別回頭。」
這是獄警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和她告別後,我拖着受傷的腿,緩緩走出大門。
我沒有告訴傅宴之今天出獄的消息。
因爲我怕了。
不僅僅是因爲捱打。
在監獄的第二年,發生了火災。
我很不幸,又很幸運。
不幸的是我被困在了大火裏,毀了容,瘸了腿。
幸運的是消防員沒有放棄我,冒着生命危險把我給救了出來。
我被困在大火裏不是偶然。
因爲當時我明顯感覺到有人推了我一把,所以我纔會跌倒在地,被重物壓住了腿。
這很難讓我不多想。
我傷害了姜玥,或許他根本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我。
爲了活命,我必須離傅宴之遠遠的。
畢竟,他從來不愛我。
他娶我,也只是出於利益。
新婚夜,他佔有我的身體時,嘴裏意外喊出的那「玥」字,就足以說明一切。
那晚的月光透過窗戶,映在被撕裂的婚紗上,留下一地銀白,與之一起破碎的還有我年少時的夢。

-6-
我不想再和傅宴之有任何的瓜葛。
所以我絕對不能再回傅家。
我坐上監獄門口的公交車,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直到司機提醒我到了終點站時,我纔回過神來。
這裏離市中心很遠,人們的生活水平普遍很低。
嘈雜的菜市場夾雜着絲絲縷縷的煙火氣。
在這裏討生活似乎不需要背景、學歷、家世。
好像只要你肯賣力,就能活下去。
我突然覺得這兒是個不錯的安身之所。
市場門口有家早點鋪子,招長期工。
凌晨三點上工,上午十一點下班。
一個月兩千八。
我滿心歡喜地前去應聘,可老闆娘再看到我臉上燒傷的疤痕時,猶豫了。
我急忙從兜裏拿出口罩戴上:「我會遮住的,不會嚇到客人。」
店裏應該是很缺人手,即便我腿腳不利索,老闆娘也還是收下我了。
緊接着我又去租了間屋子,雖然只有二十平,但勝在房租便宜。
然而就在我準備離開時,聽到其他租客和房東的對話:
「你看今天的新聞沒,傅氏總裁發佈了尋人啓事,要找剛出獄的妻子。」
房東捂着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啊?」
租客繼續說道:「這總裁真是又帥又深情,不過話說回來,他老婆爲什麼會坐牢啊?」
我下意識地把臉上的口罩戴得嚴實了些。
後面的話我沒敢再聽,便關上了房門。

-7-
夜晚,我躺在吱呀作響的木板牀上,輾轉反側。
我有點搞不懂現在的傅宴之。
我已經坐了牢。
爲什麼他還不肯放過我?
我開始無意識地摳着手指,思緒不知怎的飄回了過去。
我和傅宴之從小就認識。
我喜歡他。
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
大人們常說我們這叫青梅竹馬,以後我是要給傅宴之做媳婦兒的。
傅家和南家在生意上一直是合作伙伴。
豪門聯姻,早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對於我們兩人的婚事,雙方父母都是心照不宣。
可我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他俯下身子聽我說話時認真的模樣。
喜歡他笑起來好看的梨渦。
喜歡他帶着我逃課時的身影。
喜歡他爲了我打架時那雙桃花眼裏流露出來的桀驁不馴。
我以爲他也是喜歡我的。
直到——姜玥的出現。
她是我們班唯一的貧困生。
梳着高馬尾,穿着洗到泛黃的白裙子。
認真好學,人美心善。
大家都很喜歡她。
包括傅宴之。
那是我第一次在傅宴之眼裏讀到愛意。
他會爲了姜玥和其他人飆車。
會給姜玥親手做巧克力。
他的身邊不再有我。
只有姜玥。
但我不喜歡她。
因爲我曾見到過她對校門口的混混曲意逢迎矯揉造作的模樣。
和她平時清冷孤傲的性格截然相反。
而當我把這件事告訴傅宴之時,他卻鮮少地對我冷了臉:
「南檸,我一直以爲你雖然任性,但是個好女孩,想不到你也和那些人一樣,懷疑玥玥。」
南檸。
他以前從不叫我南檸。

-8-
我感覺,傅宴之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不是一個非要死乞白賴纏着別人的人。
傅宴之喜歡姜玥,我可以成全。
所以在高考結束後,我報了外地的大學。
我開始適應着沒有傅宴之的生活,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中去。
那段日子很平靜,也很充實。
我那時覺得要是一輩子能這樣平平淡淡的也不錯。
可上天總是這樣喜歡與人開玩笑。
大二那年,我的父母因車禍去世了。
我頭一次發現,原來人在傷心到極致時,是不會掉眼淚的。
乾嘔、失聲、耳鳴、四肢冰冷。
我如同提線木偶般看着那些前來弔唁的人。
大抵都在可憐我,或是心疼我。
我也分不清誰真誰假。
就在我快要力竭倒下時,猛然被人拉進了懷裏。
是傅宴之。
我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他紅了眼眶,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小檸,別怕,我在。」
自從爸媽出事以來,他是第一個擔心我會害怕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我和他像是回到了少年時。
回到了沒有姜玥的日子。
那個時候的他對ţüₖ我很好。
恍惚間,他還是那個爲我打架,帶我逃課的傅宴之。
「阿宴,我以後,都是一個人了。」
我抵在他的懷中,淚流滿面。

-9-
父母離世後,我不得不學着接管南氏。
董事會那些人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對我的領導根本不服氣。
他們認爲我根本沒有能力。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我大學沒有畢業,更沒有進公司實習過,許多時候就是個門外漢。
可我不能把南氏交到這些人手裏,他們個個都想着撈錢,甚至還逼迫我賣掉經營多年的品牌。
這樣做,無疑會毀掉我父母心血。
窮途末路之際,傅宴之的爸爸找到了我。
他告訴我只要傅南兩家聯姻,那些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傅叔叔是個生意人,虧本的買賣他從不會做。
聯姻可以讓我擺脫困境,同樣也可以讓傅家更上一層樓。
但這樣做,對傅宴之不太公平。
他喜歡的人是姜玥。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顧慮,傅叔叔補充道:
「那個叫姜玥的,已經出國了。」
「聯姻的事,宴之同意的。」
「你們都長大了,應該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傅叔叔的意思很明確。
像我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聊些情情愛愛,所有的一切都應該以家族利益爲先。

-10-
我和傅宴之就這樣結婚了。
在這場充滿利益糾葛的婚姻中,我們各取所需。
年少時的愛還剩幾分,我不知道。
或許在我父母離世時,他曾真真切切地心疼過我。
但在姜玥離開時,他應該還是怨我的。
可日子終歸是要過下去的,這個道理我懂,傅宴之也懂。
所以他纔會在某個意亂情迷的深夜,抱着我說:
「小檸,我們以後好好過。」
我想,他應該也是認命了。
我開始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妻子。
傅宴之很怕黑,晚上睡覺時,家裏總是燈火通明。
車庫離家門那段小路沒有夜燈,所以我每晚都會去那裏接他。
然後拉着他的手,一起回家。
歲歲就是在那條小路的花叢中撿到的。
它渾身髒兮兮的,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我。
我將它抱在懷裏,安撫它的情緒。
它很乖,時不時還會用腦袋蹭蹭我的衣服。
我忽略了傅宴之眼中閃過的不耐,就這樣把歲歲帶回了家。
歲歲和我一樣,都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
是我沒有保護好它,把它弄丟了。

-11-
我不知道四年後姜玥還會回國。
而且自她回來以後,傅宴之就很少回家了。
我每天在門口等着,可總等不到他,甚至連一條短信都沒有。
偶爾回來,身上還有不知名香水的味道。
不知道是誰的,但肯定不是他的。
有天晚上,他給我發短信,說自己喝多了,讓我接他回家。
當我推開包廂的門時,看見的是他把姜玥抵在牆角,熱烈地接吻。
傅宴之失控了,他們吻得難捨難分。
我聽見他不甘地抱怨:
「爲什麼,嫁給我的不能是你。」
我麻木地關上包廂的門,就像自己從未來過。
那一刻,我突然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不愛傅宴之了。
……
傅宴之沒有和我提離婚的事。
即便姜玥回國了,即便姜玥向他表露了愛意,他也不會跟我提離婚。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艱難地維持着這個令他窒息的婚姻。
哪怕慈善晚宴上姜玥出醜,他也不會爲她說話。
因爲他是傅宴之。
可我沒想到姜玥會不擇手段到去傷害歲歲。
她是故意激怒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動手,讓我坐牢。
她很聰明。
她知道傅家不會要一個坐過牢的女人。

-12-
我以爲出獄後,可以睡個好覺的。
沒想到還是失眠了。
凌晨兩點半,我洗漱完畢後,就去了早餐店工作。
老闆娘嫌棄我走路難看,只讓我在後廚洗碗。
好在我踏實肯幹,從不抱怨,老闆娘對我還算滿意。
除了,上廁所打報告這一點。
她煩不勝煩:「想上廁所就自己去,不要打報告,客人聽見了會笑話的。」
我訕訕地點頭。
下回,還是忍不住。
這是在監獄裏留下的習慣,上廁所打報告。
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我包攬了店裏所有的髒活累活,我想讓自己忙起來。
因爲一旦停下,我就會發呆,摳手指,摳到流血。
這樣實在不像一個正常人。
誰也不會想到曾經光鮮亮麗的南大小姐,如今會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洗碗工。
可這好像就是我的命。

-13-
再次遇到傅宴之是在半個月後。
我早該想到,他如今事業蒸蒸日上,找個人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那天中午下班,有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跟着我。
我走得快些,它便快些。
我慢些,它也慢些
我驟然停下,它也迅速踩了剎車,擋ẗŭ̀₄住了我的去路。
終於,車門打開,下來的是個穿着黑色西裝、身姿挺拔的男人。
那雙熟悉的桃花眼,讓我手腳有些冰涼。
我沒有再看他,繼續往前走。
可就在即將擦肩而過時,手腕忽然被他緊緊地抓住。
我掙扎,奈何男女力氣差距太大。
他顫抖着想要觸碰我臉上的疤痕時,被我偏頭躲開。
良久,他紅了眼眶,聲音哽咽:
「小檸,跟我回家,好嗎?」
我還是沒能忍住心底的厭惡,諷刺地看着他。
傅宴之抬起的手頓時僵在半空,顯得有些無措:
「小檸,你爲什麼不通知我你出獄了?」
聽他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些話,我差點沒吐出來。
通知你,然後等着你繼續報復我嗎?
我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聽着他的敘述。
「小檸,我知道你怨我,可你犯了錯,觸碰了法律,必須要接受懲罰。」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們重新開始,跟我回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低下頭,不再看他。
這場對峙以我的無視告終。
冬日的冷風刺得人骨頭生疼。
最後,傅宴之妥協,放開了我的手。
「小檸,我明天再來看你。」

-14-
傅宴之沒有離開。
凌晨一點,我看到他的車子停在了樓下。
冬天的夜晚,沒有月亮。
窗外的狂風,似是悲鳴的嘶吼,令人心頭髮顫。
我控制不住地從心底生出一片惡寒。
鬧鐘的鈴聲再度響起,今夜又失眠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早餐店上班,傅宴之跟在了我的身後。
我還是沒有和他說話,他試探性的詢問、關心,全部被我一一忽略。
我把他當作空氣,晾在一邊。
我以爲這樣就能讓他離開。
只不過,我想錯了。
現在的傅宴之就像是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我不想承認,可我的的確確被傅宴之的出現給影響到了。
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少,發呆的時候越來越多。
有天早上洗碗時,我走了神。
不自覺地摳起Ťůₙ了手指,殷紅的血跡沾到了碗上。
老闆直接破口大罵:
「平時上廁所打報告也就算了,今天還把你的血弄到了我的碗上!」
「醜八怪一個,幹活還不利索,真是噁心死了。」
就在我以爲下一秒便會被趕出飯店時,一道身影擋在了我的面前。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說南檸?」
傅宴之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陰鷙,這是他即將發怒時的徵兆。
老闆娘本欲再說些什麼,可在注意到傅宴之停在外頭的豪車時,立刻轉了態度。
她順勢拉着我的手,虛情假意地關心起來:
「南檸,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剛就是着急了,手受傷了,就先回家休息,店裏的事你就先別管了。」
我面無表情地抽出了被老闆娘拉着的手,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早餐店。
我知道,這份工作要幹不下去了。

-15-
傅宴之追了出來。
不,準確來說不能叫追。
因爲我行動不便,他只是快走幾步就輕鬆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愛着姜玥的是他。
現在和我糾纏不清的也是他。
「小檸,你不要去那裏工作了。」
「我會帶你去看醫生,治好你的腿,國內不行,我們就去國外。」
「還有你的臉,都會治好的。」
「就算,治不好也沒關係,無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陪着你的。」
「小檸,我們還沒有離婚,你還是我的妻子。」
傅宴之抓住我的手腕,滔滔不絕地說着一堆我根本不想聽的廢話。
我猛地甩開他,急急地往後退了幾步。
厭惡地看着被他觸碰過的地方。
傅宴ƭų₉之無奈地閉了閉眼。
半晌,他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艱難道:
「小檸,南氏的老宅在我手裏。」
「只要你答應和我回去,我就把它還給你。」
我愣住了。
傅宴之口中的老宅,是我住了二十年的家。
三年前,因爲我入獄的事情,南氏的股票急劇下跌,公司面臨破產。
樹倒猢猻散,平時與我交好的富家子弟個個閉門不見。
就連傅家,也袖手旁觀。
無奈之下,我只好同意賣了南氏的老宅,去發放員工的最後一筆工資。
買下老宅的是我父親的朋友,他答應過我不會轉手,也不會翻修。
只要我有錢隨時可以買回去。
我也曾幻想過,自己好好努力,重建南氏,收回老宅。
但這似乎都成了癡人說夢。
我坐過牢,沒有公司肯要我。
出獄後,我有去打聽過。
得到的結果是買家把房子轉手,去了國外。
沒想到會是傅宴之。
你瞧,我以爲出獄就可以獲得自由。
就不用再過那些讓人感到屈辱的日子。
但顯然並沒有。
我還是不能ṭů₊隨心所欲地生活。
「傅宴之。」
這是我出獄後,對傅宴之說的第一句話。
他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兒,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我的話就澆滅了他所有的希望。
「你就不能ẗū́⁸放過我嗎?」
我沒有去看他的反應。
不知何時,傅宴之把我拉入了他的懷中。
他抱得很緊,生怕一鬆開,我就會逃離。
「小檸,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這三年來,你不接受我的探視,我已經快被逼瘋了。」
「我知道你恨我,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補償你的,相信我好嗎?」
……
傅宴之說了很多。
可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我麻木地坐上傅宴之的車。
窗外那些逐漸熟悉的道路,讓我有些恍惚。
老天爺,我沒做過什麼壞事的,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16-
傅宴之把我帶回了花溪別墅。
那是我們住了三年的地方。
剛下車,我就見到了姜玥。
她穿着一身昂貴的華倫天奴,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我。
在看到我臉上的疤痕後,眼中的輕蔑無處遁形。
她走上前挽上傅宴之的胳膊,笑着說:
「宴之,我終於見到你了。」
傅宴之沒說話,往後退了幾步,隔開了他與姜玥的距離。
女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宴之,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她曾經要殺我,我見到她就會害怕,你讓她離開好不好?」
傅宴之眉心微蹙,有些不悅: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小檸她是我的妻子。」
「永遠都是。」
平心而論,要是換作以前,聽到傅宴之說這話,我可能早就高興得找不着北了。
可現在,我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像是要吐出來。
姜玥顯然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剛剛囂張的氣焰蕩然無存。
她眼眶裏閃爍着晶瑩的淚花,要掉不掉的,很是惹人憐愛。
「那我呢?」
「宴之,你從前不是說娶南檸是迫不得已嗎?」
「你不是說,她在你眼裏就是你的妹妹嗎?」
傅宴之沉思片刻,像是憶了往事,神色懊悔:
「姜玥,過去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其實我真正愛的人一直都是南檸。」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她早就已經走進了我的心裏。」
「她不在的這三年,我很痛苦,這種痛苦和你當初離開我時完全不同。」
「這種痛是撕心裂肺的。」
「我後悔送她進監獄了。」
傅宴之深情款款的告白,讓我出奇地平靜。
某一瞬間,我甚至覺得他很幼稚,還想給他普及一下法律相關知識。
我想告訴他,我進監獄是因爲我犯法了。
他後不後悔,並沒有任何影響。

-17-
老宅轉讓的手續,有些麻煩。
傅宴之說他會處理,讓我等幾天。
他還說姜玥不會出現在花溪,讓我放心住。
我從不信他說的。
因爲此刻,姜玥已經來到了我面前。
「南檸,你都這副模樣了,爲什麼還要纏着宴之?」
姜玥收起了眼淚,儼然變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你有病吧?」
我沒忍住,嘲諷出聲。
「你自己把傅宴之當成寶,就以爲全世界的人都當他是寶嗎?」
「我是真心地祝福你們這對渣男賤女鎖死的」
姜玥猛地瞪大雙眼,裏面有藏不住的憤怒:
「南檸,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
我無奈地搖搖頭。
「姜玥,我不過罵了兩句,你就受不了了?」
「放心,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在這裏罵罵你。」
「我只恨自己沒本事,不能讓你們付出代價。」
看着她這副喫癟的嘴臉,我很想放聲大笑。
可是我不能笑。
我害怕笑着笑着就會控制不住地哭出聲。
那樣就太丟人了。
我把姜玥趕了出去。
臨走前她還對我發狠道:
「南檸,你別得意。」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18-
姜玥說,她會讓我付出代價。
只是我沒想到,這代價來得這樣快。
我趕到老宅時,房子已經被烈火吞噬了大半。
滾滾濃煙沖天而上,空氣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眼淚落下來,混進泥土裏。
我看見,姜玥從角落裏走Ťů₅出來。
「南檸,這ƭű⁺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
「不管是那隻狗也好,還是這個房子也好,我都不會放過。」
她好像瘋了。
明明苦心經營了多年,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這步,這麼一鬧,她就什麼都沒了。
不過,我覺得自己也要被她逼瘋了。
當初想要殺死她的衝動再度襲來。
我起身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快要把她掐死。
她害怕極了,用盡全部的力氣才把我推開,捂着脖子不停地喘息。
她踉蹌了一下,連滾帶爬地逃竄。
我被她推倒在地,額角磕在石頭上,流出汩汩的鮮血。
我卻像絲毫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抓起地上的石頭,狠狠地向她砸去。
就在我以爲她會被我砸中時,傅宴之突然出現把她護在了身後。
他爲了保護姜玥,連命都不要了。
「小檸,你流血了,我送你去醫院。」
傅宴之被我砸得不輕,連連咳嗽了好幾聲,臉憋得漲紅。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遮住了眼前的一切。
我抬腳,幾乎要衝進火光裏。
沒了。
我什麼都沒了。
爸、媽,我該怎麼辦?
我控制不住地癱軟下來,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19-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傅宴之,他放走了姜玥。
他說,他欠姜玥一條命,他沒辦法。
「小檸,當初我惹了事,被一羣混混堵在巷子裏,是姜玥救了我。」
「她被那些人侵犯了,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能活下來很不容易。」
「這是我欠她的。」
我側過身,看着眼前人痛苦的神色,譏諷道:
「你欠她的,就該我來還嗎?」
傅宴之雙眼猩紅,急忙向我解釋:
「小檸,我和姜玥已經兩清了,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以後,就我們兩個人。」
「我求你,還和以前一樣愛我,好嗎?」
兩清?
結束?
想得美。
遊戲明明纔剛剛開始。
我輕輕地抓住傅宴之的手,柔聲道:「好。」

-20-
出院後,我和傅宴之說自己想找份工作。
他二話不說就把我帶進了他的公司。
我自然也是樂意之至。
因爲傅宴之確實是一位很優秀的老師,跟着他,我能夠學到很多知識。
我總會在他教我時,做出一副崇拜的樣子。
像極了年少時我迷戀他的模樣。
他很喜歡。
一個知識點,總會不厭其煩地給我講上許多遍。
看到我從迷茫變得通透。
他說,他享受這種成就感。
這也讓我明白了,當初南氏破產,除了我入獄的影響,還有很大的原因就是管理出了問題。
我開始瘋狂地汲取知識。
至於公司其他人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這都不重要。
由着他們去,反正傷不到我。
我成長得很快。
傅宴之每次出差都會帶着我,去不同的國家,見不同的人。
慢慢地我從一個和社會脫節的人變成了上市公司的項目經理。
這樣飛速的成長,引起了傅宴之爸爸的關注。
其實從出獄後,我就一直沒見過他。
傅宴之說,他爸退休了。
在我看來,不是的。
他爸依舊掌握着公司的實權。
否則不會這麼快就找到我。
三年前我出事,他着急發佈聲明,撇清關係。
他表示傅家絕對不會包庇罪犯,還說會給姜玥補償。
無非就是怕南氏的禍患牽連傅氏。
他小心謹慎,步步爲營,終於換來他想要的。
現在的傅氏已經成了行業的翹楚。
他要我離開傅氏。
「南檸,你的存在會影響宴之。」

-21-
我告訴了傅宴之這件事。
晚上,我拉着他的手,走在回花溪別墅的小道上。
傅宴之怕黑,每次經過沒燈的這段路,他都會不自覺地抓緊我的手。
而這次,我鬆開了牽着他的手。
他很敏銳地察覺到這一變化。
「小檸,怎麼了?」
我抬頭,用一雙滿含淚水的眼望着他。
他很在意我的情緒,頓時有些緊張。
「小檸,你別哭啊,告訴我,怎麼了?」
我把他爸爸趕我走的事,添油加醋地說給他聽。
「阿宴,你會趕我走嗎?」
他把我攬進懷裏,寬大的手掌撫摸我的後背,聲音堅定:
「不會的,沒有人可以趕走你。」
……
傅宴之違背了他父親的意願。
不僅把我留了下來,還說要重新舉辦一場婚禮。
爲此他們大吵了一架。
多愛我?不見得。
他只是重新體會到了反抗的樂趣。
他當初對姜玥執念深,無非就是因爲他在父親的控制下的生活中太過壓抑了。
姜玥的出現,就像是調味劑,他可以小小地反抗自己的父親。
這種反抗對他而言有着類似罌粟一樣的吸引力。
傅宴之不愛姜玥,只是那可笑的救命之恩,讓他誤以爲是愛。
爲愛反抗,他覺得是偉大的。
可人只有無限接近快樂的時候,最快樂。
當他和姜玥在一起後,這種感覺就不存在了。
白月光一旦被拉入世俗,就會變得暗淡。

-22-
我和傅宴之從小一起長大,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
他又不傻,自然能感到我炙熱且滾燙的愛。
可在監獄的那三年,這種愛消失了。
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不見了,他會想,會念。
我的好,在他的印象裏不斷加深。
我要做的就是讓這份感情在他心裏留下烙印。
我開始和他提起以前的事。
傅宴之怕黑,是因爲小時候被他爸爸的小三鎖到地下室,兩天兩夜。
那個時候沒人關心他的死活,除了我。
我發現他不見了,於是去跟蹤那個女人。
我對他說:「其實當時我也害怕,害怕那個瘋女人會對我動手,可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傅宴之像是真的被感動了一樣,吻上我的額頭,情真意切:
「小檸,我愛你,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是最好的。」
我閉上眼睛,隱藏了自己的情緒,裝出一臉幸福的模樣。
我突然想起,他曾經對姜玥的轟轟烈烈。
如今倒是反過來了。
姜玥可能到死都想不明白,爲什麼傅宴之突然就不愛他了。
這個男人啊,就是賤。
永遠在渴求自己得不到的。

-23-
傅宴之對這次婚禮很是重視。
光是場地就換了好幾個。
我特地選了個他最忙的日子,去見了一個人。
徐磊。
他是那個打過傅宴之的混混。
更是姜玥的前男友。
從傅宴之說起姜玥救過他時,我便已經懷疑了。
我知道姜玥和校門口的那些混混玩得很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要說她是個見義勇爲的人,打死我都不信。
果然,我只是費了點心思,就瞭解了事情的全貌。
姜玥和徐磊不過是做了一場戲,目的就是想從傅宴之那裏撈點好處。
姜玥以死相逼,懇求傅宴之不要聲張。
這件事就被這樣不清不楚地揭過了。
後來,姜玥拿着傅宴之爸爸給的錢和徐磊一起去了國外。
只是沒多久,徐磊的本性就暴露無遺,不僅肆意揮霍,還動手打了姜玥。
姜玥忍無可忍拋棄徐磊,偷偷回國。
姜玥也沒想到的是,傅宴之即便結婚了也還念着她。
她開始後悔,甚至想要嫁給傅宴之。
不過這也情有可原。
眼前的這個男人,長相醜陋,粗鄙不堪。
提起姜玥,面部表情極爲猙獰。
「姜玥這個臭娘們,竟然敢自作聰明拋棄老子,現在還不是得乖乖在家伺候老子。」
「這種女人就是欠打,總想着飛上枝頭變鳳凰。」
姜玥也是倒黴。
被傅宴之強制送回老家後,就撞見了徐磊。
聽說徐磊把她當成僕人,非打即罵。
想來,姜玥心裏也是恨的。
我請求徐磊,千萬不要讓姜玥去到我和傅宴之的婚禮上搗亂。
「阿宴他有時還會想起姜玥,還說要給她一筆錢作爲補償。」
「我很擔心,所以懇求你看好她。」
我這副模樣,活脫脫像是害怕丈夫被搶走的卑微女人。
徐磊的表情有些鄙夷。
可在聽到「錢」這個字眼後,立刻換了態度,連連說好。
不過,他眼神里的貪婪出賣了他。

-24-
婚禮那天,傅宴之幾乎把全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來了。
我穿着潔白的婚紗,看着鏡子裏那張美豔的臉,有些恍惚。
傅宴之帶我去看了醫生,雖然有些痛苦,好在效果是好的。
到今天,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傅宴之從身後環住我的身體,將頭抵在我的脖頸。
「小檸,我好幸福,你呢?」
我也笑着點頭,做出嬌羞的樣子。
這倒真不是騙人。
我也覺得很幸福。
尤其是在婚禮開始後,見到姜玥的那一刻。
她應該受了不少罪,臉色蒼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
我知道,徐磊不會輕易放姜玥出來。
所以,我要讓徐磊知道,姜玥還有利用價值,還有創造金錢的可能。
以徐磊的性格,他一定會牢牢抓住這個機會。
對於目前這個結果,我很滿意。
姜玥這個瘋女人也不負衆望,拿着一把水果刀直直地衝向我。
可惜我已經提前做足了準備,在她快要捱到我的那一刻,迅速躲到了傅宴之的身後。
傅宴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明明已經被捅了一刀,卻還是把我死死地護在懷裏。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傅宴之已經快昏死過去。
「阿宴!」
我簡直要把我畢生的演技都貢獻在這裏了。
眼淚自始至終就沒有停下。

-25-
姜玥被警察帶走了。
以傅宴之爸爸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女人的。
當然,這些都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畢竟我的好丈夫,現在還在醫院。
傅宴之的狀況很不好。
因爲傷口過深,躺在牀上不能動彈。
我實在不想去照顧,便假裝心痛不已,哭暈過去。
傅宴之知道後,還在懊悔自己讓我擔心了。
不過,我總不能一直不去見他。
必要時還是要去的。
在我得知姜玥的事情徹底結束後,就去了傅宴之跟前。
他見到我很驚喜,由於太過激動,還咳嗽了好幾聲。
就在我準備坐下時,他卻變了臉:「小檸,出去!」
這樣的轉變讓我有些發矇。
就在我以爲他是心情不好時,空氣突然中瀰漫出一股奇異的味道。
我蹲下身查看,這才發現原來是傅宴之漏尿了。
他羞愧難當,扭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也不介意,只是握住他的手腕,柔聲道:
「阿宴,你放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永遠陪着你的。」
這話不是說給傅宴之聽的,是說給門外的他爸爸聽的。
我需要讓他明白我的誠心,這樣他纔會踏踏實實地讓我待在公司。

-26-
傅宴之的爸爸老了,他總歸要退下來。
繼承人除了傅宴之,別無他選。
可現在傅宴之不行了,他需要找個能真心對待傅宴之的人。
顯然,我達到了他的要求。
傅宴之生病這段時間,我接管了他的所有工作。
幾個大的項目,我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不僅如此,我對公司進行整改,引進新的技術。
開始董事會的人還有所不滿,可後來賺了錢,分到了好處,這些聲音也就消失了。
漸漸地,所有人都適應了我的管理模式。
……
一年後,傅宴之回到公司,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他的那一套,早就不合適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情緒。
由於生病時留下了太多恥辱的瞬間。
他的情緒很不穩定。
凡是經他手的項目,結局都很慘淡。
這種挫敗感讓他有些無力。
不過,我會安撫他。
我說:「阿宴,這些都不重要,養好身體纔是關鍵。」
這樣不痛不癢的一句話,讓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27-
傅宴之的失敗,讓我把他趕出公司有了很好的由頭。
在那以後,我們的身份好像對調了。
上班賺錢的人成了我,在家裏默默等待的人變成了他。
一開始,我還願意哄哄他,不痛不癢地安慰兩句。
可後來,公司實在太忙,我沒那麼多的精力再去應付他。
於是,當他又一次提出要和我看電影時,我直接冷了臉:
「傅宴之,公司那麼忙,你腦子裏想的就是這些嗎?」
「你懂點事好不好!」
他生氣了, 可又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出來。
他在隱忍。
只是這樣的事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我不再控制對傅宴之的脾氣, 他在我面前, 變得越來越小心翼翼。
有天,我看到牀頭櫃裏放着一瓶安定。
這才發現,原來傅宴之連入睡都成了問題。
我假裝沒看見, 不動聲色地把藥放了回去。

-28-
公司新來了個實習生, 長得很像年輕時的傅宴之。
上班第三天就和我微信表白,說他喜歡我。
向上爬的人,我見過很多。
但像他這種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在明知道對方有老公的情況下,還敢這樣明目張膽。
我沒有回應他。
因爲我想讓他知道向上爬的代價。
我平時極少給傅宴之主動打電話。
他聽到我的聲音後, 很是激動。
我告訴他,中午來公司,我想和他喫午飯。
他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愣了好久,纔回過神來:
「好!好!我一會就去找你。」
可惜那頓午飯沒有喫成。
因爲當傅宴之趕到時, 看見的是那個實習生攬住我肩膀的畫面。
我從來沒見過傅宴之那樣生氣,他全然忘記了從小到大受的教育。
拽着那人的衣領, 一拳又一拳地砸向他。
等到那人奄奄一息時,我纔拿起電話報警。

-29-
傅宴之沒有被警察帶走。
因爲他被確診了精神疾病, 關在了精神病院。
我本來是不想再去見他的。
只是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
我拿着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去見傅宴之。
他在精神病院,像是變了個人。
雙目無神,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護士說,他除了叫「小檸」兩個字, 再沒說過其他。
我告訴護士, 我就是小檸。
請她帶我去見傅宴之。
傅宴之見到我時,呆滯的臉上終有了一絲變化。
他先是笑,又是哭。
緊接着試探性靠近我,說「對不起」。
我擦掉他臉上的淚水, 輕聲道:
「阿宴,你愛我嗎?」
這次他沒有猶豫, 肯定地點頭。
我也滿意地笑了, 順勢道:
「可是阿宴變成了這個樣子, 會拖累小檸的, 阿宴想拖累小檸嗎?」
他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好一會兒,才痛苦地搖頭。
「那就在這裏簽字, 這樣你就不會再拖累小檸了。」
傅宴之艱難地拿起筆, 好好的名字被他寫得歪七扭八。
不過,所幸是簽完了。
最後,傅宴之像是清楚了一瞬。
在我離開時,拉着我的衣角,聲音哽了一下:
「小檸,你還會來看我嗎?」
我用力地甩開傅宴之, 溫聲道:「看時間,我很忙的。」

-30-
走出精神病院時,天空已經飄起了雪花。
我伸出手,試圖接住。
可在觸碰的那一瞬, 雪花頃刻間消失不見。
我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朝前走去。
我想不管未來如何,我都不會再回頭了。
– 完 –
□ 言嘿嘿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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