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飼

我撿到一條虛弱的龍,給它鋒利無比的爪子做了美甲。
龍一覺醒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低頭看着被做了黑色貓眼的爪。
再抬頭看一臉心虛準備跑的我。
於是果斷地把我叼回了自己的洞穴。
白天我修煉,然後麻木地給龍搓鱗片。
晚上龍把我圈在懷裏,一個勁兒地吸我,滿臉陶醉。
每當我想走的時候,龍就變回人形,頂着一張清冷臉委屈地用尾巴勾住我,哽咽道:
「人兒,你別走,我不想變成沒人要的野龍。」
我:「……」
差點忘了,這條龍患有分離焦慮。

-1-
我被一條龍興沖沖地給叼回了它的洞穴。
都來不及反應,眨眼間就來到千里之外的龍巢。
我傻眼了。
龍在我面前翹起尾巴,伸出一根爪子輕輕戳了戳我。
我被戳得後退一步。
它呆滯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變回原體積的自己力氣這麼大,訕訕地收爪。
這條龍對人類充滿好奇,性子好,很親人。
剛遇到它時,我診斷出這條龍心裏有病。
心病。
自己想不開了。
說實話,我很少遇到性格這麼溫和的龍,特別是以暴躁冷漠出名的巨型黑龍。
我以爲它要死,想着不能白白浪費它這身鱗片了,哄着龍跟我。
可自從我給它做了美甲之後,它無神的眼睛唰地亮了。
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稀罕寶貝。
它的病好了。
稍微思索了一下,我得出病因:這條龍因爪子光澤度不夠,然後纔想不開。
考慮到龍喜歡一切亮晶晶的東西這個特性。
它一定是因爲自己爪面光澤感不夠亮,所以心生鬱悶。
結果,就這麼沒有預兆地,龍把我擄到了巢穴裏。
「人兒,我要養你。」
我義正詞嚴地要拒絕這荒謬的提議。
龍選擇性耳聾。
討好地輕叼着我衣袖,半推半拽將我引到一個分穴洞口前。
驕傲地仰頭,用尾巴將自己積攢了小半輩子的財寶推到我跟前。
「你看。」
到嘴的拒絕,我愣是硬生生地拐了個彎:
「好的,我現在是你養的人了。」

-2-
我同意了這種龍養人的不正當關係。
笑話,慢一秒都是對錢的不尊重。
要知道,這可是極品晶靈啊,一小顆得要幾十萬靈石。
裏面蘊含的靈氣比天生地養散在外面的不知要濃厚多少倍。
這條龍有一堆!
關鍵是,只要我點頭,這些可就都是我的了。
人要學會抓住機會,錯過就沒了。
龍挑了一顆紅色愛心形狀的給我,有些羞澀:「吶,給你。」
我遲疑了下,到底還是接過了。
有點詭異,但看在這麼多晶靈的分兒上,我會盡量早點適應的。
龍似乎真的在認真養我。
巢穴裏它收藏的寶藏我可以隨便拿,每天想喫什麼跟它說一聲就好,見到我在修煉還會在旁邊主動引導。
就是有一點不太好,它每天都強制我到它身上去玩。
它將自己身體凹成有起伏的曲線,供我更順暢地爬上來,再滑下去。
好奇怪。
但觸及它飽含期待的目光,看到旁邊被我用掉一小堆的晶靈。
我有一點子心虛。
還是照做吧……
兩天後,我實在是受不了它總是一副溺愛嬌寵的模樣看我了。
忍不住一巴掌扇到了它臉上:
「你能不能正常點,你是養人,不是在養寵物。」
就算我閉眼在旁邊打坐,也不能忽視掉那道炙熱無比的目光。
好煩。
龍忽然齜牙笑了,將頭湊到我跟ṭűₒ前。
「你再打一下。」
「重重地,再打我一下。」
它特別強調,語氣隱隱期待。
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略微猶豫了會兒,我落下一個小巴掌在它臉上,輕柔得像是撫摸。
龍不滿,尾巴不開心地耷拉在地上。
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它。
原來這些天龍扭扭捏捏,還老是強迫我玩它身體,不玩還不行。
竟然只是爲惹惱我之後賞它一巴掌?!
下一秒,我猛地收回了手。

-3-
我是在出任務路上撿到的這一條虛弱龍。
當時我正趕着下山,想着完成任務之後,順帶代表御獸宗,參加劍宗主持的五十年一次的比試大會。
湊個人數。
結果因爲這條龍的出現打亂了計劃。
檢查發現龍沒有外傷,可它依舊病懨懨地半闔着眼。
這副模樣,倒像是心死,龍沒有求生欲了。
我踹了踹它,它淡淡地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
以爲是自己倒在路上擋道了,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又把眼睛給閉上了。
「你是想死嗎?」
龍懨懨地回答:「差不多吧,微死,百分之四十。」
它一動不動。
自從成爲御獸宗的弟子,我主修了獸醫,兼修美甲師。
專門給Ṭŭ̀⁰獸類做美容和清潔。
見到有動物在跟前懨懨的,沒有精神,職業習慣使得我下意識地將手搭在了龍頭上。
嗯……探出了眼前這條龍身體十分健康,就是心中鬱結。
龍有心病。
我猶豫了一下,提出了一個冒昧的請求:
「呃……那個,死之前,你能不能跟着我一段時間啊?」
「你的鱗片很漂亮,別這麼暴殄天物。」
「我想等你死後,要你幾片鱗。」

-4-
騙它的。
我其實惦記的是它整個身子的鱗片。
龍唔了聲,似乎在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結果龍就真的將自己變小成兩指那麼大小,方便我攜帶。
「算你有眼光。」
「不過我的鱗片不好看了。」龍悶悶地出聲。
我把龍團吧團吧,纏在手腕上。
龍尾巴軟趴趴地搭在上面,弄得我有些癢,乾脆把它的尾巴鬚鬚編了個小辮。
「沒關係,你死之前我會幫你把鱗片盤得油光鋥亮,讓你體面一些。」
沒一會兒,有些粗糲乾燥的鱗片磨得我手腕紅了一片。
大概因爲破皮,滲出了一絲血。
我拎着龍起來,輕嘆一口氣:
「你這個鱗片,多久沒打理過了?這也太糙了吧。」
龍一向愛潔,它也太不愛乾淨了吧。
這條黑龍不像其他的黑龍性格暴躁冷漠,性格甚至可以說得上溫柔。
我才說這一句算不得責罵的話,龍崩潰了……
尾巴死死捂着自己的頭,盤成一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嗷嗚嗚嗚——沒人幫我打理鱗片,族裏的龍個個都有它們養的小人兒,我是條沒人要的野龍!」
哭着哭着,情緒失控,龍把自己哭厥過去了。
我:「……」
從沒見過龍這麼委屈,居然哭暈了。

-5-
龍身上乾燥皸裂的鱗片實在讓我太難以忍受了。
身爲御獸宗弟子,我最見不得髒兮兮的獸。
當然,龍也一樣。
職業病犯了的我從芥子袋掏出修整工具,找了個有水源的地方,給龍安排了全身美容。
一個時辰後。
龍醒過來了,尖叫着四爪並用,捂住自己上下不存在的隱私部位:
「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揉了揉有些酸脹的手腕,語氣波瀾不驚:
「你說呢?」
這不明擺着呢嗎?
給它做了清潔外加身體美容,我連工具都還沒收。
話音剛落。
龍的表情羞憤欲絕,身上的鱗片都炸開了。
「你摸了我全身,還看光了!」
龍聲音都喊得劈叉了,活像個被流氓調戲的。
我沉默……直接上手捏住了龍的嘴。
「不會說話你就別說,什麼叫我摸了你全身還看光了?我剛纔是在幫你清潔。」
「每天故意倒在御獸宗下山必經之路的動物數不勝數,御獸宗的弟子每日都會撿到獸。」
「難道你暈倒在大路上不是爲了讓我們免費給你清潔,而是想要趁機賴人?」
我反問。
御獸宗對於撿到的動物會免費進行一次清潔美容,這事在獸類中本來就傳開了。
我不信它什麼都不知道。
黑龍眼神飄忽不敢看我,最後乾脆閉眼梗着脖子道:
「那又怎樣?我就是賴上你了!」
我被它的理直氣壯給氣笑。
好好好,我居然被一條龍給訛了。
還想趁機賴我,做夢去吧!
我扭頭,拔腿就跑。
嘿嘿嘿……
沒跑成,被龍一尾巴又給捲回來了。

-6-
一氣之下,我奮力掙扎。
結果紋絲不動,我沉默了。
自從脊骨被抽掉一塊之後,我連基本的掙扎都顯得那麼好笑。
現在也就只能做些無用的事情發泄一下情緒了。
於是我掏出工具低頭,把禁錮着我的龍的爪子給做上了美甲。
龍歪頭,腦子宕機了好一會兒,沒理解我的行爲。
片刻後。
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低頭看被做了黑色貓眼的爪,再抬頭看一臉心虛準備跑的我。
果斷地把我叼回了自己的洞穴。
龍的心病就這麼好了。
它抬爪戳我,驚喜地轉了個圈兒,並說出要養我的提議。
我答應了。
因爲這裏有一堆晶靈,我停滯在金丹期很久了。
也許能利用這個機會,趕在劍宗比試開始之前突破一級。
到時候多幾分將仇人摁死的勝算也是賺到了。
可短短兩天的相處,我受夠了這條龍的神經質。
天殺的!白天我得給龍搓鱗片,晚上還要忍受龍癡漢般的陶醉式吸人。
半刻鐘不搭理它就開始喊,一個勁兒嚎叫:「人兒你怎麼不理我,理理我啊——」
我打算今晚離家出走了。

-7-
說好今晚離家出走,結果睡過了頭。
龍給我叼了一套五光十色的鮫人紗,讓我換上。
它說要給我介紹它的小夥伴認識一下。
心虛的龍用尾巴撥了一堆財寶給我,裏面不乏天價的丹藥。
它仰起頭,叮囑我:「待會兒別人要是問你是誰家的人兒,你就說是商扶硯的,知道了嗎?」
語氣中隱隱蘊含着期待與擔心。
我輕嗯了聲,轉身去換了套衣服。
這條黑龍名叫商扶硯,變換成人形之後。
除了擁有一副好皮囊之外,身材更是一絕的虎背蜂腰螳螂腿。
等我再次出來時,他湊過來親暱得像龍形那樣,要蹭蹭我。
我ţü₌嚇得大驚失色,連忙喊:「住嘴——」
商扶硯欲想噘過來的嘴愣是剎住在半空中,他茫然地看着我:
「怎、怎麼了?」
「我有做好口中清潔的。」他委委屈屈地補充。
龍似乎不明白怎麼昨晚還讓蹭蹭臉頰的人今天忽然不讓靠近了。
我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別過臉。
「人形不行。」
太奇怪了。
先前讓它歡喜蹭蹭的前提是,我就沒把它當作人。
我這個人,偏保守。
商扶硯幽怨地看我一眼,到底還Ṭű⁴是剋制住了。
「好吧。」

-8-
龍的小聚會氣氛很好,每條龍都很友善。
商扶硯帶着我跟每條龍都打了招呼。
【欸,你怎麼知道我討到媳婦兒了?】
【看到沒,我身上的鱗片是我媳婦幫我洗的。】
【我臉上的印子是媳婦打的,她超愛~】
……
每個見到我的龍都十分驚奇,扭頭不可思議地看着商扶硯,十分震驚。
他們嘰裏咕嚕用龍語說話,我一臉茫然。
如果我聽得懂龍語的話,就會知道爲什麼商扶硯這麼驕傲了。
因爲他在剛成年的年紀,就早早討到了媳婦。
是族裏同輩最快有人兒要的龍!
可偏偏我是半道入的御獸宗,獸語還沒學。
交談完之後,龍的長輩給我塞了紅包,慈愛地看着我。
理智告訴我別拿,可手上卻是不受控制地收下了。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了,回到龍巢時我問商扶硯,爲什麼稍微年長的龍都送我東西?
他唔了一聲,歪了歪頭解釋。Ṫű₇
說這是龍族的傳統,每條龍討到媳婦了都會給的。
話音剛落。
我手上拿着的盒子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我難以置信地再問了一遍。
商扶硯不明所以:「長輩給你的禮物呀。」
我瞪大眼:「我不是你養的人兒嗎?怎麼變成你媳婦了?!」

-9-
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商扶硯猛地停住腳步,我們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țù₁
我震驚自己不知情就變成了龍的伴侶。
商扶硯震驚,他以爲我知道:接受龍養人的邀請,就是同意當他媳婦。
我連忙將東西全都還給他。
「實在抱歉,我真不知接受龍發出養人的邀請就是答應成爲龍的伴侶。」
商扶硯無措地抱着東西,整個人都快碎了。
「可你不是御獸宗的弟子嗎?怎麼會不知道龍族求偶的方式。」
「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
我憋了半晌,蹦出一句:「我讀書少,是真不知道。」
御獸宗我也才入門不過二十年,修的是最基本的獸醫,去藏書館的次數屈指可數。
在此之前,我是個劍修。
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出任務掙錢,給我的寶貝劍買新劍鞘,哪有多餘時間瞭解別的。
我以爲的龍養人是小衆行爲,可能是爲滿足自己奇怪的癖好。
他負責給錢,我讓他養一段時間,我們彼此之間是交易關係。
誰知道真相是這樣?!
商扶硯強忍着眼淚,哽咽道:「既然是個誤會,那你走吧。」
我猶豫了一下,轉身就跑。
還沒到出口,身後的人丟出兩句話,平地驚雷。
「說讓你走,你怎麼還跑起來了。」
「你肯定是捨不得我。」
他又在胡說八道了,死腿,快跑啊!
結果下一秒,腰間一緊,龍尾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將我拖了回來。
我就知道!!!
我放棄了掙扎。
任由商扶硯抱着我,將頭埋在我脖頸處。
「嗚嗚嗚……不許你走,別走,我不想變成沒人要的野龍。」
我:「……」
這條龍嚎得好大聲。

-10-
我到底還是沒走成。
自答應龍之後,我就默認了龍纏在我身上陶醉癡漢吸人兒的行爲。
商扶硯自然也摸出了我身體的狀況。
脊骨處的骨頭裂紋密佈,強行重組起來的經脈隨時都有崩塌的風險。
他不動聲色,湊上來吸人兒的同時,默默用龍息一點點蘊養回去。
一夜醒來,我周身舒暢。
便知道這條龍肯定對我做了什麼。
直到我探查了身體,發現之前脆弱不堪的經脈和碎裂的脊骨正在慢慢長好。
我差點都要哭了。
百年啊……我費盡心思找方法修補,卻抵不過龍息的幾夜蘊養。
早Ŧùₓ知如此就能解決,那我之前走的彎路算什麼?
商扶硯擺出條件:
「龍可以幫你找回被抽掉的脊骨,也能提供靈氣和丹藥給你鞏固修爲。
「但我只有一個要求,我想……以伴侶的身份待在你身邊。」
雖然知道他不懷好意,但我可恥地心動了。
因爲我實在是,太累了。
從一代天驕劍修跌落谷底,修爲被廢;
脊骨鑄煉的本命劍被強行切斷、抽掉;
再到現在經脈重組,成爲御獸宗一個門中弟子,我足足花費了百年時間。
沒死都是我命大了,更遑論其他。

-11-
我花了四天三夜,在商扶硯身上討到了不少龍息。
商扶硯開始還能剋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失控沉迷於吸人。
但我在感受到龍息蘊養的好處之後,直接半強制往下摁着他頭,眼神殷切:
「你可一定要使勁兒吸啊。」
商扶硯垂下視線,默默嚥了咽口水。
埋頭苦幹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眼眸溼潤迷離抬頭。
他說:「還有一個方法,能迅速修復你骨頭上的裂紋。」
我本來還不滿他停了動作,導致龍息供給不夠。
聞言眼睛亮了亮:「你說。」
他喉頭滑動,龍尾巴勾着我的腳踝,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脣,艱澀道:
「龍涎。」
我:「……」
算盤都快蹦到我臉上了。
於是我深呼吸一下,主動捧起他的臉,嘬了一口在脣角!
「那來吧。」
方向有點失誤,但結果是好的。
濃烈的龍息猛地將我灌滿,差點接不住。
我連忙一點點引導着,修復脊骨的裂痕。
中間就算困得要命,我閉着眼也沒敢松嘴,生怕龍息停了。
我拽着商扶硯的頭髮,摸到了溫熱有質感的龍角。
有點好奇,碰了一下。
他輕哼了聲,龍尾巴靈活地上來圈住我的雙手往他腰腹那下壓,不讓亂動。
「不許摸角。」
我:「……」也沒那麼想摸,就是剛好碰到了而已。
我不吭聲了,真聽話一動不動。
商扶硯垂下眼眸,忽然輕啓脣咬住了我,脣角的刺痛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嘶!你做什麼咬我?」
正準備推開他,龍尾巴繞到我身後壓下來,直接像繩子一樣將我圈住,迫使我只能壓在他身上。
「角現在不能摸,但是其他地方可以啊。」
所以,尾巴尖尖還特意繞過來撓我手心,是這意思?
好吧,誤會了。
我以爲它在炫耀自己厲害……
他滿臉期待。
我默了默,開口:「你最好老實點。」
商扶硯:「……」
茅坑裏的石頭都沒我硬。
然後就這麼純貼脣,持續了四天三夜。
結果很是感人……
蘊養的經脈變得健壯,佈滿裂紋的脊骨終於有長好的跡象。

-12-
在天靈地寶以及龍息的蘊養下,我成功築結了金丹。
這是我第二次結丹。
第一次結丹是在百年前,那時候我還是劍宗大師姐妄春。
睜眼的那一刻,我推開跟前貼脣的男人:
「我要出去。」
商扶硯不願,期期艾艾又湊上來:
「留在這裏不好嗎?」
留個屁。
百年前將我抽骨奪劍的賤人還活得好好的,我不出去怎麼弄死他?
我一巴掌扇偏了他的臉,面無表情:「再說一遍,我要出去。」
商扶硯頂着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這下乖巧地應了。
「好哦。」
我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
呵——男人,我就知道。
他肯定愛這種。
商扶硯因爲我這個不屑的眼神,整個人都興奮得微微顫動。
太好了,是看狗一樣的眼神,他有救了!

-13-
出去之後,我火急火燎,直奔先前領了任務的僱主家。
給她的愛寵小香豬來了個全身按摩 SPA。
因爲比約定好的時間來遲了,本來要扣掉一塊靈石。
但僱主是個人美心善財ṱú⁹大氣粗的公主,沒計較這件事,全額給了。
就是有點眼瞎。
我戴着面紗,直勾勾盯着與公主牽手的男人。
這個人我熟悉得很,我罵的賤人就是他。
手腕上盤纏着的龍用尾巴掃了掃我的掌心。
我回過神,錯開視線,不動聲色地跟着引路人出來。
我心情算不得好,乾脆到了一個小茶館喫茶聽書。
結果裏面說書人講的是方靖,一個自凡間而來勇闖劍宗的凡人。
他是如何詢問劍宗大師姐退婚緣由,又是如何因愛生恨,竟是憑着凡人之軀單挑劍宗大師姐,一劍封神!
最後在衆人面前,揭示了劍宗大師姐妄春薄情寡義、道貌岸然真面目的傳奇故事。
聽得我火冒三丈,直接捏碎了三個茶杯。
放他爹的狗屁,簡直一派胡言!!
我在拜入劍宗門下之前,確實與當時互爲鄰家的方靖有過一段娃娃親。
但那是長輩之間的口頭戲言,並無書面憑證。
在知道我得了機緣要去修煉之後,爹孃爲不耽誤兩家,還特意送了東西過去:
「當初口頭娃娃親作不得數。」
兩家之間是坐下來好好談話的。
方靖當時也在,他同意了。
「既然妄春要去修仙,那我一介凡人也不好耽誤她的仙緣。」

-14-
我在劍修上極有天賦,不過短短幾十載就已經出了名,是他人口中所說的天才劍修。
結果在一次劍宗比試中,方靖忽然出現了。
我本來還在詫異,爲何過去數年他還是二十幾歲的青年模樣。
他指着我說:「妄春,你爲修道拋棄凡間婚約,還多次嘗試將我全家滅口。
「難道修仙者就可以如此視凡人之命爲草芥?」
多次嘗試?
拜託,我可是劍修啊。
就算要悄無聲息滅掉一個修者,我也有的是手段和力氣。
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凡、人!
我站在臺上,正想將他在叭叭顛倒是非的嘴施上禁言術,將來龍去脈給說清楚時。
突然,一股力量強勢禁錮着我,使得我口不能言,行不可控。
臺下討伐我表裏不一,德不配位的聲音越來越多。
方靖似乎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
他隨意拔起旁邊劍修的劍,爬上擂臺,劍尖直指着我:
「拿起你的劍,與我決戰!」
「我若贏了,你自廢修爲;假如我輸了,莫欺少年窮,我下次再戰!」
劍修一向將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劍,就這麼輕飄飄給讓他拔了?!
底下五湖四海的修者就這麼輕易給調動了情緒?!
我一個劍宗大師姐的名聲和威信力,還不如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無名小卒?!
可下一刻,我不受控制地舉起手中劍,直挺挺衝了過去。

-15-
那股力量實在強悍,除了控制我之外,周圍的人一瞬間都好像變成沒有思想的傀儡人了。
就連臺上的長老們也一樣。
我抗拒不了,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
方靖在臺上生剜了我的脊骨,斬斷了我用脊骨鑄成本命劍的聯繫。
剎那間,他們在爲臺上的方靖歡呼。
我的本命劍是脊骨鑄煉而成,這個祕密除了仙逝的師尊,誰我都沒告訴。
劍宗掌門收了方靖爲徒,所有人離我而去。
我以爲自己要命喪於此,可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靴子。
小師弟冷漠地垂眼看我,丟給我一粒回元丹。
「本來你這種人就該如此沒有尊嚴地死去,可不知爲何,我的心會疼得厲害。」
他捂着心口,眼中一閃而過掙扎。
最後閉眼,仿若我是洪水猛獸,疾步離開。
我顫抖着手撿起丹藥,混着血塞入口中。
回元丹……一口氣都能將人救回來的丹藥,千金難求。
這顆丹藥,還是師尊在世時給小師弟通過祕境試煉的獎勵,世間僅存兩顆。
小師弟,不枉我平日疼愛,還有救的希望。
我閉了閉眼,忍下心中大駭。
此人來歷不清,絕不是方靖。
他身上那股詭異霸道的力量能影響所有人的心智。
自此,劍宗大師姐妄春的名字逐漸被人遺忘。
取而代之的是新崛起的凡人方靖。

-16-
從茶館出來後,我回了客棧。
商扶硯變幻成人形,一聲不吭給我包紮好因蠻力捏碎茶杯碎片割破的手。
他垂着眼:「你的心很躁動。」
我瞪了他一眼,語氣有些衝。
「廢話,換你看到仇人過得比自己還好,你恨不恨?」
商扶硯不說話了。
忽然手上被塞了東西,是龍的尾巴。
尾巴尖尖還靈活地卷着一塊深紅色晶靈,討好地放於我手心。
他默了一瞬,討好地蹭了蹭我的手。
他輕抿脣,別過臉沒再看我,嗓音有些委屈:「別不開心,我給你晶靈,尾巴也給你捏捏。」
「沒有要說你的意思,就是別用蠻力捏茶杯了,傷手。」
「你心情不好,可以捏我的尾巴發泄,它不會割破你的手。」
龍真摯直白的示好驚得我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識地揉了揉尾巴尖上細密的鱗片。
我被他給尾巴讓捏的行爲勾起了好奇心,疑惑地擼了一手,忍不住開口問:
「擼尾巴在龍族代表的含義是什麼?」
手感有點奇怪,乾燥,堅硬的鱗片下包裹着微軟有力的肉,有點軟。
順着鱗片重重擼下來,他整個人都會戰慄。
黑龍就跟巨型犬類的安撫方式差不多,得要重重地蹂躪,纔會覺得舒服和滿足。
商扶硯咬着下脣,眼眸溼潤。
強忍着戰慄顫聲道:「沒什麼特殊意義,就是示好安慰的一種方式而已。」
嗯?我挑眉,抬眸看了他一眼。
這副模樣……可不清白。

-17-
手下又是順着鱗片方向重重地擼了下去。
下一秒,人直接迷離地一頭栽在我身上。
「心、心情有,有變好一點了嗎?」他眼神幽怨,抖着聲兒問。
龍尾巴是示弱,是隻有在牀上安慰纔用到的。
我心虛收手,訕訕道:「好多了。」
當晚。
商扶硯在半夜我熟睡之後外出,直到凌晨了才攜着一身霜寒夜露回來。
某條狗狗祟祟的龍偷摸爬上牀,將自己盤成一團,企圖裝作沒出去過的模樣。
可身上微弱的血腥味暴露了。
我睜眼,伸手把龍拽過來摟到自己懷裏,攏着被子。
「失敗了吧。」我重新閉上眼,語氣並不意外。
龍緊貼着我胸口,將頭搭在我脖頸處,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我指尖輕點在它的後背,輕聲安慰道:
「沒關係的,你第一次相對而言能全身而退,比我第一次嘗試數次殺他時好多了。」
那時我還斷了一條腿呢。
他的確難殺,可這次,他必死無疑。

-18-
劍宗比試大會按照抽籤方式進行匹配對手,一局定勝負,勝者晉級。
毫無疑問,我又對上了方靖。
這次我倒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別的東西,一排排飄着的字:
【吊絲男逆襲成劍宗天才。】
【這纔是大男人該看的。】
【再收一個美女就湊齊後宮佳麗三千人。】
方靖皺着眉頭,讓我下去。
「我不打女人,你此刻認輸還來得及。」
這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侮辱。
擂臺之上,拔劍力搏纔是對對手的尊重。
我微笑,摘掉面紗抱拳。
「御獸宗弟子妄春,特來請教。」
方靖微眯了下眼睛,認出我來,語氣森然。
「是你。」
他猛地拔劍襲來。
金丹對上元嬰,相差兩個大境界,我是必敗的局面。
可我自被抽骨後還能重組經脈修煉,自然是有點野路子在身的。
堪堪躲過一擊,我手中迅速結印,高呼:
「自創第一式,螂的誘惑!!!」
成千上萬只蟑螂從天而降,所有人都驚呆了。
呃……御獸宗本是能御獸的,可我才入門二十載,實在爲難人。
我努力了許久,學會了御蟲。
蟲也算動物吧,畢竟它們都是活的。

-19-
鋪天蓋地的蟑螂以擂臺爲中心,向四周迅速擴散。
而我認真地遵循規律,一切都不能違背規律的發展。
只要我不明目張膽地做出傷他性命的舉動,那股力量便不能傷到我。
我指揮身強體壯的蟑螂去咬方靖的頭。
脆弱的地方被偷襲,他難堪地躲避大罵。
看,就說我之前的方法用錯了吧。
這個減弱行動力立竿見效!
我抓起一把性感母蟑螂,瞅準時機,趁他張口大罵時拼命塞入。
蟑螂傷害力不大,該行爲不會對他性命造成實質性威脅。
所以在合理範圍內,我~沒~事~
此等貼心喂人的舉動所有人始料不及,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齊刷刷往後退了一步。
只有商扶硯在臺下丟了好幾塊手絹上來,活像個擔心自家娘子外出不回來的幽怨小夫君。
他憂心忡忡地喊:「擦手,別忘了要擦手啊!」
我回頭,衝他感激一笑。
嗚嗚嗚……商扶硯懂我!
「啊——我要殺了你!」方靖目眥盡裂。
他這副模樣嚇得我一邊往身上套保護罩跑,一邊瘋狂召喚。
「鼠婦尖叫!」
「蚰蜒之吻!!」
「蛤蟆爭奪!!!」
「蜈蚣不母!!!」
……
每當我召喚一次小可愛們,我都不忘給方靖丟幾隻過去。
然而臺下的人我明明沒朝他們擲扔,可他們看我的眼神卻是那麼驚恐。
原本大張着的嘴在我遠程瞄準丟了鼠婦之後,他閉嘴了,憋紅了臉要來刀我。

-20-
理智沒了的人是很可怕的。
他通紅着眼要衝過來殺我,卻沒注意腳下成百上千的屍體。
所以他腳滑了,恰好摔在我連忙遞過去朝上樸實無華的刀尖上,一刀穿心。
我過去強勢掰開他的手,奪走通體瑩白的劍。
「我的劍用得明白嗎你就用?!」
我好心地將刀給他拔了出來。
方靖捂着傷口沒站穩,直挺挺往我身上倒。
恰好那刀我剛拔出還沒收呢,就這麼戳穿了他的右胸膛。
這下杜絕心肺異於常人而活下來的可能了……
腳是他滑的,我只是恰好豎了柄刀過去。
他自己就撞刀口上了,可不算我主動殺他。
片刻後,他身上冒出的小光球想跑。
可頂上的天忽然烏雲密佈,猛地降下有水桶那麼寬的閃電,全劈在了光球上。
連帶着旁邊的方靖,都足足單享了八十一道雷。
最後連灰都不剩。
可見被矇蔽了的世界天道有多震怒。

-21-
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
眼前一片狼藉,所有人憶起當初被控制而做的荒唐事。
有人掩面而泣,有人驚慌失措回頭尋找丟掉的珍寶。
我緩緩下臺。
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這場詭異且平靜的事件,源於一個異世男人妄想左擁右抱在修仙界稱霸的白癡夢,恰好又得到了那股力量的幫助而已。
像是癒合的傷口包裹了細碎玻璃在肉裏面,時不時傳來陣痛感。
可我本來不用承受剜骨之痛的。
就算把骨頭重新融回身體裏,我也不能再像當初那般能與劍同鳴共振了。
我苦笑。
轉瞬即逝的巔峯,也算擁有過,勉強不算有遺憾。
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了。
我抬頭,攤開手心將一塊紅晶遞了過去給商扶硯。
「給我個擁抱吧。」
「我真的,好累好累啊。」
回應我的是一個溫熱寬厚的懷抱。
商扶硯用指腹給我擦掉眼淚, 溫和地拍拍我的後背。
我將頭埋在軟綿綿的胸膛裏,下意識蹭蹭後,問了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唔……看在我這麼累的份上,能讓我來點龍息嗎?」
這玩意兒是個好東西,對修煉大有益處,得抓緊薅點。
商扶硯抿脣,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嗯了聲。
接着湊到我耳邊小聲地補充:「我整條龍都是你的, 你想嘬哪都行。」
我耳根爆紅。
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是想來點龍息, 不是要嘬!
耳畔的氣息很輕, 同時又很灼熱。
可能是靠得太近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裏跳動的心臟。
「商扶硯,你心跳得好亂。」我忍不住提醒。
商扶硯:「那是你的。」
我:「哦。」
我的心亂了。
番外
我幹回了老本行,依舊是個御獸宗裏的獸醫。
不同於以往的默默無聞, 因方靖一事,我成了名人。
每天都有不同的修者藉着給自家愛寵做美容的名頭來看我。
跟看猴兒似的, 煩死了!
我躲了起來。
就是苦了御獸宗全部人,一天到晚給他們帶來的小動物做美容,手都快抽筋了。
他們喊我回去, 我搖搖頭, 傳信說至少等風頭過了吧,什麼時候人不堵門口了,我再回去。
宗門弟子:【可是大長老已經開始收錢了, 普通見面得要三十靈石,前排的是三百, 最佳位置是三萬靈石。】
【估計過會兒就召你回來了, 我給你通個信兒,記得穿好看些, 他們都帶了留影石!】
我:「!」
原來昨晚大長老神祕兮兮說的五五分是這個意思。
我到底還是硬着頭皮回了一趟宗門。
當然,是馭着龍回去的。
着實讓我風光了一把,收到了許多豔羨的目光。
就是體驗感不太好, 磨得我大腿根生疼。
回去之後, 商扶硯用龍涎幫我療傷。
舔舐完之後的他默默抱着自己濡溼的尾巴尖, 無措地將自己泡在寒潭裏, 只露出個頭,眼神頗爲幽怨地看着我。
我輕嘆一口氣, 徑直跟着他下了寒潭。
「……人會口是心非,說不要就是要。」
「你懂我的意思嗎?」
隨即摸到滾燙的尾巴,摩挲了下, 忍着鱗片帶來的怪異感。
商扶硯:「!」
龍懂了。
我哭了。
(完)
小小番外
醉酒了的龍黏人又臭美。
他抱出一堆五顏六色的晶靈,朝自己的尾巴比畫, 還讓我挑。
「如果鑲個紅色的菱形晶靈上去,會好看嗎?」
我在一旁附和:「嗯……好看的,你喜歡就好。」
商扶硯不開心了, 尾巴耷拉下來。
「你在敷衍我, 都不說意見……」
「呵!你不說,那我就掛個瑩白的小鈴鐺上去,每天晃給你聽,還……唔!」
我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防止他說出更加過分的話。
他掙開我的手,湊到我耳邊吹氣:「難道你不喜歡嗎?」
我紅着耳垂,有些羞惱:「給我閉嘴!」
他乖巧應聲:「哦~」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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