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出馬仙最愛立筷子。
要是村裏誰惹了不乾淨的東西,出馬仙就拿着筷子叫人祖宗名諱。
叫到哪個的時候,筷子立在碗裏,就知道是衝撞了哪位先人。
我小時候淘氣,拿着筷子喊我爹名。
結果……筷子立住了……
那天,我爹差點兒打死我。
可到晚上,我爹就發了癔症,拿着菜刀把自己腦袋剁了下來。
那時候我才知道,叫活人名,能看鬼上身!
-1-
我爹在我小的時候,就拿着菜刀把自己的腦袋剁了下來。
村裏的人都說,我爹是衝撞了什麼東西。
不過人死了,債也消了,我和我娘之後倒是沒遇到什麼髒東西。
可沒過幾年,我娘也步了我爹的後塵。
一個路過的行腳大夫看我可憐,將我收入門中。
我這師父倒是有些本事,行腳大夫不光醫術高明,還懂得一些道法。
入門的時候,我還有一個師哥,叫鐵十五。
他當年被人迷翻了,拉到集市上賣,也是師父救了回來。
可惜,我和師哥沒學多少東西,師父就駕鶴西去,只留了半本醫術和半本道術給我們。
我們也幹起了行腳的行當,我賣藥,師兄算命。
有錢了就去喝酒,沒錢了一起要飯。
一晃就是七八年,這期間倒也遇到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說最兇險,還得是在二道白河的時候。
那年三伏天,我們兄弟在二道白河附近的鎮子上行腳。
十五一個人坐在茶館外面的板凳上,戴着一副黑墨鏡,裝是摸骨的瞎子。
其實就是看看鎮子上的姑娘,討個便宜。
我就坐在茶館裏,喝着茶,給鎮子裏鎮民講行腳的故事:
「那個叫做範無咎,另外一個叫做謝必安,他們想要勾那娃娃的魂,還要問問爺爺我答應不答應!
「當下,我就是一雙筷子在手,盛了半碗水。
「嘴裏大喝一聲,陰司聽命,還不速速將這小兒的魂魄留下。
「你們猜怎麼着?」
我環顧四周,衆人紛紛起鬨:
「快,先生別賣關子。」
我當即一拍桌子:
țṻ⁶
「筷子立住了!那小孩的命,我給保下了!」
衆人當即叫好,我則從藥囊裏拿出了幾盒丹藥:
「這丹藥……」
還沒來得及賣,我就聽到外面十五的叫聲:
「張禿子,來給人瞧病了!」ťū⁸
-2-
「瞧他媽什麼病,不是買完藥就走嘛……」
我剛開口,就被進門的十五捂住了嘴巴。
跟着十五走進來的是一個美婦人,十五伸手去拉美婦人,人家把手縮了縮,沒讓十五得逞。
一眼我就明白了十五打了什麼主意。
當下我就拉着十五進了內堂:
「你他媽的,見到娘們就走不動路?」
十五義正詞嚴:
「去你奶奶的,老子還不是爲了賺錢,給人家摸骨呢。」
我白了十五一眼:
「老太太只算命不摸骨,一次半塊大洋,小姑娘只摸骨不算命,全是緣分不收錢,對吧。
「那你領過來的大姐,收了多少錢?」
十五嘆了口氣,說是不光沒收錢,還惹了一身騷。
原本他是打算摸個骨,佔了便宜就走的。
結果他那段「相沖羊刃並殺傷,必定上法場。劫殺星盤逢足坐,惡鬼死刑獄……」剛出口。
這美婦人就撲通一聲跪在了鐵十五的面前。
她說自己的確遭逢大災,希望先生能救命。
這般如此,害怕露餡的鐵十五隻能繼續裝成神棍,掐指一算:
「你的命非我能救,還要一位高人。
「這位高人,能從勾魂的使者手中救人,那本事可大嘞!」
說完,他就領着那美婦人,進了屋子裏來找我。
我看着鐵十五,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我去你奶奶的,老子可不管你的屁事。」
鐵十五還沒來得及繼續求我,就聽到外面撲通一聲,接近着就是咚咚咚的聲響。
那美婦人對着我的方向一邊磕頭,一邊唸叨:
「先生大德,還望先生能救救我!」
-3-
「脈象沉穩有力,面色紅潤,大姐,你這沒什麼問題啊。」
我說話的時候,十五不斷地給我使眼色。
我只好嘆了口氣:
「不過有些病症,是隱藏在五臟六腑之中的,光靠把脈不容易看出來。
「我這裏有一位神仙大力丸,你拿回去,一天兩次,半個月內,保證消除身體的隱疾。」
十五趕忙在下面給我比了一個大拇指。
我打了一個手語給十五:
「快滾!以後這種事別麻煩老子!」
然而,美婦人卻把我的大力丸放在了一旁,皺着眉:
「先生,不是我的問題,是我兒子。」
我和十五都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那美婦人的名諱是趙曉玲,她兒子鐵蛋最近出了一些問題。
連續幾天都不想起牀,每天ƭûₖ早上的時候,都喊着困。
起初趙曉玲只是以爲鐵蛋想要賴牀。
後來,鐵蛋的眼圈一天比一天黑,總是失眠。
這讓趙曉玲不知道如何是好,尤其是有人和她說過,精氣虧空了,就離死不遠了。
聽着趙曉玲的話,十五露出了奸笑,我也立刻明白大概的情況。
不過,我還是問了一句:
「敢問令公子今年幾歲?」
趙曉玲想了想:
「十四歲。」
我笑着寫了一張藥方,交給趙曉玲。
趙曉玲千恩萬謝轉身離開。
十五賤兮兮地看着我:
「你開了什麼藥方?」
我沒好氣:
「打孔豬肉一塊,要是有小母羊最好!」
十五愣了一下:
「小母羊?」
我哼了一聲:
「水手上船帶的那隻小母羊難不成是喫肉的?」
十五笑得更賤了!
可隔天早上,趙曉玲到了我們住宿的茶館。
她穿着一身大紅衣服,手拿三尺白綾,兩個眼睛通紅:
「庸醫,你害了我兒子,今天我就穿着這身紅衣服,吊死在你面前。
「我變成厲鬼,天天纏着你!」
-4-
「大姐,你聽我說,那方子就算沒什麼作用,也不至於害人!」
我趕忙和趙曉玲解釋。
那方子也不過是解決一些少年的相思之苦。
就算沒有作用,也不可能會出什麼問題。
十五看了看我,小聲嘟囔:
「是不是小羊亂撲騰,踢到了……給人家祖宗祠堂拆了?」
我白了十五一眼:
「快滾!」
趙曉玲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可當局者迷,她眼裏帶淚,死死地盯着我:
「可我家鐵蛋,就是今天早上昏迷不醒了。」
我皺了皺眉,然後嘆了口氣:
「大姐,還是麻煩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吧。
「醫者講究望聞問切,你連人都沒讓我看到,我怎麼治呢。」
趙曉玲覺得我說得有道理,收起了手裏的白綾。
剛到趙曉玲家,我就覺得這房子不對勁。
正常的房子走進去,不會有什麼感覺。
可是趙曉玲家不同,我和十五剛一進去,就覺得陰冷刺骨。
十五捅了一下我的腰眼,指了指旁邊的窗戶。
窗戶上向陽的位置,竟然長出了不少的青苔。
我四下看了一圈,水缸的位置不靠着青苔,旁邊也沒什麼溼漉的東西。
要知道,如今可是三伏天,就算是有水缸的背陰地方,也未必會有青苔。
這種情況,恐怕就是因爲我們進院子時候,感覺到的陰冷。
我扭頭去看趙曉玲:
「大姐,恐怕不是藥的問題,你家這房子……」
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站在了門口。
他雙眼反白,一點兒黑眼仁都沒有。
可那手裏,卻拿着兩把——殺豬刀!
-5-
十五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符籙,符籙脫手而出,就像是兩隻穿花蝴蝶。
金燦燦的符籙緩緩地落在鐵蛋的兩隻眼睛上。
原本凶煞無比的鐵蛋彷彿徹底地失去了目標,靜靜地站在原地。
十五走到鐵蛋的面前,輕輕地拍打了他的雙手。
那一對兒殺豬刀就這麼「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等兩張符籙從鐵蛋的眼睛上掉下來,鐵蛋直接一個後仰,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面色青黑的鐵蛋,揉了揉眉心:
「大姐,你這孩子,可不是什麼尋常病症。
「看剛纔的架勢,你應該也能看出來,這是癔症,也就是撞鬼了。」
趙曉玲面色慘白,「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
「先生,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家鐵蛋吧。」
十五伸手扶起了趙曉玲,我則搖搖頭:
「大姐,我們不是見死不救,而是陰鬼的事情,我們能力有限。
「你看看還是另尋高明吧,找個出馬先生什麼的。」
說完,我拉着十五轉身就走。
眼睛裏還警告十五,不要什麼事兒都往身上攬。
我們兩個學到的那半本道術,自己跑江湖還行。
要是靠着這個用來救人,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十五訕笑一下,表示自己理解了。
可我們身後的趙曉玲卻還是不依不饒,嘴裏嘟囔着:
「先生,我要是有辦法,也不會這麼沒皮沒臉。
「孩子他爹死得早,就剩下我們孤兒寡母,鐵蛋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聲淚俱下,一下就戳中了我內心柔軟的地方。
我父母早亡,這種事情,最是不忍心聽。
當即,我回過頭:
「十五,救人!」
-6-
「我這一手,不是什麼救人的法術,只是斷一斷孩子的身上是否衝撞了什麼。」
我讓十五從水缸裏打了半盆水。
又從趙曉玲的家裏拿出了鐵蛋喫飯用的筷子。
那雙筷子在鐵蛋的眉心點了一下,代表靈臺接引。
再用筷子蘸上水,對着地面點了三下,代表敬畏山神土地。
人的魂魄,只要沒有進入陰曹地府,就都在人間徘徊。
常人看不到魂魄,但是山神土地卻專管此類。
也有人說,城隍廟收魂,可走失的魂魄不歸城隍爺管,拜了也是無用。
我拿出日晷,立在太陽之下,此時剛好顯示的是未時。
我對着趙曉玲鞠了一躬:
「我家師父傳我等妙法的時候說,作法之時,不許旁人觀瞧,還望大家見諒。」
趙曉玲什麼也沒說,就轉身走了出去。
我一腳踢在了十五屁股上:
「想他媽什麼呢,趕緊找找,未時的叫魂咒怎麼念。」
十五趕緊拿出那半本道術拼命地翻找。
什麼不許旁人觀瞧,都是屁話,單純是我倆學藝不精,查書的事情被人看到,要被笑掉大牙。
很快,十五就找出了一段咒語,我跟着念起來:
「奉請未時鬼快出行,統領手下百萬鬼兵,起行遍天下,夜內入昔顯身去叫魂……
「魂七魄萬萬不在身,吾奉陰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
我把手裏的筷子往水盆裏一插,張嘴就唸:
「鐵蛋!」
那筷子真真地立在了水盆之中。
可下一秒,只剩「啪」的一聲,兩根筷子憑空折斷!
-7-
「招魂引都斷了,這可不是撞邪!」
叫魂儀式上,那雙筷子就叫招魂引。
人喫五穀雜糧,和鬼截然不同。
筷子上五穀的味道最重,所以能引生人魂魄回體。
若是人死了,那魂魄也就感受不到五穀雜糧的味道,自然沒法招魂。
可招魂引斷了,那是魂魄之上,有什麼玄妙的力量加持。
十五面露苦澀:
「能勾魂的東西,起碼幾百年道行了吧,咱倆能不能搞定?」
我白了十五:
「你多大,我多大?」
十五掰着手指頭,再脫了襪子,掰了掰腳指頭:
「我二十,你十九。幸好幸好,再大一歲,還他媽不夠用了!」
我一腳把十五當成皮球踢出去:
「你快去你奶奶的吧,你不夠用了,我還得借你兩根唄。」
我扭頭就要走,我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夠人家修行的零頭,這還打個屁。
我剛要起身,鐵蛋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我,眼睛裏流出了淚水,然後不斷地跪在牀上給我們磕頭:
「大哥哥,求求你們,救救我,求求你們。」
屋子裏的聲音也驚動了趙曉玲。
剛進門的趙曉玲也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
「兩位先生,求求你們求求我兒子吧。就是用我的命換也行啊!」
我看到母子情深,內心被深深觸動,一咬牙:
「行,老子豁出去了!」
趙曉玲趕忙起身:
「先生,我去給您殺雞,有您這句話,我給您當牛做馬了,只要我有的,什麼都能給您。」
我點點頭。
十五直接一腳踢在我的屁股上:
「張禿子,你給我出來,老子和你拼了!」
-8-
「這事兒我是攬下的,你把我留下就行,咱們師兄弟一場,我不會怪你的。」
我看着十五,心裏暗自合計。
這麼危險的事情,倒也的確不該拖十五下水。
我們師兄弟一場,要是十五因此出什麼問題,我心裏也不好受。
我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幾十塊大洋:
「師弟我就這麼多錢了,這次凶多吉少,很可能以後用不上了,就全都給你了。」
十五看着我,眼睛瞪大了,狠狠一腳踢在我的屁股上:
「放你媽了個屁,老子說的是這事兒嗎。
「咱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老子是那個怕死的人?」
我愣了: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五雙眼放光:
「我告訴你張禿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兒小心思。
「你就是看人家趙曉玲好看,想留下當個上門女婿吧。
「我告訴你,這娘們老子看上了,你還想來個英雄救美?門都沒有!」
我掉頭就走:
「我快去你姥姥的吧,老子是看鐵蛋可憐,以爲都他媽給你一樣,左邊腦袋裏是泰迪?」
十五攔在我面前:
「說他媽什麼呢。你左邊腦袋裏纔是泰迪!那你說,我右邊腦袋裏是什麼?」
我笑了:
「也是泰迪!」
十五看着我,張了張嘴,不知道罵什麼好。
不過他還是補了一句:
「我告訴你,那娘們是我先看上的,和你無關。」
我剛要回話,就聽到屋子裏的趙曉玲說話:
「鐵蛋,你好好在牀上躺着,娘去後面洗澡!」
-9-
十五踩着院牆,想要偷窺後院。
我直接把他拽下來。
十五看着我,一臉悲憤:
「張禿子,你他媽喫肉,老子喝口湯都不行了?」
我還沒來及回話,趙曉玲就從後院走出來了,手裏拿着一個蓋簾,上面放着洗好的紅棗。
我笑出聲:
「十五,我不攔着你了。」
十五看着紅棗,氣得抓起一把就塞進嘴裏。
趙曉玲帶着我帶了前屋,鐵蛋還在牀上躺着。
我告訴趙曉玲,十五也打算留下來了,兩個人總歸是比一個人要強得多。
趙曉玲趕忙拉住剛進來的十五,就要下跪。
十五扶起趙曉玲,連說不用。
至於他後面的屁話,直接被我堵住嘴了。
我拉着十五研究鐵蛋的情況。
勾魂這事兒我們只在書裏看到過,甚至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都沒聽說哪裏真的發生。
但按理說,能勾魂的鬼物,都是幾百年修行的妖精。
犯不上和一個孩子過不去。
我扭頭問十五:
「鐵蛋的生辰八字你給看了嗎?」
十五點點頭,然後臉色有點兒難看:
「倒是有點兒問題,這孩子的八字暗合長白山的風水。
「要是以後就在這裏發展,倒是肯定大富大貴。
「但問題是,人間的富貴,對於山精妖怪沒什麼用啊!」
我也點點頭。
這事兒倒是讓我們摸不着頭腦。
當今之計就是鐵蛋如何才能安生,他已經這麼多天沒好好睡覺,很容易心力枯竭。
我扭頭去看十五,十五也看我。
我倆相視一笑,脫口而出:
「嗨嗨的迷子!」
-10-
什麼是迷子?
我和十五走南闖北,常用一些黑話。
所謂的迷子,就是蒙汗藥,見事情不對,我倆下了藥就能跑路。
這些年十五惹上的破事太多,全靠這東西,我倆還能活着。
要不早就被哪家的員外僱人給剁成七八段,丟在亂葬崗裏。
嗨嗨的迷子,就是大劑量的蒙汗藥。
一次下藥,準保讓喝了藥的人睡上五六個時辰。
原本這種東西不該當成藥材,但是鐵蛋失魂這麼久,最需要睡眠。
加大些計量,就是頭老虎,也準備能睡一晚上安穩覺。
我從藥囊底下拿出來一堆白色的粉末。
十五看了看,撇着嘴:
「不夠,再來點兒。」
說着,十五從我藥囊下面抓出來一大把。
我嚇得魂都飛了:
「去你奶奶的,這麼大的劑量,就是頭大象,都他媽藥死了。」
我倆包好了蒙汗藥交給趙曉玲。
我讓趙曉玲把五碗水煎成一碗水,只要鐵蛋喝下去,準備能睡個安生覺。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能起來,也就不錯了。
趙曉玲接過藥,千恩萬謝。
我和十五則回到了鎮子上的旅館。
畢竟,一個寡婦家,住兩個男人實在是不像話。
可第二天下午,趙曉玲就來了茶館。
剛一見面,趙曉玲淚流不止:
「壞了先生!
「鐵蛋……醒不過來了!」
-11-
「不像是勾魂!」
剛一看到了鐵蛋,我和十五就已經做出了判斷。
鐵蛋的神色平靜,看起來並不痛苦,就那麼躺在牀鋪上。
鐵蛋的脈象反而非常虛弱,看起來就像是許多天沒喫東西一樣。
我趕忙去看趙曉玲:
「你給鐵蛋喫了什麼東西嗎?」
趙曉玲皺着眉說只是服用了我和十五留下的藥劑。
我讓趙曉玲仔細地講述當時的情況。
很快,我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我讓趙曉玲把五碗水煎成一碗水,可是趙曉玲害怕藥效不夠,竟然煎成了半碗水。
等到鐵蛋喝藥的時候,原本的藥湯已經變成了藥膏。
鐵蛋被噎得直翻白眼,趙曉玲硬生生用筷子給捅了下去。
結果鐵蛋到現在爲止都沒醒過來。
我和十五扭頭看着趙曉玲:
「你確定鐵蛋是你親兒子?
「要是鐵蛋和你關係不好,我們就不救了!」
趙曉玲急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不知道的是,藥湯變成了藥膏,那濃度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現在就是頭大象,也不可能醒得過來。
我安慰趙曉玲,現在沒什麼大問題,就是估計鐵蛋還得睡上兩天。
趙曉玲懸着的心也終於是放了下來。
可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鐵蛋忽然雙眼翻白。
整個人掙扎着想要起來,可是蒙汗藥的藥勁兒太大,鐵蛋根本動不了。
他就在牀鋪之上不斷地抽搐。
片刻後,鐵蛋安靜了下來。
可院子裏卻出現了一陣無根風,就那麼在院子中間不斷地旋轉。
無根風中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形!
-12-
「這是什麼鬼東西?」
我扭頭去看十五。
十五趕忙去翻找道術,看了半晌,他面色驚恐。
書上說,無根風平地自起,那是通神的手段。
若是無根風中能凝練人形,只怕這是一隻千年老妖,距離成爲妖仙,也只差一步。
如果是人,那這人起碼已經斬斷三尸,過了五獄劫數,就能成仙。
看那勾魂的手段,倒不像什麼正統修士。
如若是一隻千年老妖,恐怕我和十五都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
十五看我,我立刻就明白,這傢伙是打算臨陣脫逃了。
就算趙曉玲再是美少婦,沒有享受也是無用。
趙曉玲關心鐵蛋,根本沒有看到無根風中的場景。
我趕忙去問:
「鐵蛋之前可是有țù₄見過什麼東西,或者是衝撞過什麼?」
趙曉玲搖搖頭,說記不清了。
一個孩子每天都在外面瘋玩,見過什麼人,也一般不會告訴家裏。
我和十五圍着院子繞了兩圈,忽然發現那些青苔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雜草。
青苔之上帶着灰白的顏色,觸手陰冷至極。
按照道術裏面的說法,這叫屍苔,起碼幾個月陰氣的沁潤才能出現。
平常倒也不是說見不到屍苔,只不過,這東西往往長在亂葬崗裏,陰氣極重的地方。
我倒吸一口冷氣,恐怕,這千年老妖盯着鐵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就在此時,趙曉玲忽然一聲慘叫。
原本還在睡夢中的鐵蛋也發出了聲音:
「冷!好冷!」
我走進屋子,就看到鐵蛋蓋着的被子——無火自燃!
-13-
「怎麼這麼涼?」
趙曉玲伸手摸了一下鐵蛋的腦袋,冷得彷彿一塊堅冰。
此時的鐵蛋,身邊都冷得嚇人,彷彿十二月的大雪天。
我從水缸裏拿出一碗水,剛走到鐵蛋的身邊,碗上就結了厚厚一層霜。
我告訴趙曉玲,這不是什麼寒氣,而是陰氣。
三伏天如此寒涼,顯然是妖孽作祟。
十五從自己的布袋裏拿出了師父留下的符籙。
一口吞下之後,十五驚叫:
「不好,鐵蛋的三魂已經沒了兩魂,要是最後的人魂也被勾走,就必死無疑了!」
趙曉玲聽了,直接虛地的跪在了地上。
十五看着我,然後嘆了口氣:
「師父留下的針法,你能用出來嗎?」
我皺着眉:
「沒用過,盡力而爲吧!」
趙曉玲家立刻亂作一團,我們三人分別去找公雞的雞冠血,祭拜的香,救命的銀針。
等準備好,我拿着十五遞過來的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再雙手合十,將三根香插在地上,口中呢喃: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一線與人爭。」
「小子今天是爲救人而來,還望蒼天有眼,祖師保佑!」
說完,我抓起趙曉玲抱着的大公雞,放了一些雞冠血。
公雞報曉,雞冠每日吸收太陽的精華,陽氣最盛,是用來鎮壓陰邪的不二寶物。
雞冠血在銀針之上灑過,我一抬手,三根銀針已經插在了鐵蛋的靈臺之上。
我雙手合十,大喝一聲:
「鎮!」
原本打着冷戰的鐵蛋瞬間恢復了平靜。
我轉身出門,剛避開趙曉玲的視線,我就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14-
「吞下去!」
十五遞給我一枚黃符,那是師父留下的鎮魂符。
這符一共七枚,我們這些年走南闖北,用了其中的兩枚。
之前就是在老山溝裏碰到了蛇妖,我們都沒捨得。
可見如今的情況有多麼危急!
吞下鎮魂符以後,我纔算是稍微能喘口氣,那種靈魂被撞擊的感覺屬實難受。
十五看到我好了許多,纔開口:
「看到是什麼東西勾魂了嗎?」
鎮魂三針給人施法的時候,實質上是用銀針來鎮壓靈臺。
插入的一瞬間,就能看到是什麼東西施法勾魂。
我皺了皺眉頭:
「師兄,我說出來ŧùₚ倒是可以,但是你可不能怕。」
十五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我緩緩吐出三個字:
「土地公!」
十五徹底傻了!
莫說是十五,就算是我,也不明白爲什麼會看到土地公。
按理說,土地公是天下神仙中最是純良溫和的。
平素裏莫說殺生,就是有人需要幫忙,也會現身。
可如今,土地公卻在勾魂,這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我和十五都知道,神仙索命,那是命裏的大限。
天底下的修士雖說都是逆天而行,但是真遇到神仙,也都會避諱。
別說是這長白山的土地公,就是尋常的一個小山丘,那也不是我們惹得起的。
我和十五沉默了許久,直到趙曉玲準備好了晚飯,讓我們去喫,我們才進屋子。
一進屋子,我就死死地盯着趙曉玲:
「大姐,說說吧,你們到底是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15-
「我們就是本分的莊戶人家,什麼也沒做過啊!」
趙曉玲被我問得一愣,隨後就脫口而出這句話。
我和十五倒是相信,不過,鐵蛋的父親我們沒見過,也不敢斷定。
趙曉玲也就和我們說起了她家的事情。
早些年山東鬧饑荒,餓死的人不在少數。
於是,她父母也就帶着她出來闖關東。
希望在這東北的地界能活下來,不至於餓死。
可到了這一代,趙曉玲的父母就都餓死了,只剩下一口袋乾糧留給了趙曉玲。
後來,過山崗的時候,趙曉玲昏了過去。
等再睜眼,就到了一個獵戶的家裏。
那獵戶聽了趙曉玲的經歷,把她收做了養女。
就這麼過了許多年,獵戶的兒子也到了婚配的年齡。
趙曉玲和獵戶的兒子情投意合,老兩口也樂得此事,就這麼成婚了。
結婚的第二年,村子裏鬧瘟疫,老兩口沒挺過去,連孫子的面也沒看到。
後來,趙曉玲和丈夫繼承了家業,也有了鐵蛋。
可到了鐵蛋六歲的時候,趙曉玲的丈夫忽然離家走了。
按照他留下信件的說法是去參加義和團了,要救國!
可惜,這一別就是永別,那漢子在北京城被人砍了腦袋。
趙曉玲就這麼一個人拉扯鐵蛋長大。
我和十五皺着眉,義和團的事情我們知道,能參加的人,那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
何況,爲了救國寧可犧牲,不得不讓人敬佩。
這樣的人,還談什麼傷天害理。
就在我倆琢磨的時候,院子裏再起無根風。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徹耳邊:
「神仙索命,也敢留人!」
-16-
「少他媽廢話,這娃娃……我師弟保了……有事兒找他別找我!」
十五一縮脖子,躲在了我的身後。
然而,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勁。
聽說過土地公,沒聽說過土地婆婆,眼前的分明是個老太婆。
何況,從那一句「神仙索命,也敢留人」說完,老太婆就說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就算神仙有自己的語言,可山神土地總歸是和人打交道總不至於不說人話。
我扭頭看向十五:
「師兄,你覺不覺得,這土地公好像有問題。」
十五也皺着眉:
「這陰風陣陣,看起來的確不像是神仙,可問題是,敢冒充神仙,這得多大膽。」
我也點點頭。
那人影從陰風之中緩緩走出,面露兇光,眼看着就要動手。
只聽,我身後,十五拿起了水盆,一邊敲,一邊唸叨:
「哎你看着文王拉馬打,鼓振鞭子顛,堂前轉過三堂拉馬我爲幫兵……」
我心裏一驚,這是我們闖江湖的時候,十五從一個老太太手裏騙來的出馬書。
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十五用。
看來,十五也是真着急了,什麼都敢用。
我正合計的時候,十五站好,連敲了三下水盆:
「武王的智鞭拉馬右手都擎,顛動了人工馬兒呀這回調動兵!」
一瞬間,天光乍現,陰風平地消散,只聽那土地公一聲慘叫,化作黑煙就遁走了。
我一拍手:
「行啊,師兄,你是真牛逼啊!」
十五沒回我,我一轉頭就看到——十五七竅流血,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17-
「小子,你要不要也唱一遍《幫兵決》?爺爺連你一塊兒揍!」
我剛要去扶十五,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自稱是胡天霸,是這長白山上的洞府仙家。
他說十五這種傢伙,自身沒有仙緣,靠着一本別人那裏糊弄的《幫兵決》就敢請神。
要不是看我們是爲了對抗邪祟,剛剛直接就用雷劈了十五。
如今十五倒是沒有什麼大礙,但是起碼半天都不可能醒過來。
胡天霸說了,這是長白山,東北仙家的祖宗山。
要是在別的地方唱《幫兵決》,也不會有什麼事兒,反正仙家們離得遠,也懶得聽。
但是在長白山唱,滿山的神仙都能聽到。
就等於你跑到人家神仙洞府,二話不說,直接往裏面扔鞭炮。
胡天霸好歹是掌堂大教主,懶得和這小孩子計較。
要是換了小心眼的黃仙,準備讓十五沒半條命。
我千恩萬謝,保證十五以後不會幹這麼混賬的事兒了。
半天的時間剛過,十五就騰地一下從牀上跳起來。
他嘴裏嘟囔:
「老劉太太這破書也不好使啊。
「老子剛唸叨,就看到一個金毛大狐狸給我一板磚,什麼他媽世道,狐狸都會打悶棍了!」
我趕忙告訴他,別亂說,那是胡天霸。
在長白山,他念叨是要被聽到的。
正說話,院子裏平地驚雷,嚇得十五直接跳到炕上,不敢再說話了。
我和十五剛打算研究鐵蛋的事情。
就聽到「嗖」的一聲。
鐵蛋腦袋上的鎮魂三針——筆直飛了出去!
-18-
「來了!」
十五一聲驚呼,院子裏平地再起陰風。
這妖怪的道行屬實高,捱了胡天霸一道雷法,還能這麼快過來。
十五又想唱《幫兵決》,我趕忙拉住他:
「胡天霸說了,你沒仙緣,再念就劈死你。」
十五吧嗒吧嗒嘴:
「真他媽小氣!」
我一拍十五,這麼多年闖蕩江湖,十五心裏心領神會。
師父留下的半本道術裏有一門天罡陣法。
我和十五道行不夠,可兩個人聯手,就能催動陣法。
我腳踏七星罡,擋在了宅子外。
陰風忽然咆哮,如同無數把大錘狠狠地撞在門框上。
就聽到屋子裏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嘩啦啦地晃動,最後整整齊齊地炸成碎片。
我一拍十五的後背,將他推了出去。
十五怒罵一聲:
「格老子的,你安全了,把老子踢出去?」
我白了十五一眼:
「少他媽廢話,老子拖住他,你去看看這東西什麼來頭!」
十五點點頭,將兩張追靈符點燃,燒出來的飛灰擦在眼睛上。
再貼一張神行符,化作一道光,一路向着外面衝出去。
陰風之中的東西忽然唱起歌謠,陰冷的女聲讓我頭疼欲裂。
不遠處飄來兩盞鬼火,等到了近前,竟然成了大紅色的紙嫁衣。
一眨眼的工夫,紙嫁衣就到了我的眼前。
一雙無形的鬼手直接奔着我的喉嚨過來。
我側身,卻還是被戳破了肩膀。
眼看着就要殞命於此,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急速奔跑的聲音。
就看到趙曉玲拿着兩把刀衝了出來:
「敢動我兒子,老孃劈了你們!」
-19-
刀是殺豬刀,趙曉玲老公留下的。
她老公參加義和團之前,是一個屠夫。
那殺豬刀上起碼有着幾百頭畜生的鮮血。
如此大凶之物,就是尋常的鬼魅遇到,也要避着走。
兩個紙嫁衣遇到了殺豬刀,紛紛避開,就算只是被碰到了一點兒,那地方的紙也會變成飛灰。
正所謂女本柔弱,爲母則剛。
趙曉玲爲了鐵蛋的安危,兩把殺豬刀舞得虎虎生風,離遠看,甚至不比尋常漢子差。
兩個紙嫁衣不斷地躲閃,而我也吐了一口精血,讓天罡陣法更加地安穩。
很快,兩個紙嫁衣就被趙曉玲殺得潰不成軍。
這個看似柔弱的俏寡婦,刀刀都奔着要害。
我正尋思還有一段時間,才能結束和紙嫁衣的戰鬥。
就看到趙曉玲張開胸膛,放任兩個紙嫁衣攻擊。
而那一對兒殺豬刀,直接將紙嫁衣一刀兩斷。
紙嫁衣的鬼手沒有傷害到趙曉玲,那些紙嫁衣卻灰飛煙滅。
我眼角一跳,心中暗道:
「好狠的女人,這是搏命的打法!」
我剛要鬆一口氣,就看到天空之上,竟然出現了陰雲,原來的青天白日不見了。
陰雲之後,竟然現出一輪彎月,血紅的顏色瘮得人心惶惶。
紅月一出,那天空之上,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我伸出手,那雨落在手上,竟和人血一般無二!
遠方的天空之中,也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我嚥了一口唾沫,就聽到一道聲音在天空炸響:
「老子不下山,真當我脾氣好!」
-20-
「紅毛將軍!」
遠方的天邊明滅不斷變換,顯然是血月之下的什麼東西被擋住了。
略微思考我就知道,很可能是胡天霸出手了。
這是長白山,東北妖怪的祖山,尋常的邪祟出來,他們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血月之下的東西,明顯就是什麼有傷天和的東西。
胡天霸攔住了這東西,倒是也讓我稍微放下了心。
可隨即女人就喊了這麼一句。
趙曉玲家的院子裏忽然出現嘎吱嘎吱的聲音。
一口棺材就這麼破土而出。
看到棺材的一瞬間,我就暗道:
「不好!」
尋常棺材倒還好說,可問題是面前的棺材乃是柳木棺。
桑柳槐柏那是天底下陰氣最盛的四種樹木。
柳木做棺,陰魂被封在其中根本出不去,無法轉世投胎。
就是裏面的人是個尋常人,恐怕也因爲無法投胎而變成了厲鬼。
何況,自古以來,柳木棺都是陰邪的法器,裏面關着的東西,定然大有來頭。
趙曉玲反應迅速,第一時間就衝到了柳木棺的前面。
她死死地壓住了柳木棺,不想裏面的東西出來。
棺材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地被拔出。
那柳木棺裏出現了一陣陰氣。
聯想到剛剛那一聲「紅毛將軍」,我當即想到,這裏面,恐怕是隻紅毛大糉子!
我趕忙從口袋裏拿出符籙。
口中唸唸有詞:
「臨兵鬥者……」
還沒念完,就聽到咔嚓一聲。
趙曉玲還壓在棺材上,整個人卻都飛了起來,又重重地砸下去。
那棺材裏面,一雙紅毛大手,已經刺穿了趙曉玲的胳膊!
-21-
「噹啷!」
我身後傳出清脆的聲音,此時,鐵蛋頭上的三根銀針已經掉落了兩根。
我趕忙轉身,一咬牙,再用心頭血催動鎮魂三針。
將兩根鎮魂銀針重新插進了鐵蛋的腦袋裏。
一個銳利的女聲就在我的腦海裏炸響:
「我要你命!」
來不及顧及其他,院子裏還有一隻紅毛大糉子。
我趕忙撲上去,打算用符籙封印柳木棺。
那雙紅毛大手卻直接抓住了我的衣領,將我拉了過去。
因爲喫痛咧嘴的趙曉玲,就這麼和我嘴對嘴地親在了一起。
然而趙曉玲根本沒管這些,直接開口:
「小先生,快,封棺!」
我還沒來得及動,那紅毛大手就開始了攻擊。
撕扯之下,我趙曉玲都被撕碎了上衣。
連帶着抹胸都碎掉,趙曉玲的胸口也出現了幾道血痕。
我趕忙低聲嘟囔: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可趙曉玲那洶湧的身材還是讓我血脈僨張。
眼看着紅毛大手再動,連我們褲子都要扯碎了。
我直接一聲暴喝:
「我去你大爺的!這麼大,你他媽考驗老子呢!」
趙曉玲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泛出紅暈。
我則拿起了符籙,直接打在了棺材釘上。
那柳木棺裏一聲悲鳴,可最後之際,紅毛大手還是發動了反擊。
一根棺材釘直接將我和趙曉玲的肩膀洞穿,兩個人釘在了一起。
解決了柳木棺,我一咬牙:
「大姐,忍着點兒!」
趙曉玲點點頭,我一用力,手按着趙曉玲的胸膛,就抬起了身子,釘子也被拔了出來。
我還沒來及看看眼前的情況,一個八卦盤就飛過來了:
「格老子的,我他媽去拼命,你在這兒偷喫!」
-22-
「我去你奶奶的,鐵十五,你腦袋裏裝的都他媽下水吧!」
我白了十五一眼,沒和他繼續糾纏。
反倒是十五一副彷彿我搶了他老婆一樣的表情。
趙曉玲的肩膀帶血,我趕忙用金創藥幫忙止血。
趙曉玲什麼也沒說,拿起被撕成兩半的衣服遮蓋在胸前,轉身回到了屋子裏。
看到趙曉玲走了,我纔開始和十五講述剛纔的事Ţŭ₂情。
紅月血雨,這場面估計就是我們師父也沒見過。
否則給我們的半本道術上,不會只是簡單地記錄了那麼一句:
【紅月現世,妖孽將出!】
不過,這八字帶來的震撼,當年我們感受不到。
如今真正看到了紅月血雨,不說魂都嚇飛了,也差不多。
至少,就算是師父來了,也未必就能擋下來。
也多虧了這件事是在長白山脈,胡天霸這隻脾氣暴躁的老狐仙幫我擋住了真正的危險。
可是柳木棺一出,讓我意識到,就算是胡天霸幫ẗú⁽忙,我們對付幾個邊角料,也未必能成功。
我從口袋裏拿出一包香菸,遞給了十五一隻。
等點完了洋火,我才緩緩開口:
「師兄,你說,這到底是何方妖孽。
「這麼大的本事,圖一個娃娃的魂兒幹啥呢?」
十五眼神一變:
「啊呸!什麼山精妖怪,是個神婆。
「島國來的,叫什麼長島信芳!」
我同樣不解,這種本事的神婆,不說半步飛昇也差不多了。
何必跑到異國他鄉來勾一個娃娃的魂。
十五難得地眼神堅定,可他說出的兩個字,讓我不敢置信:
「謀國!」
-23-
「先生,能看懂這上面的東西嗎?」
我和十五帶着他從長島信芳那裏偷來的小冊子到了鎮子上。
鎮子上的私塾先生倒是學問不小,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島國的文字。
他上下翻看,越看越是眉頭緊皺,到最後,甚至是咬牙切齒。
他扭頭看我和十五:
「你們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這東西?」
十五也不隱瞞:
「從一個島國神婆那裏順手牽羊的。」
先生冷哼一聲,然後告訴我們,這個島國神婆壞得很。
她的冊子上記錄一個叫八方塔的東西。
這個東西是島國的一種堪輿邪術,專門用來鎮壓氣運。
按照小冊子上的記載,島國是想要從我國各個名山大川弄到專門的石頭。
這些石頭就叫做鎮靈石。
用鎮靈石搭建好了八方塔以後,再把島國的神石放在上面。
到時候,島國就能不斷地壓制我國的氣運,從此以後,島國越來越強盛,我國不斷衰敗。
而長島信芳之所以出現,是爲了拿到長白山的鎮靈石。
這個鎮靈石非常有講究,必須是各地的山神土地廟,或者是一些特殊的風水格局中的石頭。
長島信芳拿到了土地廟磚以後,就要用附近複合命理的孩童來祭奠。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的作法,孩子的三魂七魄融入磚中,鎮靈石就做好了。
聽到如此歹毒的東西,我和十五都是眼睛微眯。
熟悉我們的人都知道,我倆雖然貪財好色,但是脾氣也不小。
眯眼就是發怒的表現。
我扭頭看着十五:
「師兄,咋辦?」
十五直接摔了手裏的小冊子:
「老子雖然貪財好色,但是這種事兒,咱不含糊,性命搭進去,也得阻止她!」
-24-
「既然是國難,老夫我還認識兩位出馬先生,可隨二位小友一同前去。」
不到半日,兩位出馬先生就已經準備好了行囊,一道出發。
因爲我和十五的告誡,兩位出馬先生可謂是家底盡出。
光是用的符籙就有幾百張,還有整整七八斤辟邪的硃砂。
等我們趕回趙曉玲家裏的時候,鐵蛋已經能起牀喝粥了。
兩位出馬先生看到鐵蛋頭上的鎮魂三針,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
「也好,醫道不分,想來兩位小先生,也是手段非常。」
我和十五尷尬地一笑,要說看病,我水平有限。
至於道術方面,我倆也都是學了一些投機取巧的法子,上不了大雅之堂。
兩位出馬先生到了趙曉玲家就如臨大敵。
黑狗血、雞血弄了許多,在房子內外都畫上了不少的符籙。
所有的門窗,也都掛上了他們平日裏用的法器。
到最後,整個宅子,看起來就像是某個道尊的仙府。
做完這些,兩個出馬先生纔開口:
「兩位小先生,你們覺得,此番佈置如何?還有沒有什麼你們需要添加的?」
十五訕笑:
「沒有沒有,這就很好了。」
兩個出馬先生嘴角帶笑:
「再佈置一些也好,讓我們也見見兩位小先生的手段。」
這是實打實的下馬威。
可和這些土生土長的出馬先生比,我和十五雖然道術不精,但闖江湖的經驗哪是他們能比的。
當即,我和十五揹着手,昂首挺胸:
「我們的手段,您二位,到時候就知道了!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甭管什麼神婆,我們接着就是!」
兩個出馬先生愣了一下,也不好再說什麼。
剛到晚上,陰風再起,我和十五剛走出門,就聽到屋子裏兩聲慘叫!
那兩位出馬先生,竟然直接七竅流血,隨着血水出現的,還有密密麻麻的蟲子!
-25-
「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間戊己土。
「五方揭諦顯神靈,天罡八卦陣,御!」
天罡陣法連帶着陰陽先生布置的八卦陣法雜糅在一起。
兩種力量更加穩固,讓眼前的陰風根本吹不進來。
此時我才能去查看兩位先生的情況。
許是料到了此行東來,必定是危險重重。
長島信芳剛一踏足長白山脈,就找到了這鎮子上的兩位出馬先生。
再用邪術暗中下咒,就怕兩位風水先生若是發難,不好擺平。
只是,長島信芳萬萬沒料到,我和十五兩個遊俠一樣的人出現在鎮子上。
若是我們兩個不在,恐怕那塊鎮魂石已經成了。
如今已經送到了島國之中,成了那八方塔中的一塊基石。
外面陰風驟起,更加猛烈,我一咬舌尖,吐出一口血。
天罡八卦陣隱隱泛着紅光,將陰風擋在外面。
十五雙手拿出追靈符,手腕一抖,就是兩道天罡火。
等將符灰抹在眼睛上,十五再貼神行符,直接遁走。
陰風之中,也走出一個老太太的化形,她一步一步逼近。
雖然佝僂身軀,卻氣場懾人,彷彿神魔降世。
趙曉玲看到鐵蛋有危險,又是提着兩把殺豬刀,就站在了我面前。
老太太的手一揮,不遠處的草叢中,竟然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聲音消失,草叢中鑽出兩條碗口粗細的大黑蛇。
老太太看着我的眼神,彷彿要滴出鮮血一樣:
「娃娃的魂給我,要不,就把你們全殺了。」
-26-
趙曉玲提着兩把殺豬刀,就衝向了兩條黑蛇。
長島信芳一揮手,天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血雨,屋子裏的陣法竟然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
一個又一個血手印就在房門上不斷地印着,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衝進來。
再看鐵蛋,他頭上的鎮魂三針不斷地搖晃,彷彿下一秒就要離體。
此時的我也管不得什麼道術,拿着兩個出馬先生留下的法器就一件一件向着血手印砸過去。
就算不能催動,那也畢竟是法器,血手印很快消失不見。
等再一轉頭,長島信芳已經變成了索命的厲鬼。
她一身白衣,四腳着地,飛快地向着房子衝過來,嘴巴還在不斷地噴灑着污血。
數不清的法器砸在長島信芳的身上,卻根本沒有作用。
她也是神婆,這些法器對付人,自然只能當成磚頭。
可惜的是,現在的長島信芳是靈體,法器直接穿身而過。
手疾眼快的我就看到旁邊用剩下的硃砂。
兩個風水先生算是把自己的家底都帶來了。
足足七八斤硃砂被我用籮筐全倒在了長島信芳的身上。
下一秒,一聲淒厲的號叫響起來,就算是再兇狠的鬼,七八斤硃砂也夠要命的。
她直接從一個白衣厲鬼,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連眼睛都被融化了一隻。
只是這也更讓厲鬼瘋狂了,直接飛撲過來,將房門的結界撕碎。
眼看着就要到了眼前,趙曉玲忽然撲過來,一口就咬在了厲鬼那已經要爛掉的脖子上!
-27-
「快跑!」
趙曉玲和厲鬼廝打在一起,招呼我帶着鐵蛋快跑。
我趕忙扛起了鐵蛋,一路向着外面狂奔。
長島信芳變成的厲鬼直接甩開了趙曉玲奔着我襲來。
兩條劇毒的黑蛇也重新跑過來和趙曉玲纏鬥在一起。
我一邊跑,一邊看後面,那厲鬼的速度極快。
只不過跑了兩個轉彎,厲鬼就已經到了我的屁股後面。
我只覺得自己的身後一陣陰風襲來,差點兒把我魂兒都嚇飛了。
隨着厲鬼逼近,鐵蛋頭上的鎮魂三針也跟着飛了出來。
眼看着安定的鐵蛋醒了過來。
就在厲鬼即將到我們面前的時候,我一拍鐵蛋的屁股:
「快!撒尿!」
說完,我一把拉下鐵蛋的褲子,我也拉下自己的褲子。
厲鬼剛要張嘴咬上來的時候,兩股童子尿就像是滾燙的開水,澆在了厲鬼的舌頭上。
一瞬間,厲鬼的舌頭就被童子尿融化了。
那厲鬼一聲淒厲的慘叫,竟然不管不顧奔着我衝來。
童子尿直接洞穿了厲鬼的腮幫子。
可厲鬼打ţų₍定了主意衝上來,齜着牙就要咬掉我的命根子。
我嚇得趕忙縮回來,大罵這個老貨不要臉。
好歹是個神婆,咋就看到大小夥子這麼積極呢!
我拉着鐵蛋轉身要跑,褲子卻掉了下來,直接摔了一個大馬趴!
那厲鬼淌着血,帶着騷氣就奔着我的屁股衝了過來。
我閉着眼,看來自己這是要名節不保了!
可下一秒, 那厲鬼竟然就這麼化作了——飛灰!
-28-
我抱着鐵蛋回到了房子,趙曉玲已經滿身鮮血。
兩條黑蛇雖然死了,但卻也給趙曉玲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我趕忙幫趙曉玲去吸胸口的蛇毒。
門外一塊八卦鏡又是飛了過來!
十五氣喘吁吁開罵:
「張禿子, 你個混賬東西,老子一不在, 你就做這種苟且之事!」
我沒理他, 還是吸了蛇毒。
十五氣得大罵:
「好你個張禿子, 以後咱倆就分道揚鑣, 沒了你,老子活得更好!」
吸好了蛇毒, 我纔開口:
「你奶奶的,沒看到大姐中毒了嗎?老子給她吸毒呢。」
十五湊近看了看, 然後訕笑着不再說話。
十五回來了,我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和你說, 剛纔老子差點兒玩完, 幸虧那東西灰飛煙滅了!」
十五笑眯眯地看着我:
「老子乾的, 再牛逼, 不也是一板磚撂倒!」
等我和十五到了不遠處的道場才發現,長島信芳已經奄奄一息, 還被繩子捆着。
她腦袋都已經被十五用石頭打成了血葫蘆。
我扭頭看十五,十五小聲告訴我:
「當時我也不知道咋辦了,就想起胡天霸給我那一板磚。
「我尋思這畢竟是個人, 道法再牛逼,總不能人也是鐵打的吧!
「我就一頓板磚,直接給砸個半死。」
我對着十五伸出大拇指,隨後告訴趙曉玲,殺了這個神婆,鐵蛋的魂就能回來。
趙曉玲想也沒想就剁掉了神婆的腦袋。
鐵蛋三魂七魄歸位,神色也好了過來。
趙曉玲直接跪在地上:
「恩公在上, 以後趙曉玲給您當牛做馬!」
我趕緊扶起趙曉玲,十五卻看着趙曉玲破掉的衣服嘟囔着:
「大姐的腿真白!」
趙曉玲拿起地上的殺豬刀盯着十五的褲襠。
十五趕忙搖頭:
「大姐,開個玩笑, 開個玩笑!」
等回到了趙曉玲家,我們兩個埋葬了兩個出馬先生, 打算繼續雲遊。
就在離開的時候, 十五的耳邊聽到了一個聲音。
胡天霸說:
「你們埋了出馬弟子, 也算是和我有緣。
「賣藥郎, 你心性沉穩, 與我不和,倒是這個小騙子,那幾板磚有老子的風範。
「從此以後, 你就算是我的記名弟子了,只要有事, 念起《幫兵決》, 老子就來。」
說完, 胡天霸似乎想到了什麼:
「臭小子,做傷天害理的事兒,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十五嚇得一縮脖子。
我笑嘻嘻地和趙曉玲告了別, 帶着十五,哼着賣藥郎的調子,雲遊四海!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