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們找的是沈汐!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是誰?!」
謝知奕握緊了拳,內心的慌亂在不斷疊加。
從車上下來的人並不是沈汐,而是一個長相和沈汐有七分相像的陌生女人。
女人似乎精神異常,前言不搭後語,連問個明白都做不到。
他煩躁地扶住頭,一種超出掌控的恐慌愈演愈烈。
醫院的監控被人故意剪去了一段,沈汐只不過是一個病人,她怎麼會有這種手段狸貓換太子,接着人間蒸發?
「需要我說第二遍?還不去找!」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三天之內,我要見到活着的沈汐!」
圈內人最近討論得沸沸揚揚的一件事,便是謝少的婚禮,消失的新娘。
「謝少爲了找到愛人懸賞了千萬呢,聽說那個沈汐只不過是個馬術師而已,前幾天還摔瘸了,有什麼值得謝少魂牽夢繞的?」
「先別那麼早下定論,免得等下又來一出失憶的戲碼,什麼愛不愛的,我看謝少純粹是玩人家呢。」
一連幾天,謝知奕都一無所獲。
所有的信息追蹤到最後,像是被人刻意斬斷了所有痕跡一樣。
管家小心翼翼地ṱůₜ遞了杯溫水,「少爺,您幾天沒睡了,要不休息休息吧?」
「沈……小姐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一切都跟原來一個樣。」
謝知奕沉默地應了聲,眼下的青黑暴露出他這幾天Ŧūₚ受的煎熬和折磨。ťū₇
他推開臥室門,沒有開燈。
透過清亮的月色,房間裏的東西他都分外熟悉,沈汐親手擺在架子上的獎盃,牀頭櫃前兩人的第一張合照,她喜歡的兔子玩偶,梳妝櫃前總是買了不用的半抽屜口紅……
謝知奕坐在牀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玩弄着兔子玩偶。
他低垂着頭,斂下寂沉的眼眸,沙啞地喃喃自語。
「沈汐,你是故意在躲我麼?」
「你說過只愛我一個人的,你怎麼捨得離開我呢?騙子……」
謝知奕忽然哼笑了一聲,眼裏滿是柔情。
「不過沒關係,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沈汐不見的第七天,謝知奕準備動身飛去國外。
既然國內找不到,唯一的可能只會是沈汐國外工作的父親。
謝知雅及時出現攔住了他,她神情緊張:「你要去哪?」
謝知奕微皺了眉,「自然是要去找沈汐,你有消息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天對集團不管不顧了?Ţũ₌!我爲你擦屁股都快忙瘋了,我不管,你必須留在國內處理那些爛攤子!」
他不悅地嘖了一聲,現在他滿心滿眼都是沈汐,哪裏有心思分給公司。
「公司的事等我找到沈汐再說,沒找到她之前,我不會安心的。」
眼見謝知奕就要上車,謝知雅臉色複雜,長嘆了口氣。
「你現在會不會有些後悔?當初……如果沒有考驗的話,你們都已經結婚了。」
「你知道嗎?人生不可能盡在掌握的,有些事,你要學會放手纔行。」
謝知奕握住車把手的手一頓,微微偏頭,眼神堅定。
「我從不後悔,是我的,永遠只能是我的。」
「你到底要說什麼?」
謝知雅沉默了很久,久到謝知奕失去耐心,她才緩緩開口。
「如果沈汐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呢?我是說,從醫院那天開始。」
他瞳孔猛地一縮,心臟在那一瞬間幾乎跳停。
他的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好像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只是不斷重複着謝知雅的最後一句話。
「沈汐她已經訂婚了,知奕,別再糾纏她了好嗎?」
*
「你說什麼?」
「沈汐怎麼會跟別人訂婚?你在騙我對不對?」
謝知奕的臉色陰沉得要命,一瞬不瞬地盯着謝知雅的臉。
她撇開頭,有些不忍。
「是真的,沈汐她已經徹底放下你了。」
「你應該猜到了爲什麼找不到沈汐的線索,是我背地裏截斷了信息,而這,是她最後的願望。」
「她說,她不想再見到你了。」
謝知奕呼吸一窘,明明脣角勾出一絲冷笑,握緊的手卻控制不住地在輕抖。
「不,她只是生氣了說的氣話而已,沈汐她那麼愛我,不可能的,我不信!」
謝知雅臉上浮起一層怒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你怎麼對沈汐的難道忘了?在她最愛你的時候,不顧一切捐出自己的腎只爲救你一命,想必腎臟的配型成功率,你早就提前知曉了吧?」
「可你呢,非要讓深愛你的沈汐親眼看着你跟她的妹妹好上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下,你還要她怎麼繼續愛你?」
她頓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隱忍許久的怒火。
「你明知道沈婉那個狠毒女人的性格,非要讓她處處欺辱沈汐,連她的馬都不放過!你知道那天沈汐親手將小風送進火化爐有多崩潰嗎?」
「在她一次次因爲你的考驗傷心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你在欣賞愛人的眼淚,甚至覺得傷害還不夠狠,不夠證明她的真心!」
謝知雅喘了口氣,那天,她接到電話時,第一次聽見沈汐那麼卑微的語氣。
「姐姐,求您了,我早就知道一切了。」
「我不想再見到謝知奕了,求您幫我離開吧。」
她承認,自己動了私心,不願讓原本明媚熱烈的沈汐變成一朵枯萎的玫瑰。
即使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改變謝知奕對沈汐病態的執念,她還是想試試。
「沈汐現在過得很輕鬆,弟弟,我希望你別再打擾她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謝知雅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謝知奕靜靜站在車旁,冰涼的手指輕輕摩挲右腎的位置,臉龐幾乎白得沒有血色。
那天的車禍,是他故意設計的。
偶然間得知他和沈汐腎配型率高達 99% 的那天,謝知奕便決定開始這場考驗。
他控制得堪稱精準,車禍顯得真實又自然。
沈汐和他預想的一樣,愛自己愛到願意付出一切。
謝知奕醒來那天,病房裏圍滿了人,他一睜眼便看到了沈汐。
她嘴脣微微顫抖,臉色有些發白,眼裏滿是失而復得的熱淚。
這個反應,他很滿意。
於是他越過沈汐熾熱的視線,當着所有人的面抱住了沈婉。
沈汐愣在原地,眼神里夾雜着震驚、不解、恐慌、屈辱、難堪和難過。
這個反應,他也很滿意。
考驗就此開始。
謝知奕仗着失憶的理由,遊刃有餘地掌控着一切,看着沈汐在自己面前苦苦掙扎,只爲乞求自己一星半點的愛。
從一開始的冷眼旁觀,到後面親手將她推入火坑,他承認,自己的行爲愈發過火。
可他總會在深夜裏窺視熟睡的沈汐,癡迷地摸着她的脣,像是辯解,又像是說服自己。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受到的所有苦痛都將變成百倍的快樂……這輩子我都只愛你一個。」
這場考驗的前提在失憶上。
即使沈婉那個蠢到家的女人告訴了沈汐真相,他慌亂過後立刻想到了如何解釋得天衣無縫。
可謝知雅說,從出院那天起,沈汐就知道了所有。
他微微低頭,額前幾縷碎髮垂下,冷白如玉的臉龐忽然沾有少許水跡。
不知是淚,還是雨。
「少,少爺,下雨了,您快進車吧。」
司機大氣不敢喘一聲,小心翼翼地觀察謝知奕的神色。
「機場,還,還去嗎?」
謝知奕睫毛輕顫Ṫů₃了一下,面上再次恢復成了生人勿近的表情,彷彿剛剛一閃而逝的脆弱是司機眼花。
「去。」
「無論沈汐是愛我還是恨我,她都是我的。」
*
「小汐,院子裏的花開了,我推你看看吧?」
沈父推着輪椅,指着開花的粉色鬱金香語氣歡快,只是視線每每掃視到沈汐打着石膏的左腿時,總會泛起一陣心疼。
七天前,他見到了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寶貝女兒,沈汐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空洞麻木。
沈父當場落下淚來,抱着女兒嚎啕大哭。
感受到臉上父親流下來的溫熱淚意,沈汐破碎的內心再次跳動,她再也忍不住這段時間裏積攢的洶湧委屈,哭成了個淚人。
父親的懷裏,是她現在唯一的港灣。
Ṱũ̂⁻在沈汐啜泣的隻言片語下,沈父知道了一切。
「對不起,都是爸爸的錯,如果我能阻止沈婉……Ťųₖ早點跟林麗瑄離婚,我的寶貝女兒又怎麼會受這樣的苦楚啊!」
沈汐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苦笑。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爲謝知奕,我……不會再見他了。」
提到謝知奕的名字,她心頭還是難免顫抖,不是因爲還有愛,而是難以言說的恐懼。
他病態的佔有慾讓沈汐喫盡了苦頭,謝知奕絕不是那個能和她共度此生的良人。
無論是他還是沈婉,她都不想再有半分糾葛了。
沈父什麼也沒說,默默換了一個帶花園的房子。
在得知女兒和謝家少爺談起了戀愛時,他好幾個夜晚翻來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主動向公司請纓去了國外, 多年不曾回家, 爲的就是能讓自己的女兒生活過得再好一些,在和那些公子哥相處時能更有底氣些。
可女兒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人弄得遍體鱗傷, 即使傷好,以後都不可能再參加馬術比賽了。
沈父的心都在滴血,悄悄打了個電話。
「喂,宋醫生……」
第二天, 沈汐一夜無夢, 難得睡了個好覺。
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 斑駁地灑在她的臉上, 父親請了假,在廚房忙碌做着早餐, 溫熱的牛奶先遞到了她面前。
沈汐微怔, 鼻頭忽然一酸。
這樣輕鬆自在的生活,她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
被謝知奕求婚時,她整個人被驚喜砸得暈頭轉向, 也曾在他懷裏幻想過婚後的甜蜜生活。
那時她的眼神溼漉漉的,是個徹底沉淪在愛情裏的懷春少女。
「寶貝,結婚以後, 你最想要什麼?」
謝知奕眉眼帶笑, 伸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髮。
沈汐咬着脣想了好久, 還是搖了搖頭。
「什麼都不想要?」
「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沈汐要的一直不多,二人三餐四季, 平平淡淡,細水長流。
不要千萬珠寶,不要世界旅行,也不要鉅額財產,沈汐的想法就是這樣令人發笑。
可她連這樣簡單的願望都沒有得到實現。
「小汐,怎麼哭了?是腿又開始疼了嗎?」
沈父看着沈汐臉上的淚水, 有些不知所措。
沈汐低下頭用手背抹去了眼淚, 燦然一笑:「爸, Ťù⁹我沒事, 就是太久沒有, 回家了。」
生活總會推着人往前走,沒有到不了的明天。
謝知奕這一頁,她翻篇了。
「沒事就好,對了,爸給你找了個骨科醫生,估摸着快到了。」
沈父頓了一下, 視線飄忽。
「這個人,小汐你認識……」
沈汐喝了口熱粥, 疑惑地眨了眨眼, 「爸,我怎麼會認識國外的醫生, 你是不是認錯了?」
敲門聲隨之響起。
沈父連忙打開了門,沈汐坐在輪椅上望去,心臟猛然跳了一拍。
男人禮貌地點頭示好,身姿格外清雋而挺拔, 把最普通的襯衫黑褲也勾勒成了不普通的樣式。
他彎了彎眉眼,嗓音溫柔。
「小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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