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王婕妤同日生產。
她生男,我生女。
醒來時,空中忽然出現幾行字幕:
【女配要是知道皇帝把她兒子換成了外面的野孩子,估計會氣死。】
【就女配這家世,要不是爲了露露寶貝,皇帝可能冒險讓她懷孕嗎?】
【皇帝爲了露露寶貝甘願混淆皇家血脈,純愛戰神應聲倒地。】
下一刻,裴陽羲抱起女嬰湊到我面前,
「阿慈,你看我們的孩子多可愛。」
-1-
我怔怔看着空中這些字幕。
【皇帝真是演技派,面對一身血氣的女配,還能表現出愛意,苦了他了。】
【男嬰有明氏血脈,一旦皇后身死,男嬰身份揭開,明氏一族就不得不成爲露露寶貝的助力。】
【贊同樓上,爲了露露能當皇后,皇帝可真是煞費苦心,磕死我了!】
裴陽羲將女嬰放置我懷中,「孩子的眉眼像你,將來定會傾國傾城。」
懷中女嬰安然入睡,五官很是寡淡。
若真如剛纔那些字幕所言,這女嬰只是在外抱養的。
這就意味着王朝露只是假懷孕。
就等着我十月懷胎,偷龍轉鳳,她好直接當生身母親。
「朕的阿慈真是辛苦了,這段時日你好好休息,宮務交給楚貴妃來做便是。」
【啊啊啊,男主真的是護妻狂魔,把楚貴妃推出去給女主擋槍,好樣的!】
【我可太喜歡看這些女人狗咬狗了,只有露露寶寶不染塵埃,嘻嘻。】
【笑死了,女主一直把貴妃當作假想敵,家都快被人偷了還不知道哈哈哈。】
原來,竟是如此嗎?
我施施然一笑,並不拆穿,
「貴妃嬌貴,肯定受不了繁雜的宮務,臣妾可不願意累着皇上的美嬌娘。」
裴陽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正如字幕所說,他很樂意看到我和楚氏爭鬥。
裴陽羲又添一把火,
「他父親是太傅,頗有些傲氣,文人家的酸氣而已,又有什麼打緊。」
我喫味道,「他父親是太傅,臣妾父親還是大將軍王呢,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朕要是厚此薄彼,還會給你中宮的位置嗎?小沒良心的。」
空中又飄來字幕,全是在諷刺我不自量力。
【要不是你家有兵權,你以爲他願意娶你啊,墊腳石罷了哈哈。】
【就是,要不是女主孃家不行,早就當皇后了,還有女配啥事。】
【這皇后傻得可以,還傻乎乎沉浸在幸福裏太搞笑了。】
【哈哈,等露露寶貝坐穩中宮,孩子當上太子,明家也該死了。】
我與裴陽羲逗弄了一會女嬰。
他眼底已經有些許不耐煩。
我見好就收,故意露出疲憊。
此舉正中他下懷,
「阿慈先休息吧,今日王氏產子,朕也去瞧瞧。」
他說得頗不耐煩,好像真就是在顧全體面。
後宮嬪妃中,裴陽羲最不喜的就是婕妤王氏。
她長相清純,盈盈雙目如小鹿受驚,讓人看一眼便不自覺產生憐惜。
裴陽羲卻覺得她優柔軟弱。
「朕喜歡的女子,譬如阿慈的雍容華貴,應秋的美豔絕倫。」
應秋就是楚應秋。
昔年她爲太子側妃,受盡無邊寵愛。
若不是我父兄屢立戰功,平定四海,恐怕這個皇后還真就是她楚應秋的。
裴陽羲登基後,封我爲皇后,楚應秋爲貴妃。
其餘幾位潛邸侍妾,也只是九嬪之位。
只有王朝露不被裴陽羲所喜,連九嬪都沒撈到,只封了婕妤。
在後宮如同透明人一般。
如今細想下來。
王朝露雖爲六品婕妤,卻住在離太極宮最近的留仙宮。
雖只能居偏殿,可留仙宮是先帝在世時爲最寵愛的莊妃所建宮殿ṱű⁷。
一瓦一木盡顯奢華。
後來莊妃被賜死,就成了無主宮殿,到底存了些忌諱。
我原以爲是王朝露不受寵才被安排到此宮殿。
現在看來恰恰相反。
-2-
我不知道這些字幕從何而來。
唯一肯定的是,這些字幕只有我看得到。
我從中大抵拼湊出一個事實。
那便是我,明章慈,被裴陽羲當了筏子,用來給他最深愛的女人當擋箭牌。
我身後的明氏一族,也被當成了王朝露的登雲梯。
爲了迷惑我,裴陽羲故意寵愛楚貴妃,製造楚氏盛寵的假象。
還時不時拿我與她對比,激發我二人的矛盾。
我和楚氏鬥得越瘋狂,今後我們身死也就越順理成章。
待我們兩敗俱傷,王朝露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屆時在將男嬰的身份公開,說那是我的孩子。
便能讓明氏一族甘心爲新主效力。
裴陽曦打得一手好算盤,連我都忍不住拍案叫絕。
若非上天讓我窺探Ṫū⁼見這些字幕,恐怕我還被矇在鼓裏。
幸而老天有眼,讓我窺探到了天機。
我吩咐乳孃好生照顧小公主,若有怠慢嚴懲不貸。
端的是一副初爲人母的光輝。
坐月子這段時間,裴陽羲日日都來看我。
他一出現,空中就會漂浮字幕。
由此我斷定,這些字幕只能跟隨他的視角。
只要不與我在一起,字幕便不知道我幹了什麼。
如此一來就好辦了……
這幾日,裴陽羲察覺到我鬱鬱寡歡。
隨月在一旁多嘴,說是我想念母親了。
我呵斥隨月下去,卻被裴陽羲制止,還大手一揮讓母親進宮看我。
我強撐起身子,「萬萬不可,母親在月前已然來過,若是再來恐壞了規矩。」
依宮律,皇后母家每月可進宮探視一次,時間爲三個時辰。
明家勢大,又爲武將之首,多少雙眼睛盯着。
我作爲皇后更該以身作則,纔不易被抓住把柄。
不過,那是以前。
現在,我就是要在他眼皮下搞燈下黑。
不出意外,裴陽羲絲毫沒有懷疑,大手一揮就讓母親隔日進宮陪我。
翌日母親來看我,我與她閒話家常後屏退左右。
直至殿內唯有我們二人,我纔敢把自己所知曉地告訴她。
起初母親不信,可當我細細爲她分析,她的表情便逐漸凝重。
她問我,此事還有誰知曉。
我答,「唯我一人。」
母親又問,「我兒當如何?」
「若明氏註定要成爲棋子,那不如…成爲我身下的墊腳石。」
我拉着母親的手,寫下那兩個字。
母親語氣驚駭,「你是說…」
我點頭,示意她噤聲。
樑朝自開國便是二聖共治。
始宗駕崩後,其小君更是罷免太子,以女子之身稱帝。
如今不過百載,朝中女官卻只剩寥寥數人。
還都是些典御、編纂等不重要的閒職。
裴陽羲能力平庸,最多隻能算守成之君,
若他真心實意尊我敬我,那我自然也會守好皇后的本分。
可他欺我騙我,還想用明氏一族的血肉助王朝露上位。
那我便只有——殺!
-3-
又過三日,明家向我進獻了些珍貴藥材和綾羅首飾。
其中有一枚同心結,是父親讓母親親手編織的。
我握住同心結,心中湧入一股暖流。
同時也慶幸,自己有一個強大的孃家。
不然我就算知道真相,也無力與之抗衡。
出月子後,我當即恢復了每日的問安。
裴陽羲心疼王朝露,下朝後連朝服都沒脫,就匆匆趕來。
王朝露面色有些蒼白,坐在末位不發一言。
看見裴陽羲來了,眼中水汽氤氳。
好像被誰欺負了似的。
裴陽羲與我同坐,端的是帝后恩愛。
眼神卻時不時掃過王朝露的位置。
察覺到王朝露的委屈,裴陽羲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隨後就開始了他的表演。
「王氏,你身體有恙就應該告假,現在搞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
王朝露咬着嘴脣,戰戰兢兢跪下認罪。
「皇上贖罪,小皇子性子活潑,臣妾這幾日陪Ṫûₒ着他玩耍,實在有些乏累。」
說罷,王朝露迅速抬頭看了一眼我。
柔弱的眼中暗含一絲挑釁,一閃而過。
裴陽羲輕哼一聲,語氣不耐,
「王氏既然乏累,這段時間就不要出門了,省得別人看到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壞了心情。」
這話明面是在怪罪王朝露,變相將她軟禁。
實際上卻是心疼她每日管孩子,還得來給我請安,伏低做小。
我如從前一樣,開口替她求情,
「小孩子鬧騰是常有的事,本宮初爲人母也能感同身受,皇上就別怪王妹妹了。」
裴陽羲這才緩和,對着王朝露道,「還不下去,難道要朕親自送你回去嗎!」
【哈哈哈,男女主一唱一和,哄得女配跟傻子一樣。】
【嗚嗚嗚好心疼露寶伏低做小,啥時候才能給我閨女升位分啊,急死我了!】
【樓上別急,下個月太后回來,有她出面,女主會從婕妤升爲賢妃Ṱŭ̀⁻。】
【期待女主一路高飛,蛻變成大女主!】
我眸色一暗。
原本王朝露位分太低,不能撫養孩子。
裴陽羲又立了不喜王朝露的人設。
那唯一可以升位份的,除了我便是太后。
我若開口,裴陽羲必定要拒絕,
可若是太后開口,有孝道壓着,他便不敢不尊。
好一手釜底抽薪。
王朝露退下後,裴陽羲還不忘挑撥我和楚應秋。
又是問楚應秋這幾日睡得可好,又是賞賜金銀珠寶。
「阿慈生產甚是辛苦,你與她姐妹情深,應當主動幫她分擔公務,可不許如平時一般偷懶。」
楚應秋盈盈一拜,媚眼如絲,
「能幫姐姐分憂是臣妾的福分,端看姐姐願不願意讓應秋幫忙了?」
楚應秋朝我挑眉,挑釁意味濃厚。
他接二連三讓我分權給楚應秋,就是想讓我二人白熱化。
鷸蚌相爭,王朝露便可漁翁得利。
我暗含怒火的眼神被裴陽羲看在眼裏。
「既然妹妹有意幫本宮分擔,就先從司衣監開始吧。」
司衣監做的都是針線活,油水也是六司中最少的。
分司衣監給楚應秋,一方面可以應付裴陽羲,另一面也不至於使我大傷元氣。
楚應秋見好就收,笑着朝我道謝,
「那就多謝姐姐了,趕明兒我讓璇葉過來取令牌。」
「何須明日,本宮今日正好想請妹妹爲小公主讀論語,待完畢後就將令牌給妹妹,豈不省得你們跑了?」
給皇子皇女睡前捧讀,這是教習嬤嬤做的事。
我此舉不過是扳回一城。
暗中告訴她,今日你不讀,明日這個令牌我給不給還兩說哦。
楚應秋暗地咬牙,只得遵命。
-4-
請安結束後,楚應秋不情不願跟着我去了內殿。
這小女娃甚是好養,每日不是喫就是睡。
如今在襁褓裏睡得正香。
隨月恭敬呈上讀本,楚應秋拿起讀本不情願地開始讀。
小半個時辰後,楚應秋的嗓子已然有些沙啞。
我親自將水遞給她,「楚妹妹好學識,有你在一旁捧讀,小公主睡得更香了。」
楚應秋接過水,「娘娘今日叫我過來,恐怕不只是爲小公主捧讀吧。」
我微微一笑,「妹妹入宮前曾是京中一等一的才女,四書五經出口成章,聽聞你曾喬裝科考,還進了二甲八名賜進士。」
「放眼天下,能進貢士的女子都少之又少,妹妹大才之人,上可入朝爲官做宰,如今只能在後宮捧讀,哎…」
「可惜,可嘆。」
我嘆息搖頭,卻不接着往下說。
楚應秋臉色一白。
文人都有傲骨,她自詡名流雅士,學識淵博。
也曾放下豪言,意在匡扶天下。
只可惜,她成了帝王的妾,被困在了這四四方方的宮牆中。
她父親是文官清流。
我父親是武官之首。
如若我們二人和平共處,那心慌的就該是裴陽羲了。
所以,從進宮那一刻起,我與她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敵人。
以往我與她的爭鬥,不過是未觸及根本的刀槍舌戰。
直到今日,我看似妥協將宮權分給她。
方纔殿內,她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我便肯定她同我一樣,都是在給裴陽羲表演。
今日這番試探,若她應下,我便添一盟友。
若她不應,我便是落井下石,故意戳他痛點。
端看她作何反應。
下一刻,楚應秋直視我的眼睛,她問我,「娘娘有何高見?」
我將選擇權交到她手上,
「端看妹妹是想一輩子在後宮給人捧讀,還是想挺身朝堂高談闊論。」
楚應秋走後,隨月擔憂地問我,
「娘娘不怕楚氏泄密嗎?」
焉能不怕?
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我和裴陽羲便只能不死不休。
那夜,我輾轉一晚,第二日便讓沉月聯繫玉芙宮裏的暗樁。
以暗樁之口,巧立名目,讓楚應秋身邊的大宮女璇葉發現端倪。
再讓楚氏的暗樁去抽絲剝繭查探。
這樣一來,楚應秋也就知道了裴陽羲的盤算。
昔日恩寵不過鏡中花、水中月。
當夢醒時分,才發現自己身爲魚肉的心情,想必比死了還難受。
她曾爲側妃,受盡恩寵。
原以爲能當皇后。
豈料裴陽羲登基後,直接欽點我爲中宮。
如今她爲貴妃,又成了裴陽羲欲蓋彌彰的活靶子。
焉知將她用完會不會扔?
所以,我與她的結盟是必然。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她是聰明人,若做不到守口如瓶,抑或反覆橫跳。
我倒臺了,也得拉上她做墊背。
任誰都知曉如何選擇,不是嗎?
-5-
拉攏完楚氏,接下來便是太后回宮一事。
依照字幕所言,太后將會是王朝露當皇后的最強助攻。
一旦太后回來,我便要處處受她掣肘,很可能被她壓得翻不過身。
我曾想過直接將太后殺死,一了百了。
可這樣做太過冒險。
我向父親傳信,讓他務必在太后回宮的路上搞出一些動靜。
太后御駕回宮前一日,千佛寺走水。
幸好發現得早,只燒了柴房和幾間空置的精舍。
經過查探,確認是天乾物燥,香火星子不小心吹到了柴房。
第二日回宮路上,又遇到山路滑坡,大石橫在路中,馬車無法經過。
好容易推開大石,拉轎子的御馬又開始竄肚子。
聽聞太后還坐在馬車中打瞌睡,忽聞一股惡臭。
要不是門簾厚實,噴出的馬糞都能濺到太后的臉上。
雖然最後換了馬車,
可回宮時,太后已經肉眼可見的有些憔悴,甚至在下馬車時還差點摔了一跤。
原本裴陽羲率領衆嬪妃在舞揚門親自接駕。
爲的就是讓太后給王朝露長臉,親口封她爲賢妃。
空中密密麻麻的字幕,全都在提前恭賀王朝露成爲四妃。
【摯愛是皇帝,兒子是太子,媽呀這是什麼大女主爽文啊,爽死我了。】
【露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比惡毒女配之間的雌競不知道好多少。】
豈料從頭到尾,太后沒有提起這件事。
除了跟自己的兒子說了會話之外,便是象徵性與我寒暄兩句。
眼瞧着太后沒有開口的樣子,裴陽羲直接遞話,
「有母后爲兒臣積福,後宮已添兩位皇嗣,阿慈作爲皇后,功不可沒矣。」
明顯上是給我長臉,實際又是拿我做筏子,
一旦太后問起皇嗣,就勢必繞不開王朝露。
誰知太后並不接話茬,只對我頷首肯定,
「皇后孕育皇嗣辛苦了。」
我福身謙讓,與太后左一句有一句,就是不提她王朝露。
一旁的王朝露急得像鍋上的螞蟻一樣。
她生怕錯失良機,只能劍走偏鋒,又捂着胸口開始咳嗽。
待吸引衆人目光,她便露出那雙水霧霧的眼睛。
「太后贖罪,小皇子認人,臣妾只能日夜陪伴在旁,精力有些不濟…」
同樣的說辭,同樣的語氣。
這一次,裴陽羲沒有發作,就等太后發話。
可太后只淡淡道,「你辛苦了。」
王朝露咬着嘴脣,搖搖欲墜。
她殷切地看着裴陽羲,盼望自己的情郎能替自己說話。
自己伏低做小這幾年,就是爲了有了皇嗣後能夠揚眉吐氣。
裴陽羲也早告訴她,等太后回來那一日,自己就是四妃之一。
到那時,自己再也不用見誰都跪。
裴陽羲不敢看她的眼睛。
以往看似訓斥,實則都是在保護王朝露。
可今日若是訓斥,豈非斷了她升位分的後路。
他無法,只能暗中拉太后的袖子,期盼自己的母后能站出來說話。
可太后只說,「王婕妤身子乏累,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靠怎麼回事,這死老太婆怎麼還不開口啊!】
【嗚嗚嗚我閨女站在一旁都快碎了,誰來幫幫她啊!】
【這該不會是觸發隱藏劇情了吧!!】
【真想衝進去把皇后撕碎,讓她給露寶讓位。】
王朝露掩面而走,看得裴陽羲心痛不已。
-6-
裴陽羲一定狐疑,自己明明和太后串通好封妃一事。
爲何太后臨時變卦,幾次三番不接話茬?
他哪裏知道,我讓父親一路設置障礙。
爲的就是讓太后起疑心。
當夜着火後,主持夜觀天象,當即斷定太后此行會不太平。
紫微星移,疾厄宮出。
疾厄位於皇宮東南位,近太極殿,有防主之意,爲凶兆。
外加回來時發生的這幾件險事,更讓信佛的太后深信不疑。
東南方,又離太極殿近的,只有王朝露的留仙宮。
皇帝喜歡王朝露,她不過做順水人情,以全母子情分、
可出了這事,爲了兒子的龍體,太后當即改變說辭。
封妃之ŧű⁴事落空,裴陽羲一連幾日都沒有翻牌子。
明面在太極殿殫精竭慮,實則每晚都走暗道陪伴王朝露。
打蛇打七寸,若王朝露一味躲在裴陽羲身後,我還真拿她沒辦法。
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我先是讓楚應秋暗示身後的楚氏,上書選秀。
裴陽羲今年都快三十了,後宮的嬪妃還只有個位數,子嗣不豐。
大臣上書選秀也在情理之中。
不出意外,裴陽羲斷然拒絕。
又讓暗樁將此事透露給王朝露。
只不過是將皇上的斷然拒絕,換成了幾經考慮才婉言拒絕。
王朝露本出身太原王氏,名門望族。
可近些年來王氏式微,族中子弟是庸碌之輩。
要不是在裴陽羲上位一事上出了些力,恐怕現在連四品官都撈不着。
我就是利用其中的信息差,讓王朝露心生惶恐。
裴陽羲口口聲聲說愛她,可也沒有爲她一人守身。
宮中嬪妃每月都能受到他的雨露。
一旦新人進宮,環肥燕瘦,她還能肯定裴陽羲心裏只有她一個嗎?
果不其然,王朝露當夜就跟裴陽羲吵了起來。
二人不歡而散。
火還不夠旺,趁着小皇子和小公主百日宴這天,羣臣攜家眷來賀。
這是嬪妃們難得與家人小聚的時刻。
我先是讓楚應秋表露出食慾不振,噁心嘔吐的假象,讓王朝露以爲貴妃有孕。
又讓楚應秋告知楚氏主母,將族中最美豔的女郎帶進來一起赴宴。
宴會上,楚應秋拉着這位族中小妹,一個勁兒地往裴陽羲身邊湊。
其意味不言而喻。
王朝露信以爲真,當即便忍不住了。
她捨棄了一貫的楚楚可憐,抱着小皇子左右逢源。
笑容得體,談吐不俗,哪有半分之前的伏低做小。
空中字幕一行接一行,
【啊啊啊啊,我家閨女不會黑化了吧!】
【我哭死了,露寶最終還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男人靠不住,那我們就自己爭!】
【你們難道沒發現劇情走向變奇怪了嗎??】
【我發現了!自從太后回來劇情就不對了,明明是甜寵向,怎麼現在開始虐了呢!】
【大家別怕,劇情不會崩的,等到年底,皇帝就會扶持王氏,待王氏立功,露寶就是貴妃了!】
【對對對,到了年底王氏崛起,明氏元氣大傷,露寶離皇后之位就不遠了。】
得到有用的信息後,我不再看這些惱人的叫喊。
殿內一派祥和,我錦上添花,當衆向裴陽羲進言,大封六宮。
「王妹妹孕子有功,理應率先晉位,臣妾提議晉王妹妹爲昭媛,位列九嬪,也好讓妹妹繼續撫養大皇子。」
裴陽羲也想修補與王朝露的關係,大手一揮同意了。
只有楚應秋聞言冷笑,輕哼一聲。
她已經是貴妃,再往上可就是皇貴妃了。
我這個皇后好端端的,也不可能封她爲皇貴妃。
是以封妃沒有她的份,最多賞賜她點金銀珠寶。
其餘幾個嬪妃都是安分守己的,聞言都對我感恩戴德。
此舉一能繼續維持我的賢惠大度,使裴陽羲放鬆警惕,便宜我行事。
二來將我與楚應秋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只有我與她爭鬥,纔是裴陽羲樂意看到的,
三嘛,便是要讓王朝露由被動變爲主動出擊。
她雖晉了位份,可是昭媛離賢妃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晉了,卻沒完全晉。
我就是要給她希望,卻讓她產生落差感,從而自亂陣腳。
這樣一來,裴陽羲的計劃就會被全盤打亂。
他自詡深情,上次與王朝露爭吵過後疲態盡顯。
我正好藉此攪渾這蹚水。
-7-
這段時日,我一直在揣測那日字幕上說的年底王氏會崛起一事。
什麼樣的契機,能讓明氏重傷,王氏崛起。
時間又是在冬日…
那就只有一條——賑災。
冬日雪災頻發,百姓多會動亂,因此需要官兵鎮壓。
鎮壓的同時,又要派官員派發物資,安撫情緒。
文武結合,方能平定。
爲了印證猜想,我藉口讓楚應秋來給小公主捧讀,
實則是問她,樑朝地界,什麼地方到冬日會發雪災。
楚應秋想了想道,「冬日只要下雪,很多地方都會有不同的災害,但是要說最嚴重的地方,只有睢州。」
「睢州地處西北,是邊境之州,最北邊是一座叫芫城的地方,立秋後就開始下雪。
每年下雪都會凍死很家禽,百姓活得頗爲艱難。
所以先帝晚年,下令讓當地太守將芫城的百姓一一撤出。
如今那裏人煙稀少,說是空城也不爲過。」
我心裏暗自點頭。
楚應秋學識淵博,不假思索便能說出邊境小城的名字和特性。
與父親所查不差分毫。
楚應秋又道,「其實還有一地較爲特殊。」
「何地?」
「馬堯山。」
據楚應秋說,馬堯山地勢險峻,氣候變化莫測,冬日雪寒,積雪能深至一丈。
山上住着一夥土匪,一到冬日就化身雪賊,下山洗劫周邊百姓。
因此那裏的百姓過得苦不堪言。
去年皇上曾頒佈剿匪令,
可馬堯山易守難攻,士兵們不熟悉地形,只圍剿了一半雪匪。
還有一些人趁亂逃離,焉知他日不會捲土重來?
楚應秋想的與我所想別無二致。
若今年雪匪真會捲土重來,裴陽曦必定會借力打力。
明氏重傷,便是兄長剿匪失利,爲匪首所害。
失去一個精心培養的嫡子,必定會讓明氏元氣大傷。
王氏崛起,便是安撫百姓有功,成功壓下叛亂。
一功一過,裴陽羲一箭雙鵰。
不但斷了明氏的臂膀,又能借此扶持王氏上位。
好計謀!
離年底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足夠我部署。
我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的密信。
當月母親進宮探望,我藉口賞賜衣物,讓她將衣物夾層裏的密信帶回去給父親。
除卻馬堯山一事,我還讓父親在我標註的幾個地方安排人馬。
這幾處地方都是雪災頻發之地,有備無患。
眼下裴陽羲還未對我懷疑,我才能玩燈下黑這一套。
因此,我的謀劃必須快準狠,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然他一旦發覺,我與明氏便死無葬身之地。
-8-
今年的冬日來得格外早。
大雪一連下了兩日,各地大小災情不斷。
裴陽羲一一部署,派出了一波又一撥人。
又有災報傳來,馬堯山附近雪匪出沒,打家劫舍,百姓苦不堪言,已經凍死好幾百人。
流民羣情激憤,已經將當地官府佔據,還將縣令一家全都殺了。
請求朝廷派兵鎮壓。
裴陽羲當天便任命哥哥爲主將,帶領三千兵馬前往馬堯山剿匪。
又封王氏家主王衡弗爲欽差大臣,前去安撫談判。
兄長一去多日,絲毫沒有消息傳回來。
倒是王衡弗隻身入官府與流民談判,頻頻傳出好消息。
直到半個月後,兄長剿匪失利,屍骨無存的消息傳來。
同日,王衡弗不費一兵一卒,收服流民的消息也抵達京城,
兄長身死後,王衡弗臨危不懼,果斷接手剩餘精兵,
乘勝追擊,直搗雪匪老巢,一下子殺了個乾淨。
我如遭霹靂,急火攻心下暈厥過去。
再醒來時,面對的是裴陽羲責備的眼神。
他說,「年過半百的老臣敢隻身面對流民,頭破血流亦不足惜,」
「年少英才的將軍帶精兵剿匪,卻被雪匪打得屍骨無存,可憐,可敬,可恨。」
【女配要是知道,是皇帝讓官兵扮演雪匪弄死了她哥,估計會嘔血而亡。】
【孩子被換,親哥被殺,皇后這個工具人實慘。】
【我也感覺她有點慘,其實也沒做什麼壞事,但誰讓你是女配呢,註定要給主角讓路。】
事已至此,連字幕都覺得我慘。
那我便成功了一半。
明氏式微,王氏崛起。
裴陽羲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寵幸王朝露,直接將她封爲了儀貴妃。
王氏雞犬升天,就連族中歪瓜裂棗的子弟都能封個不錯的官職。
王朝露再也不用僞裝自己,
她妝容嬌豔,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再無從前的楚楚可憐。
楚應秋諷刺她沒見過好東西,什麼金的玉的都往身上帶。
本是女人間的脣槍舌戰,無傷大雅,
可王朝露壓抑許久,一朝釋放,不由分說上前抽了楚應秋一巴掌。
「我與你同爲貴妃,你敢打我?」
王朝露吹了下染得鮮紅的蔻丹指,「本宮育有皇子,豈能與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一樣?」
二人劍拔弩張,眼看又要撕在一起。
「二位妹妹快住手,切莫傷了情分。」
王朝露眼神一動,「皇后娘娘還是管好自己吧,別忘了明將軍可還在家閉門思過呢。」
我頓時臉色煞白。
楚應秋釵環散亂,上來就要繼續撕打。
衆妃勸誡不住,亂成了一鍋粥。
「都給朕住手!」
隨着門口傳來一聲怒吼,殿內終於平靜。
裴陽曦走上前,親自扶起王朝露,將她摟在懷中安慰。
「看看你們的樣子,烏煙瘴氣,當主子的互相毆打,這成何體統!」
「皇后,你就是這樣給朕管理後宮的嗎?」
王朝露趴在他懷中,啜泣不已,
「皇上別怪皇后娘娘,她剛死了哥哥,心情不佳,而臣妾的父親又剛立功…」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不論今日是不是我的錯,我都會因此受罰。
【男主終於可以光明正大霸氣護妻,甜死我了。】
【雖然男主心狠,但他對女主的心意真的太好磕了。】
【啊啊啊,啥時候露寶才能上位啊,急死我了。】
【快了快了,等露寶掌權,開啓大女主模式,直接讓女配一命嗚呼。】
-9-
我被裴陽曦以管理不善之由,罷了宮權。
原本裴陽曦是想把宮權全部給王朝露。
可楚氏作爲文官清流,還需要安撫。
且那日王朝露的一巴掌,讓楚氏對王氏頗有微辭。
因此,三成不重要的宮權由楚應秋接管。
剩下七成都被王朝露收入囊中。
她還不滿足,又說動裴陽曦讓後宮嬪妃全去留仙宮請安。
我這個皇后成了有名無實的空殼子。
不過月餘,鳳儀宮的炭火便少了大半。
隨月找管事太監爭論,管事卻說今年銀碳進得少,各宮都不夠分。
「你胡說,留仙宮可是連花房都有上好銀碳,偏到鳳儀宮就沒了,你眼裏還有皇后娘娘嗎!」
我制止隨月,ŧų⁼讓她不要做無謂的爭論。
若非王朝露示意,這些太監安敢這麼對我。
小公主夜裏被凍得嗷嗷哭泣,我讓隨月直接稟明裴陽曦,祈求賜一些銀炭給小公主。
不一會兒兩個太監抬着兩筐黑炭過來。
「奴才替儀貴妃傳話,給娘娘送兩筐過冬的碳,儀主子說了,若是不夠,娘娘儘快派人去取。」
黑炭嗆鼻,通常爲下人所用。
想來王朝露已經等不及要除掉我,
爲了讓帝王回心轉意,我特意在給太后請安時抱上小公主。
企圖用真心和對子嗣的關愛,喚醒裴陽曦的心軟。
王朝露當上貴妃後,裴陽曦終於說動太后接納王朝露。
她抱着小皇子,與裴陽羲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邊。
而我抱着小公主坐在下首的布墩子上,無人遞上一杯茶水。
王朝露有心示威,言語中對我多有嘲諷。
笑我是昨日黃花,不自量力。
我怒道,「本宮是皇后,你安敢造次!」
王朝露上下將我掃視一番,「前兒個楚氏是如何捱打的,姐姐不會不知吧?」
「王朝露,你放肆!」
「明氏,你才放肆!哀家還沒死呢,這壽康宮還容不得你來大呼小叫!」
太后出言幫腔,我成了衆矢之的。
小皇子和小公主被嚇得啼哭不已。
裴陽曦爲了給心愛之人出氣,當即命人將我頭上的鳳冠卸下。
罰我抱着孩子走回鳳儀宮。
【啥時候能當皇后啊,趕緊把女配殺了上位啊,還等啥啊。】
【皇后是小君,不能無緣無故身死,皇帝會下藥讓她慢慢體弱,最終病逝而死。】
【皇帝真的太愛女主了,爲女主辜負了太多好女人,以後你們可一定要幸福哦。】
字幕的祝福讓我幾經嘔吐。
我從不怕真心被辜負。
因爲我早就清楚,帝后之間從無愛意,只有從屬。
我恨的是明氏一族的命,被他攥在手裏,用來給一個廢物女人鋪路。
明氏將門,寧馬革裹屍,不受邪佞裹挾。
今朝我若不反抗,那便是愚忠,活該被人算計至死。
-10-
王朝露被封爲皇貴妃,代領六宮事,
典禮放在兩個月後,她的生辰日。
後宮徹底成了她的天下。
她讓後宮嬪妃見到她必須下跪行大禮,
昔日與她有過齟齬的林昭儀,被她找了個藉口,一根一根拔掉頭髮。
變成了禿子。
裴陽曦看到後不但沒怪罪,還興致勃勃在林昭儀頭上題字。
林昭儀不堪受辱,當晚便要自盡,幸好被人救下。
林氏家主當即上書,要爲愛女討個公道。
摺子卻被裴陽曦扣下不發。
後宮人人自危,楚應秋稱病不出,避其鋒芒。
實則是在暗中代替我聯絡消息。
前朝,王氏一族橫行霸道。
偏裴陽曦願意寵着,睜隻眼閉隻眼便過去了。
於閣老購的珍稀畫眉被王衡拂的兒子王槐看到,當街就被搶走。
於閣老上門討要,卻被王槐打破了頭。
一代名臣差點一命嗚呼。
參奏王氏的摺子如雪花一般堆積在案上。
裴陽曦力保王槐,派他去南水鎮壓水患,意圖將功補過。
可王槐到了地方,先是擺宴三天,讓縣丞殺雞宰牛,找美女作樂。
又結交當地豪紳,以捐官爲由,大肆斂財。
大言不慚說她姐姐是貴妃,想要幾品官都可以。
七品官三萬兩,五品官十五萬兩,三品官六十萬兩。
這次的災民本來不多,只要好生安撫就能平息。
可王槐吞了賑災款,還將挑事的幾個災民拉下去砍了頭。
一個災民說要上京告御狀,王槐哈哈大笑。
「老子的姐姐是貴妃,你們就算去十萬個人,都奈何不了我。」
災民羣情激憤,瞬間暴動。
混亂之際,王槐逃回京城。
清流派聯名上書處死王槐,可王朝露立保王槐。
裴陽曦爲了給心愛之人撐腰,竟然還升了王槐的官。
清流寒心,不願前往災區。
明氏一族剛死了嫡子不久,此時啓用我父親實爲不妥。
思來想去,裴陽曦大手一揮,直接命禁衛軍統領帶領精兵前去鎮壓。
其餘禁軍暫由副統領代管。
禁軍統領一走,事情便到了關鍵時刻。
裴陽曦不來看我,我便無從得知接下來的走向。
從京城到南水,快馬加鞭得八日。
安撫流民最快也得半個月,回京城再算八日。
如此我便有一個月的時間。
皇貴妃冊封禮在即,
王朝露一朝得權,奢靡無度。
恨不得將天下所有的首飾鑲到冠上。
還讓人將我的皇后策寶和鳳令拿走,讓宮女帶話給我,
稱我現在也用不上這東西,還是拿給真正配得上此物的人。
典禮前一天,宮中如皇帝娶親般,再度裝飾喜慶的紅色。
這一晚,璀璨的煙花在皇城上空,一束接着一束。
想必王朝露這晚一定開心得睡不着覺。
我也睡不着。
因爲,太后死了。
-11-
太后於睡夢中猝死的消息傳來時,壽康宮已經亂成一片,
太醫說太后是壽終正寢,無病而亡。
裴陽曦又驚又痛,可一面是自己親孃身死,一面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冊封典禮。
死者爲大,裴陽曦當即下令典禮取消。
卻遭到王朝露的反對,
她蟄伏多年,眼看就要當上皇貴妃,離皇后只有一步之遙,怎麼能甘心!
待給太后守孝三年,焉知明氏會不會復寵。
縱使裴陽曦勸她,來日方長,可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體驗過掌權的快感,她要Ťṻ⁼怎麼說服自己再等等。
不!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王朝露含淚說着自己的不易,
「當年你告訴我,楚應秋的父親是清流,想要拉攏他,就必須讓她的女兒當側妃。」
「後來登基你告訴我,明章慈的父親兵權在握,又立了新功,要封她爲皇后。」
「裴郎,我已經等了三年又三年,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看着哭成淚人的心愛之人,裴陽曦最終還是決定祕不發喪。
先讓愛人當上皇貴妃再說。
他自以爲瞞得很好。
卻不想太后身死的那一刻,我早已經暗中讓人將此事散播。
之前的疾厄宮凶兆是因爲時間太緊張,只能先出一計。
可這老太婆活着,終究礙事。
老太婆虔誠,深信佛法,且只用千佛寺進貢的檀香。
我投其所好,在製作檀香的香料中加了些夾竹桃粉。
雖然劑量微小,可長時間下來,她便會感覺到胸悶氣短,渾身無力。
太醫只會當她年齡大了,體質變差。
直到封皇貴妃典禮之事定下,我才加大劑量,
將老太婆身死的時間控制在典禮前一兩天。
先有明氏嫡子身死,明氏被厭,
又有王氏猖狂,得其庇佑,爲非作歹,
後有親孃身死祕不發喪,只爲寵妃典禮能安然享受羣臣跪拜。
這一連串,焉能讓羣臣不寒心?
楚應秋傳來消息,說冊封典禮上,羣臣大多面露不屑,或面露憤恨。
典第二日,裴陽曦才痛哭流涕,讓太監去敲鐘,
鐘響五次,太后駕崩。
羣臣臉上的諷刺卻大於哀痛。
太后出殯那日,狂風大作。
禮部侍郎在殿中聲情並茂唸完誄辭,
旋即大聲宣佈,太后靈位出殯。
裴陽曦舉着牌位,準備送自己母親最後一程。
隊伍到舞揚門,禁軍副統Ṫű₀領孟哲來報,說皇城外竄出大量流民,如今都聚集在正門,妄圖闖入皇宮。
孟哲說京兆府已派兵鎮壓,可流民衆多,爲保天子安全,請求暫緩出殯儀式。
裴陽羲不敢大意,他深知京兆府的兵力還不足以遏制流民。
「眼下流民暴動,哪位愛卿願前去安撫。」
說是安撫,實爲鎮壓。
臣子們眼神躲閃,除了孟哲,竟無一人主動請纓。
「孟統領堅決不能離開皇宮,否則皇上安全如何保證?」
一聲鏗鏘有力的話傳來,衆人尋聲,是許久未見的明兆丘將軍。
明兆丘頭髮白了大半。神情有些憔悴,聲音卻中氣十足,跪地道,
「末將願前往皇城口,安撫流民!」
事關安危,裴陽羲僅猶豫片刻便點頭。
又讓孟哲去禁軍中撥二百人,跟隨明兆丘一同前去。
出殯隊伍又浩浩湯湯返回靈堂。
路過太極殿,抬棺侍從忽然從腰間袖中掏出軟劍,直直朝裴陽羲刺去。
「狗皇帝,納命來!」
須臾,其餘十幾個抬棺侍從也紛紛亮起軟劍。
棺材砰的一聲落地,人羣頓時亂作一團。
有喊護駕的,有喊救命的,更多的人作鳥獸散。
其中當屬王氏父子倆的喊救命喊得格外大聲。
刺客訓練有素,武藝高超。
竟然與現場禁軍打了個平分秋色。
裴陽羲臂膀被劃傷,鮮血瞬間將孝衣浸成白色。
在禁軍的掩護下,裴陽羲慌忙抓住王朝露往太極殿逃去。
二人一路狂奔進去,只見裴陽羲伸手觸碰了書櫃上的金獸香爐,書櫃即刻一分爲二。
原來櫃子背後,竟然是一條密道!
此時,裴陽羲的左臂已經完全成了深紅色,嘴脣血色全無。
他靠在王朝露身上,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昔日這條密道是他與王朝露的私會之地,沒承想這條密道還能救他性命。
王朝露嚇得花容失色,眼淚像斷了線的風箏。
裴陽羲看見自己的女人爲自己哭泣,心頭一軟,
「傻丫頭,哭什麼,等上去了給朕好好包紮。」
王朝露哭着點點頭,二人相濡以沫,好一副死生不棄的恩愛鴛鴦。
只可惜,密道被打開的那一瞬,他們看到的是我這張令人生厭的臉。
-13-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見我時錯愕的眼神。
只有王朝露還分不清形勢,大怒問我爲何會出現在此。
如今功成,她的聲音在我耳裏只是狺狺狂吠。
我玩味地看着裴陽羲,身後站着的孟哲早已無聲向他宣誓。
孟哲,已認我爲主。
裴陽羲還不死心,還在跟我打太極。
他叫我阿慈,溫柔地問我是不是來看大皇子的。
「這幾日是朕冷落了你,朕記得下個月是你的生辰,到時候給你好好辦一場生辰宴。」
「對了,你哥哥封侯爵的詔書我已經寫好了,原想在你生辰那日給你,現在便先告訴你吧。」
裴陽羲朝我伸出手,「好了,快把朕拉出來。」
此時此刻,空中的字幕已經密密麻麻到看不見。
【不是,皇后是咋知道這條密道啊????】
【這一段劇情沒有啊,又是隱藏情節嗎?】
【拜託,從太后回宮開始,這劇情怎麼崩得如此嚴重。】
【怎麼回事我咋感覺皇后笑得這麼瘮人呢,她該不會是要反殺吧?】
【好多情節都沒按原著走,到底誰是女主啊,我咋覺得皇后更像大女主呢。】
【你們信我的,皇后絕對要反殺!】
我看着裴陽羲,不得不佩服他的臉皮之厚。
他還以爲我還把他當上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呢。
他就那麼伸着手,希冀地看着我。
彷彿之前與我的恩怨都沒有發生過。
我不接話茬,端着茶杯一下一下用杯蓋撇着浮沫。
「賤人,你現在還擺皇后的譜給誰看。還不滾開,仔細明日我讓明家不存!」
王朝露剛罵完,身後的孟哲直接一腳踢到她的小腹,毫不留情將她踹飛出去,
力道之大,直接踹得她吐出一口鮮血。
「小小宮妃還敢罵皇后娘娘,再有一句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眼見心愛之人吐血昏厥,裴陽羲卻依舊揣笑,
「好了阿慈,朕知道你有氣,王氏近些日子來是有些猖狂,你教訓得對,快扶朕上去吧。」
我將手上茶潑到他臉上,「尊敬的皇帝陛下,您不會真的以爲今日我在此等你,是爲了來救你於水火吧?」
「奪子,殺兄,剝位,在用藥粉使我虛弱無力,神不知鬼不覺死掉。」
「皇上,您的真心,可真令人動容呢。」
我每說一個字,裴陽羲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這場局布了大半年,終於在這一刻完美收官。
那封洋洋灑灑幾千字的密信,記錄了我所有的佈局。
包括怎樣讓兄長假死,怎樣讓他隱姓去做別的要緊事。
南水事件,也是我一早安排部署。
原本裴陽羲不會派王槐前去,可誰讓王槐這個棒槌到處惹禍。
不然裴陽羲也不會想到將功補過這個法子。
暴動的流民,領命的父親,抬棺的刺客,反水的孟哲。
樁樁件件,都有我最精密的計算。
楚應秋曾問我,爲何事成之後不直接殺了二人。
死亡不能消解恨意。
活着受折磨,我的心裏纔會好受些。
此時的裴陽羲已經有些哆嗦,
「這其中一定有些誤會,朕受王氏蠱惑,做了一些錯事,阿慈平日最是大度,且容朕出去好好跟你說。」
我擺擺手,指着昏迷在地的王朝露,
「好啦好啦,把您的甜言蜜語留給她說吧。」
孟哲上前,三下五除二將裴陽羲暴力弄暈,抬進密道。
密道之中自有我的親信接應,帶他們去更隱祕的地方。
【臥槽這纔是大女主啊,太牛了吧!】
【原來劇情不是崩了,是女配一直在蟄伏佈局,我們都被耍了。】
【叫什麼女配,叫女王大人!!】
【早看皇帝和女主不爽了,沒想到女配在扮豬喫老虎,雖然劇情崩了,但是更好看了,嘻嘻。】
【看多了霸道總裁和軟糯嬌妻,突然碰到個大女主真特麼的香啊!】
字幕清一色都在爲我歡呼。
我不清楚這些字幕爲何會出現,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們算是我的恩人。
-14-
裴陽羲失蹤的第一個月,楚應秋的父親上書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請求立大皇子裴雲愷爲新帝,我爲太后,垂簾聽政。
有了清流一派的支持, 我兒子上位得格外順利。
兜兜轉轉,他還是回到了生身母親的懷抱。
垂簾聽政第一件事,便是順應臣心,將王氏一族貶的貶, 殺的殺。
朝堂之上一片叫好之聲。
過了一個月,哥哥『死而復生』,
據他所說,當時他掉落雪山後昏迷失憶,被一農戶所救。
某一天忽然記憶恢復, 趕忙回京相認。
安頓好所有事情,已經是三個月後。
我這纔有閒心思出宮去見裴陽羲。
彼時的他, 全然毀容。
曾經那張俊俏的臉上滿是疤痕。
臉上還有密密麻麻凸起的顆粒, 看得人很是噁心。
這可是我讓有名的毒醫聖手配的藥。
比他下在我飯菜裏的毒性強一百倍呢。
我讓毒醫聖手又給他喂下改變聲音的藥, 從今往後再也沒人能聽出他的聲音。
爲了防止他寫信, 我又讓人將他的十根手指頭全部砍斷。
寫不了字, 我就放心多了。
還有王朝露, 既然那麼喜歡蟄伏。
那就打斷脊樑骨, 一輩子彎着腰走路吧。
哦對, 還有她的舌頭。
喜歡叫賤人, 犯了口業, 便拔了吧。
我讓哥哥派親信每日盯着他們。
又讓專門的太醫每隔一個月爲他們診治。
力求讓二人平平安安, 無病無災活着。
看守的侍衛說二人天天鬧仗,一個打一個。
從前還對罵, 現在一個沒手一個沒嘴,兩個人嘴裏也不知道嘰嘰喳喳在說什麼。
我聽得頗爲想笑。
此時此刻,我還真想看看字幕上是怎麼寫的。
只可惜, 上次之後密道事件後, 字幕再也沒有出現過。
又過半年,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下人來報說在一次吵架中,裴陽羲把王朝露活生生咬死了。
喫着愛人的血肉,裴陽羲又哭又笑,趁人不注意一頭撞死了。
死就死吧, 死了扔給野狗喫就完事兒了唄。
後記
裴雲愷一歲時, 我設計讓人揭開了他的身世。
真相揭開,羣臣譁然。
那個本該歸於鄉野的女嬰,被我封爲襄惠公主, 以此來顯示我的寬容。
這幾年, 楚應秋一直陪在我左右。
我問她能不能等,她說能。
爲了當女相, 等大半輩子都行。
十四歲, 我還政於裴雲愷。
將自己關在宮中,整日喫齋唸佛,不問世事。
裴雲愷心思純良, 帶着一衆老臣長跪不起, 請求我繼續代理朝政。
我不允。
不料他直接拿出禪位詔書, 說我要是不允,他就禪位讓我當皇帝。
我三推三讓,最終還是沒拗他們。
衆人跪地高呼萬歲, 聲音響徹雲霄。
我抬手,凌然道,
「衆卿平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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