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就聽嫡姐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姐姐說東,我從來不敢往西。
她嫁給謝家長子那天,我也聽她的,嫁給了謝家次子。
「這叫姐妹同心,其利斷金。」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總之你聽我的,姐護着你一輩子!」
我的確不懂,但我知道聽她的錯不了。
後來,謝家倆兒子一起戰死,她又急吼吼地跑來:「爲男人守節那是傻子才幹的事兒,快收拾收拾,我帶你一起走。」
我看着還懵懂無知的孩子,第一次沒有聽她的話。
-1-
「什麼?你不走?」
嫡姐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我:
「林九笙,你瘋了嗎?!」
「男人都死了,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麼?等着孤獨終老嗎?」
我看着她眼角眉梢掩飾不住的春意。
垂着眼睛訥訥道:
「我還有孩子,不覺得孤獨。」
「孩子?」嫡姐恨鐵不成鋼地罵我:「那是你生的嗎?爲了一個庶子,你要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啊?」
我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弱弱地反駁:
「可這是夫君的血脈啊……」
「你是不是傻啊!」嫡姐掐了我一把,「他謝家又不是死絕了,我們走了,孩子照樣有人照顧。」
她用力拉起我的手。
「別犯傻了!趕緊收拾東西跟我走!」
「不,我不走!」我卻死死抱着孩子,不肯移動半分,「姐姐,我意已決,我既然進了謝家的門,就是謝家的人,我要替夫君把孩子撫養長大。」
「那你怎麼辦,別告訴我你不想找男人!」
我習慣了她時不時地語出驚人。
面不改Ťū₎色,使勁兒搖頭:
「不,我不想。」
「林九笙!你真是個榆木腦袋!」嫡姐氣得直跺腳:「既然你不聽我的話,那我不管你了,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她一甩袖子,氣沖沖地走了。
院子裏的海棠花開得正盛。
被氣頭上的姐姐踹了一腳,落了一地的殘紅。
我追出去時,已經不見姐姐的身影。
謝睿抱着我的胳膊晃了晃:「母親,睿兒是不是拖累您了?」
我垂眼看他。
一個不滿七歲的孩子,明明正該是貪玩的年紀,此刻卻一臉愁容。
他是夫君與通房所生的庶子,當初夫君一死,他娘也跟着去了,我見他孤苦無依,便把他接到了身邊照看。
算起來,已經三年了。
「想什麼呢?跟你沒關係。」
「我說那話是爲了騙你大伯孃的,在這府裏喫穿不愁,我不想跟着她去外面喫苦而已。」
我拍拍他的腦袋,嚇唬他:
「小孩子想得多不長個,小心到時變成矮冬瓜,快回去睡覺!」
「啊?不……不會吧……」
謝睿胎裏弱,自小便比別的孩子矮。
這話可把他嚇壞了。
「對,真的,這是一個神仙告訴我的!」
-2-
我騙他的。
這話其實是姐姐告訴我的。
當初姨娘死後,我得了風寒,快死的時候,求到了姐姐面前。
按照我對她的瞭解,她應該會嫌我晦氣,指使下人打我一頓,然後再趾高氣揚地扔幾兩銀子給我。
誰知她這次卻一反常態,非要把我接到身邊照顧。
那時,我病得精神恍惚,聽到她對嫡母說:
「養個小丫頭能費幾個銀子!」
「再說,長姐如母,我不管她誰管她!」
可姐姐想錯了,養我很費銀子。
名貴藥材流水似的往我嘴裏灌,大夫都換幾茬了,可我還是不見好。
爹下令讓我自生自滅,姐姐鬧了幾天也沒用,最後只好把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給我抓藥治病。
我抹着眼淚說自己賤命一條,不值得她浪費這些銀子。
我說的並非真心話。
我想活。
這麼說不過是裝可憐,想讓她管我到底。
她果然心軟得不行,捏着我的臉,裝得跟個暴發戶似的:
「姐有的是銀子!快點喝藥!整天想這麼多有的沒的,怪不得你們古代的小孩兒長不高!」
就這樣,我掏空了她的私房錢。
病好那天,我跪在她面前,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她又立馬變臉讓我還她銀子。
「那可是整整一千兩啊,不行,你必須得還我!」
可這時我早就不怕她了。
仰着臉任她捏,下巴在她手心蹭啊蹭:
「要銀子沒有,但我可以給姐姐你當丫鬟還債,這輩子不夠,就下輩子接着還。」
那時我沒有想到,別說兩輩子,我連這輩子都沒機會報答她。
我大難不死,出落得越發動人,沒過幾年,爹爹又打起了其他主意,要把我送給他年過四十的上峯做妾!
我偷着逃跑,被抓回來關進柴房。
嫡姐知道後,扔了聘禮,大罵爹爹是不是窩囊廢,只會拿女兒換前程,最後還放狠話說:
「我今天把話放這兒,誰想帶走小九,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話簡直大逆不道。
爹爹氣得臉都綠了,直接給了姐姐十鞭子,還要罰她跪祠堂。
「跪就跪!」
姐姐梗着脖子不肯服軟。
嫡母心疼女兒,衝上來就要打我,質問我給姐姐下了什麼迷魂湯。
「稚兒她以前明明是最討厭你的!」
我垂下眼,隨便她打。
是啊,我也奇怪。
嫡姐叫林稚,正室所出,身份尊貴。
我記憶中的她,向來高高在上,從不把我這個庶出的妹妹放在眼裏,可自從她去年落水醒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想不通,晚上溜進祠堂看她時便當面問了。
「因爲你是我妹妹啊!」
她說得理所當然,彷彿我問的是什麼特別奇怪的問題。
她似乎忘了,我並不是跟她一母所出,而是妾室生的庶女,跟她的身份有天壤之別。
「嘿!你個小古板!哎呦哎呦——」
她伸手想揉我腦袋,結果牽扯到背上的傷痕,疼得直叫喚。
我撩開她的衣服,看那一道道深可見骨的鞭痕,握着金瘡藥的手忍不住發抖,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姐姐急了。
「哎,你別哭啊,我最怕小孩兒哭了。」
「你也就比我大一歲……」我哽咽着小聲嘟囔。
「你懂什麼?」
她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我告訴你,別看我這身體才十七歲,但姐這腦子,可是歷經世事的!」
「以後跟着我混,姐護你一輩子!」
-3-
姐姐說話算話。
說要護我一輩子便真是一輩子。
事後,母親覺得是我蠱惑了姐姐,合計着先把她嫁出去,再來收拾我。
姐姐當下便懟回去: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
「我這邊出嫁,小九轉眼就能被你們賣了,我要找就找兩兄弟的,帶着小九一起嫁。」
嫡母被氣得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ƭũ̂ₛ。
姐姐纔不管她,轉頭就給自己找好了婆家,還把我的婚事也給定下了。
「城西謝家,我嫁長子,你嫁次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
謝家男丁幾乎都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只剩下大房的兩位公子,爲了延續香火,兩兄弟雖然未婚,卻都與通房丫頭生了庶子。
以姐姐的身份,嫁給王孫公子都綽綽有餘。
她怎麼可以嫁進謝家?
見我不說話,姐姐以爲我不願意,問我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別怕,姐姐支持你自由戀愛,你要是有了心上人,我就去謝家幫你把這門親事退了。」
我滿眼複雜地看着她。
我一個庶女,能嫁給世家嫡子爲妻,定是姐姐拿自己的婚事換來的,如今婚期已定,我若此時悔婚,她就要一人嫁入謝家。
若是從前的嫡姐,倒是可以應對,可現在的她……ţṻₘ
不行,她需要我。
「沒有心上人,我聽姐姐的。」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一個月後,我跟姐姐一起嫁進了謝家。
剛拜完堂,謝家兩兄弟就領命出征了,偌大的府裏只剩我們兩個主母,用姐姐的話說就是:「有銀子,沒婆婆,還不用侍奉夫君,這簡直是神仙日子!」
只可惜這神仙日子沒過多久,邊關就傳來噩耗——
大哥和夫君都戰死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覺得自己拖累了姐姐,姐姐卻以爲我是害怕孤苦無依,紅着眼,抓着我的手說:
「小九別怕,有我在,誰也欺不到咱們頭上!」
她帶着我們孤兒寡母,硬是撐起了謝家。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聽她的,可是這一次,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前陣子三年孝期剛過,她就不知從哪裏認識了個俊俏書生,整日與他吟詩作對,眉來眼去,甚至還跑到外面的客棧私會。
她一向是敢愛敢恨,不懼人言。
所以行事也沒什麼遮掩。
可這世道對女人就是苛刻,這次,我要是不留下幫她打點,她想離開,肯定要喫苦頭。
-4-
夜裏,我翻看着姐姐的嫁妝單子,一件一件仔細覈對,吩咐嬤嬤務必在天明之前全部清點妥當。
嬤嬤爲難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可是小姐……這……這族老們怕是不會應允啊……」
寡婦再嫁向來爲世人所不齒。
姐姐若要進那書生的門,這些嫁妝,就是她最後的底氣……
我一定要讓她帶走!
我閉了閉眼,吩咐嬤嬤趕快去辦:「我已安排妥當,天未亮便送她離開,悄悄地,莫要驚動旁人。。」
我自認已做足準備,不料,還是棋差一招。
天還未亮,幾位族老便氣勢洶洶地來了,指着姐姐的鼻子罵她是蕩婦,說她不守婦道!
「你去打聽打聽,哪家女子像你這般不知廉恥,夫君才故去三年便急着改嫁!」
「不將你沉塘已是開恩,竟還想帶走嫁妝?」
「你要走可以,但這府中的一針一線,我看誰敢動!」
一羣手持棍棒的家丁圍攏過來。
姐姐嚇得後退兩步,身體顫抖,我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摔!
「我敢!」
我牽着謝睿擋在姐姐面前,對着衆人一字一句地說:
「大哥和夫君是死了,可我大房還有男丁,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睿兒,還記得娘昨日怎麼教你的嗎?」
「記得!」謝睿揚起小臉,脆生生地說道:「我謝家滿門忠烈,絕不能讓人詬病我們貪圖女人財物,開門,讓大伯孃把嫁妝帶走!」
族老們一時被鎮住。
我強撐着氣勢,吩咐下人開門裝嫁妝。
嫡姐被丫鬟扶着,一步三回頭,好不容易上了馬車,又撲過來拉住我的手,嘴脣顫抖:
「小九,你是不是因爲我才……」
「不是!」我打斷她的話,將這些年攢的五千兩銀票塞進她手裏,「趁那幾個老頑固沒反應過來,趕緊走!」
嫡姐的眼淚瞬間決堤,抓着我的手泣不成聲:
「小九,是我對不起你,說好要護你一輩子,結果婆家沒選好,連累你守寡,現在還讓你處境艱難……」
「我走了,族老們定會爲難你……」
「你閉嘴!」
我將她一把推上馬車,故作兇狠地說:
「你也就比我大一歲,憑什麼一輩子護着我?你放心,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倒是你,再嫁一定要擦亮眼睛知道嗎?」
說罷,不等她說話,狠狠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駿馬嘶鳴一聲往前跑去,轉眼間就帶着姐姐和她的嫁妝消失在長街盡頭。
我這才鬆了口氣,身形搖晃地被丫鬟扶回院子。
剛進正堂,就看見幾個族老黑着臉坐在那,其中一人手拿家法長鞭,猛地凌空一甩:
「給我跪下!」
那鞭子是用牛皮製成,上面彷彿還有尖刺,這要是捱上幾下,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我跪坐在地上,冷汗刷刷地往下掉。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呦,這麼熱鬧?」
我猛地抬頭。
只見一個身穿玄衣的男子,負手立於堂前,明明姿態隨意,卻自帶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
謝長垣淡淡地掃我一眼,轉頭看向衆人。
「我還活着呢,這謝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做主了?」
「三爺,這林九娘實在太過放肆,不顧族規……」
「閉嘴!」
他聲音不大,卻嚇得那族老一哆嗦,後面的話全都憋回去了。
他這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彎下腰,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對視:
「怎麼,幾年不見,學會跪着捱打了?」
-5-
我神色僵硬地看着他。
謝長垣,夫君的叔叔,公公庶出的弟弟。
說起他的名字,整個京城無人不知。
當年,他姨娘被謝老將軍當成禮物送人,不堪受辱上吊自殺,謝長垣提着刀把他爹給砍了個半死,弒父是重罪,奈何謝老將軍也有錯,最後只把他打一頓趕出家門。
雖說這麼多年,他再也沒踏進過謝府的大門,可按輩分,我該叫他一聲三叔的。
但眼下,我咬了咬牙。
實在叫不出口。
這時,有個德高望重的族老起身迎上來,訕笑着說:
「長垣啊,這丫頭私自做主開了庫房,把嫁妝給了她那不守婦道的姐姐,指不定跟她姐姐一樣,外面早就有野男人了,必得嚴刑拷問纔行啊……」
「野男人?」
謝長垣輕笑一聲,一把將我摟進懷裏,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衆人:
「你是在說ṱũⁱ我嗎?」
整個屋裏頓時死一般寂靜。
那族老彷彿被人掐住了喉嚨,愣了一會兒才尖聲叫道:
「謝長垣!你瘋了?她可是你侄媳婦兒,你……」
「那又如何?」
族老臉色一白,蹬蹬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是啊,那又如何。
當初夫君與大哥戰死,被奸人污衊通敵叛國,謝家一族眼看就要被砍頭,是謝長垣不計前嫌,帶着僅剩三千殘兵敗將,收復失地,用軍功保住了謝氏族人的性命。
如今三年不到,他就坐上了錦衣衛首領的位置。
這可是妥妥的天子近臣,別說謝家這些人,就是滿朝文武,都沒一個敢得罪他的。
謝長垣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一個眼神掃過去:
「怎麼,還想讓我請你們出去?」
「我們這就走!這就走……」族老們反應過來,一個個跟兔子似的往外竄,還有個臨走前居然腆着臉說:「恭喜三爺抱得美人歸啊!」
我一口血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他這舉動,等於昭告天下,我和他早就有私情!
我拼命掙扎,卻被他鐵鉗般的手死死箍住!等到屋裏恢復安靜,謝長垣這才鬆開我,大爺似的往太師椅上一坐,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手。
下人立刻眼疾手快地端上水盆。
他卻看都沒看一眼,只懶洋洋地睨着我:
「還不過來?」
-6-
他這是讓我去伺候他。
我站着沒動。
算算時間,姐姐這會兒應該已經離開了京城。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威脅我。
我剛在心裏發了狠,就聽見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人按着腦袋跪下了。
「小九,還不快謝謝三叔的救命之恩!」
姐姐?
我猛地抬起頭,再三確定,眼前的人正是我那嫡姐林稚!
我腦子一片空白,死死瞪着她:
「你怎麼回來了?」
「廢話,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跑路!你知道嗎?我正愁怎麼把你弄出去,結果剛好撞上三叔,他真是個大好人,一聽我說完,立馬就答應過來幫你。」
說到這裏,她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
「聽說他特別恨姓謝的,還好我們倆不是!」
「不然,還真請不動他呢……」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告訴她,比起姓謝的,他可能 g 我這個姓林的。
認識謝長垣時,他十七歲,剛被謝家趕出來,跟條喪家犬似的蜷縮在林府後門,燒得快死了,我隨手給了他幾個油餅,他狼吞虎嚥地喫完,連句謝謝都沒有!
索性我也不需要他的感謝!
畢竟我不是真心可憐他,做這些只是想替姐姐積福而已。
於是,我連着半個月給謝長垣送喫的,看他活蹦亂跳了,便不再理會,誰知幾日後,他竟然半夜翻牆進來,質問我爲何不去給他送飯了!
夜裏寒氣逼人。
窗戶紙早已爛了,冷風呼呼地往屋裏灌。
我嘆了口氣,裹着衣衫起身點燈,從枕下摸出白日喫剩的半個硬饅頭遞過去:
「你瞧見了,我也活得艱難,就剩這個了,你拿去吧。」
我是騙他的。
今天是我姨娘的忌日,我來她房裏住一晚而已。
他一個七尺男兒,身子好了不去想法子營生,還想讓我養他一輩子不成。
謝長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灰溜溜地跑了。
我原以爲他不會再來,誰知天未亮,他又翻牆而入,糊好了窗紙,從懷中掏出饅頭和燒雞遞給我。
「喫吧!我找了個活,一天能掙三十文,以後我養你喫穿。」
我不過隨便一聽,誰知他竟是認真的。
從那以後,只要發了工錢就給我送喫送穿,即便知道我之前是裝慘騙他,也不惱,大言不慚地說攢夠銀兩便將我娶回家,一輩子養着我!
他一個泥腿子,哪來的底氣!
我笑他癡人說夢:
「我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之女,想娶我,你怕是不夠格。」
他彼時在碼頭扛貨,一張俊臉曬得黝黑,只有一雙眸子亮得嚇人,定定地看着我:
「那我就去建功立業!」
他說他打算去參軍,等功成名就再回來娶我,問我可願等他。
我想說建功哪有這麼容易,可看着他炙熱的眼神,不知爲何臉一紅,鬼使神差地「嗯」了一聲。
少年情誼最是真摯,只可惜,我食言了。
再見面,我成了他的侄媳婦兒,戴罪等死,他千里奔襲而來,隔着牢房看我,眼神陰沉沉的,一句話都沒說,就領兵上了戰場。
他合該恨我!
-7-
「小九,你想什麼呢,還不快謝謝三叔!」
我低着頭,像個木頭樁子似的。
姐姐急得團團轉,徑直從懷裏掏出一大疊銀票遞給謝長垣。
「小九被嚇傻了,我先替她謝謝三叔,這裏是兩萬兩銀票,請您務必收下。」
什麼?兩萬兩?
我瞬間清醒,撲上去搶過銀票,顫聲問她是不是把嫁妝都賣了!
姐姐一把推開我,支支吾吾:
「哎呀,你少管!」
她非要把銀票給謝長垣當謝禮。
謝長垣眼皮都沒抬,慢悠悠地轉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不必,謝禮我已經親自討了。」
姐姐一頭霧水,直到謝長垣走了,還一個勁兒地問我他到底要了什麼謝禮。
我飛奔回房,一頭扎進被子裏,甕聲甕氣地說:
「你出去隨便問個丫鬟不就知道了。」
姐姐是個急性子,罵我故意吊她胃口,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我捂着耳朵,心裏默默倒計時。
三、二、一!
不出所料,下一秒,院子裏就傳來姐姐的怒吼:
「謝長垣,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敢打我妹妹主意,老孃要殺了你!」
姐姐最終沒去找謝長垣拼命。
因爲我告訴她,我與謝長垣早就暗生情愫,互許終身。
姐姐半信半疑。
「你倆什麼時候開始的?」
「當初夫君死後,他領兵立功,救了我們……」
姐姐瞪大了眼:
「你是說,你們那會兒就勾搭上了?!」
「……嗯。」
姐姐神情複雜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羞愧地低下頭,將袖中的密信攥成一團,那是謝長垣給我的,他威脅我認下和他的私情,不然就讓姐姐再嫁的美夢破碎。
我低着頭不敢看她。
心想現在姐姐肯定覺得我不要臉,連夫君的叔叔都敢勾引……
誰知她咂咂嘴湊過來,一臉好奇地問:
「小九,你跟姐說實話,謝長垣他,那方面……功夫好嗎?」
-8-
那方面?
哪方面?
我一頭霧水,結果在看到姐姐猥瑣的眼神時,立刻頓悟。
我羞得滿臉通紅,斬釘截鐵地回道: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怎麼可能!」
姐姐不相信,晚上非要跟我擠一個被窩,八卦我和謝長垣的牀笫之事。
「你個死丫頭,虧我這麼疼你,有了男人不跟我說就算了,現在連這也敷衍我是吧……」
「真的!他有隱疾……」
我面不改色地給謝長垣潑髒水。
「早些年,他上戰場傷了根本,不然你說爲什麼他到現在還不娶親……」
姐姐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臉惋惜地嘖嘖兩聲。
「難怪啊,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好長相了。」
「不對啊!」她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抓住我的手,「他不行,那娶你幹嘛?這不是讓你守活寡嗎?」
「不行,我不答應!」
她騰地一下跳下牀,風風火火地就要去找謝長垣。
我這才反應過來。
「你說誰要娶我?」
「謝長垣啊!」
姐姐說府裏都已經傳遍了,謝長垣說要在七日後大婚,已經命人在準備了。
她急匆匆就要出門。
我拉住她,心思百轉,抬頭露出一個促狹的笑。
「騙你的,真相信了?謝長垣可是錦衣衛首領,怎麼可能不行呢……」
「林九笙!」 姐姐鬆了口氣,撲過來捏住我的臉頰肉,用力往外拉:「我以爲你真要嫁給個繡花枕頭呢!嚇死我了!」
她說着說着,突然一拍大腿:
「嫁妝!對,我得趕緊去給你準備嫁妝!」
她絮絮叨叨地盤算起來,要給我置辦多少衣裳首飾,還要請最好的繡娘給我做嫁衣,恨不得把自己的嫁妝銀子全貼補給我。
我鼻子酸酸的,看着她不說話。
姐姐向來不通世俗。
她不知道,謝長垣當衆說我是他的女人那一刻,就註定了我只能做他的妾,還是一個遭人詬病,看不起的妾。
所以,他七日後要娶的人,必定不是我。
-9-
謝長垣來時,我正拿着姐姐剛送來的嫁衣,大紅的綢緞,金絲銀線繡的鳳凰栩栩如生。
他眼神落在我手上,用帶着遺憾的口氣說:
「嫁衣挺好看,可惜啊……」
他故意頓了一下,又接着說:
「可惜,我要娶的是武陵王的女兒,等她過了門,我或許,能賞你個妾的位置,只是這嫁衣,怕是與你無緣了。」
大紅色的嫁衣,只有正室才能穿。
這話說得刻薄,我卻沒與他爭辯,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只垂下頭,裝作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妾也挺好,謝大人抬舉。」
誰知我的順從和平靜,激怒了謝長垣,他臉色瞬間鐵青,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林——九——笙!你再給我說一次!」
我眨眨眼,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不明白都順着他的意思了,他爲什麼還要生氣。
謝長垣瞪着我,胸口劇烈起伏,突然一把扛起我扔到榻上,惡狠狠地掐着我的下巴說:「林九笙,我今天倒要看看,爲了你那寶貝姐姐,你能忍到什麼地步!」
他粗暴地撕扯着我的衣襟,嘴裏放着狠話。
可他的手卻在顫抖,臉也越來越紅,眼神躲閃,根本不敢看我。
我忍不住輕笑一聲:
「三叔,您這是……頭一回?」
「胡說八道!」他咬牙切齒地說:「本官什麼女人沒玩過,你少自作多情,以爲我會爲你守身如玉不成!」
這話好耳熟。
當初他問我,對未來的夫君有什麼要求。
我怎麼說的來着?
哦,我說:「要潔身自好,爲我守身如玉。」
我挑眉,沒接話,看着他繼續動作。
他解了半天,衣帶卻像故意跟他作對似的,越纏越緊,謝長垣額角青筋暴起,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把甩開,起身要走。
我拽住他的衣袖,在他怔愣的眼神中,伸手撫上自己的衣襟。
一顆一顆解開盤扣,露出雪白的肩膀。
微微傾身,在他耳邊吹氣:
「三爺,你真要走嗎?」
-10-
謝長垣當然沒走。
牀前地上,我和他的衣裳纏在一起。
牀榻搖晃了半夜,我累極了,斷斷續續地喊他三叔。
他掐住我的腰,力道大得驚人:
「喊我名字。」
「哦?好。」
我從善如流應下,在他耳邊輕輕吹氣:
「謝大人……謝三爺……」
「不對。」他聲音沙啞。
「那您提示一下?」
謝長垣也不說話,只是拿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看着我,動作越發激烈。
長夜過半。
我被他折騰得受不住,敗下陣來:
「謝長垣,我好累……」
他終於滿意了……伏在我頸側重重地喘息。
我剛想調侃他幾句,卻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流進了我的脖頸,順着肌膚一路向下,燙得驚人。
我的心顫了顫,未出口的話哽在喉嚨裏。
手臂輕輕攀上他的脊背。
雖說輩分長,可謝長垣也就比我大兩歲,今年才二十一,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很快捲土重來。
那晚,他壓着我折騰了大半夜。
最後沉沉睡去時,我聽見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林九笙,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邊,從前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你別再離開我……」
我假裝睡着,沒說話。
天色將白,門外傳來侍衛焦急的催促聲:「大人,該出發了……」
謝長垣跟沒聽到似的,依舊慢條斯理地替我穿衣挽發:「我要去一趟漢中,三日後回來,你在府裏好好待着,不要亂跑,記住了嗎?」
我能跑哪兒去?
自從他回來,府裏便有了重兵把守。
沒有他的允許,別說我一個大活人了,就是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我沒揭穿他名爲保護,實則囚禁的行爲,只故作溫順地點了點頭,垂下眼,輕輕拉住他的衣袖: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低低一笑,一把扯下我腰間的荷包,掏出塊水頭極好的鴛鴦玉佩,掐着我的細腰,親自繫上:
「這玉佩我從不離身,見它如見我。」
「我幾日便歸,乖乖等我回來娶你,嗯?」
我想說不過一個妾而已,用得着「娶」嗎?
但最終只是順從地伏在他胸口。
輕輕「嗯」了一聲。
-11-
謝長垣走後,我將玉佩解下來放在一旁,重新換了衣裳。
空氣中還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我一時有些恍惚。
這時,窗戶「吱呀」響了一聲,姐姐翻進來,滿臉急切地問:「拿到了嗎?」
我彎了彎脣,看向桌子上的玉佩。
姐姐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興奮地大叫一聲,立刻跳起來收拾東西。
這玉佩是謝長垣的貼身之物。
有了它,我才能命令守衛放行,從謝府安全離開。
姐姐拿着裝好的包袱過來,眼神突然掃到我脖子上那些曖昧的痕跡,立刻變了臉色:
「謝長垣這狗東西!八輩子沒碰過女人是不是!」
「怎麼能把你脖子給啃成這樣?」
她這時不時冒出來的虎狼之詞,我是真招架不住。
連忙攏了攏衣服,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姐姐,我們趕緊走吧!」
這一切還要從昨日說起。
姐姐偶然在她那小白臉書生那兒發現了一隻金餅,興沖沖地拿來,說給我當嫁妝。
我接過來一看。
這東西上圓下方,背面雕虎,正面刻着四個大字:武世子寶。
這哪是餅啊?
分明是武陵王世子的令牌!
細查之後我們才知道,那書生竟是世子假扮的!再聯想到謝長垣之前參軍去的正是武陵,姐姐氣得破口大罵:
「怪不得我跑路那天會被族老逮住,謝長垣又『恰好』出現,英雄救美!」
「敢情是這兩個王八蛋,把我們當猴耍呢!」
尤其在得知謝長垣要娶的不是我後,她險些將房頂掀了。
拉着我一合計,乾脆跑路。
眼下玉佩到手,我和姐姐一刻都沒有猶豫,立刻拿上裝着金銀細軟的包袱離開謝家。
一路上,姐姐都在不停咒罵謝長垣和武陵王世子。
可她罵着罵着,眼睛卻紅了。
「老孃活了兩輩子,頭一次對一個男人動心,他居然騙我……」
「小九,你說,我是不是很蠢?」
她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越哭越大聲。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哭,既心疼,又着急,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正在這時,正在這時,我突然瞧見不遠處有家當鋪,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姐姐,你想不想富甲一方?」
「啊?」
說完,她立刻反應過來,也不哭了,瞪大眼睛望着我:
「你說什麼?」
我莞爾一笑,拉着她下了馬車。
半個時辰後,姐姐拿着掌櫃親手送上來的四十萬兩銀票,興奮的臉都紅了,「小九,這些真是我們的了嗎?」
「當然!」
這可是用玉佩和令牌抵押來的。
還能有假不成!
-12-
「發了!小九,這次我們是真發了!」
有了銀子,姐姐立刻把男人拋之腦後,抱着我開心地直轉圈。
看着她這副財迷樣,我暗自鬆了口氣。
幸好比起男人,她最愛的還是白花花的銀子……
出了京城,我們換上男裝,馬不停蹄地朝着邊境奔去,一路遊山玩水,半年後纔到地方。
邊境風沙大,可我卻覺得比在京城舒服多了。
沒了身份的束縛,我和姐姐買了座大宅子,養了一堆丫鬟僕役,沒事就去茶樓聽小曲兒,興致來了,再「解救」幾個賣身葬父的俊俏小郎君。
……買回來當侍衛!
是的,姐姐好像對男人失去了興趣。
再俊俏的都看不上。
我問她是不是忘不了世子,她一揮手:
「怎麼可能呢?我就是這段時間對男人膩味了而已,過些日子肯定會找的,別瞎想!」
「聽說撫仙樓出了新菜式,走走走,咱們帶着美男享受美食去!」
我想說這都過去三年了,可姐姐根本不容我說話,直接帶着新「解救」的兩個侍衛拉着我就走。
到了地方,她點了一桌子菜。
甭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全都上了一遍,她一邊喫一邊感嘆:「這在現代可都是瀕危物種,弄一個都得喫牢飯,現在居然全喫上了!」
她夾起一塊:「嗯,這個得關上三年。」
又夾起一塊:「這個估計得十年。」
我聽得好笑,倒杯茶慢慢品着,託着下巴聽她說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兒,正入迷時,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陣抱怨:
「這青菜麪條都快給老子喫吐了!你就不能點盤肉嗎?」
緊接着,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飄過來,「那你自己點,我們各付各的!」
我差點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這兩道聲音,分明是謝長垣和武陵王世子!
姐姐也聽見了,跟我對視一眼,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隔壁猛地一拍桌案,世子吼道:
「謝長垣,你還有沒有兄弟情分!當初要不是爲了幫你,我用得着像現在這樣滿世界找媳婦兒嗎?!」
謝長垣:「是誰先走漏風聲的?」
世子被噎得一滯,聲音立馬弱了幾分:
「是,是我沒放好令牌,這才讓事情敗露,可你就沒錯嗎?要不是你非要看人家喫醋,編個什麼子虛烏有的未婚妻,人能跑嗎?!」
我一口茶沒憋住,「噗」地噴在了對面侍衛臉上。
他手忙腳亂地擦着臉,俊俏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我趕緊拿帕子給他擦,誰知他的臉越擦越紅。
這時,隔壁武陵王世子開始耍賴了。
「我不管,我欠的二十萬兩銀子還差三萬兩ƭù₁,你得幫我墊上!」
「如此,我還認你這個兄弟。」
謝長垣語氣波瀾不驚:
「你做夢呢?我還欠着四萬兩呢!」
姐姐再也憋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對面瞬間鴉雀無聲。
緊接着,我們的房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
我的手僵在侍衛臉上,緩緩轉頭,和臉色鐵青的謝長垣來了個四目相對。
-13-
謝長垣黑着臉站在門口,眼神像刀子一樣在我和對面的侍衛之間來回掃射。
「拿我的銀子找男人,林九笙,你真行啊!」
姐姐想解釋,剛張開嘴,就被世子一把拉走了,還順帶關上了房門。
屋裏安靜下來,我淡定的把手從侍衛臉上拿下來,抬起頭,直視着謝長垣,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謝長垣,剛纔的話我當沒聽見。」
「我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記住,只有一次機會,你想好了再開口。」
謝長垣沒想到我這麼橫。
瞬間愣住了。
邊關兩年,沒那些規矩束縛,我野勁兒上來了。
現在的我,實在懶得跟任何人廢話。
懶得跟他在這兒浪費時間。
謝長垣眼神閃爍的盯着我,嘴巴張張合合,等我一杯茶喝完了,也沒蹦出一個字。
我煩了,起身就走。
「哎!你幹嘛去?」
謝長垣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也不裝深沉了。
「我……我之前說要娶別人都是故意氣你的,我心裏只有你,想娶的也只有你……」他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你若願意,我回去就求皇上賜婚,讓你風風光光的——」
「不願意。」我直接打斷他。
「爲何?你得給我個理由!」
他眼神跟刀子似的射向角落裏站着的侍衛,想說什麼,又硬生生憋回去。
「因爲你窮!」
我指着他全身上下不超過十兩的裝扮,毫不客氣地說:
「我這幾年大手大腳慣了,過不了苦日子,你先把欠的銀子還完,再來找我。」
我是喜歡他。
可姐姐說,不能陪窮男人喫苦。
她說的話,我得聽!
「不是,我有銀子!」
謝長垣急了,慌忙從懷裏掏出一沓銀票,望了一眼隔壁,壓低聲音說:
「我那是騙世子的,怕他問我借錢而已。」
「你看,我偷偷攢了這麼多呢。」
人無語到極致真的會笑出聲。
沒想到啊。
他還挺有心機的。
「謝長垣,你們不是好兄弟嗎?」
「好兄弟怎麼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謝長垣一點都不覺得丟人,一臉嫌棄地說,「這一路上他死賴着,喫我的住我的,我沒把他趕走已經很夠意思了!」
我:「……」
-14-
最後我也沒鬆口答應謝長垣。
「等我回去問問姐姐再說。」
「我就知道,在你心裏,她永遠都比我重要……」
謝長垣哭喪着臉,活像被我始亂終棄了似的。
我無語至極,三年過去了,敢情他是隻長了年紀,一點兒沒長心智。
「差不多行了,一把年紀,別學人家少țũ₉年郎作天作地。」
「我回去跟姐姐好好商量一下總成了吧!」
他立馬活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你說話算話啊!」
呵呵,假的。
這話一點都不算數。
姐姐回去,我就回去,她要是不回,那我就一輩子在這裏陪着她。
畢竟姐姐看起來不像是對世子舊情難忘的樣子。
一路上,我都在尋思着怎麼把謝長垣和世子趕走,結果剛回到家,就被姐姐一把拉進房裏:「小九,我答應嫁給他了。」
「啊?嫁給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世子了!」
姐姐說世子從他爹那裏偷了十幾萬兩銀子給她,還答應以後王府的庫房也給她管。
「到時我們又多了一大筆銀子,開不開心?」
她粉面含春,一臉期待地望着我。
明明現在我們的銀子已經幾輩子都花不完了,這藉口,着實敷衍。
我斜睨了她一眼,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不開心!讓你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要再多銀子也不開心!我寧願少花些,也不想你受委屈!」
姐姐臉憋得通紅,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假裝沒看見,一口一個打死也不賣姐姐,把她給急得,最後一跺腳,乾脆攤牌了。
「好吧好吧,我承認ṭŭ̀ₕ,我就是稀罕他,忘不了他……」
她不由分說地掏出一沓銀票塞給我:
「喏,這是他瞞着謝長垣偷偷攢的,都給我了,分你一半!
「怎麼樣?夠意思吧!
「小九~好妹妹~你陪我回去嘛~」
我捧着銀票,人都傻了。
剛纔還覺得謝長垣瞞着兄弟攢錢不地道,現在一看,這兩人簡直就是一路貨色!
番外一:
回到京城那天,正好是中秋節。
街道上四處張燈結綵。
馬車到了謝家,卻是一片沉寂,謝長垣跳下去正準備扶我,就聽到身後傳來幾聲嘲諷:
「喲,看來這次又空手而歸了啊!」
「整整三年了,連個人影都找不到,還錦衣衛首領呢,乾脆退位讓賢得了!」
我順着車簾的縫隙往外一瞧。
只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小少年叉着腰,擋在謝長垣面前,氣勢洶洶,只可惜這氣勢不過須臾,謝長垣冷哼一聲,他立馬慫了。
躲到嬤嬤身後,眼眶紅紅的衝謝長垣吼:
「你還我娘!你賠我娘!」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趕緊下車。
「睿兒!」
謝睿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接着,「嗖」一下飛過來抱住我的腿,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娘」。
三年不見,謝睿長高了不少,用膳的時候,跟個小大人似的圍着我轉,給我斟茶佈菜。
謝長垣幾次想湊過來都被他擠到一邊,終於忍無可忍:
「這是我媳婦兒, 你少來獻殷勤!」
「還有, 以後不許叫娘, 我已經向皇上請旨, 你得叫她叔祖母!」
「我就不!」有了我這個靠山, 謝睿一點都不怕他, 躲在我身後, 底氣十足地說:「只要你們一天沒成親, 她就還是我娘!」
番外二:
成親那天,姐姐來給我添妝。
除了一沓厚厚銀票,還有數不盡的釵環首飾, 堆滿了我的院子。
看着這些東西, 我的眼睛莫名發酸。
「你這是把世子的庫房搬空了吧?他不會跟你拼命嗎?」
「他敢!老孃立馬踹了他!」
姐姐霸氣的表示, 我是她唯一的妹妹,世子作爲姐夫給點嫁妝是應該的。
陽光透過窗欞,給她鍍上了一層金光, 簡直像要羽化登仙似的,我心裏一緊, 一把抓住她的手。
「既然你說我是你唯一的妹妹……那,你能告訴我, 玖玖是誰嗎?」
「哈?誰?我不認識啊!」姐姐眼神閃爍, 連忙否認。
我捏着她的袖子,垂下頭,小聲說:
「之前有一次你醉酒, 抱着我喊『玖玖,姐姐這輩子是不是都見不到你了』。」
「你待我如此之好,是因爲她嗎?」
我告訴她,早就知道她並非此界中人,姐姐愣了半天后,承認自己的確是穿越來的,可就是否認還有別的妹妹。
我抱住她的腰, 哭得一抽一抽的:
「無妨,你繼續將我當做她的替身也罷, 只要莫要離開我就好……」
姐姐心疼壞了, 手忙腳亂的給我擦眼淚。
我卻哭得愈發厲害,最後妝也花了, 眼睛也腫了。
姐姐崩潰大喊:「別哭了!行行行,我承認!我確實有個妹妹!可是!那是我娘養的狗啊!」
我愣了。
抬起臉,眼淚要落不落地掛在睫毛上。
「狗?」
「對!一隻黑不溜秋的小土ţŭ₆狗!」
姐姐拿帕子仔仔細細地給我擦乾淨眼淚, 捏着我的臉,調侃我連狗的醋都喫。
其實我不是喫醋,我怕她哪天爲了那隻狗離開這個世界。
「哦,既然這麼捨不得我, 是不是要拿出一點兒誠意給我瞧瞧。」
她眯着眼, 搓着手指,一副財迷模樣。
可我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於是,我俯身過去, 把下巴擱在她的掌心,輕輕的蹭了蹭:
「姐姐莫走,我一輩子都聽你的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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