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祝福（完結）全文在線閱讀-PIPIPAPA故事會

我妹妹天生殘疾，兩條腿連在一起。
就像一條人魚。
爸爸說她不吉利，要把她扔了。
媽媽卻笑出了聲。
「淼淼，可是能許願的，有了她，我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第二天，我爸走路的時候摔成了癱瘓。
媽媽闊別多年的富二代初戀卻在這時候找上了門。

-1-
我媽懷淼淼的時候，每晚 12 點都會起牀。
有幾次我看到她輕輕地掀開被角，偷偷越過我爸。
來到客廳我爸的魚缸旁，抓起餵魚的紅蟲就往嘴裏塞。
很小的紅色蟲子，一個個像蝌蚪一般游來游去。
她眼神貪婪，就像好幾天沒喫過飯一樣。
她邊喫邊說：
「淼淼，媽給你餵了這麼多，你可要快點出生啊！」
我偷偷給我爸講了幾次，他非但不信，甚至還笑着說：
「管她喫啥，你媽只要能給我生下大胖小子，想喫月亮我都給她摘。」
後來生淼淼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媽媽被推出產房的時候，我爸興奮地衝到護士面前。
「快給我看看我孩子！」
護士姐姐面上閃過一抹晦色，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剛生的小孩直接扔進了爸爸的懷裏。
我聽見她用極小聲抱怨：「不做產檢嗎，怎麼生出來這麼個東西，嚇死我了。」
我爸還在迫不及待打開了嬰兒的小包被，嘴上樂呵呵的：「讓爸爸看看我的寶兒。」
然後下一刻，他整個人瞬間愣住了。
我躲在爸爸身後，踮着腳尖想看了一眼包被裏的寶寶，我爸卻快速裹上了包被，整個人臉色鐵青。
我還是通過縫隙看清了，整個人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淼淼的兩條腿緊緊地粘連着，腿間透明的縫隙，能看見血液的流動。
兩隻腳掌外翻，像極了一條美人魚。
一個荒唐的念頭浮上我腦海，難道說媽媽生了一條魚？
可這怎麼可能！
媽媽很虛弱，強撐着從我爸那搶回淼淼抱在懷裏。
一臉的寵溺：「真好，媽終於把你生了出來。」
我爸瞬間脾氣上頭：「這他媽什麼東西，都是你平時抽菸喝酒，才生出來這麼個怪種！」
說完，他直接抓起淼淼，扔進旁邊醫療專用垃圾桶。
媽媽嚇壞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垃圾桶把淼淼撿出來。
「李德保，你發什麼瘋，她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要是想把這東西留下，我還不如去死！」
「那你去啊！」
就在這時，依偎在媽媽懷裏的淼淼喉頭髮出一個古怪的音節。
好像是個。
「好。」

-2-
第二天一早，我爸氣不過，扔下還在坐月子的媽媽，約了幾個好友出去釣魚。
直到中午，我正在給媽媽做飯，這時候媽媽突然接了個電話。
「王小芬嗎？你快來一下！你男人快不行了！」
我不停地哭喊着爸爸，爸爸，拽起我媽的衣服就要朝魚塘趕。
可媽媽甩開我的手，卻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懷裏的淼淼，莫名其妙地說了句。
「這還沒開口說話，就可以了嗎？」
再見到爸爸，他是插着氧氣管被幾個叔叔擡回家的。
他們說，當時我爸正跟他們抱怨妹妹是個殘疾，突然釣上了好大一條魚。
按理說爸爸勁大，三兩下就能把它拽上來，可偏偏腳下一滑栽進了池塘。
更詭異的是，掉進水裏的爸爸沒有任何的撲棱，就像一個石頭似的不停往下沉。
喊他，他聽不見；
撈他，他沒任何反應。
弄到現在，命是救回來了，卻成了植物人。
我抱着爸爸使勁哭，媽媽卻直接破口大罵。
「要死，就利利索索死外面得了，還要回家禍害我嗎！」
緊接着，她又換上笑意，搖起懷裏的淼淼。
「是嗎，我的好閨女。」
淼淼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衝着媽媽不停地笑。
從此，媽媽整天酗酒，煙抽得更厲害。
有時候脾氣來了，就拿起皮帶抽我，不停地罵着：
「我要是早拿到藥方，拿你做實驗，早就過上好日子了，何苦等到現在！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老李家的，一個廢物男人還有你這個拖油瓶。」
直到家裏的重擔落在我身上我才知道。
淼淼從來不喝奶，只喝水。
她喜歡我戳她的臉頰，裏面好像有類似魚鰓的東西在動。
有時候淼淼還會嘟起小嘴，吐出氣泡玩。
圓圓的，大大的，在屋裏飄了很久都不破。
這晚媽媽又是喝得爛醉纔回來，我都做好了被打的準備。
誰知她卻一反常態笑得得意。
「茉莉，以後等你妹妹能說話了，我要什麼都有了，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我不甘心啊，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日子了！」
說完，她又抱起已經睡熟的妹妹。
「淼淼，你一定會幫幫媽媽的，對嗎？」
燈影裏，妹妹的喉頭動了動，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
這聲音。
好熟悉。

-3-
從那以後，我媽根本就不管爸爸死活。
妹妹五六個月的時候，媽媽讓我教妹妹說話。
我把小小的她放在火炕上，教她喊姐姐。
我說：「姐姐。」
淼淼眨着葡萄一樣的水靈靈的大眼睛，瞅着我樂。
她伸手來摸我的臉，嘴裏不清不楚地喊我：「juju。」
我往旁邊躲開了，伸手打掉了她的手。
她在我心裏是害死我爸的元兇。
如果沒有她，說不定我爸就不會出事。
所以我不願意跟她親近。
妹妹太小了，任我怎麼教都無濟於事。
她就是學不會開口說話。
我媽不會打妹妹，她每次喝完酒只打我。
有一次她打我實在是打累了，竟然破天荒地抱着我痛哭起來。
我只聽見她抱着我哭得哽咽。
她嘴裏唸唸有詞。
「茉莉，以後等你妹妹能說話了，我就要什麼都有了，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你妹妹可是我好不容易纔生下來的人魚。
「我不甘心啊！
「我再也不想過這種噁心日子了。」
媽媽哭完就睡着了，我卻在夜裏看着妹妹發起呆來。
我望着懷裏的小小人。
忍不住想，如果妹妹說什麼都能變成真的。
那爸爸是不是也會醒過來了。

-4-
我十三歲生日這天，我正在家裏掃地。
結果一彎腰從櫃子最下面掃出來半張紙。
還沒來得及打開看看裏面寫的什麼。
我就聽見我媽喊我：「茉莉，你收拾一下，帶着淼淼，我們去喫喜酒。記得多拿幾個塑料袋。」
我應了一聲，隨手把這張紙片夾進書裏收起來了。
等到開席的時候，我媽眼疾手快就把桌子上唯一的一包煙塞先揣到自己口袋裏了。
旁邊有個五十多歲的大姨沒搶到。
開始冷嘲熱諷地問我。
「茉莉啊，你這妮子咋最近瘦這麼多？你媽沒給你飯喫嗎？」
其餘幾個嬸子也搭話。
「茉莉，你媽怕是要改嫁了，她這拿這個煙，還不一定給哪個男人抽呢。」
正在狼吞虎嚥的我根本沒空搭理她們，滿口肥肉香得讓我魂都快飛了。
那個嬸子見我沒反應，衝着我媽冷哼一聲。
「茉莉原來多好一孩子，多有禮貌，現在算是完了。
「一門心思全放在喫上面了，老李家算完了。」
她話音剛落，我的腦袋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嘴裏的肉都掉在桌子上了。
我抬頭一看就對上我媽那張怒氣沖天的臉：「喫喫喫，你他媽的沒喫過肉嗎？就會給老孃丟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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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嬸子看熱鬧一樣圍着我看，我媽臉色更難看了。
我媽罵我：「要不是帶着你，我早就過上有錢日子了！」
就在這時候，妹妹說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
「媽媽，過有錢日子！」

-5-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給爸爸擦身子，門外突然進來一個男人。
他腰上繫着一個大金腰帶，一見我媽就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淌着眼淚說：
「小芬，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絲毫沒嫌棄我媽已經人老珠黃，張口就是讓我媽跟他走。
甚至表示願意養我和妹妹。
我抱着妹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
妹妹攬着我的脖子蹭我，口水蹭了我一脖子。
她還小，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周圍很多人都圍着看熱鬧。
有人開玩笑：「茉莉她娘，你真的不要茉莉爸爸了嗎？」
還有人語氣尖酸。
「只要老李不死，你王小芬這輩子都別想攀上高枝。」
我媽頓時有些下不來臺，婉拒了她初戀，說家裏男人還得靠她伺候着。
一向冷漠的媽媽突然在晚上給我熱了牛奶，很甜很暖。
甚至還摸着我的頭說：
「茉莉，慢慢喝，不着急。」
沒過一會兒，我覺得頭有點暈，媽媽又抱起淼淼。
「今晚我和淼淼去你三姨家睡，你照顧你爸。」
我迷迷糊糊地說了聲好，就聽見了關門聲。
我幾乎是強撐着身體走到爸爸的牀邊，幫他換完尿布。
半睡半醒間，感覺很熱。
電風扇好像不轉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哭喊聲驚醒的。
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圍滿了人，有警察，有鄰居。
我媽抱着我爸失聲痛哭，一邊捶打他的胳膊，一邊說：
「哎喲，你個挨天殺的，怎麼就這麼走了！
「我出門前還好好的，怎麼就短路了喲！」
警察拍着我媽的肩，寬慰道：
「經過排查，確實是房屋老化造成的，節哀。」
我媽似乎沒聽見，仍舊抱着我爸痛哭。
只有昨天那幾個阿姨眼神叵測。
像是在說。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
也就是在同一天，我在給妹妹擦身子的時候。
看見妹妹的魚尾有了雙腿的雛形。
我開始隱隱約約覺得。
這個叔叔來找我媽不像是什麼好事兒。

-6-
七天後，那個有錢的叔叔娶了我媽。
臨走前，我在爸爸的牀底下發現了一張紙條。
很黃很舊，似乎是用毛筆寫的字，但我媽催得太緊，我沒看直接扔進了包裏。
本以爲媽媽如願以償，嫁給有錢人，能過上好日子。
可沒想到，卻是她另一段痛苦的開始。
剛開始還好，那個叔叔對她疼愛有加。
可後來的某天晚上，那個叔叔直接將碗筷摔在地上，揪起我媽的頭髮，按在地上使勁踹。
「你個爛貨，當年憑什麼甩我？
「我也是着了魔了，腦子一熱把你這個黃臉婆娶回來！」
看着媽媽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我放下妹妹，抓住叔叔的胳膊就咬。
可沒承想，臉上落下了重重的巴掌。
是媽媽打的。
她含着淚說：
「帶着淼淼，滾到屋裏去。」
我不懂，她爲什麼不反抗。
錢，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忍着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抱起淼淼進了屋。
她半睡半醒地嘟着小嘴。
原本平淡的家庭，因爲懷了淼淼而不對勁。
媽媽晚上會喫魚蟲，生她時漫天的大雨。
爸爸離奇的死亡，莫名其妙出現的叔叔。
還有媽媽那句。
「這還沒開口說話，就可以了嗎？」
越想越不對勁，懷裏的淼淼卻不動了，似乎是睡熟了。
咕嚕嚕。
咕嚕嚕。
一個古怪的音節。

-7-
繼父把我和妹妹關進了房間，不許我們出來。
抄起皮帶毒打了我媽整整一夜，罵她當年眼瞎，罵她下賤。
白天卻又給我媽很多錢花。
從那以後繼父每天稍微不順心就靠着家暴我媽發泄。
更是對我們兩姐妹視若無物。
我媽確實過上了她想象中的有錢的生活。
背後都是她自己的血淚撐着來的。
妹妹的祝福，會給人帶來不幸！
這個念頭Ťŭ̀₋浮上我腦海之後就久久不能揮去。
時間過得飛快，媽媽不知道跟繼父說了什麼。
繼父竟然託人讓妹妹上了城裏最好的幼兒園。
我也上了附近的初中，學校的位置離幼兒園很近。
有天考試下午沒課，我早早就去幼兒園門口等着了。
妹妹坐在小輪椅上孤零零地待在一邊兒。
其他小孩三五一羣在玩耍。
妹妹沉默不語，盯着他們跑跑跳跳。
我剛要走過去，看見有個穿鵝黃色泡泡裙的女孩指着淼淼。
她對身邊的小孩說：「你們去搶她的輪椅，誰把她推下去，誰就是孩子王。」
有個男孩信誓旦旦：「我肯定是第一個搶到她輪椅的！」
他像一個小炮彈一樣衝向淼淼。
我本來想冷眼旁觀，身體反應卻比意識快了一步。搶先推開了淼淼的輪椅。
淼淼不敢置信地抬頭看我，喊了一聲：「姐姐？」
那小孩跌到地上，因爲慣性摔了老遠，腦袋直接擦破一層皮。
再一抬頭他滿臉全是血。
黃衣服小女孩嚇傻了。
嗷的一聲就哭了。

-8-
老師趕緊過來扶起地上的男孩。
從老師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裏，我能感覺到這個男孩家裏很有背景。
那個男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指着我。
「都怪她，她要不把淼淼推開我就不會摔倒了。」
可我要是不把淼淼推開，那摔倒在地就會是淼淼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太擠開人羣，拍着大腿嗷號。
「哎喲，誰弄傷了我的寶貝孫子！我要她償命！」
那個穿黃衣服的小女孩瑟瑟發抖，伸手一指我。
「子睿奶奶，就是她害得子睿摔倒的。」
那老太婆直接衝過來往我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指着我鼻子開罵了。
「小婊子你想幹嘛？你看你給我孫子摔得！
「我告訴你，他爸可是趙一天。
「你得罪我們家有你好受的！
「讓你爸媽滾過來跪着給我孫子道歉！」
旁邊幾個大姨嘆息：「惹誰不好，惹到趙家人。」
我尋思之後明白，老太婆嘴裏的趙一天一定是個有權的。
可如果讓繼父知道，他一定會打死媽媽的。
不，不能讓他們知道。
老師一臉愁容看着我。
「淼淼姐姐，你趕緊回去喊家長吧，子睿摔成這個樣子，不是你能擔得起的。」
我試着反駁。
「這個孩子先過來撞我妹妹的，如果我不推開我妹妹，那摔倒的就是我妹妹了。」
老太婆要氣死了：
「你妹一個殘疾兒算個什麼東西，她就是死了都趕不上我孫子一個手指頭重要！
「殘廢還上什麼幼兒園，死家裏多好！好好的地方讓你們弄髒了！」
淼淼聽到這，呆愣着低下了頭。
她像是做錯了什麼一樣。
老太婆又看向老師：「早知道你們這裏還收殘廢，說什麼我都不會讓我孫子來這裏上學的。讓你們校長滾過來給我們一個解釋。」
妹妹雖然詭異，可是這畢竟是我這麼多年相依爲命親手帶大的妹妹。
我硬着頭皮，大不了我豁出命自己扛下這一切得了。
就在這時候，妹妹開口說話了。
她問老太婆。
「你是希望，你孫子不和我在一個學校裏嗎？」

-9-
我橫在淼淼前面：「淼淼，別說了。」
我見識過淼淼的詭異之處，這老太婆只是猖狂點，不至於……
淼淼沒理我，只是又問了一遍趙子睿的奶奶。
「奶奶，你不想讓我和你孫子一個學校嗎？」
老太婆掛不住面子：
「你這個雜種，誰是你奶奶啊。
「我當然不想讓我孫子和你這種東西在一起！」
【這老太婆完了。】
這個念頭剛浮上我的腦海。
我清晰聽見妹妹說：「那奶奶，你的很快就要實現願望了。」
老太婆以爲妹妹在嘲笑她沒本事，一個巴掌甩她淼淼臉上了：「小賤蹄子，你擱這陰陽誰呢？怎麼你是要死了啊？」
老太婆雖然年齡大，手勁兒卻一點都不小。
直接就把妹妹扇到地上了。
淼淼白嫩的小臉，不一會兒就腫得像個發麪饅頭。
我上前抱着妹妹，伸手把這老太婆推開了。
怒視着老太婆：「你們有錢有權就可以爲所欲爲嗎？」
老太婆呵呵笑了一聲：
「在這一畝三分地，我還真就可以爲所欲爲。你要是不服你報警啊。
「警察局長還得喊我個嬸孃呢。」
我握着妹妹的手，這個老太婆欺人太甚了。
我二話不說上去給她孫子一個大耳光，給這小東西扇到地上了。
不管是誰，當我面欺負我妹妹就是不行！
老太太看我當她面還敢打她孫子，氣得跳腳，指着我的鼻子讓我等着。
我心裏壓抑很久的邪火像是找到了爆發點，情緒根本不受控制。
憑什麼我要跟妹妹受這些！
「我等你！你要是過來我他媽的連你一起抽！老雜種！
「大不了我一頭撞死在你家門口，我讓你兒子無論是什麼官也得丟！
「不信你就試試！」
我看這個那個告狀的小女孩，還在看熱鬧，一腳也給她踹倒了。
差點給她忘了。
老師看事情越鬧越大，趕緊扯着趙子睿和他奶奶。
老太婆生怕我也抽她，掏出電話當着我的面，一連打了好幾個，每打一個都讓我等着。
老師趁機推搡我，讓我帶淼淼先回去。
有事明天讓雙方家長來談，不知道她怎麼說的，那老太太甩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帶着她孫子先走了。
逞強之後，我心裏不後悔，只是有點擔心後果。
畢竟我們母女三人在那個家裏的位置已經是舉步維艱。
淼淼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對我說。
「沒事姐姐，別跟死人生氣。」

-10-
我一宿沒睡着，翻來覆去都是淼淼說那對祖孫要死的事情。
可第二天，趙一天的母親仗勢欺負殘疾兒童的視頻傳遍了網絡。
這件事像野火燎原一樣，無論上頭怎麼壓消息都壓不住。
甚至找不到最初究竟是誰把視頻發佈在網絡上的。
趙一天剛好處在升遷關鍵期，對手操縱輿論直接就讓他下臺了。
老太婆在家裏被罵慘了。
就這麼帶着四歲的孫子就跳江了。
趙子睿，也再也做不成妹妹的同學了。
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手都在發抖。
這可是兩條人命啊。
因爲妹妹一句話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沒了？
我背後傳來細小的聲音，接着我就感覺有人在注視着我。
回頭後，妹妹竟然站在了我身後！
小小的身子，被我的影子籠罩着。
我把目光緩慢地移到她腳上。
妹妹，有腳了。
她雖然大腿還是粘連着的，但是小腿卻不再是那條碩大的魚尾，就連鱗片都變得很柔軟。
我狠狠打了淼淼一巴掌。
「以後無論如何，不許再詛咒別人！聽到沒！」
我怕，怕淼淼會被壞人盯上。
會給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再次招來不幸。

-11-
媽媽從網上看到視頻，拉着我詢問當初妹妹到底跟那個老太婆說了什麼。
我支吾半天說了一句沒聽見。
媽媽厭煩地看了我一眼。
「廢物，一點小事兒都幹不好。
「我讓你盯着你妹妹，你天天就只會喫！」
第二天，媽媽提了一個蛋糕回來，說要過生日。
我有點不解，明明離妹妹生日還有三個月，她給誰過哪門子生日？
我媽沒有解釋特別多，點上蠟燭之後轉頭看向她身邊的我。
「茉莉，你不是要許願嗎，媽媽今天就給你補個生日。」
旁邊的妹妹聽到這話，抬頭看我。
不！
我不能對妹妹許願。
如果願望達成，我的下場肯定會很慘，說不定我會死。
我小心應付開口：「媽媽，我現在過得已經很滿足了，我沒有什麼願望了。」
媽媽繼續勸我。
「茉莉，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有什麼願望就說，媽媽和妹妹會幫你的。」
正在這時候，繼父回來了。
從他一進門我就聞到他身上沾染了女人的香水味，讓人想忽視都難。
他看到桌子上的蛋糕，開始對媽媽冷嘲熱諷。
「老子在外面應酬賺錢養家，你倒是會給這兩個野種花錢。
「什麼時候你肚子裏能揣上我的種？
「喫喫喫，喫你媽啊！」
繼父一腳踢翻了桌子，就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臨走前還給我媽遞了一個眼神，我媽打了個戰。
蛋糕摔落一地，我默默收拾着。
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媽媽，你真的想過這種日子嗎？
「我跟妹妹不怕喫苦的，我可以撿瓶子、發傳單，等我再大點我就讀個對口單招的專科，不用你掏學費，我很快就可以掙錢養你了。
「你真的心甘情願過一輩子這種日子嗎？和他這種男人一起？
「如果你非要問我有什麼願望，我希望你過得開心一點。」
我媽厭惡地看着我。
「什麼他他他的，他現在是你爸！你有沒有點禮貌了？
「難道要我回村子裏被那一羣老孃們奚落，你就覺得日子好過了是吧？」
過了一會兒，她又自言自語。
「只要我給他生個兒子，我的日子一定能好起來的。」
她像是想到什麼。
掠過我，兩眼放光看着妹妹：
「淼淼，你能不能祝福媽媽，讓媽媽給你生個健健康康的小弟弟？
「媽媽保證，一定也會好好愛淼淼的。」
妹妹舔掉嘴角的蛋糕，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媽媽說的話。
「媽媽想要，那就祝媽媽生個弟弟。」

-12-
半個月後，媽媽在給繼父做早餐的時候吐到昏倒了。
送到醫院檢查懷孕了。
繼父抱着媽媽痛哭，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動媽媽一根手指頭。
但是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我每次看到這兩個野種，都會想到你跟另一個男人好過。
「你把她們倆送走，我以後跟你好好過日子。」
我心裏覺得好笑。
我媽怎麼可能會爲了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就把我和淼淼送走。
淼淼可是媽媽的許願瓶。
結果當天下午，我媽就讓保姆收拾出我和淼淼的一些簡單衣物。
淼淼依舊是很沉默地坐在她的小輪椅上。
我不敢置信：「媽媽，你不要我和淼淼了嗎？」
我媽臉上時隔多年又一次籠罩上了母愛的光輝。
她捂着肚子後退一步。ẗū₂
生怕我衝動碰到她的肚子裏的孩子了。
「你不是也說住在這裏不舒服嗎。
「你叔手裏有個四十平的房子，你帶着淼淼去住正合適。
「我也好安心在家養胎，你叔叔四代單傳，之前好幾個女人都沒懷上他的孩子。
「所以，你媽我啊這一胎金貴着呢。」
我直接反駁：「你能懷上，還不是因爲淼淼？」
我媽臉色變了：「你胡扯什麼，我懷孕是因爲我身體素質好，跟你妹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敢去你叔那瞎說，我撕爛你的嘴。」
我要被拋棄了，這個念頭讓我失去所有理智。
我衝媽媽吼道：「媽媽！你不知道！妹妹的祝福實現後會帶來詛咒……」
你根本不會過上好日子，只能像飲鴆止渴一樣。
我媽轉身進屋，根本沒有再給我說半句話的機會。
她如今得償所願，再也不需要什麼祝福了。
這下就連我也不清楚。
後面等待媽媽的到底會是什麼了。

-13-
我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
接着帶着妹妹就被趕出了這個不屬於我們倆的家。
淼淼不悲不喜，靜靜地在輪椅上坐着。
直到我路過滑滑梯的時候，淼淼突然開口問我。
「姐姐，你能不能抱我坐一次滑滑梯？」
我有些驚訝低頭看她，她眼裏的嚮往讓我微微一怔。
這是我印象裏，淼淼第一次求我。
她滿懷希望看着我。
我拉着手裏的碩大的行李箱，拒絕了她。
「等會我還要去收拾新房，複習功課，還要買菜做飯。我哪有空抱你坐滑滑梯。」
旁邊三五個孩子歡快跑過。
淼淼眼中閃過一絲暗淡。
低着頭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
繼父給的那個房子是上個世紀的產物了。
連廁所都是共有的。
整棟樓根本除了我和淼淼也就是旁邊的幾個打工的男人租住。
房間裏只有一張破敗的木牀，時不時還有蟑螂爬過。
我先把木牀收拾了出來，從輪椅上抱起妹妹放在牀上。
我望着亂七八糟的房間皺起眉頭。
「淼淼，你在牀上別亂動，萬一掉下來淨給我添麻煩。」
淼淼點了點頭。
我專心致志收拾起房間。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淼淼在牀上坐立難安，但是忍着沒有打擾我。
二十分鐘後，她哇一聲哭了：「姐姐，我尿牀了。」
我看着滿屋還沒有收拾好的東西，整個人氣急敗壞：
「你想上廁所不知道說嗎？多大的人了！
「你沒長腿還不會張嘴嗎？！」
話音一落，我心裏就後悔了。
緘默之後。
我熟練地抱起淼淼，帶她去了旁邊廁所清洗掉身上的尿液，又換上她僅剩的一身乾淨的衣服。
淼淼攬着我的脖子，把頭埋在我的脖頸裏。小聲說了一句：「姐姐，我要是有腿就好了。」
我沒接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14-
夜裏。
妹妹已經在牀上睡去。
我獨自在整理箱子。
卻在箱子最底下發現了一本不屬於我的書。
說是書，其實就只是幾張泛黃的紙被人用線縫在一起。
封面上的字，就讓我屏住了呼吸。
【魚嬰法：孕者取泥鰍百條，剝其膚；黃鱔亦百條，取其血，復以地龍、鯉魚之金鱗爲輔，共祭於腹內稚子之壽元，輔以祕術，則誕魚嬰也。
【所誕魚嬰稟賦善祝之能，凡祈願者，所求皆應。
【惜，魚嬰，壽僅七載。】
像是想到了什麼，我立刻放下淼淼，從揹包裏取出當初那張泛黃的紙張。
那時年幼不太識字，如今這才徹底看懂了這本薄書到底寫的是什麼。
我撿到的那張紙上寫着。
【每施福祉之後，必有大耗損，或恐受咒厄之侵。然詛咒者歿後，人魚得享供養，漸復人形矣。】
也就是說，妹妹不是什麼美人魚綜合徵，她是被媽媽刻意做成人魚的！
她本來也應該是個正常的孩子！
如果她是正常孩子，說不定爸爸也就不會死。
我的家也不會散！
我也不會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是媽媽用了祕法獻祭了妹妹的生命和雙腿。
這才把妹妹變成了不人不魚的怪物。
所以，媽媽一開始就堅信，只要向妹妹許願就會實現願望。
只是她沒有想到第一個死的是爸爸，她又被繼父家暴。
她肯定是察覺到了，她也開始害怕了。
纔在懷上兒子之後迫不及待把妹妹和我掃地出門。
畢竟人魚只能活 7 年。
按照書上說的，妹妹也就能活一年多了，不值得她再承擔風險了。
於是，媽媽就乾脆利落地放棄妹妹和我，全身心地投入她的新家庭裏。
想通了這一切之後，我看着牀上酣睡的妹妹抹了一把眼淚。
該死的人從來就不應該是淼淼。
既然淼淼想要腿，那我這個做姐姐的給她！
媽媽欠我們的，我也一定要拿回來。

-15-
只靠我自己的能力很有限，我要最大發揮我身邊的優勢。
我隱去了後面那張紙，把如何孵化出人魚的帖子發了半截到天涯和貼吧，開始給淼淼造勢。
並附上了一張妹妹很模糊的照片。
【我妹妹竟然是傳說中的人魚，據說可以許願！有沒有想試試的？】
這個帖子剛開始根本就沒有熱度，還有幾個舉報我的。
我咬咬牙，花了一千塊找了一兩個活躍度很高的賬號，帶了一波節奏。
陸陸續續有人回覆了。
【我去，樓主這個圖是 PS 的吧，人怎麼可能會長出魚尾巴？】
【樓上，讓你多讀書，你非要去放豬！這叫美人魚綜合徵，不過能活這麼大的倒是少見。】
【你們不要不信，人魚真的可以許願的！《山海經》記載確實有人魚可以完成人的願望。我太爺爺就曾經遇到過人魚，許願長壽，後來活到了一百三十多歲。我還有我太爺爺照片呢，你們看！】
有人替我「做證」，很快帖子熱度就上去了。
網友們自發蓋起了許願貼。
我從這些人的主頁蛛絲馬跡裏挑一些虐貓虐狗、不孝順父母、重男輕女的人出來。
這些人死就死了，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作惡。
我把他們的願望收集起來，讓淼淼一一去祝福他們。
淼淼雖然不懂我的意思，依舊是乖乖照做。
很快就有人來還願望了。
帖子熱度衝到了百萬。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賬號因爲涉及封建迷信被管理員封號了。
可淼淼的名聲也徹底傳了出去，所有人都說淼淼是有求必應的人魚神女。
一年之後，淼淼的尾巴慢慢變得像正常人的腿了。
我本以爲這樣可以讓淼淼慢慢變好變成正常孩子。
至少讓她撐過 7 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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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上學路上被人騎着自行車撞倒了。
我剛想罵人，卻發現撞我的是個跟我差不多大年齡的學生。
他臉色窘迫，非要帶我去醫ƭŭ̀ₚ院檢查。
我沒有再跟他計較，直接拒絕之後獨自離開了。
第二天，我卻在班級裏早讀的時候，再次遇見了他。
他自我介紹是班裏新來的轉校生，叫李浩。
李浩整個人雖然站在講臺上，目光卻一直在我身上游蕩着。
那眼神，就像是哈巴狗看到了香噴噴的肉骨頭棒子，就差流下口水了。
李浩在走廊上有幾次想和我打招呼，我都抱着書低頭躲開了。
他卻也不氣餒。
每次我偷偷回頭看他的時候，都能看他在後面，面帶笑容地注視我。
我倆一來二去也算慢慢熟悉了。
兩人就是中間像隔了一層塑料膜，還沒有遇到最恰當的時機去捅破它。
直到有天下大雨，我生理期肚子疼得要死，伏在課桌上捂着肚子。
李浩卻不顧班級其他同學的打趣，一手撐傘，一手扶住我的腰，揹着我去了醫藥室。
等到了地方，我身上還是乾乾爽爽，而他半個肩膀都溼透了。
他全然不顧這些，又是貼心地拿毛巾給我擦臉，又是跑前跑後幫我買熱牛奶和巧克力。
我第一次允許自己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給他露出了幾分好臉色。
李浩姿態親暱，把我的頭髮別在耳後。
他貼着我的耳朵說話的時候。
我能聞到他身上刻意噴灑的香水，此刻混雜了一些雨水的味道。
氣氛略微複雜。
他說：「女孩子，示弱點沒什麼的。」
從那以後我開始每天都給李浩講題，陪他軋馬路。
我們倆也約定了考同一所大學，等考上大學就真正在一起。
有一次，他聽說我和妹妹兩個人住在一起，非要去我家做作業。
可等他看到在牀上坐着的淼淼時候。
他嬉笑掀開淼淼腿上的蓋布：「怎麼不下去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啊？」
等到看清淼淼的腿之後，他「啊」了一聲。
又拼命跟我道歉。
「對不起啊，茉莉，我不知道你妹妹的腿有缺陷。早知道，我就給她帶點玩具了。」
我揮揮手：「沒事的，淼淼看到你很滿意，她很喜歡你。」
李浩離開的時候，雖然嘴上說着抱歉，可我分明看見他嘴角有一抹壓不下的笑意。
他有明確知道自己的買的彩票，會在下棋中大獎的那種興奮。
既雀躍，又故作冷靜。
離考試還有幾個月。
李浩開始不再把心思放在學業上，也對我也愛搭不理的。
我有點着急，眼看高考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再這樣下去，我的願望就要落空了。
我在他翻牆去網吧的路上攔住了他。
李浩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半截煙，抽了一口，衝我緩緩吐出一個眼圈。
我剛想罵他傻逼，又怕把他惹生氣了。
我努力壓着自己的脾氣問他。
「李浩，你到底想幹嘛？你難道真的不想跟我一起考大學了嗎？」
李浩蹲在地上，半晌問我。
「茉莉，你說我是不是考不上大學了？我乾脆去讀大專，找個單招算了。」
李浩的成績從高三開始就直線下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沒想到他竟然自暴自棄。
我試着去安慰他：「只要你努力學習，我們一定能考上大學的。大不了你去哪個學校，我就跟你去嘛！哪怕是二本三本我也願意！」
李浩似乎紅了眼睛：「茉莉，我不能讓你陪我去二本，你的成績完全可以考上好的一本。」
半晌，他開口說了一句話。
「茉莉，你能不能求求你妹妹，求她保佑我上清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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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問他：「李浩，你真的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李浩發誓：「我發誓！我真的真的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
我很感動，衝他點點頭。
「好，那我回家幫你去求我妹妹。
「不過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能拋棄我，否則我要你的命。」
李浩聽見我答應了，舒了一口氣。
他摟着我，在我額頭上印了一個吻。
「茉莉，我答應你。你要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
等我回到家，淼淼問我：「姐姐，你跟那個殺狗的哥哥怎麼樣了？」
我摸摸她的腦袋。
「淼淼，你一定要祝福那個哥哥上清北。
「我們未來的幸福可都在你手裏了。」
淼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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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浩來找我，聽到我跟他說這件事成了。
他還將信將疑。直到下午老師就把他叫出去了。
回來時候他滿臉笑容，不顧同學起鬨，把我緊緊摟在他懷裏：「茉莉，我們可以一起去北京了。」
我也很高興，但是心裏的不安久久不能消散。
我再一次向他確定：「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拋棄我對嗎？」
李浩信誓旦旦：「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棄你的！」
週六，離淼淼七歲生日只有四天了。
我提前給淼淼過生日。
買了一個她最喜歡的艾莎公主的蛋糕。
吹了蠟燭，許了願，剛要切蛋糕。
就在這時候，我家的房門被人很急促地拍響了。
我去開門，抬眼就看見不速之客。
是媽媽和繼父。
我媽一臉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是好久沒換，都發酸了。
繼父也是鬍子潦草得完全看Ṭū́ₖ不出往日那副威風的樣子。
我驚訝：「你……你們來幹嘛的？」
我媽一把推開我之後，就看見正在坐在桌子前的淼淼。
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淼淼的腿上。
神情驚愕：「你的尾巴呢！你的尾巴怎麼會變成腿了？」
我媽直接撲到了淼淼的身上。
當着繼父的面就要扯開她的褲子。
自己倒先哀號起來了：
「我就說！你弟弟都健健康康生下來，怎麼還會被核桃嗆死！都是你這個死丫頭做的妖。
「誰讓你變成人的！？
「你這個怪物也配做人？！」
我拿起手機，想上去拉開媽媽，後頸卻被遭到重物擊打。
緊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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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睜眼的時候，入目一片漆黑.
周圍的光線很微弱，全是魚腥氣，加上腦袋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想嘔。
我突然聽見身邊有着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順着聲音抬頭望去，眼前一幕驚住我了，直接一口鮮血就翻湧到喉頭。
我媽蹲在不遠處，拿着匕首硬生生割開了妹妹的腿。
刀尖劃過之處，皮肉翻滾。
妹妹早已昏迷不醒。
地上有着上百條大魚。
繼父沉默着在殺魚。
每殺一條魚，他就熟練地剝掉魚肉，把魚皮遞給媽媽。
媽媽再把魚皮細細縫到淼淼的腿上，絲毫不在乎手下的是自己的親閨女。
隨着針線穿梭，淼淼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我媽嘴上跟繼父念念叨叨：「等我們把淼淼變回人魚，我們就可以向她許願了。到時候我們一定能重新回到以前的那個日子的。」
警察趕到的時候，妹妹也早在媽媽的手下不成人形，就這麼斷了氣。
媽媽惡狠狠地瞪着我：「你竟然報警？你報警抓你親媽，你自己的前程也廢了！」
沒錯，我在我媽進屋那一刻衝向淼淼的時候，我發短信報警了。
同時我把早就準備好的信息發給李浩。
我跟着警車去了警察局。
有個姐姐給我端了一杯熱水，讓我不要害怕，把自己看到的全部說出來就好了。
我一口氣喝乾茶水，用沾滿血漬的手隨意撩了一下頭髮，對警察說道：「警察叔叔，我要報案。」
我指着我媽：「我Ṭű̂²媽害死了我爸爸。我爸爸當年躺在牀上，明明已經有所好轉了，可是媽媽爲了嫁給繼父，親手斷了呼吸機的電源，才導致我爸沒挺過來。」
警察反問我：「你有無數次可以報案的機會，爲什麼不早說呢？」
這次輪到我沉默了。
我之前總在想, 淼淼沒有了爸爸，總不能再沒有媽媽了。
可是我現在連淼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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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聽到我住院的時候，高考已經結束了。
我沒有考試。
他拎着一個很大的果籃放在我的枕邊桌櫃上，裏面全是些不值錢的水果。
我看他來，我很高興。
「李浩，你是不是下個月就要起身去北京了？
「到時候我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咱倆一起去。以後我打工，你上學。」
李浩神情一僵：「茉莉，要不，你別去北京了吧。」
我不解：「可是我現在媽媽進去了, 妹妹也沒了，如果我不跟你去北京，我能去哪兒？」
李浩從衣服裏掏出二百塊錢放在果籃上, 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裏話。
「茉莉, 以後我就是清北的大學生了。
「你媽犯罪了, 你妹妹也沒了。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的孩子以後甚至考不上公。我是單傳，我爸媽不會同意的。
「這二百塊就當給你的營養費了, 以後你會找個好人的。」
我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柔和, 握住他的手。
「李浩，你記得你跟我說過嗎？如果你離開我, 你的身心就全屬於我。」
李浩抽出手, 拿出旁邊的手帕擦了擦。
「你妹妹已經死了, 實話不瞞你說吧。當初我和你在一起也是爲了你妹妹。
「我在我表妹的幼兒園，見過你一次。你還動手把我妹妹推倒了。」
我恍然大悟：「當初那個穿黃色泡泡裙的小姑娘是你妹妹？」
所以才他後來才知道淼淼的事兒。
李浩放下果籃：「茉莉, 咱們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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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的背叛在我的預料之中。
我們進門的前幾分鐘, 我還在給淼淼過生日。
淼淼問我：「姐, 你有什麼願望嗎？」
我語氣溫柔：「希望淼淼可以長命百歲, 有正常人的身體。」
「無論有什麼副作用和代價，都衝我來。」
我媽和後爸被判刑那天，剛好是李浩動身去北京的日子。
他臨走的前一夜，我去了他家。
他媽像攆狗一樣攆我：「你賴我家也沒用，我兒子是不會跟你這種女的搞對象的。Ṫüₕ」
李浩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茉莉……我有苦衷的。」
天空中電閃雷鳴，下起滂沱大雨。
我和他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臉。
他在屋檐下衝我揮手：「茉莉, 就當我對不起你。」
結果卻不小心沾上了雨水。
整個人發出痛苦的哀號。
在地上翻滾扭曲。
他慢慢長出鱗片，幻化出魚尾, 在地上扭動着。
我站在原地，緊張地看着這一切。
心裏想着, 他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畢竟他的命, 早就賠給我了。
這也是我在茫茫人海里盯上他的理由。
虐貓虐狗，狼心狗肺。
這種人的身體給淼淼用雖然委屈了一點, 卻也合適, 至少我們姐妹倆心中不會有負擔。
等到雨停的時候，李浩慢慢恢復正常，被他媽媽撿了回去。
神色正Ṭŭ̀ₐ常地去了北京讀書, 之後就跟家裏失聯了。
聽他室友說, 他去了學校之後，容貌一天一天發生變化。
看起來很像一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