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到死都沒能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弟弟叫小州……」
我在遺書上寫這句話的時候，書房的門一直在響。
「小叔，我要見我媽媽，我要找媽媽！你讓我進去！」
我把遺書揉成一團，撕碎了。
真煩人。
我打開書房的門，看着樂樂。
這孩子就是一個小蠢貨。
如果她懂事兒，就應該學會討好我，而不是一遍又一遍地來打擾我。
這樣，顧家的所有東西，我以後都會留給她。
「幹什麼？你怎麼又不去睡午覺？」
「我要出去，我要上學，我要找媽媽，我纔不要待在這裏！」
「我要見爸爸，小姑，爺爺奶奶，我要見他們，我纔不要和你待在一起！」
看着滿臉都是淚的樂樂，我更加煩躁。
「能不能老實一點？你知不知道你的監護權在我手裏？」
「我討厭你……」
樂樂跑開了，回自己的房間接着哭。
我把書房的門關上，隔絕噪音。
真不知道這樣不乖的小孩，商晚憶怎麼會那麼喜歡她。
說起商晚憶，她也是可笑，竟覺得我照顧不了小孩子，要把樂樂帶走。
她又不是樂樂的親生母親，頂多養了她幾年，真不知道是真上心還是假上心。
我站在鏡子前，看到了那張我最不想看到的臉。
真晦氣，我居然和蕭杭一模一樣。
鏡子裏面的那張臉在動，他在笑。
我忍不住去咬自己的手指，咬得鮮血直流，然後指着鏡子裏面的那個人罵。
他竟然敢回罵，同樣用手指着我。
我隨手找了一個工具，將鏡子一點一點地敲碎，裏面裝着的那個人也在不斷地敲擊着什麼，但他始終被困在裏面，根本出不來。
「蠢貨。」我咒罵了一聲，回到牀上。
手上的紫檀珠子毫無徵兆地斷開，散開在牀上，地上。
那個金色的小方塊上，原本寫着一個字——州。
杭州的州。
我想那個有着靈隱寺的城市一定很美，要不然也不會讓我父親心心念唸了一輩子，連同和我母親初見的畫面一直被他銘記。
只可惜，我沒去過。
不過，一想到蕭杭也沒有去過，我就不難過了。
他有的東西，我也要有。
他沒有的東西，我有沒有都可以。
總之，我得到的不能比他得到的少。
我把金色小方塊扔進垃圾桶裏，又把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珠子踢飛。
我不要和蕭杭有着一樣的東西，即使上面刻的字不一樣。
我又踉蹌着去了衛生間那面鏡子ṭũ₁前。
裏面的人還在笑，是那種嘲諷鄙夷的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無能。
可是我怎麼會無能呢？
不會有人命比我更好了。
顧清和顧然因爲車禍死了，顧清溪愛而不得因爲一個男人自殺了。
顧清州撞死人進了監獄，他那第三者上位的母親被父親送進了瘋人院，父親一直躺在醫院裏直至死去。
他死之前寫了遺囑，把所有的家產都留給我。
所以，我怎麼不算好命呢？
我躺着就贏了一切，根本就不用與那些蠢貨爭。
鏡子裏面的人還在笑，我用工具把它敲得碎碎呼呼的，碎得不能再碎了。
鏡片脫落，還有一部分殘留在牆上。
透過這面爛得稀碎的鏡子，裏面印着一張臉。
爛成很多瓣的鏡子，將那張臉也分成了很多片。
我看了又看，從下午站到傍晚，才從那些碎片裏勉強拼湊出一張完整的臉——原來那是我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毀了這個世界。
原來呀原來，鏡子裏面困住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我。
-2-
第一次見到父親那年，我七歲。
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樣高大威嚴。
我跟在他後面，希望他像所有的父親一樣把我抱起來，然後告訴我，我是他的兒子。
就和我那些朋友一樣，他們的父親都會那樣。
父親也果真把我抱了起來，問我ƭŭ₍渴不渴，餓不餓，想不想喫些什麼。
我幻想了無數次的事情發生了，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一直傻愣在那裏。
父親眼裏掠過一些失望，他摸了摸我的頭。
「沒關係的，孩子，你只是認生罷了。我是你的父親，不會傷害你的。」
哥哥喜歡寫作業，所以我每次都會讓他把我的那份也寫了。
哥哥人很好，每次他都很樂意。
我和母親一樣，喜歡叫他小杭。
小杭，小杭，只有我和母ţû⁷親才能這麼叫他。
我跑到哥哥房間的時候，他還在算數。
「小杭，你知不知道外面來了一個人？他是來見我們的。」
「別吵小州，我在計算呢，我們今天的作業很簡單，我很快就能寫完。」
「哥哥你聽我說！」
「待會再聽。」哥哥摸了摸我的頭，「小州，你先出去玩。」
我用腳跺了一下地：「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待會兒就算你想聽，我也不和你說了！我生氣了，以後我再也不讓你給我寫作業了，你不配，你沒資格！」
哥哥還是沒來哄我。
我跑了出去，跑到母親的房間。
我剛準備衝進去，裏面卻突然傳出爭執聲。
門是半掩的，我想偷聽並不難。
「我剛纔站在窗戶外面看了一眼我們的大兒子，他很聽話，也很乖，我就把他帶走吧。」
「不。」我聽見母親急忙開口，「你把小州帶走吧。小州身體不好，心臟有問題，他需要更好的醫療資源。」
那位自稱是我和小杭父親的人沉默了很久，然後說了一句「好」。
他願意，可是我不願意。
我想衝進去，卻聽見有人喊我。
「小州你在哪兒呀，我作業寫完了，你剛纔要和我說什麼呀？」
我躡手躡腳離開了母親房間門口，偷偷躲到閣樓裏。
最後，哥哥還是找到了我。
他站在門口看我，滿臉笑容。
「小州，你真的在這裏！我就知道你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會躲到閣樓裏。」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家，你會去找我嗎？」我惡狠狠地問他，然後把他塞到我手裏的糖扔了。
「我纔不要你的糖呢，你剛纔不搭理我，我生氣了！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會來找我嗎？」
「你要去哪呀小州？」哥哥從地上撿起糖果，吹了吹，攥在手心裏，又從口袋掏出新的糖果給我，「剛纔的髒了，Ṱů₄我把新的給你。」
「你要離開家嗎小州？」他又問我。
「不是我要離開！」我重新把糖扔了出去，急得又蹦又跳，「你怎麼每次都聽不懂我說的話，你怎麼那麼笨呢？信不信我打你！」
小杭一把抱住我：「你不要生氣了嘛。」
我真的不生氣了，坐在臺階上。
「你知不知道我們其實是有爸爸的，我可能會被他帶走。」
小杭瞪大了眼睛：「不可以的，我不要和你分開！小州，你不要怕，我絕對不會讓你走的。到時候，如果你真的被帶走了，我就去找你……」
「找我？怎麼找？你知道我要去哪嗎？」我打斷他，心裏既害怕又期待他的答案。
我和小杭纔不要分開。
我們從小到大都沒有分開過。
-3-
小杭想了想，認真地說：「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去找你。我會寫信給你，告訴你我每天都做了什麼，讓你知道我沒有忘記你。如果信太慢了，我就攢錢，我要坐火車去找你……」
「可是如果我去的地方很遠怎麼辦？」
「我就坐飛機去找你。」
看着小杭堅定的眼神，我這才重新高興起來。
「你可不能騙我，你是當哥哥的，不能欺負我。」
「我絕對不騙你。」小杭從口袋裏拿出一堆細細小小的石子，「如果真的有人要把你帶走，你就把這些小石頭撒一地，然後我就順着去找你，就像童話裏的公主撒麪包屑一樣。」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心情大好，「我肯定不會忘記的。小杭，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哦。」
我和小杭拉鉤，和好如初。
我彆扭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如果你不來找我，那你就死定了！」
「有口水……」小杭用手去摸。
「沒有！」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跳了起來。
母親說要帶小杭去個地方，我拽着小杭的衣服哭了起來。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會找不到你的，我會被人帶走的！」
可是小杭並不相信我，他更相信母親的話。
他跟着母親走了。
家裏只剩下我和不怎麼熟悉的父親。
父親抱着我進了客廳，我被他禁錮着，動彈不得。
後面，我掙扎着，用腳踢了他的胳膊一下。
「你這孩子力氣怎麼這麼大，怎麼這麼倔？」父親哭笑不得。
「我纔不要跟你離開呢！我要和小杭待在一起。」
「小州你聽我說。」父親原本一直在笑，笑着笑着卻突然不笑了，「你生病了，是很嚴重的病。」
「你的心臟出了一些問題，你需要接受更好的治療。以後，你還隨時有換心臟的可能，所以我要把你帶走。」
「我纔沒有病呢！」
「你聽我說。」父親按着我。
我不停地動彈，掙扎。
「如果你不跟我走的話，你可能會死，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你摸摸我的心臟。」父親拽着我的手，往他胸膛上摸去，「你用手感受一下，是不是在跳。」
然後，他又讓我感受一下自己的心跳。
我的心臟可能是太小的緣故，跳得亂七八糟，一點也不響。
「我們心臟跳的節奏是不是很不一樣？」父親問我。
我把頭扭到一邊，小聲地問。
「那能不能把小杭也帶着？我不想和小杭分開。」
「不行。」父親搖搖頭，「我也想這樣，但你的母親死都不同意，我已經問過了。」
父親和我說了一夜的話，到了後面，我ƭūₛ已經困得快睡着了，他還在不停地說。
我用腳把沙發上的抱枕踹掉：「我要睡覺了，你不要吵我！」
然後，我又像做夢一樣問了一句：「哥哥怎麼還不回來？我一個人睡覺會害怕的。我也想聽聽他的心跳……」
看看是不是和我的心臟一樣跳得亂七八糟。
希Ṭū́ₑ望不是。
因爲那樣很難受。
我希望他好好的。
-4-
「我們待會兒要去機場，小州。」父親把我弄醒，將我抱了起來，「現在就出發了小州，你睡吧，我一直看着你，別害怕。」
我打了一個哈欠，閉上了眼。
等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很陌生的房間裏。
周圍有很多穿着白衣服的人，他們的打扮和我在醫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
「小杭呢？」我跑了出去。
我圍着陌生的院子找了一圈，卻再也沒有找到小杭。
我沒有哭鬧，而是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父親走過來，蹲着看我。
「小州，接受現實。」
「我的病什麼時候才能治好？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你看這邊的房子是不是比你之前住的房子好多了，你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裏好不好？」
我環視了一圈：「不好，一點都不好，我纔不要待在這裏呢。」
「治病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你以後需要在這裏完成學業，等再大一些，可能還要做心臟手術，反正這幾年你是回不去了。」
我突然哭了起來，不管父親說什麼，我都捂着耳朵不聽。
後面，慢慢地，我就沒有意識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牀上。
父親正在和一個人說話。
「他應該是哭着哭着累了，所以纔會睡着。」
「讓家裏的阿姨長點心吧，他這哪是累了，是哭得昏厥了。不要再讓他哭了，對身體不好。」
我爬了起來，跑到客廳裏拿我的書包。
文具盒裏有一把小石子，是小杭給我的。
他讓我沿途撒，這樣就能通過記號找到我了。
可是，我由於太貪睡了，忘țũₚ記了。
小杭一定難過死了。
……
慢慢地，我發現只要我乖一點，父親就會對我很好。
所以，我就黏在他身邊，哄他開心，還把我的糖分給他。
在父親笑得合不攏嘴的時候，我弱弱地開口。
「我可不可以給小杭打個電話？」
父親搖搖頭：「從此以後，他就是你母親一個人的孩子了，而你，是我的孩子。你們兩個不再是一家人了，我會給你改姓。」
我感覺胸口很難受，連哭鬧的力氣都沒有。
我拿出自己的筆和本子，開始寫日記。
家裏的地址，家裏的電話，小杭最愛喫的東西，我要通通記下來。
我害怕自己會忘記。
在新房子裏不知道待了多長時間，突然有一天，我找不到父親了。
我很高興，問家裏一堆給我做飯的阿姨他去哪了。
她們說父親很忙，回港城了。
我很高興，問她們藉手機，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借給我。
我很難過，只能趁她們出去買菜的時候死纏爛打跟着，然後偷偷跑開去借手機。
終於，我撥通了電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我笑着和母親打招呼，她卻緊張地問我爲什麼要給她打電話，是不是父親不要我了。
我沒聽明白她說的話，我也不想聽懂。
我只想找小杭。
可是母親卻拒絕了我。
「小杭，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你以後要在新的國家新的房子裏生活，你父親說他會經常去看你的。」
我哭着喊着要見小杭，母親一口回絕。
「小州，小杭生病了，他不能和你講話了。」
「小杭爲什麼會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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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以後，小杭說他要去外面找石頭，晚上偷偷跑出去了，最後掉湖裏面了，受到了驚嚇。
「他一直在發燒，躺在醫院很久了。我現在要去醫院照顧他了。你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對不起，小州，我也很想把你帶在身邊，可是我沒有辦法，你要好好治病……」
我剛想接着說話，卻被保姆發現了蹤跡。
我被迫掛掉電話，跟着她回家。
第二天，我又見到了父親。
我說我要去找小杭，小杭生病了。
父親打了我，他問我爲什麼要在馬路上亂跑，萬一被車撞了怎麼辦。
我一句話都不說，徹底惹怒了他。
「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帶到這邊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你要徹底地與那邊斷聯，我是你的父親，而你母親已經和我分開了，我不可能再讓你和她有聯繫。」
我號啕大哭，咳嗽着咳嗽着喘不過氣了。
我在醫院待了好久好久，然後又偷偷借電話，想要給小杭打電話。
但我失敗了。
我每一天都會寫日記，太陽每升起落下一次，我都要標註一次，算作一天。
我已經在醫院躺了十天了。
我好多天沒有見到小杭了。
……
後面，我終於有了新的機會給母親打電話。
可是，不管我怎麼撥打，都打不通了。
我把號碼寫在紙上，每天都要背一遍，背得滾瓜爛熟，再也不會忘掉了。
可是，卻打不通了。
我第一次感覺有點迷茫。
就像是迷路的螞蟻，怎麼都找不到方向。
我把小杭弄丟了。
父親爲我改了新名字。
他說，我叫顧尋，是顧家新找回的孩子，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
他說，他不可能讓我重新回去，除非我的母親願意接着和他在一起。
我哭着喊着，說我想小杭了。
可他卻摸摸我的頭，笑着和我說。
「爲什麼要想他呢？小尋，你知不知道你們是雙胞胎，從小就是互相競爭的關係。
「你們出生之前就一直在競爭，你哥哥出生體重正常，而你卻差點活不成，正是因爲他搶了你的營養……」
我愣在那裏。
父親接着說。
「你看，在原先的家裏，當你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 你永遠都比他矮一些, 永遠都比他瘦一些, 那是因爲他搶了原本屬於你的東西。」
「他吸收了原本該屬於你的營養，所以他健健康康，而你一身的病。」
我第一次聽到這ƭŭ̀₂種話，愣住了。
我無法接受這種說法。
我把小杭送我的石頭都扔了, 然後在日記本上寫下「我討厭小杭」。
我討厭小杭。
我又不討厭小杭了。
我想小杭了。
日記本上的內容每天都在變。
慢慢地, 我不再鬧着要找小杭了。
我有了新的朋友，學習新的語言, 上新的學校。
會有很多人和我玩，可是再也沒有一個人和小杭一樣願意幫我寫作業，隨時從口袋裏拿出糖給我了。
-6-
十歲那年，學校組織去瑞士遊玩。
我提前做好計劃，翻出日記本上的地址，打算去找小杭。
我有新的老師, 新的同學, 新的朋友，可是我還是想和小杭待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爲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因爲我每天都照鏡子，我恐怕早就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
這太可怕了。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小杭。
當我重新回到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順着地址找原先住的那個地方時，一切都變了。
母親早已經帶着哥哥離開了。
我不死心，詢問了好多鄰居, 終於在另一個街道上找到了母親的新住處。
可是, 母親說, 小杭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就是忘記了。
忘記了就是再也想不起來了。
多麼可怕。
我瞬間就哭了出來。
「小杭爲什麼不記得我了？」我甚至都不願意先告訴母親我有多想他，而是糾結於小杭忘記我的原因。
母親說是因爲那場病。
小杭從湖裏被救上來以後，一直生病，一直髮燒，而且還嘔吐，後面又得了肺炎，醒來的時候就忘掉了很多東西。
他不記得他有一個弟弟了。
我絕望了。
這時，突然從外面跑進來一個人。
那是小杭。
我一直在找的小杭。
我害怕帶隊老師發現我偷偷跑了出來, 就喬裝打扮了一番纔出來。
我戴了帽子, 戴了口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小杭！」我朝他撲過去。
「你是誰呀？爲什麼在我家？」
「你不記得我了嗎小杭？你忘記了很多東西，那你把我也忘了嗎？」
小杭看着我不說話, 然後又問我是誰。
看着他往後退, 我突然很生氣。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拽着小杭的胳膊, 咬了他一口, 還扯他的頭髮。
小杭沒有還手，只是試圖推開我：「你爲什麼要打我呀？」
「因爲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你爲什麼要討厭我？」
看着小杭那副和平時一樣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我真的恨不得再咬他一口。
「我再也不來找你了，我最討厭你了！」
我跑開了。
母親追了上來, 但她很沒有誠意，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意叫，只是哭着讓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我回頭, 惡狠狠地開口。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所有人！我討厭小杭，我再也不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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