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迎春

聽聞嫡姐要和離。
向來木訥的趙文山收拾東西上京,說是怕嫡姐受委屈,要接她暫住。
我兒明誠也一早坐到馬車裏面,笑嘻嘻地說:「我也要接姨母回家了。」
老夫人帶着我去攔人,還不忘對兩人罵罵咧咧:「沒心肝的東西!」
「人家和離也是回自個孃家,你們兩個上趕着湊什麼熱鬧?」
趙文山卻一意孤行。
沒辦法,我只能放兩人上京。
一同帶走的,還有那封早就寫好的和離書。
沒多久,京城傳回來二人雙雙被打死的消息。

-1-
江州雨密,趙文山正爲科考落榜的事情難過。
都沒有注意到弄灑了燈油。
黃梨木的桌面上鬆散着細碎的油花,我帶着賬本過來時,正看到這一幕。
不由得皺起眉頭,這燈油扣在上面最難清理,偏他次次這樣。
不過我並未說什麼,而是讓他看了賬本:
「文山,這是這個月的賬本。」
趙文山眯着眼細細地打量,看完進賬又看花銷。
總覺得每個月的進賬都越來越少。
像是哪裏有問題,又說不出來哪裏有問題。
所以每筆支出都問得詳盡。
就算是些米麪糧食支出,趙文山也會問我:「今日菜價幾何?」
「爲何東市的鴨子比西市的鴨子一斤便宜兩文錢,你不去東市?」
「怎麼這個月多花了這麼多錢?」
直到看我爲自己添了一件新衣裳時,趙文山語氣有些不悅:「怎麼又買衣裳了?」
「家中本就不富裕,你花錢大手大腳,以後日子該怎麼過?」
我兒明誠不知從哪裏過來,向趙文山告狀。
「爹爹,娘不給我錢去三口巷子買果子,自己偷偷買衣裳。」
三日前,明誠說想要喫甜果子。
可他從小喜甜食,也因爲喫甜食遭了不少的罪。
雖然我防着管着不讓他喫太多甜食,可趙文山每次回家都會給他帶各種各樣的糕點果子。
久而久之,他壞了不少牙。
早上還牙疼得滿地打滾,下午就說要喫甜果子。
我這纔沒同意,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怨我。
趙文山隨手把賬本扔在桌子上,抱起明誠說:「娘不給明誠買糖喫,娘壞。」
「爹爹帶明誠去買糖,新開的春風樓有很多果子,爹爹只帶着明誠去,不給娘喫。」
明誠得意地看看我,又懵懵懂懂地說:「那阿奶呢?」
「別和她說。」

-2-
趙文山走後,賬本已經被燈油浸溼了。
我用帕子來來回回擦了好幾遍才把桌面給擦乾淨,又看到角落裏面他們父子倆的一盆髒衣裳。
抱着盆去了江邊。
嫁到江州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夜操勞的生活。
漁船上的阿蓮看到我,特意靠了岸,但她不能下船,只能在上面跟我說話:
「迎春阿嫂,你家相公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我手裏的棒槌頓了頓。
趙文山剛剛落榜,哪有什麼喜事。
可阿蓮卻說:「就是有!他在春風樓說家中有喜,請了好多人喫糖果子呢,我也有一份呢。」
阿蓮寶貝兮兮地從腰封裏面掏出來給我看,不過她並不捨得一次喫完,要分好幾天。
我張張嘴說:「那或許有什麼喜事吧。」
趙文山對我,向來是報憂不報喜。
什麼家裏沒錢了,讓我出來賣嫁妝支撐家用。
還說什麼考官只對那些有錢子弟另眼相看,讓我帶着銀子替他奔走。
他是要面子的讀書人,而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婦人罷了。
附近鄰居都知道,趙文山對我藏着掖着。
只因當年他想娶的人不是我,而是嫡姐。
阿蓮看出了我不開心,安慰我兩句撐着船悻悻離開了。
回到家,我馬不停蹄地開始做飯。
八年前我嫁給趙文山之時,趙家還是江州有頭有臉的人家。
而我爹爹因爲欠了趙父五千兩銀子,就準備嫁一個女兒過來抵債。
東爵侯府雖然敗落,但嫁一個女兒到江州也是低嫁。
那是趙文山第一次上京,遇到了才貌雙全的嫡姐。
可嫡姐纔不願意嫁給窮鄉僻壤的窮小子。
雖然那個時候侯府連五千兩都拿不出來,可就連侯府的下人都看不起趙文山。
說他長得賊眉鼠眼,定然不是個好人。
沒辦法,父親就把我這個性子怯懦的庶女推了出來。
我在侯府,性子軟,長相一般,才情一般,配趙文山也就是中規中矩。
畢竟大宅院裏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
不受寵,姊妹欺負,連下人都欺負。
更何況那個時候侯府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日子的難熬只有自己知道。
我一直都想着嫁人離開侯府,有了自己的家日子說不定就會好起來。
其實成婚後我和趙文山還是過了幾年琴瑟和鳴的日子。
他雖然性子木訥,但對我還不錯。
走到哪都會驕傲地介紹:「我娘子是京城東爵侯府的姑娘。」
偶爾也會有書生風流的時候,給我做一些錦繡文章,買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哄我開心。
只是後來趙父做生意失敗,賠光了家產,人也沒了。
趙家的光景這才一日比一日敗落。
起初趙文山讓我賣嫁妝,嫁妝賣完之後就讓我找個活幹。
老夫人看不下去,說他:「好好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不自己找點事情幹,讓媳婦養算怎麼回事?」
趙文山卻說:「我可是讀書人,以後是要當大官的人,怎麼能拋頭露面去賺錢?」
沒辦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我開了一家豆腐鋪子,夜間還會給人繡衣裳。
做姑娘的時候,我繡工就是最厲害的。
趙文山卻是日夜苦讀,還給我說了不少漂亮話。
說是等他狀元及第的時候,帶我風風光光回京,不讓我在那些姐姐妹妹前掉面子。
呵。
男人的嘴慣是會說好聽的話。

-3-
飯菜已經涼了。
老夫人喫罷了飯,讓我不要等他們父子兩人。
語重心長地說:「迎春,嫁到我家,苦了你了。」
可他們母子關係不好,趙文山並不聽老夫人的話。
不知道等了多久,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趙文山才揹着已經熟睡的明誠回家。
夜深露重,這父子倆不知道幹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
趙文山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後,喃喃道:「又是豆腐,天天喫豆腐人都快成豆腐了。」
我並不說話,只是跟着他一塊去房內先安置好明誠。
這小子雖然才六歲,但我已經抱不動他了。
眼睛圓圓,嘴巴圓圓,臉也Ṭū́₄圓圓。
胖乎乎的小手裏面還緊緊地抓着一塊已經變形了的糕點。
我想拿出來,他卻死死地攥着不放,嘴裏嘟囔着。
「給娘喫……」
我心中不由得一熱。
而趙文山則是回了書房,連飯也不喫了。
生下明誠之後,我們就沒有同過房了,他總嫌棄我身上都是豆羶味。
我本來還想問他今日是不是有什麼喜事的,可看他的樣子便知道他不想跟我說話。
也罷,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等到第二日,明誠早早地醒來。
看着手中碎掉的糕點,眉毛眼睛倒成了下八字。
我安慰他:「沒事,娘就喜歡喫碎的。」
雖然趙文山跟他說過不要給我帶,但他還是抓了一塊糕點回家。
平日裏,他也會跟我一塊賣豆腐。
但現在卻有點猶猶豫豫,低着頭說:「娘,以後我不想跟你一塊賣豆腐了。」
「爹說我以後要讀書做大官,不能染上銅臭味,你也別去了吧。」
老夫人聽到了,便說:「不賣豆腐你們爺倆喫什麼?喝西北風嗎?」
明誠垂下腦袋不說話,但也不跟着我去。
還說他有事情要做。
臨行之前,這小子對我說了一句:「娘,要是你像姨母那樣漂亮就好了。」
我不知道明誠爲何會突然提到嫡姐。
兩年前嫡姐新婚,ṭű⁹跟賀將軍一起來下江南,路過江州的時候來家中看了一眼,送了不少禮品。
明誠從此就對嫡姐念念不忘,加上趙文山一直在明誠耳邊說嫡姐的好話,好幾次都讓我以爲明誠更喜歡只見過一面的嫡姐而不是我。
老夫人給了我一瓶藥,讓我塗在臉上。
只因剛剛明誠的糕點裏面有很多花生,我喫不得花生,臉上起了不少疹子,還讓我在家休息一下。
可我還是照常出攤。

-4-
阿蓮又把小船靠岸,用兩條鯉魚和我換了半盆豆腐,一邊咬着菱角一邊說。
「迎春嫂子,聽聞你相公要上京了。」
「啊,你從哪裏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阿蓮撐着竹竿,歪頭看我:「大家都知道了呀,說是你家大姐鬧和離,你相公要去給你大姐撐腰呢!」
「還說要把人接回江州來。」
阿蓮年紀小,心思又單純,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當笑話說給我聽。
「迎春阿嫂,你相公真是個好人呢!」
這時趙大娘過來,拍拍手把阿蓮給趕跑了:「水裏娘兒們,離岸邊遠點,什麼話都亂說!」
趙大娘最是熱心,也最是討厭船民。
Ŧŭ̀⁽只要看見船民的船靠岸,就拿棍子石頭攆人。
「迎春,那小蹄子的話你別放在心裏,文山他……」
趙大娘本想替趙文山說話的,卻是一句都沒說出來。
「回去我好好說說他,別讓他想那些有的沒的。」
「嗯。」
回到家,我只當不知道。
照常做着家務。
只是夜深之時,默默寫下了一封和離書。

-5-
趙文山收拾好了東西,準備上京。
把家裏的東西翻了個遍,想着給嫡姐送些什麼東西。
便把主意打到了我新買的那身衣裳上面。
明誠跟他想的一樣,拿走了我僅有的幾件首飾,歡歡喜喜地要進京送給嫡姐。
「這樣姨母就能做我孃親啦!」
明誠已經坐到了馬車裏面,只等趙文山向同窗借到上京的盤纏。
老夫人就是這個時候知道他們父子兩人要上京尋嫡姐的。
忙拽着我去攔人。
還向我保證:「迎春,等那倆兔崽子回來了,我好好教訓他們!」
我輕輕鬆開了老夫人的手,只說:「娘,當年您也是這麼攔住爹和趙文山的吧?結果還不是都一樣。」
要說趙家在上京尋心上人這點上,算是家學淵源。
多年前,趙父不情不願地娶了農戶出身的趙母,眼睜睜地看着心上人嫁到京城。
後來不知道怎麼聽說心上人死了丈夫,就帶着八歲的趙文山一同去尋心上人。
趙母聽說後,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才把人留了下來。
但人留下了,心卻不在。
就連趙文山也一直恨着趙母。
強扭的瓜不甜,這點我一直都知道。
本以爲這輩子湊合過就算了,卻沒想到過到一半竟然過不下去了。
趙母只有一瞬間的愣神,還是拉着我的手火急火燎地趕了回去,還不忘罵罵咧咧地說:
「沒心肝的東西!」
「人家和離也是ṱűₑ回自個孃家,你們兩個上趕着湊什麼熱鬧?」
趙文山看到我們兩個過來,沒有絲毫愧疚,只是說:
「迎春,你不要多想。姨姐受了委屈,我們作爲親戚本該去探望的,要是孃家容不下她,我便想着把人接過來。」
趙文山到現在了,還是說得冠冕堂皇。
可我並不在意他。
而是掀開馬車的簾子,問明誠:
「你也要隨你爹爹去京城嗎?」
他有點爲難,但一想到嫡姐便重重地點頭:「明誠要去京城找姨母,明誠更喜歡姨母。」
老夫人啐了一口,想要把明誠抱下馬車,但她根本抱不動。
明誠死死地扒着馬車,說:「我要去京城找姨母,我想跟姨母做一家人!」
我對老夫人說:「娘,算了吧。」
留不下的東西,便不要留了。
我臉上有點隱隱作痛。
其實昨日明誠跟趙文山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明誠說:「花生糕點碎了,就剩一小塊了,娘喫得少,沒病。」
「會不會攔着我們上京城找姨母?」
我以爲是寄託母子之情的糕點,卻是小孩子算計親孃的手段。
把早就準備好的休書給了趙文山。
「我們和離吧,孩子歸你。」
趙文山愣了愣,把我拉到一邊。
小聲說:「迎春,你知道的,我不想與你和離的!」
「我們夫妻八年,你怎麼能這麼輕易說出和離的話?」
「你不要這麼善妒,她畢竟是你的親姐姐,姨姐遇了難處,我去關心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我早就看破了趙文山的嘴臉,他這麼說本就是想穩住我罷了。
可這日子,我不想過了。
只說:「簽了吧。」
這時車伕開始催促:「還走不走啊,再不走天都黑了。」
趙文山上京心切,咬咬牙在上面落下了他的名字。
本來只想穩住我,他以爲等他回家的時候哄哄我就好了。
和離書嘛,作不得數的。
畢竟我的性子這麼好拿捏,送點不值錢的玩意就好了。
所以還特意問我:「迎春,你有想要的什麼等我回來給你帶。」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
只想讓他幫我帶一句話。
「見到姐夫,替我向他問好。」
趙文山並沒有想到我爲什麼提出這個要求,只是慌慌張張上了馬車。

-6-
江州到京城,陸路水路走了一個多月,馬車車伕故意繞路,他們父子倆喫了不少苦。
渾身狼狽地到賀將軍府上的時候,正好遇見嫡姐與賀將軍相擁着回府上。
看起來二人感情很好,一點嫌棄都沒有。
趙文山想想,就算夫妻之前鬧彆扭也不會跟外人說,他們兩個這夫妻和睦的樣子,一定是裝的。
所以上前攀關係:「姨姐。」
也推了推剛從泥水裏面爬出來的明誠一把。
明誠立刻抱上了嫡姐,寶貝兮兮地把護了一路的首飾送給嫡姐。
「姨母,這個送給你!」
嫡姐根本不記得兩人是誰,嫌棄地把明誠推開。
「哪來的鄉下人?」
好在賀將軍認出了趙文山:「是文山和明誠吧?你們怎麼到京城了?」
趙文山有點尷尬,並沒有跟賀將軍說太多。
只說:「迎春讓我替她向您問好。」
而後帶着明誠跟他們一同進府。
嫡姐不喜歡這兩個不請自來之人,還弄髒了她的新衣裳,特意讓人安排了下人住的房子給父子兩人。
而趙文山很沒有眼色地把從家中帶來的新衣裳給了嫡姐:「姨姐,家中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件衣裳是特意爲你做的。」
送已婚婦人衣裳,怎麼說怎麼奇怪。
賀將軍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並沒有表示出來。
而嫡姐只瞅了那衣裳一眼,在將軍府中這衣裳最下等的丫鬟都不會穿。
拿這東西給她就想來打秋風,也不知道迎春那個死丫頭嫁了個什麼人。
但來者是客,爲了面子嫡姐也沒說什麼難看的話。
彆彆扭扭地讓丫鬟收了起來。
明誠見狀又把幾件首飾給了嫡姐,笑着說:「姨母,明誠好想你啊。」
「姨母也想你。」嫡姐尷尬地笑着。
讓二人在府上住了半個月,好喫好喝送着,卻是面都不漏。
沒過多久,明誠就堅持不住了。
「爹爹,你不是說姨母受了好大的委屈,讓我們帶她回家享福嗎?」
「還說讓姨母給我當母親。」
趙文山現在Ŧů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但既然不顧一切上京,就總要做些什麼。
所以趁着賀將軍不在家的時候,帶着明誠去找了嫡姐,說明來意。
「明月,我知道你和賀廣德現在是表面夫妻,因爲家族的關係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下去,你這樣的才情容貌,我真的不忍看你和賀廣德過這樣的日子。」
「你跟他和離吧,我養着你!」
明誠也在一旁附和:「姨母,明誠好喜歡你,你做明誠的母親好不好?」
嫡姐沒想到這父子倆竟然是打這個主意。
她就是和賀廣德鬧一下夫妻矛盾,竟然招上了兩個髒東西。
當即讓人送客,卻沒想到趙文山早就給院子的丫鬟小廝送上了有迷藥的綠豆湯。
現在整個院子裏面,只有她一人。
「明月,你就不要委屈自己了,跟着我回江州吧,我保證讓你做江州最幸福的女人!」
「你知道的,八年前我想娶的人就是你,連兒子的名字都照着你取的。」
眼看着趙文山要動強之時,賀廣德回來了。
給了趙文山一個窩心腳,把人踹翻在地。
嫡姐這才跑到賀廣德身後,委屈地哭:「相公,他欺負我!」
賀廣德的手下已經過來,按住了趙文山,問他怎麼處置。
賀廣德冷冷地說:「打死,屍體送回江州。」

-7-
我去河邊倒藥渣。
阿蓮又撐着船過來了。
船民大都是海匪的後代,當年被趕到河裏之後,世世代代不能上岸。
老一輩的江州百姓一個個對船民恨之入骨。
大抵只有我這個外鄉人願意陪她說說話。
阿蓮朝我揮揮手:「迎春阿嫂,你往河邊倒什麼呢?」
我搪塞過去:「沒什麼。」
「哦哦。」她點點頭,睜着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繼續說:「聽聞你前頭男人跟兒子上京出事了。」
船民消息四通八達,有外面的消息阿蓮都會第一時間和我說。
我緊緊扣着掌心,讓自己平靜下來,裝作不知道:「什麼事?」
「聽說被賀大將軍亂棍打死了,屍體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對於趙文山的死,我沒有一點難過,反倒有一陣陣的痛快。
可我沒想到賀廣德下手這麼狠,連明誠都沒放過。
我早就知道賀廣德不是什麼善類,他草莽出身,一步步爬到大將軍的位置,心必然比常人更狠。
他不會允許別人覬覦馮明月。
當年我替馮明月嫁給趙文山之時,他還是一個小小的百夫長。
父親不允許馮明月低嫁,要給馮明月另尋人家。
可馮明月就拿着剪刀要抹脖子,才說服父親讓她等了賀廣德六年,風光大嫁成了大將軍夫人,也讓整個侯府起死回生。
而我替嫁之時,賀廣德爲了感謝我。
曾說:「要是二姑娘以後在江州受了委屈,只要一句話,賀某一定全力相助。」
不過這麼多年,我一次都沒有找過賀廣德,也從未託人給他帶過一封信、一句話。
我一直都知道,恩情這個東西要用到該用的時候。
直到趙文山上京。
我故意讓他給我帶句話,那個時候趙文山其實還不想與我和離,所以必然會給我帶這句話。
果然,賀廣德察覺到不對勁。
若是隻有趙文山帶子上京看望馮明月一事,賀廣德或許不會對他下死手。
多了一句話,就多了一個人情。
這一切,我都是故意的。
我軟弱了一輩子,才明白越軟弱越被欺負。
從我親筆寫下和離書的時候,我馮迎春就不準備過以前那樣憋屈的日子了。
只是明誠……
我會多給他抄幾本經書的。

-8-
老夫人驟然失去兒子、孫子。
一時之間受不了打擊,重重地病了一場。
我一直侍奉左右,細細地照料着,向她保證:
「娘,你放心,就算我和文山已經和離,我也會爲你養老送終的。」
老夫人並不是爲沒人養老送終難過,只是心疼兒孫。
她重重地捶着胸口。
「哎,是我沒教好他們,這事也怪他們自作自受。」
趙家族親個個都看不上趙文山,也與我們早就斷了往來。
趙文山和明誠的後事,還是我操持的。
所有人都說我賢良淑德。
當然,我也是這麼以爲的。
趙大嫂拍拍我的肩膀,讓我節哀。
「文山不是啥好東西,死了就死了,就是可憐明誠那個孩子,小小年紀都被他爹給教壞了。」
「哎。」
提到明誠,我手中的紙錢燒得更多了。
終究是趙文山對不住這個孩子,都是趙文山欠他的。
趙文山和明誠死後,我的日子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起先趙家人都穿絲綢,只有我穿麻衣。
趙文山隔三岔五帶着明誠下館子,而我買些零嘴都給我掉臉色。
他自己好面子喜歡行頭,卻不讓我打首飾買衣裳。
所以啊,家中的賬我都會做兩本。
一本給趙文山,一本自己留着。
這些年家中豆腐鋪子的生意不差,就是用賣豆腐的錢作爲本錢,我還開了兩三家酒樓。
他和明誠最喜歡去的春風樓,也是我剛開的。
不過這些,趙文山都不會知道了。
本來想着他是明誠的爹,還有剛成婚時的那些情誼,跟他湊合一輩子算了。
我請了兩個小工給我打理豆腐鋪子。
又去鋪子裏把我早就看上的衣裳買回了家,還打了一根足金的大金釵子,明晃晃地插在髮髻上。
還讓老闆給我留意新進的胭脂水粉,連喫飯都頓頓帶着老夫人下館子。
日子過得別提有多愜意了。
我不再去河邊洗衣裳、倒藥渣,而是光明正大地過起了舒服日子。
聽聽曲,打理打理鋪子。
雖然周邊鄰居有酸裏酸氣的,但趙文山的嘴臉他們也見識過了。
是趙文山負我在先,不是我負他。
誰讓我只是一個性子怯懦沒本事的婦人。
阿蓮等了好多日,纔等到我,有一肚子的話要和我說。
「迎春阿嫂,趙文山的同窗聽說你現在有錢了,要上門找你麻煩呢,他上京的時候借了不少錢,你可要注意些。」
果然沒多久,趙文山的那些同窗就罵罵咧咧地找上門,讓我還錢。
「馮迎春,當初是趙文山找我們借錢了,他走了你就要替他還!」
我呵呵一笑,閉門不出。
只因我早就報了官,說明了前因後果。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誰欠的錢就去找誰,趙文山欠他們的錢,有本事讓趙文山去還。
反正我早就與趙文山和離了。
給老夫人養老送終,那是我生性善良。
連老夫人都說我和離後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給老夫人喂藥的手顫了顫:「娘,你這是在怪我?」
老夫人搖頭:「不是,只是後悔我年輕的時候沒想明白。」
因爲老夫人走了我沒走的另一條路。
她終究比我心軟一些。
老夫人拍拍我的手說:「迎春,你這樣真好。」
「要是我以前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老夫人像是透過我,看年輕時候的自己。

-9-
許大夫找上了我:「馮娘子,你好久沒來我這邊拿藥了,可還需要?」
生下明誠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心情低落,又總感覺恍惚。
怨天怨地。
總感覺這世上所有人都對不起我。
自知身體可能出了些毛病,便讓許大夫給我定期開些寧心靜氣的藥。
讓我的情緒緩和下來。
也正是因爲這些藥一直壓抑着自我。
我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許大夫:「多謝許大夫這些年爲我保密,我想我以後是不需要了。」
許大夫也察覺我斷了藥這麼長時間,精神沒有一點不正常,反倒是滿臉紅光,整個人洋溢着喜氣。
還連連稱奇。
「真是奇蹟啊,馮娘子的病竟然好了。」
我笑着把許大夫送走。
也正是在這個冬日,東爵侯府來人了,知道了江州的一切,想要接我回家。
離家這麼多年,說不想家那是假的。
現在的侯府因爲和大將軍聯姻,又成了要風光有風光,要體面有體面的存在。
許是知道了我在江州受委屈的事情,我那個爹爹才大發善心把我接回家。
離家這麼多年,確實想我娘了。
這次上京,我想帶兩人。
一個是老夫人,另一個便是阿蓮。
卻沒想到阿蓮在聽說要上岸後,神色惶恐。
支支吾吾地拒絕。
「不行不行,我不能上岸,上岸是要被地上的人打死的。」
只因多年前有一個船民半夜偷偷上了岸,被人知道後生生用亂棍打死了。
我安慰阿蓮:「阿蓮沒事的,我們不在江州了,跟着我回京城好不好?」
可阿蓮還是嚇得不行,撐着船往遠處去了。
到離開江州那日,我還是沒有見到阿蓮。

-10-
上京途中,遇到了一夥兒流民。
傷的傷,殘的殘。
我們還遇上了一大一小逃荒的兩個乞丐。
只是現在他們蓬頭垢面,完全認不出模樣。
跪在馬車外面不停地磕頭:「求貴人賞點喫食吧,我們父子已經好久沒喫飯了。」
老夫人心軟,想讓下人給他們些喫食。
可是我卻攔住了老夫人。
「娘,路上的人不要亂救,小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老夫人現在很聽我的話,收回了手。
連忙讓車伕快點趕路。

-11-
乞討無果的趙文山狠狠啐了馬車裏的人。
「狗日的!連點喫食都不給!」
明誠餓得肚子發慌,快要堅持不住了。
拽着趙文山的胳膊:「爹,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家?」
趙文山沒好氣地說:「馬上到家了!」
「爹,我好餓,好想娘。」
「到家就好了,讓你娘給你做好喫的。」
到家之後,他又是秀才老爺趙文山了。
不是京城人人喊打的登徒子。
也不是這一路上顛沛流離的乞丐。
那日賀廣德下令要將他們父子二人打死之後,馮明月開口求情。
他本以爲馮明月對他有情,卻沒想到馮明月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相公,明誠畢竟是迎春的兒子,身上也算是有我們馮家的血脈。」
「老幹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好。」
「你打死趙文山一個就行了。」
賀廣德點頭同意,讓人把趙文山拖了下去。
明誠見狀一直爲趙文山求情,狠狠地咬了行刑人的手,用力地拖着才讓趙文山逃了出去。
父子倆在京城輾轉,好不容易纔出京。
直奔江州。
「要是迎春在就好了。」
趙文山這才意識到我對他有多重要。
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後悔來。
想着到家哄哄我,一家人和和睦睦地過日子。
等他高中狀元了,讓我做他的狀元娘子。
可他不知道,馬車上僅一眼,我就認出了他們父子兩人。
我是故意的。
趙文山費盡全力帶着明誠回到了江州。
在河邊撐船的阿蓮看到了,甩起一條蛇扔了過去。
本就沒有多少力氣的趙文山嚇得臉色蒼白,而這時追債的人見他活着回來了,便開始要債。
狼狽不堪的趙文山說:「各位兄臺,等文山回到家就讓夫人給你們還錢。」
其中叫得最兇的一人甩了趙文山一巴掌:「還裝呢,你娘子早就跟你和離了。」
「早就被孃家人接回京城了,誰能替你還錢?」
「你要是不還錢,我們就打死你!」
趙文山沒辦法,目光看向了一旁瘦成竹竿的明誠。
把孩子推了出去。

-12-
到了侯府之後,姨娘站在人羣中遠遠望着我,滿是淚水。
大夫人揮揮手,讓姨娘和我團聚。
姨娘抱着我大哭:「二姑娘,這麼多年你喫苦了。」
「趙家那個殺千刀的,這麼欺負我的女兒。」
話音剛落,父親和老夫人的臉色都變了。
當年是父親欠錢才把我推出去的,姨娘說趙文山,就相當於說父親。
果真他一點笑意沒有,悻悻地回了正房。
至於老夫人,是慚愧又尷尬,想找個地縫把自己埋起來。
眼見氣氛不太對,賀廣德推推馮明月,讓她對我說幾句感謝的話。
馮明月皮笑肉不笑:「多謝二妹妹了。」
我與她其實並不親近,沒有多少感情,也沒有多少矛盾。
本沒指望她對我表示感謝,卻沒想到在賀廣德的眼神示意下,馮明月竟然又向我道了一回謝。
聽起來倒比剛剛情深意切多了。
「二妹妹趕緊回家吧,一家人都等着你呢。」
我回到家,才發現不在的這八年,府中又添了幾個弟弟妹妹。
而姨娘還是不能上桌喫飯,伺候大夫人和父親。
期間父親並未主動對我說一句話,像是故意晾着我一樣。
卻在晚膳後,把我叫去了書房。
「二孃,這麼多年,你可怨恨父親把你嫁去江州?」
我不明白父親爲何這樣問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一如當初他讓我嫁給趙文山的樣子。
父親見我一臉木訥懵懂的樣子,笑了。
「小寧侯喪妻有意再娶,聽聞你和趙文山和離後想娶你做填房。」
我悶悶地哦了一聲。
「他怎麼又喪妻了?」
數一數,小寧侯都死了三任夫人了。
父親被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給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和小寧侯青梅竹馬,他從小就喜歡你,如今你倆一個無妻,一個無夫,再續前緣難道不是好事?」
看父親的架勢,倒有點非逼着我嫁人的意思。
「父親,我不嫁。」
我正準備轉身離去。
卻沒想到父親冷冷地說:「馮迎春,別以爲你在外人面前裝個人畜無害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
「趙文山和明誠是你故意算計他們的吧?江州人人都說你賢惠,他們都不知道你背地裏瞞着一家人斂財藏私。」
「你這樣的心計,去小寧侯府上做填房再合適不過。」
原來父親早就調查清楚我所有的事情,不過他的話說得可真夠難聽的。
既然父親的話說得如此明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開門見山地說:「女兒這次回來,本就沒打算在家長住,而是想要接姨娘出去。」
父親被我的話驚到了。
「馮迎春,你敢?」
他還想指着鼻子罵我,可我並沒有理會。

-13-
姨娘聽說了我想要帶她離開的打算,嚇得直搖頭。
「不行不行,我生是馮家的人,死是馮家的鬼,怎麼可能離開馮家。」
我握住姨娘的手,讓她清醒一點。
「你是馮家的妾。」
「做妾,你的子女不能堂堂正正地叫你一聲娘,你一輩子都要給主君主母爲奴爲婢,難道你忘記了這些年受的委屈了嗎?」
姨娘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才成了馮家的妾室。
姨娘還是不願意。
只說:「這是我的家啊。」
「二姑娘,馮家不僅Ṭű̂⁽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可我卻把父親逼我給小寧侯做填房的事情告訴了姨娘。
父親從未把我當過他的女兒,而是個工具。
其實這府中之人,嫡女如何,庶女如何,在父親眼中都是工具罷了。
我握住孃的手說:「娘,對我來說,我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我想要帶你離開馮家。」
姨娘害怕地探頭,生怕我叫她孃的話被外人聽到。
說她覬覦主母之位。
這畸形變態的妻妾關係,讓母親不是母親,女兒不是女兒。
就算她是我的生母,她也從未喊過我的名字。
全部都是規規矩矩的二姑娘。
這種稱呼已經刻入了骨子裏面。
「娘,叫我迎春。」
娘嚇得不行,連連後退。
知道一時勸不動她,我也沒有強求。
準備慢慢來。
卻沒想到歸家沒有幾日,父親就坐不住了。
他邀請小寧侯到府上小聚,有意無意地撮合我倆。
小寧侯的目光像少年時一樣,全部落在我身上。
飯後,他追了過來。
朝我規規矩矩地拱手行禮:「二姑娘。」
這麼多年,小寧侯還是一副少年模樣。
眼中的一雋少年氣仍倔強地附在上面。
一如既往地喊我二姑娘。
我禮貌地回了一禮,就準備離開。
卻沒想到他突然擋住了我的去路,隱隱地質問我:
「二姑娘,你爲何不願嫁給我?我們之前不是那麼要好嗎?」
看着和之前沒什麼變化的小寧侯。
我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小寧侯,做當家主母,不再受人欺負。
小寧侯對我好,卻也花心。
作爲女人堆里長大的獨苗苗,他對房中的每一個人都平等地好。
還沒娶妻就有了三四個房裏人。
不過他那個時候對我承諾:「二妹妹你放心,我跟她們都是假的,只有跟你是真的。」
偏那個時候我年紀小,什麼都信了。
還想嫁給他做侯夫人。
就算府中有幾個妾室又怎麼樣?做侯夫人多體面啊。
卻沒想到一朝出事,嫁給了趙文山。
小寧侯追在花轎後面大哭,說此生非我不娶,因此還在京城鬧了一樁大笑話。
「小侯爺,你當真想聽真話嗎?」
他目光澄澈地看着我,若是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爲是誰家少年郎。
「自然。」
「我出嫁當日,你口口聲聲說非我不娶,但還不到半年,你就娶了妻,生了子,你這樣怎麼讓我相信你的誓言?」
「此後八年,連娶了三個妻子,房中七八個美妾,子女都五六個了。」
「小寧侯的後宅,可是比戲園子還熱鬧。」
「我也是看明白了,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但你卻最喜歡自己。」
「當然,我也嫁人生子,沒有資格要求你爲我做些什麼,還請你不要糾纏我了。」
小寧侯怔怔地愣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越來越淡。
還是沒想明白爲什麼我不再願意嫁給他了。

-14-
父親那裏仍然給我施壓。
還說若是我執意不嫁,姨娘的日子就別想好過。
「父親,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願嫁給小寧侯嗎?」
「因爲他和你一樣,自私自利,除了自己誰也不愛。」
從未有人對父親說過這樣的話。
他怒極,甩了我一巴掌。
我們兩個爆發了激烈的爭執。
父親氣沖沖地說要對我用家法。
祠堂中。
姨娘聽到消息後跑了過來,跪在父親面前爲我求情。
「侯爺,二姑娘她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看在她是您親骨肉的份上不要動手啊!」
父親看到姨娘,一絲情面都沒有。
抬腳就要踹她。
我眼疾手快地擋在姨娘身前,爲她受了這一腳。
只覺得胸口悶悶地喘不過氣來。
父親這一腳,力氣不小。
「二姑娘,你怎麼樣了?」
姨娘滿臉關切,小心翼翼地詢問我,又跪在地上求父親給我請大夫,可父親仍舊無動於衷。
我按住了姨娘。
「娘。」
她愣住了。
「二姑娘,你胡說什麼呢?你怎麼可以叫我娘,這不合規矩。」
我又說:「沈翠蘭。」
姨娘滿臉茫然:「沈翠蘭是誰?」
「娘,你就是沈翠蘭啊。」
做妾的時候久了,就真的不記得自ṭũ₌己的名字了。
看着姨娘恍惚的樣子,我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我是故意激怒父親的。
只爲在姨娘面前演這一齣戲。
「娘,你跟我走吧。去做沈翠蘭,而不是侯府的沈姨娘。」
娘害怕地搖搖頭:「不行不行,侯爺不會同意的。」
我在娘耳邊小聲說:「若是有辦法呢?」
一邊說,一邊捂着胸口。
疼得大汗淋漓。
娘不說話。
我知道她是動搖了。
馮明月這時不情不願地過來,送來了一封放妾書給父親。
「爹,聖上聽聞了家中的事情,御筆寫了一封放妾書,讓您給沈姨娘。」
「明月,你這是幹什麼?」
馮明月看着父親說道:「爹,反正你也不喜歡沈姨娘,放她離開又如何呢?家中那麼多姨娘,不就是多一個少一個的事嗎?迎春不願意二嫁,你也別逼她了。」
這是我求賀廣德爲我做的第二件事。
讓我帶着娘離開東爵侯府。
這些我辦不到的事情,他這個皇帝紅人辦起來是輕輕鬆鬆。
父親鼻子都快氣歪了, 不得不依旨行事。

-15-
我連夜帶着娘和老夫人離開了侯府。
準備去回安城,那是孃的故土。
我的家產早就安置在了那裏。
到哪裏,我們會重新開始。
娘坐在馬車裏面,還是很恍惚。
一個勁兒地說:「我怎麼能離開侯府呢?」
老夫人拍拍孃的胳膊, 勸慰她說:「怎麼不能離開那個地方呢?」
「你又不是賣給人家了。」
有了老夫人的安慰,娘這纔沒有繼續惴惴不安下去。
她現在這樣也是正常的,等時間長了便也就適應了。
馬車外面突然湧過來一羣難民,一個乞丐渾身是血地倒在我們面前Ťų⁽, 說:
「好心的夫人們,求求給口吃的吧。」
娘向來心軟,想從馬車裏面掏出乾糧給乞丐。
卻沒想到老夫人按住了她的手,對她說:「翠蘭, 這外面什麼人都有, 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
說完,就讓車伕趕緊出城。
而我全程沒說話, 掀開了簾子遙遙地往後一看。
原來又是趙文山啊。
他又來追我了。
趙文山聽到說話的老婦聲音,越想越像老夫人。
在江州的時候聽聞我回京城過好日子去了,他把明誠推出去抵債後又跟着難民重上京城。
說不定能追回我,重新過上好日子。
只不過趙文山又來晚了一步。
我剛剛出城的時候。
賀廣德帶着明誠在城外等我。
明誠看到我和老夫人後, 眼淚汪汪。
撲進我的懷裏大哭:「娘, 我錯了。」
這是我求賀廣德的最後一件事, 帶着明誠從軍入伍。
當年的替嫁之恩,到此算是徹底還清了。
我感激地看向賀廣德, 朝他道謝:「多謝大姐夫。」
離開江州的時候,我就認出了明誠。
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心有不忍還是讓人偷偷跟着,救下了被送去抵債的他。
現在的明誠已經意識到自己錯了,哭得像一個小花貓。
「娘, 阿奶對不起, 我錯了。」
其實明誠本性不壞,都是長年累月受趙文山的影響。
他以後離開了趙文山,跟着賀廣德在軍中, 也許會洗一洗秉性。
從軍入伍,也是對他的一種磨鍊。
老夫人早就知道了明誠和趙文山的事情,摟住明誠說:「乖孫兒, 以後好好跟着賀將軍學本領, 做一個好人,保家衛國。」
明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重重地點頭:「娘, 阿奶,明誠知道了。」
娘第一次見到明誠,也在一旁默默哭着。
看着時候差不多了。
賀廣德帶着明誠回了城, 讓部下先安置了孩子。
回侯府接馮明月的時候, 正好見到了徘徊在侯府外面的小寧侯。
小寧侯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一個乞丐。
趙文山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有人盯着自己,脊背發涼。
向人詢問到馮迎春等人去了回安城後,正準備去回安城尋妻。
「小侯爺在看什麼?」賀廣德主動上去跟小寧侯搭話。
小寧侯指着那個乞丐說:「這個人到處打聽二姑娘的去處。」
賀廣德瞥了一眼, 隨口說道:「哦,這好像是趙文山。」
隨後進了府中。
小寧侯死死地盯着趙文山,對心腹說:「打死。」
「別讓任何人知道。」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6 分享
相关推荐
    被男主錯認成女主復活後-PIPIPAPA故事會

    被男主錯認成女主復活後

    我是破產反派的早死亡妻。 女主假死後,男主費盡心思復活她。 但沒找到人,誤把我復活了。 我失去記憶,誤以爲自己 […]
    16
    網戀奔現被室友截胡-PIPIPAPA故事會

    網戀奔現被室友截胡

    室友偷穿我衣服去和我的網戀對象奔現。 當天晚上我就被網戀對象罵到自閉。 【你長得像頭肥豬,怎麼好意思來跟我奔現 […]
    32
    算計彩禮-PIPIPAPA故事會

    算計彩禮

    我在廚房刷碗,我媽突然來一句: 「你真會算計。」 我一臉茫然:「怎麼了?」 她剜我一眼,突然爆發: 「彩禮都是 […]
    30
    窩囊家庭迎來話事人-PIPIPAPA故事會

    窩囊家庭迎來話事人

    兒子第一次帶女朋友上門。 姑娘言笑晏晏,落落大方,我和老公滿意得不得了。 直到兒子小叔說: 「既然你們不買房, […]
    21
    穿成虐文女主十年後,我媽跟來了-PIPIPAPA故事會

    穿成虐文女主十年後,我媽跟來了

    我穿成虐文女主十年了。 被總裁挖腎、替女二坐牢。 刑滿出獄的時候,我媽來了。 沒錯,是我現實世界的暴躁老媽。 […]
    24
    無人扶他青雲志-PIPIPAPA故事會

    無人扶他青雲志

    姐姐入獄那天,她跪在地上給我磕頭求我照看她的孩子。 父母差點哭瞎了眼,兩個孩子嗷嗷待哺,我只能嫁給姐夫何青雲。 […]
    18
    彩票殺機-PIPIPAPA故事會

    彩票殺機

    我是開彩票店的,但我給顧客打的都是假彩票。 這種票不聯網,就算中了也不能兌獎。 所以收到的錢就能繞過平臺,全進 […]
    13
    當首席很難嗎-PIPIPAPA故事會

    當首席很難嗎

    首席之戰。 我與師妹勝負將分之時。 手中本命劍卻突然掉轉劍鋒將我重傷。 劍魂說:「你的劍法太凌厲,一定會傷到她 […]
    24
    多事公婆-PIPIPAPA故事會

    多事公婆

    加班到十點,忽然收到了公公的微信。 是婆婆跪在地上擦地的一張圖片,文字是:你婆婆這麼晚還在忙,很辛苦。 我從相 […]
    23
    颱風天來襲,我媽非要開窗通風-PIPIPAPA故事會

    颱風天來襲,我媽非要開窗通風

    颱風天來襲,我媽非要開窗通風。 我說颱風危險,勸她別開。 她卻半夜趁我睡着,偷偷打開陽臺門窗。 一瞬間。 落地 […]
    10
    變成傻子後,他們都不要我了-PIPIPAPA故事會

    變成傻子後,他們都不要我了

    爲了救哥哥,我被拐走,成了人人嫌棄的傻子。 遭受十年非人的折磨後,我終於回了家。 家裏多了個千嬌萬寵的病弱養女 […]
    30
    博教授,你老婆要被人搶了-PIPIPAPA故事會

    博教授,你老婆要被人搶了

    和一位大學教授結婚了。 他隱忍剋制,從不失控,每晚只做三次。 和影帝補拍一條接吻戲,意外在他上課的教室拍攝。 […]
    21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