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前男友的救贖

我當了季時蘊七年的小情人。
季時蘊有嚴重的焦慮症和雙向,在一起七年時間,我硬生生被他逼成疏導能力不遜於專業心理醫生的人。
才勉強讓季時蘊變得外向,開朗一些。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一些奇怪的彈幕。
【怎麼還是這個醜男人啊,我可憐的時蘊寶寶,每天面對這麼一張醜臉,肯定非常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的小寧寶寶吧!】
【啊啊啊,季時蘊脆弱的樣子好好看啊!】
【我小寧寶寶纔是季時蘊的良藥!醜男人什麼時候能下線啊啊!】
【沒有人會不喜歡我們開朗活潑的小寧寶寶!!!】
【什麼時候小寧寶寶才上線啊,我真是迫不及待看小太陽救贖陰鬱瘋批了。】
【這個惡毒男配也是好日子過多了,爲了錢偷了季時蘊的藥,結果出門就被車撞了哈哈哈,大快人心!】
我看着自己剛考的心理諮詢師證,又看看眼睛亮晶晶看着我的季時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辛辛苦苦栽的樹,被別人乘涼了?
那不行。

-1-
夜晚,季時蘊沉溺於噩夢,腦門全是汗水,嘴裏不住說着什麼。
我朦朧睜開眼,伸手摟着不斷顫抖的季時蘊,嘴裏哼哼起搖籃曲,手掌在他身後很是輕柔地拍打。
直到季時蘊緩緩恢復平靜,最終在睡夢中依賴地抓住我的手指再次沉沉睡去。

-2-
早上醒來,季時蘊做好早餐,回到自己的書房處理工作了。
他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無法正常在公司上班,只能在家辦公。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管理一個碩大的公司,一個月給我一百萬的零花錢。
我攤在沙發上打遊戲,季時蘊有時候犯病喫藥了,或者累了,就自己跑出來趴在我身上賴一會,然後老老實實回去繼續上班。
很快到了午飯時間,阿姨做好午飯,離開了。
季時蘊有時見到陌生人也會發瘋,所以來做工的都自覺不出現在他面前。
午飯後,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小寶,現在到我的看病時間了。」

-3-
每週三是季時蘊的固定診療時間,當然這也意味着乖乖看病的季時蘊會得到某些獎勵。
久而久之,他就開始期待每週的診療時間。
我微笑點頭,季時蘊笑嘻嘻湊上來親味道嘴巴,一邊黏黏糊糊地表達愛意。
一個不留意,他的手掌摸上一個不該摸的地方。
我閉着眼,警告般咬了一些他的嘴巴。
他痛呼一聲,反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像極了討要喫食物的小狗。
我很是無奈。
季時蘊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興奮起來,就像現在。
我的手掌試探性地扇了他一巴掌。
季時蘊眼眶興奮得都紅了,咬着下脣,含羞帶怯。
他輕聲說道:「謝謝。」
我:好吧。

-4-
季時蘊在封閉的診療室和心理醫生對話,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
明顯可以感受到他的焦躁不安。
我看着他,將手掌貼上玻璃。
季時蘊頓時安靜了,乖乖回答心理醫生的問題,時不時向我投來傲嬌的眼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催眠睡着了。
我移開目光,腳尖在雪白光滑的地板上胡亂滑動。
就在這時,我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行行像是直線的東西。
接着出現許許多多的像是彈幕的東西,飄在空中。
【哇塞哇塞,這就是活着的病弱小美人嗎?好好看。】
【我服了,怎麼前男友還沒下場啊,我要等不及看小太陽拯救陰暗瘋批了。】
【這個前男友也真是可憐,像季時蘊這種神經病真沒人受得了。】
【前面的有病吧,這個前男友就是罪有應得,明知道季時蘊有神經病,還來招惹,受不了就偷別人的藥,活該當場被車撞死!】
……
不知道飄過多少條奇怪的彈幕,我才總算理解了這些話語的意思。
合計着,我是那該死的前男友。
在不久後,季是蘊會被一個小太陽一樣的人物所拯救,然後我爲了騰位置,出車禍死掉?
我正思考着,季時蘊那邊已經差不多了。
專門服務於季時蘊的心理醫生一臉輕鬆地讓我進去了。
季時蘊還在手術檯上安穩地睡着。
我和醫生面對面坐着,不苟言笑的醫生好歹是勾起一抹笑意。
「季先生,現在狀況變得比之前好多了,已經不再牴觸回憶過了,還能安穩地睡下了。」
這個醫生是當我和季時蘊在一起時就開始專門服務季時蘊的。
整整七年,我不是沒見到過他沉重的表情的,現在得知這麼個好消息,我鬆了一口氣。
揚起笑容:「謝謝醫生。」
醫生笑了一下:「還要多虧你的照顧和疏導,要不然情況也不是變得這麼好。」
我微笑着承下。
「哦,對了,上次的藥你還要一點嗎?」
我的手指抓緊了衣袖:「要一點吧。」

-5-
回家時,季時蘊在車上手就不老實。
一想到不久前出現在眼前的奇怪語言,我頓時失去了興致。
忍痛拒絕了他的親吻。
沒得到安撫的季時蘊表情臭臭的,環抱着胸,昂着腦袋進入別墅。
我跟在他身後,思考着那些話。
小太陽拯救瘋批?
毫無意外,季時蘊是那個瘋子,也就是在不久後會出現一個人拯救他,然後季時蘊瘋狂心動。
我這個前男友爲了錢偷了季時蘊的藥,結果惡有惡報,出車禍死掉了?
然後季時蘊和那個拯救他的小太陽開心快樂在一起了。
我正思考着,絲毫沒注意到前面季時蘊不善的表情。
「幹嘛?」
胳膊被猛地一扯,胸前埋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我一個沒注意,下意識呵斥一下。
季時蘊的腦袋蹭了幾下,聲音委屈:「你在想什麼?沒有在想我嗎?爲什麼不想我?」
我回過神來,無奈發笑。
「沒想什麼?」說着,我轉移話題,「該喫藥了。」
季時蘊默默搖頭:「不行的,我們還沒做呢,你答應我的。」
我頓時無語凝噎。
扒掉季時蘊不老實的手,我冷靜下來,熟練安撫。
「我有點事,你先喫藥,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季時蘊抬起眼睛,很是認真看着我的眼睛。
澄清的眼神一望到底,讓我有些心虛。
「你是不是出軌?是不是不要我了?不行的,你只能是我的,是誰?我去殺了他。」
他說得冷靜異常,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睛閃着光芒,眼見着又有點犯病的苗頭。
我覆上他額前的頭髮,攬在腦門後,光潔的額頭,嘆了口氣。
「我去洗澡好不好?」
季時蘊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高高興興地去了浴室,不忘叮囑我:「你一定腦子裏要都是我哦,我的腦子都是你。」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和確實優秀的臉蛋,還有別墅區的獨棟別墅。
思考片刻,那些奇怪的話頓時被我拋在腦後。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都是狗屁。
季時蘊就該是我的。
錢也是。

-6-
只是我沒想到,劇情不是我想違抗就違抗的。
第二天,季時蘊家裏打了個電話。
季時蘊接完電話,就煩悶地埋進我的頸窩。
溼熱的呼吸噴灑在敏感的地方,我抖了一下,想到什麼。
「你媽是不是讓你參加一個聚會?」
季時蘊悶悶地回答了個嗯字,然後注意力就被轉移走,開始在我脖子上細細啃咬。
我推了他一把,沒動,放棄。
按理說,季時蘊的病情並不適合像聚會這類的活動。
但季母有自己的病情衡量觀。
不聽她的話,就是有病。
抑鬱和雙相不如一句不聽她的話來得嚴重。
我拍拍季時蘊的肩膀:「非要你去嗎?」
季時蘊驀地抬起頭,顯出緊實的肩頸線條,他的眼睛被悶得有點水汽,亮亮的。
睫毛搭在眼尾,凝成濃密的幾縷。
「她說我不去就跳樓。」
老掉牙的藉口。
不過是想向那些貴婦炫耀自己對於孩子的掌控力。
我嗯了聲。
季時蘊忽然不安看向我,急切道:「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我思考片刻,抬起手臂,有些痠疼:「去,爲什麼不去?看看你媽又搞什麼。」
通過昨天對於眼前彈幕的理解,今天晚上這場宴會就是那個小太陽出現的地方。
我爲了在有錢人面前刷臉,絲毫不顧犯病的季時蘊。
結果季時蘊就被小太陽撿走照顧,擦出愛情的火花。

-7-
晚上宴會,季時蘊還是把我帶在身邊。
一到現場,季母穿着高定禮服,仰着下巴從樓上下來。
她很享受現場所有人看見她流露出的驚豔目光。
我扭過頭,沒看她。
俗話說,越缺什麼越在意什麼。
這時,忽然人羣響起小小的驚呼聲。
人們的目光頓時被吸引。
季母臉上變了瞬,又恢復到剛纔的大氣模樣。
我望向人羣中驚呼聲的源頭。
站在人羣中央的一個穿着深藍色西裝的男孩,一張臉很是稚氣,掛着笑臉,對着身邊撞到他的侍應生說沒關係。
不知怎麼的,我幾乎一眼就知道這就是那些彈幕口中的小太陽。
也就是主角受。
以後和季時蘊共度餘生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不自主抓緊了身邊季時蘊的胳膊。
他不明所以,只是緊張地皺眉,警惕看着周圍人。
我只得摸摸他的手,表示安撫。
沒過一會兒,季母來到我的身邊,看見季時蘊挽着我的手臂,眉頭一擰,忽然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徹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季母美目圓睜死死盯着季時蘊的手臂,揚起的手掌還沒放下去,厲聲呵斥:「我怎麼教你的,沒禮貌,還是不是男人,真是沒出息。」
再優秀的季時蘊到了季母的嘴裏還是成了一事無成的廢物。
當衆人看見堂堂季家獨子被一個女人呵斥的時候。
衆人開始看到季母明顯表情愉悅了些。
她摸了一把裙角,聲音驟然變得柔和:「媽媽這也是爲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一個宴會廳,少說幾百個人,目光聚集在季時蘊的身上。
他習慣了季母通過打罵他來獲取關注了,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季母。
「我們去休息好不好?」
他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說道。
聲音不穩。
我點了頭,看了眼被下了臉,臉色變得鐵青的季母。
轉身離開。
出了宴會廳,就是一整個大花園,中央是一個大噴泉。
季時蘊扶住身邊的扶手,開始劇烈地喘息。
我看着他,手摸上內襯的荷包。
這時眼前又出現了彈幕。
【哎呦,這人怎麼還在這?快去找你的五十歲大首富了唄!】
【到了到了,終於等到小太陽拯救犯病瘋批的關鍵時候了。】
【果然只有林宋這樣的天真小少爺,纔是季時蘊的真愛。】
彈幕刷得過去。
我冷漠看着這些彈幕,並不知道他們口中的五十歲首富是誰。
從內襯中掏出藥,遞到季時蘊的嘴邊。
季時蘊臉色蒼白,眼神惶恐不安。
他張嘴,想說些什麼,又閉上嘴。
就在這時,我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厲喝。
「你在幹什麼?」
我手一抖,藥片落在地上。
我抬眼看去,果然沒出我的意料。
來人真是傳說中的主角受,林宋。
嬌貴的小少爺,橫眉冷對看着我,彷彿我是趁着季時蘊犯病行不軌的惡人。
我咧開嘴巴看向他。
「我喂他喫藥不行嗎?」
林宋皺眉,快步走到我身前,擋在季時蘊面前,像一個一心維護弱小的大俠。
我向後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噴泉在不遠處嘩啦嘩啦響。
我有些煩躁地想到。
根據那些彈幕,現在應該是主角受拯救犯病的季時蘊的時候。
但是被養在溫室裏的小少爺,真的知道季時蘊沒了藥犯病的時候就是一個單純的瘋子嗎?
瘋子做什麼都是合理的,不是嗎?
我閉上嘴。
林宋依舊還是一臉敵意地看着我。
我聳肩。
下一秒,季時蘊暴起,一把推開了面前的林宋,他身子不穩狠狠栽倒在地。
林宋尖叫出聲,難以置信地看向季時蘊。
我嘆了口氣。
季時蘊粗重地喘着氣,眼裏血絲蔓延,整個人升騰着熱氣一般。
眼看着他神色不對勁,這時林宋也反應過來。
猛地扭頭看向我:「你給季少爺餵了什麼藥,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看智障一樣看着他。
看不出來,季時蘊不喫藥的時候就是一個瘋子。
眼前又出現了一些彈幕。
【啊啊,爲什麼季時蘊這樣對待他的小太陽?他會後悔的!】
【不是,季時蘊神經病吧,林宋不是在保護他嗎?】
【該死的,不應該是季時蘊在林宋的悉心安撫下,得到緩解,然後對林宋一見鍾情嗎?】
眼前的彈幕已經無法讓我的心裏激起一點波瀾。
到底是誰在覺得,精神病就單純可以靠愛來緩解。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藥片,也顧不上髒了。
熟練一個手刀打暈了季時蘊,再把藥片塞到他的嘴裏。
季時蘊軟軟倒在我懷裏。
我抬眼看向眼前的嚇得臉色蒼白的小少爺。
「有人來了,小少爺。」
可能是不想要被人看到這般狼狽的樣子,林宋很快收拾身上,匆匆離開了。
我環抱着季時蘊,抬起頭看向天上月亮。
明晃晃的月光灑在地上,就像是一層薄紗。

-8-
我和季時蘊第一次見,是在大一開學的第一天。
我們一個寢室,我獨自一人鋪牀。
季時蘊身邊跟着一羣人,有保姆還有管家。
季母在寢室裏對着其他人頤指氣使,看向季時蘊的目光恨鐵不成鋼。
她的長指甲刺在季時蘊的額頭上:「都怪你個沒用的東西,非要考在這個破學校。」
她的呵斥聲在空曠的寢室迴盪。
季時蘊低着頭看向地面,像是習慣了一樣沉默。
我忍不住投過去了詫異的目光。
只是那一眼,我便愣住了。
季時蘊長得高,額前的頭髮留得很長,蓋住了大半張臉。
露出來的下巴尖尖的,皮膚白,嘴脣紅潤,又有點像是噘嘴的弧度。
看起來就是一個陰鬱點的大帥哥。
我難以抑制地心動了。
當看到他面不改色從包裏掏出一個百達翡麗和一系列我見過的奢侈品後。
季時蘊真的很難追。
他不愛說話,常年都是獨來獨往,身上穿得很厚,就連炎熱的夏天都穿着外套。
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勉強讓他開口說話。
他說出來的第一句話,聲音很是嘶啞,像是小男孩剛過青春期的公鴨嗓。
藏在頭髮裏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揚起一個笑容,拍拍他的肩膀。
「我喜歡你。」
季時蘊什麼也沒說,他大概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東西,只是木訥地看着我嘰裏呱啦,然後沉默以對。

-9-
我原以爲林宋會知難而退。
但我低估了劇情的影響力。
第二天,林宋敲響了我家的房門。
季時蘊在書房工作,我在沙發前打遊戲。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在詫異。
林宋已經拿着鑰匙開門進來了。
他還是穿着小西裝,很是正式的樣子。
他看着我,不滿道:「你在這幹什麼,爲什麼不做家務?你怎麼對得起季伯母?
「季伯母可是花了大價錢來找你照顧季少爺的。」
搞半天,我成了保姆了。
我氣笑了,站起身抱着胸,居高臨下看向林宋。
「照顧嗎?照顧到牀上的那種嗎?」
林宋沒想到我說得這麼直白,臉漲得通紅。
「你你……」
我咧嘴一笑:「你哪裏來的鑰匙。」
林宋瞪我一眼,洋洋自得:「當然是季伯母給我,她可是親自拜託我來好好照顧季少爺的。」
我頓時沉默。
看來搶走季母的注意力,殺傷力還挺大的。
反正我不覺得季母是爲了林宋或者季時蘊好的。
劇情都進行到這一步了,我把林宋趕出去也沒什麼用了。
我只能沉默看着林宋興致勃勃開始在廚房忙活。
美其名曰,用美食治癒季時蘊的心靈。
要是美食能治神經病,那廚房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心理醫生。
想來我應該是改變不了林宋硬要拿小太陽拯救瘋批的劇本了,那還不如順着他來。
看他到底可以爲了季時蘊做到什麼地步。

-10-
我也沒想到,林宋在廚房忙活了一個小時,最終捧出來一盤看着黃黃的黏稠液體。
他揚起下巴,驕傲地看着我。
「這可是我專門做的愛心小米粥,肯定可以緩和季少爺的心情。」
緩不緩和季時蘊的心情,我不知道。
但是我看到被燻得黑漆漆的廚房,太陽穴神經一跳一跳的。
季時蘊從書房出來,就看見我端坐在餐桌前,林宋坐在我身邊。
他看見有陌生人,頓時緊張起來。
在看到那盤酷似某種排泄物的東西擺在餐桌上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
「你是誰?」
季時蘊看着林宋,冷下臉,語氣很是冰冷。
林宋眼睛亮了亮,不顧自身臉面,捧起面前的愛心小米粥向季時蘊走過去。
「季少爺,這是我專門學習的小米粥,您可以嚐嚐嗎?」
眼看着排泄物快到自己面前了,季時蘊也顧不上警惕陌生人了。
表情空白一瞬,目光看向我,似乎在詢問能否把這個東西扔出去。
我頷首。
沒等他動手。
林宋尖叫一聲,被燙到了,手裏的盤子落下來。
他被嚇一跳,下意識往身邊的人懷裏跳。
但季時蘊等待良久,沒等他撲到懷裏,一個轉身。
林宋撲了個空,倒在地上,痛呼一聲,淚眼汪汪看向冷酷無情的季時蘊。
我失笑,走到季時蘊身邊,安撫道。
「沒事,意外。」
季時蘊看向我,臉色有點白,他揚起笑容,依賴地靠在我肩上。
眼見沒人搭理的林宋,已經不甘心地從地上爬起來了。
他睜大眼睛看着我,一臉不服氣。
「你憑什麼掌控季少爺的行爲,你這樣是不對的,你不能因爲嫉妒我的良好的品格,就阻止季少爺接近我。」
說着,他挺起胸膛:「我知道我這般光明磊落的人受到小人的嫉妒是正常的,但我是永遠不會退縮的。」
他看向季時蘊一臉認真道:「季少爺,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你從這個男人的掌控中掙脫出來的。」
說完,在我呆愣的目光中,林宋昂起腦袋,挺着胸膛,從別墅門離開了。
院子外傳來林宋憋屈的哭聲。
我看向,無知無覺,面無表情攬着我手臂的季時蘊,一時有些頭疼。

-11-
轉眼間到了原著的關鍵劇情,也是季時蘊徹底敞開心扉接受林宋的心意的時候。
也是我偷藥逃走出車禍去世的時候了。
這次,季時蘊的診療時間。
我陪着他去,一路上很是平靜。
自從我和季時蘊在一起,遠離家庭之後,他的狀態好了許多。
甚至可以獨自一人面對嘈雜的人羣了。
我坐在診療室門口,一個愣神的工夫,林宋陰魂不散出現在我面前。
並且表達了對我讓季時蘊獨自進行治療的譴責。
「你怎麼可以這樣,他不是生病了嗎?你爲什麼不一直陪着他,要是出了什麼事,你擔得起責任嗎?」
我扭過頭,沒搭理他的胡言亂語,一味看着遠處雪白走廊的一處綠植髮呆。
林宋受不了我的冷暴力,惱怒之下,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
開始語重心長地勸說我。
「季時蘊的病情很嚴重,不是嗎?你覺得你能陪着他治好?你不行的吧,我可以的,我比你開朗太多了,我纔是更適合季少爺的人,像你這種陰暗的人是沒辦法帶領季少爺走出陰霾的。」
循循善誘一大片。
我沒聽清楚多少,只聽到一句。
「你這種陰暗的人沒辦法帶領季時蘊走出陰霾的。」
我恍然未覺。
站起身來。
低頭看向他。
冷淡開口。
「你見過季時蘊七年前犯病的樣子嗎?」
林宋頓時愣住了,到嘴裏的長篇大論嚥下去,眼睛睜大,震驚地看着我。
「那又怎樣,我纔是最適合他的人,不是嗎?」
我緩慢搖頭。
恍惚間,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些奇怪的彈幕。
【哇塞,終於到了前男友下線的時候了,終於可以看到小太陽拯救與陰溼男了。】
【今天晚上就是林秋的死期,他還不知道晚上就會死掉,現在看起來還真有一點可憐呢。】
【不是,真的非要用小太陽拯救嗎?我現在怎麼覺得像林秋這種淡淡的死感,和季時蘊那種神經病更配呢。】
【贊同前面的。】
【前面的,真邪門。】
看着還是一臉單純看着我的林宋,我緩慢露出一個笑容。
「神經病殺人可不犯法,你可以接受在以後季時蘊犯病把你殺死嗎?」
林宋臉漲得通紅,好似在生氣我在懷疑他對季時蘊的愛意。
大聲喊叫:「當然可以。」
我微笑,沉默看着他,過了一會,慢慢聳肩。
「好吧,那我需要問一下季時蘊的意見了。」
林宋聽見季時蘊的名字,渾身頓時抖了一下,眼神一轉看向隔着一層玻璃的季時蘊。
急匆匆說道:「我有事,先走了,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自行離開季少爺。」

-12-
和季時蘊正式交往的第一個月。
我回寢室,撞見獨自在寢室的季時蘊玩耍似的,拿着拇指大小的小刀,在大腿上比劃。
眉眼低垂,嘴角勾着詭異的微笑。
我慌忙制止了他。
他說,他每次被媽媽關在黑暗的禁閉室的時候,就是靠在大腿上劃傷,來計算時間。
當血流得足夠多的時候,他媽媽就會把他放出去。
就像是被從小拴在樹枝上的大象,當能力足夠的時候,已經忘記了被這樣對待時的不好的,只是一味遵守着。
季時蘊的生存慾望一直不高。
他並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知道自己不想看日出,也不想看日落。
畢業後和他同居的第一年,季時蘊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驚醒,像個受驚的小動物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
長期的打壓,讓他失去了配得感。
看見嶄新的病歷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
季時蘊第一反應是求救般地看向我,希望我承認他並沒有病。
但事與願違。
他不願意治療,甚至開始整天整天把自己關在我們的小屋裏面。
在他的世界裏,生病就代表會被辱罵,會被關禁閉,會被傷害。
所以當生病的時候,只願意待在漆黑的房間裏,身邊藏着一把水果刀,保護自己。
我進去的時候。
季時蘊正在神經兮兮地揮舞着刀,他見到我,眼神亮了許多。
慌忙朝着我撲過來。
嘴裏慌忙說着不要拋棄他的話,說了很多遍。
我握住他的手,沒來得及安慰他。
水果刀插進我的腰,鮮血沾溼了他的手掌。
我看着他驚慌失措的神情,告訴他說,我的願望就是希望他可以好好治病。
「你要好好治病,我會愛你的,真的,別傷心。」
再次醒來,我發現我在醫院裏。
季時蘊渾身顫抖,艱難地保持理智,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尋求我的原諒,一邊瘋狂地扇自己的巴掌。
「對不起,我的錯,嗚嗚嗚……你不要不要我,我治病,我好好治病,你不能不要我嗚嗚……」
我伸出手,摸着他熾熱的臉蛋,聲音很弱。
「好好治病吧。」
說完,我扭過頭看向窗外,沒再看着季時蘊。
那晚,季時蘊跪了一整夜。
他好似懂得了和我相同的痛苦,開始積極配合治療。
看着他日益變得正常。
我時常在午夜安慰驚醒的季時蘊,想起那天的事情。
親自握着別人的手,把刀子插進自己的身體裏面是一種很是新奇的感覺。
鋒利的刀具刺穿身體,湧上來的第一股感覺,竟然是覺得像我這樣冷血的人,流出的血也是熱乎乎的。

-13-
晚上,再次回到季家老宅。
季母早早在門口迎接,陰陽怪氣地說着不中聽的話。
季時蘊目不斜視地進了別墅,沙發上坐着的和季時蘊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邊坐着的赫然是林宋。
眼前這一幕還有什麼不懂的嗎,林宋找上了季時蘊那傳說中的爸爸。
季父臉色很是柔和,滿意地看着林宋。
接着目光一移動,看向我時,臉色瞬間冷了許多。
他不甚在意地讓季時蘊坐下。
空曠的別墅放不下第四個人的沙發。
我低垂着腦袋,狀若乖巧地站在季時蘊的身邊。
季父緩慢開口。
「小蘊啊,你過完年就三十了,是時候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怎麼樣,你有什麼想法嗎?」
季時蘊垂下的睫毛微微顫抖,嘴巴張開。
「沒有想法。」
季父沒理會他喪氣的話,只是慈父一般,看着他,又看向林宋。
「爸爸知道,你有點精神問題,但作爲季家的孩子,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希望你可以儘快解決自己的個人問題,這是林家小少爺,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季時蘊看向林宋,又低下頭,沒說什麼話。
「不用。」
季父這下沒辦法維持面具了,臉色斷魂劍垮下來。
語氣嚴厲許多。
「你平時亂搞,我不說什麼,但你要明白,你註定是要爲了家裏做出一份貢獻的。」
說着,他又拉起林宋,並不溫柔地把他推到季時蘊的面前。
林宋可能也沒料到季父對他是這個態度,臉白了些,有些惶恐不安看向季時蘊。
這時,正好季母身姿搖曳地從門外出來。
見着季父喫癟,捂着嘴小聲笑起來。
季父瞪了她一眼。
季母微微翻了個白眼,上樓。
「大瘋子生個小瘋子。」
季時蘊抬起頭,看向林宋,又看向季父,臉色愈發冷淡。
「我說了沒用。」
我看着林宋的惶恐的樣子,不知爲何,竟然覺得有些憐憫他。
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拐彎抹角想要拯救季時蘊這個瘋子,結果沒想到季家一家的瘋子。
現在倒是羊落了狼窩。
這時,我眼前又出現那些彈幕。
【哇啊啊啊,終於快要下線了。】
【嗯?怎麼不對,看着林宋怎麼要哭的樣子?】
【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季時蘊被家裏人氣得犯病,然後緊急叫上林宋來救場嗎?這次會面不是前男友設計的嗎,偷了季時蘊的藥,然後趁亂拿走一些商業機密嗎?】
我:我嗎?
眼見着彈幕往一些奇怪的地方變換,我忍不住臉色發綠了。
我開始懷疑這些彈幕的真假了。
「砰」一聲,季父摔下杯子,不知道被哪句話觸動了敏感的神經,怒氣衝衝伸出手指着季時蘊。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你有什麼臉來怪我,你自己沒出息,照顧你是你媽的責任,我管不了你。我當初就應該打死你。」
季時蘊掀開眼皮,語氣淬冰。
「她不是我媽。」
季父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慌亂,接着被理直氣壯佔領。
「那又怎樣,她照顧你是應該的,一個女人而已,能對你不好到哪裏去?」
季時蘊騰地站起身,冰冷的面具有了龜裂的痕跡。
他回憶起了被季母虐待時的記憶。
痛苦的記憶頓時席捲了整個腦海。
眼看着季時蘊逐漸充血的眼睛,我挽住季時蘊的手臂,很是輕柔地拍打着他的手臂安慰。
季父狠狠瞪我一眼,繼續對着季時蘊輸出他的大男子主義。
然後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季時蘊暴起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
季父捂着臉摔倒在地,痛苦地哀號起來。
季時蘊喘着粗氣,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頭。
這時,林宋早就嚇傻了,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這邊的亂象。
我拉過季時蘊的手,用了點力。
季時蘊乖乖跟在我身後,我順路扯過林宋的衣領。
一起帶出了這個混亂的地方。
季家老宅很大,幾乎佔領半個山頭。
但這麼寬敞的地方卻沒有季時蘊的一個房間。
夜晚的山嶺靜謐,季時蘊的頭靠在我肩上,我們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走咯。
林宋在身邊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眼神提溜着亂轉。
山嶺時不時傳出幾聲奇怪的叫聲,像野獸。
林宋嚇得臉色發白,不由自主朝着我走近幾步。
我斜着眼睛瞥他一眼,沒管他的動作。
季時蘊挽住我的手臂的手收緊了些,吸引我的注意力。

-14-
徒步到了山下,總算能打車了。
我看向林宋:「自己打車。」
林宋還是很不服氣地看着我,揚起下巴:「我跟你們一起回去,萬一你對季少爺做什麼事呢?」
他真是有一種天真的愚蠢。
我失笑,默認了他的做法。
回到家的第一步,我打開衣櫃。
蒐羅出,因爲囤積癖攢下的破舊衣服。
季時蘊去浴室洗漱了。
林宋站在我身邊,不明所以看着我的動作。
「你在幹什麼?」
我動作一頓,挑眉笑了一下。
「收東西給你騰出位置,你不是說了嗎?只有你才能成功治癒季時蘊,既然我留下沒什麼用,那還不如離開算啦。」
本來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
林宋竟然真的開始思考起來,半天扭捏地說道:「其實不用的,雖然我是季少爺的最佳伴侶,但我不想趕走你,你是個好人。」
被再次發了一張好人卡。
我終於來了興趣,坐在牀邊,看向拘謹站着的林宋。
「爲什麼,爲什麼你覺得你最適合季時蘊這種人呢?」
林宋愣了一會兒,才手指纏着衣角開口。
「很多人說我就像一個小太陽。小太陽就是要帶給別人快樂啊,季少爺這樣的人,最是缺乏像我這樣的人來治癒他,不是嗎?」
說着,他也覺得這些話有些不對的地方。
但又說不上來,只能無奈地撓撓腦袋。
「我從看到季少爺那一刻開始,我就堅信他一定需要我了。」
我看着他猶豫的神色,笑起來。
「那你問過季時蘊嗎?他說過他需要你嗎?」
林宋嘆了口氣,以往亮晶晶的眼眸黯淡了些。
「沒有,但我覺得……」
他抬起頭想繼續說。
這時浴室那邊忽然傳來巨響。
我站起身, 看向林宋。
「走吧,我們去看看,你的想法到底對不對。」
到了浴室,我擰開門把手,打開門的一瞬間。
一個花灑頭以極快的速度被扔出來。
我熟練躲過,花灑頭砸在地上, 發出清脆的聲音。
林宋看着地上的東西, 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我沒有出聲,只是打開門, 朝林宋呈現整個浴室的場景。
季時蘊一絲不掛,弓着腰,劇烈喘着粗氣,望向浴室門的眼神充滿血絲,簡直像一個野獸一樣。
林宋再次被嚇呆了。
在這樣小少爺的世界裏,根本不知道精神病患者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他愣神看着季時蘊, 眼裏盡是驚恐。
我倚在門邊看着他,不禁想笑。
「季時蘊, 安靜點。」
那邊季時蘊很快安靜了許多, 我關上浴室門。
抱着胸口站在林宋面前, 好整以暇看着他的表情, 再次提問。
「現在呢,你覺得你可以治癒好他嗎?」
林宋張開嘴巴, 半天說不出話來, 顯然沒能從剛剛的野獸般的人類緩過神來。
「他,他……」
接着他看向我:「你不害怕嗎?」
我聳聳肩:「他現在好多了, 以前還要恐怖呢。」
林宋嚇得一哆嗦, 幾乎腿軟到坐下。
「你……」
「我們都是神經病, 我們才最配你知道了嗎?」
林宋緩慢點頭,眼睛瞪大看着我。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好好做你自己就夠了,當人就夠了, 別想着當什麼小太陽、小月亮的。」
林宋僵硬點點頭。
像個機械玩偶一般轉身離開。

-15-
說來也奇怪, 自從幫助林宋認清現實後。
他便很少出現在我和季時蘊面前了。
連帶着那些奇怪的彈幕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不是在那天晚上, 季家老宅真的發生一起嚴重的車禍。
我差點要以爲自己的病又嚴重到出現幻覺的程度了。
出車禍的人變成了季父。
他現在躺在醫院生死未卜。
沒過幾天,就從季時蘊接到的電話中得知。
季母拔掉了季父的呼吸機, 搶救無效去世。
季母因爲涉嫌故意殺人被拘留了。
我帶着季時蘊去看她的時候。
她也不忘囂張地辱罵季時蘊, 全然忘記了她現在全靠季時蘊翻案了。
當我說明了。
這個向來高傲的女人才慌了, 低聲下氣地乞求季時蘊的原諒。
季時蘊隔着一層玻璃看着面前以極快速度衰老的女人, 眼神冷漠無情。
一如多年前季母看他的眼神。
張嘴吐出的話冰冷。
「好好改造, 反正你沒機會出來了。」
季母愣了一會兒, 狀若癲狂,撲到玻璃前,瘋狂抓撓着玻璃, 連手指甲都脫落而不知。
季時蘊冷漠地看着她發瘋了, 過了一會, 才抬起頭。
對我說。
「她不是我媽,我媽早就死掉了。」
我點點頭。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又或許是說來安慰他自己的。

-16-
季時蘊的病正在緩步治療中。
他時常犯病, 陷入多年前被虐待的臆想中。
我抱着瑟瑟發抖的他。
忽然想起林宋的話。
「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
我們都是神經病,大不了一起死,我們纔是最配的。
我力度很輕地親吻季時蘊的頭頂。
「我很愛你。」
「我也愛你……」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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