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少女7西藏人皮鼓

朋友去西藏旅遊卻意外地失蹤,直到很久以後,我在一面鼓上,發現了和她背部一樣的紋身。
我敲響人皮鼓,鼓聲沉悶,朋友從屋外闖進來。
「快跑——」

-1-
我朋友江浩言戀愛了,他和女朋友方露相約去西藏旅遊,邀請我一起去。
我不想去當電燈泡,但是江浩言媽媽給我開工資了。
「喬大師,我瞭解自己的兒子,那個什麼方露,她絕對不是我兒子的菜啊。」
「他不會是中邪了吧,你能不能一起去保護他,包喫、包住、包玩,我再給你一百萬。」
我看着在一旁打電話,一邊笑一邊扭成麻花狀的江浩言。
眉宇清正,氣場清明,半點兒沒有中邪的痕跡。
這就是少年人傻不拉幾的戀愛啊,可惜方露遇見這麼個豪門婆婆,註定有一條艱難的路要走了。
我嘆口氣,伸手接過銀行卡。
「嗨,什麼錢不錢的,同學一場,保護江浩言是我應盡的義務。」
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一新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又指風水先生。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我跟着江浩言坐飛機到了西藏,方露已經在機場等我們。
她穿着一條紅色的連衣裙,肩上披着絲巾,打扮得那叫一個不倫不類。
江浩言卻露出一臉驚豔的表情,朝方露走過去,張開了雙臂。
「方露,你今天好漂亮。」
方露笑着抱住他的胳膊,轉頭看見我時,臉色立馬僵住了。
「喬墨雨,你怎麼來了?」
說完擰了一把江浩言的手臂,假裝開玩笑:「你還嫌西藏的天不夠亮嗎?帶那麼大個燈泡。」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亮到方露面前。
「見卡如見媽!」
方露:……
江浩言苦笑:「她開玩笑的,我媽非叫喬墨雨跟來,沒辦法。」

-2-
出了機場,方露帶我們坐出租車去住宿的地方。
林芝八廓街有許多陳舊的老舊房子,門框格外低矮,方露找的那個老房子,就在一間寺廟旁邊,門口掛着五彩斑斕的彩旗,迎風飛舞。
方露給我們介紹,這種特有的矮門,是爲了防止「弱郎」才造的。
藏語「弱郎」翻譯成漢語就是「行屍」的意思,傳說在西藏,邪惡或飢寒之人死去後,心存憾意,故導致死後起屍去完成邪惡人生的餘孽或尋求未得的食物。
「其實我們內地殭屍的傳說,就是起源於西藏呢。」
方露一邊彎腰鑽進矮門,一邊給我們介紹。
江浩言一臉崇拜地跟在她身後:「方露,你懂得真多。」
矮門進去,裏頭卻別有洞天。
客廳裏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質結構,牆上掛着很多色彩豔麗的壁畫,角落裏還放着一面鼓。
讓我有些喫驚的是,旁邊低矮的沙發上,盤腿坐着一個喇嘛。他長得圓頭大耳,穿着一身紅色的喇嘛服,正閉着眼睛打坐。
ṱũ̂₇「丹嘉上師,我朋友到了。」
方露很恭敬地行了個禮,丹嘉喇嘛緩緩地睜開眼睛,視線一動不動地盯在江浩言身上。
很久以後,他才淡淡地「嗯」了一聲,朝江浩言招了招手。
方露帶着江浩言過去,在丹嘉喇嘛旁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江浩言的頭骨,然後又捏他的手臂,視線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不錯。」
丹嘉捏完一通,又閉上了眼睛。
我詫異地看着他們,方露跟我解釋,說這是丹嘉表示對江浩言的歡迎禮節。
後面的過程,丹嘉一直沒有再說話,就入定一般地坐在沙發上。

-3-
方露帶我們上樓安置行李,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樓上總共就兩個房間,她和江浩言一個,我一個。
她去放行李箱,我把江浩言拉出來說悄悄話。
「你媽叫我保護你,包括保護你的貞操嗎?」
江浩言臉立刻紅了。
「喬墨雨,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們這才第一次出來玩,我怎麼可能,那個什麼。」
我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那行,要是晚上她霸王硬上弓,你就叫喊一聲。」
我丟下行李箱,伸個懶腰走到陽臺上。
江浩言憤憤不平地跟過來。
「方露才不是這種人,她很單純的好不好。」
陽臺也是木製的,小小的一個,勉強地能站兩個人,我站在陽臺上向下俯瞰,下頭正好是隔壁寺廟的內院。
院子角落裏種着一棵鬱鬱蔥蔥的柏樹,樹下有一口井。
我有點意外,西藏海拔高,地下水的位置通常都很深,適合打水井的地方非常少。廟裏有水井,看來這附近應該有很明顯的地下河流了,倒是個取陰陽水的好地方。
西藏的天黑得格外晚,現在已經快晚上九點了,太陽依舊沒有下山。一輪紅日搖搖欲墜,射出霞光萬道。
井口被樹影籠罩着,我盯着看了一會兒,忽然感覺井壁上有東西。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可能眼花了。
「江浩言,你看井壁上,是不是有一隻手啊?」
江浩言高中時候還去考過飛行員,視力出衆,他擠到我旁邊,低頭朝下一看,震驚道:「真的有隻手。」
那隻手牢牢地抓在井壁上,手背弓着,彷彿用了很大的力氣。

-4-
「喂,有沒有人啊,有人掉井裏去啦——」
我朝下方喊了幾聲,寺廟的西殿處剛好有鐘聲傳來,蓋過了我的喊聲。院子裏空無一人,估計所有的和尚都去殿裏做晚課了。
「別喊了,都聽不見,咱們去把他拉上來。」
我和江浩言轉身朝樓下跑,寺廟的大門就在隔壁,我們救人心切,跑得速度又快,從二樓跑下來,我敢打賭不會超過一分鐘的時間。
可是等我們到了那口井的前面,我喘着粗氣,探頭一看,井底一潭幽幽的綠水,平靜無波。井壁上長滿了滑膩的青苔,青苔形狀完好,沒有任何被觸碰過的痕跡。
「奇怪,人呢,難道我們眼花了?」
江浩言探頭看了兩遍,又繞着井壁走了一圈,一臉困惑。
「你們在幹什麼!」
遠處忽然有嚴厲的喝聲傳來,我扭頭一看,一個高個子喇嘛神色焦急地朝我們跑過來。肥頭大耳,就是剛剛在一樓客廳裏看見的那個。
「丹嘉師父,剛纔井裏好像有人掉下去了。」
丹嘉的神色頓時緊張起來,完全沒有剛纔見面時那副淡定自如的從容感。他探頭朝井口看了一眼,略鬆口氣。
「不可能,廟裏其他人都在殿裏做晚課,不會有人出現在這邊。」
「寺廟七點之後就不對遊客開放,還請兩位離開這裏。」
丹嘉一臉嚴肅地伸手請我們離開,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肯定不能再賴在這裏。只能乖乖地跟着丹嘉朝門外走,走到大門口的方向時,我轉頭又朝後看了一眼。
井壁上,赫然地鑽出一隻手。
手背蒼白,朝我們的方向無力地擺動了幾下。
我猛地停住了腳步,江浩言也發現了,他轉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和我一樣震驚。

-5-
「丹嘉師父,井裏真的有人,你看見了嗎?」
江浩言攔住丹嘉,丹嘉卻搖搖頭。
「沒有啊,樹下光線斑駁,你是不是看錯啦?」
江浩言朝我使了個眼色,他趁機拖住丹嘉,我轉身衝回井邊,握住了那隻蒼白的手。
我用力地往上一提,一個溼漉漉的女人半個身子被我提了上來,她頭髮很短,淋溼了垂在臉上,遮住半邊臉。
可那張臉,卻依舊觸目驚心地熟悉。
我顫抖着伸出手,撥開她的頭髮,她緩緩地抬起頭,衝我一笑,一對異瞳在日光下格外顯眼。
「喬墨雨,下來陪我吧。」
我大驚,她是方茜,方露的妹妹。
我轉頭想喊江浩言,卻發現丹嘉喇嘛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江浩言沉着臉站在我身後。
「江浩言,她是方茜!方茜,你怎麼會在這裏?」
江浩言點點頭,忽然勾了勾脣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Ţü₀知道啊,你下去問她,她什麼都會告訴你的。」
說完用力地朝我一推,我只感覺一股大力襲來,身體踉蹌兩下,失去平衡,從井口栽了下去。方茜蒼白的胳膊還牢牢地握着我的,指甲掐進我的皮肉裏。
「哈哈哈哈——喬墨雨,下來陪我呀——」
伴隨着一陣尖利詭異的笑聲,我仰面跌進了水裏。
冰冷刺骨的溼滑感把我包圍,我深吸一口氣,猛地坐了起來。這一起身,才發現我躺在民宿的牀上,被子又潮又重,壓得我喘不上氣。
我坐起身,恍惚地轉頭看了眼窗外,太陽西斜,橘紅色的橙光已經一層一層地蒙上淺灰色,眼看着就要日落了。
這麼一會兒工夫,我就睡着了?還做了個這麼離奇的夢。
我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掀開被子下牀,走到陽臺上ŧṻ₅。
從陽臺上向下俯瞰,下頭正好是隔壁寺廟的內院。
院子角落裏種着一棵鬱鬱蔥蔥的柏樹,樹下有一口井。
太陽最後的餘光反照在井壁上,一隻蒼白色的手猛地從井口伸出。

-6-
「喬墨雨,剛纔叫了你半天也沒反應,準備下樓喫飯了。」
江浩言打開房門直接走了進來,見我站在陽臺上發呆,他走到我旁邊,笑着捅了下我的胳膊。
「幹嗎,在這兒偷看隔壁廟裏的喇嘛?」
「我靠,那是不是有隻手?有人掉井裏去了,快去救人啊!」
江浩言伸手揉了揉眼睛,神色猛地一變,轉過身就朝樓下跑。我追在他身後,心裏有種不真實的荒誕感。
寺廟裏響起鐘聲,我和江浩言跑到後院,井裏空無一物,丹嘉喇嘛嚴厲地喝止我們。
「寺廟七點鐘之後不對遊客開放,還請兩位離開這裏。」
丹嘉的嘴巴一張一合,和剛纔的夢境一模一樣。
我整個人都恍惚了,日光在我眼前成了一個一個圓暈,額頭冷汗涔涔。
「江浩言,請你們兩個立刻離開。」
丹嘉加重了語氣,我走到他面前,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啪」的一聲脆響,丹嘉目瞪口呆地捂住臉頰。
江浩言大驚:「喬墨雨,你在幹嗎?爲什麼打丹嘉師父?」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
「奇怪,不痛啊,我還是在做夢?」
丹嘉氣壞了:「你打的是別人,你怎麼會痛?想判斷自己是不是做夢,不是應該打自己嗎?」
我點點頭。
「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捨不得打自己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你也是一樣的。」
說完用力一拳搗在丹嘉肚子上。
我力氣用得太大,手直接陷阱了丹嘉的肚子裏,他的身體淡成了一團煙霧,又猛地散開消失。過一會兒,出現在我身前約五米的地方,咧着嘴怪笑。
「真沒想到,不愧是地師啊,居然這麼早就發現了。」

-7-
我收回手,神情嚴肅地看着丹嘉。
「我也沒想到,小小的林芝,居然藏着一隻魘。」
魘,是一種誕生於夢中的精魅,它能編制夢境,把人的魂魄困在夢裏,到死都不能離開。
人有時候會有鬼壓牀,睡眠中忽然意識清醒,卻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這種時候就是遇上了魘獸,魘獸是魘的初級形態。大部分魘獸都沒有攻擊能力,最多把人困個幾分鐘,時間久了,魘獸也會自然消散於天地之間。
可魘就不一樣了,民間有「九魔一魘」的說法,九個魔頭還不如一個魘。
魘的形成條件非常苛刻,一要有大面積的人員死亡,二是屍體保存完整,三是死者的生辰八字、四柱必須全陰。
要煉製出魘,這附近不知得死多少人。
「桀桀桀——被你猜到了,只可惜,就算你發現了,你也逃脫不了。在夢境裏,我就是至高無上的神!」
丹嘉雙手向上舉高,他的身體仍舊是一團濃霧,上半身隱在霧中,看起來有點兒像阿拉丁神燈,哦不是,燈神。
他說得沒錯,魘確實非常厲害,卻也不是毫無弱點。
我冷笑一聲:「你知道我爲什麼輕易地就發現你了嗎?」
「因爲別人喊我喫飯,我絕不可能聽不見!」
沒有什麼比喫飯更加重要,江浩言說喊了我半天我沒反應,那就是最大的敗筆。既然已經發現是在魘的夢裏,那破局自然比渾然不知簡單多了。
我向左看了一眼那口水井,從一開始,魘的夢境就一直圍繞着這口井。
它越害怕讓我去的地方,越容易找到出口。
我向左一躍,從井口筆直地跳了下去。
「咚」的一聲,我的頭撞上背板,疼痛感非常清晰,我捂着腦袋茫然地坐起身。
環顧四周,我依舊在那間民宿的客房裏,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天徹底地黑了。
我伸手打開臺燈,溫暖的橘色亮光驅散了屋內的黑暗。
我感到很不理解,魘,就這?
我起身下牀,一推開房門,頓時頭皮發麻。
這間民宿不大,樓上一條走廊連着東西的兩個房間,可此時這條走廊上,左右兩端卻是密密麻麻的房間,一眼望不到盡頭。
房間上都沒有房門,黑漆漆的一個洞口,伴着長廊頂上慘白的燈光,看得人本能地起雞皮疙瘩。

-8-
我有點兒疲倦。
這夢境,俄羅斯套娃似的,一層套一層,《盜夢空間》都不敢那麼拍。
我走到左手邊第一個房間,一片漆黑中,一個小女孩孤獨地坐在地上敲鼓,她看起來五六歲大,兩條羊角辮一晃一晃的。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我天天天天地想阿姐——」
「你見過我的阿姐嗎?幫我找到她好不好?」
小女孩轉過頭,漆黑的眼珠佔滿整個眼眶,手上敲鼓的棒槌赫然是一截人骨頭。
她一邊說話,一邊舉起手裏的骨頭,朝我用力地砸過來。
我側身一避,轉頭就跑。
我往前跑了一段路,小女孩在身後窮追不捨,我拐進右手邊一個房間,小女孩停住了腳步,面色猶豫地看着我。
「你過來。」
我搖搖頭,衝她比了個手指。
「有種你過來呀——」
小女孩更猶豫了,咬着下嘴脣,神情有些驚恐。
「我不來,我怕這裏面的老爺爺。」
說完握緊了手裏的骨頭,貼着牆壁緩緩地蹲了下來。
她剛蹲坐到地上,隔壁的房門口忽然伸出一條巨大的紫黑色舌頭,舌頭一卷,把小女孩拖進了房間裏。
小女孩發出一聲尖叫,手中的骨頭掉到地上。
不一會兒,漆黑的房間裏傳來「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我頓時慫了。
就在這時,身後有一種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摩擦聲傳來。
我背上汗毛倒豎,僵硬着身體,緩緩地轉過頭去。

-9-
燈光亮起,屋子最裏頭的牆壁上,赫然是一塊黑板。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頭站在黑板前,手裏握着一支粉筆,牆上的東西我只看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那居然是一道微積分題目!
「把這道題目解開,我就放你離開這兒。」
老頭揮了揮手,我眼前的房門頓時消失了,四面八方都是牆壁和黑板。
難怪小女孩說這裏很可怕,萬萬沒想到,放暑假了,我還要被高數支配。
我無奈地走到黑板前面,握住粉筆,老僧入定一般Ţṻ⁷,一看就是半天。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花那麼多時間降妖除魔,這個在學習上就自然薄弱了一點。這次期末考試,微積分我只考了六十分,剛好及格。
大家都知道,大學裏的六十分代表什麼。
看着我愁眉苦臉的樣子,老頭輕哼一聲。
「做題的時候,多想想出題者的意圖。」
我捏緊了手裏的粉筆:「他是想我死。」
老頭立刻板起了臉,場面一觸即發之際,我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詫異的響聲。
「喬墨雨,你怎麼在這兒?」
「你也被那個妖怪給喫了?」
方茜懷裏抱着一本書走了進來,滿臉意外地看着我,我都懵了。
「真是你,你不是在四川嗎?爲什麼跑這兒來了?」
方茜走到我面前,拿過粉筆,三下五除二地解開了那道微積分,然後出了一道更難的概率論題目。
這次輪到老頭站在黑板前沉思,方茜拉着我走到旁邊說話,聽她解釋完前因後果,我大喫一驚。
「什麼意思?方露體內的是另一個魂魄?從古墓裏出來的?」
「這不可能,魂魄承載了一個人的記憶,它如果是古墓裏的生魂,那怎麼會知道你們姐妹兩個小時候的事情?」
方茜垂着頭,神情失落。
「我也不知道,可她一定不是我姐姐。你們走後沒多久,她就帶我來了西藏,然後把我推下了那口水井,我就一直被困在這裏。」

-10-
魘編制出夢境,困住了無數人的魂魄,每一扇房門後頭,都有一個被它吞噬的生魂。
然後它像養蠱似的,讓這些魂魄互相攻擊,那些死之前怨念強大,或者本質邪惡的,就會變成各種各樣的怪物。
每隔一段時間,會進化出一個厲害的怪物,叫鬿,這對魘來說是個大補之物。魘把鬿喫掉以後,法力就會變強。
剛纔吞喫那個小女孩的怪物,已經快要進化成鬿了。
「那小姑娘也是個可憐人,你知道嗎?以前在西藏,會有高僧用人皮鼓做法器。」
「這些鼓用 16 歲以下女孩的人皮所制,爲了保持純潔性,這些女孩不聽污言、不講穢語,不爲塵世污染。」
「她們在剛出生的時候,耳膜就被刺破,舌頭被割掉,從小就是聾啞人,而且剝皮的過程是活剝的,哎,實在太殘忍。」
方茜喋喋不休,講了一大堆事情。我腦子裏卻想着剛剛她說的話,這個生魂來自四川古墓,而這座古墓是蚩尤部落的。
她可能有什麼特殊的祕法,抽取了方露魂魄中的記憶,她引方茜來西藏,只爲了把她推下井。那叫江浩言來,又是爲了什麼呢?
遭了,江浩言!
江浩言肯定也是被那個魔女施了邪術,他要有危險了,我頓時着急起來。
我咬破舌尖血,以指腹塗抹在眼皮上,低頭唸誦《淨心神咒》,慢慢地,眼前的牆壁和黑板都消失了。
江浩言的房間出現在我眼前。
他不耐煩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地低頭看一眼手錶。
「喬墨雨真的睡得跟豬一樣,喊那麼久都沒喊起來。」
方露輕笑一聲,走過去抱住他的腰。
「那就讓她睡着,晚上反正也沒什麼事。」
江浩言煩躁地推開她的胳膊。
「那不行,喬墨雨還沒喫晚飯呢,她這人少一頓都不行的。今天實在太奇怪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11-
江浩言穿過走廊,有一個瞬間,他幾乎從我面前走過去了。
我急得大喊一聲:「江浩言!你從我口袋裏把雷擊木令牌掏出來。」
江浩言一愣,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空氣。
他八字特殊,四柱均陽,童子身,而且命裏殺印相生,一身正氣,很難被邪魅鬼怪所影響,這也是我一開始沒有考慮他中邪的原因。
江浩言呆愣在原地,左右四顧,尋找聲音的來源。方露從他身後跟過來,也詫異地看着我的方向。
「咯咯咯,不愧是地師呢。」
方露揮了揮手,空中頓時湧出一團濃霧,遮蓋了我的視線。
「走吧,咱們去看看喬墨雨起牀沒有。」
該死的,果然是這個妖女。
我氣得跳腳,施咒衝開了濃霧,這次吸取教訓,沒有再輕易地出聲,只是停在房間裏,看着江浩言走到我牀頭。
「喬墨雨,喫飯了,晚飯有石鍋雞、烤豬蹄。」
江浩言在我耳邊小聲地喊了幾聲,我的身體毫無反應,我的魂魄已經開始流口水。
從飛機上下來到現在快六個小時了,我一點兒東西都沒喫,真的好餓啊。
「她坐飛機累壞了吧,可能有點兒高原反應,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方露譏諷地看了我一眼,江浩言點點頭,伸手給我蓋好被子。
另一隻手卻伸到被子底下,在我褲子口袋上一陣摸索。
我眼前一亮。
好樣的小Ṭű̂₈江,幹得漂亮啊!
終於,江浩言摸到了我的雷擊木令牌,正把它捏在手中,方露忽然握住了江浩言的胳膊。
「江浩言,你在幹嗎?」
江浩言瞬間神色尷尬,漲紅着臉把手抽了出來。
「那個,剛纔我聽見喬墨雨讓我拿令牌。」
方露眯起眼睛。
「江浩言,你喜歡她?你說了只愛我一個,永遠不對我撒謊的。」
江浩言立馬舉起手發誓。
「沒有沒有,我不喜歡她,方露,我只喜歡你,這輩子都是。」

-12-
嗯?
這個對白怎麼有點兒熟悉?
我愣了幾秒,恍然大悟,難怪我在江浩言身上找不到什麼邪術的蹤跡,原來他居然是中蠱了,中的還是情蠱。
中了情蠱的人,會死心塌地地愛上對方,對對方的要求言聽計從。
苗疆蠱術本身就是蚩尤部落傳下來的,江浩言估計是在新疆的時候,被那個懷孕的魔女下了蠱。
方露和她都是蚩尤的手下,她們之間定然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隱祕的聯繫方式。
「那我們先喫飯吧,喫完陪我去廟裏逛逛。」
方露拉着江浩言的手,江浩言乖乖地把令牌擱在了牀頭,方露略帶恐懼地看了眼令牌。
「我不喜歡這個東西,江浩言,你把它丟到廁所裏好不好?」
江浩言搖頭。
「喬墨雨會生氣,這是她的寶貝,就放這兒吧。」
方露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浩言。
「你不是說永遠會聽我的話嗎?」
江浩言呆住了,過一會兒,機械地點點頭。
「對,我聽話。」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聽你媽的話!」
「五雷號令——」
令牌裏剎那間射出一道雷光,劈到了我自己頭上。
「我草!這令牌走火了!」
「喬墨雨你怎麼樣——」
江浩言撲到牀前,我捂着腦袋,眼皮沉重地睜開眼睛。
我的魂魄被魘收進了夢境裏,魘的能力太過強大,這一道雷光,也只是短暫地劈開一個通道而已。
而且這雷光打在我腦子上,一年半載內對我身體是有損害的,媽的,下次期末考試是別想及格了。

-13-
我一把推開江浩言,抓過牆角的揹包背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就朝樓下跑。
魘的能力是有覆蓋範圍的,這隻魘自那口井裏誕生,暫時無法離開這裏。我跑得離這遠一點兒,它就不能拿我怎麼樣了。
方露顯然也立刻明白過來了,她氣急敗壞地追在後面。
「江浩言,抓住她!」
「喬墨雨,你去哪兒?」
江浩言一臉着急地跟在我身後,我三步並作兩步,從樓梯上躥下去,跑到屋外沒多久,我就不行了。
你們試過在西藏跑步嗎?
跑個幾十步就有八百米終點的感覺了,肺要喘破,腦子一陣接一陣地發黑。
屋外的空氣很涼爽,涼風習習,我努力地維持着頭腦的清醒,慢動作地往外跑。江浩言比我更慘,他肺活量比我大,本身更容易有高原反應。
跑不了幾步,他就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喘氣。
「喬墨雨,你等等我——」
江浩言踉踉蹌蹌,速度慢得像個老頭。
我也踉踉蹌蹌,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方露沒有追上來,好像拐到隔壁去搬救兵了。等那羣喇嘛來,我和江浩言更走不了了。
果然,說曹操曹操到,遠遠地,寺廟門口的燈亮了起來,一羣紅衣喇嘛從大門口走出來。
我更急了,千鈞一髮之際,一輛車路過我們旁邊,刺目的大燈照得我快瞎了。
我衝到馬路中間,手上舉起一沓紅色的人民幣。
「TAXI!」
「嘎吱——」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那輛車停了下來,我定睛一看,是一輛小三輪,後車廂上還站着一頭羊。
一個滿臉風霜的大叔詫異地看着我們。
「你們幹什麼?」
我把一沓錢塞他懷裏,拖着江浩言爬上後車廂。
「快開車,我媽要把我賣給一個老頭子。」
大叔頓時義憤填膺,一踩油門。
「要死哦!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包辦婚ŧů₅姻!」

-14-
「突突突突突突——」
三輪車行駛在空闊的高原上,馬達震天響,我和江浩言抱着腿擠在一起,和那頭山羊面面相覷。
「喬墨雨,我得回去,方露還在等我呢。」
我黑着臉,瞪他一眼。
「回去幹啥,急着投胎啊?」
一邊說一邊打開揹包,蠱是一種特殊的巫術,蠱蟲進入人體內,隱在心臟或者大腦處,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邪祟的氣息。
想要解蠱,《本草綱目》上就有不少方子,不過草藥難尋。我也認識一個苗疆的聖女,叫花羽靈,她能解大部分蠱術,可惜距離太遠了,遠水解不了近渴。
想了想,我只能掏出雷擊木令牌。
下個學期掛科,吾道不孤。
一道雷光竄過,江浩言哀嚎一聲抱住了腦袋。
「清醒沒?還要回去找你的方露嗎?」
沉默。
江浩言捂着腦袋一動不動,難道雷光太大,不會給劈壞了吧。
我急得去掰他的頭,卻被江浩言趁勢握住了手。
「喬墨雨,我不喜歡方露,我喜歡——」
「年輕人,前面就到我們村子了。」
大叔停好車子,眼前是個古舊的村落,村子裏的房子大都是石頭壘成的。
他把三輪車停在一間寺廟門口,從那沓一百里面抽了一張,剩下的塞回給我,滿臉難爲情。
「抱歉,我們家屋子小,不方便留宿。」
「這是個寺廟,許多人來這旅遊,旁邊有客房,外鄉人都會住在這兒。」
大叔騎着三輪車「突突突」地走了,我和江浩言跨上臺階,走進那間寺廟。

-15-
夜晚的山村格外安靜,月亮離得特別近,樹影斑駁,遠處的人家裏時不時地傳出幾聲雞鳴狗吠聲。
我低着頭走路,腦子裏都是方露的事情。
她處心積慮地把江浩言帶到西藏,到底是爲了什麼?她和新疆那個魔女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
從四川開始,總感覺後頭的各種事情,都和蚩尤脫不了干係。
江浩言也難得地沒說話,我們兩人敲開大門,跟寺廟的人說明情況,有個喇嘛帶着我們到旁邊找住的房間。
客房在二樓,我把揹包放好,走到窗邊低頭向下一看。
見鬼了。
寺廟門外,一輛小汽車停下,車門打開,方露和三個喇嘛下了車。
也許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方露抬頭看來,我立馬蹲下身,順便扯了下江浩言,他不明所以地蹲在我旁邊。
我小聲道:「方露追上來了——」
「靠!」
江浩言小聲地罵了一句。
「那我們怎麼辦?」
我迅速地打量了一眼屋子,屋內一張木牀,角落裏一個櫃子,地方不大。我打開房門,衝到走廊對面,對面房子窗戶朝西,剛好是一片密林。
我把窗戶打開,脫下鞋子在窗臺上印了幾個腳印,然後又隨手找了件東西丟下去。
「哐啷」一聲脆響,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明顯。
做好這一切,我跑回原來的屋子,拉着江浩言鑽進了牀底。
果然,不一會兒,樓梯上就響起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跑了!快追!」
有兩個人跑下樓追了出去,方露打開走廊上的燈,在對面房裏轉了一圈,又走到我們這個房間。

-16-
「沒想到她連魘的夢境都能破。」
一個老者的嗓音傳來,方露輕哼一聲。
「那算什麼魘,不過一個高級一些的魘獸罷了,離魘還遠得很呢。我早說了,起碼要十萬人命才能養出魘,你們都往井裏丟些什麼來敷衍我?」
「現在不比從前了,一條人命都是大事,何況陰人也難找。」
老者小聲地嘟噥幾句,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斷斷續續地聊天,我越聽越心驚,這個方露的魂魄,是一個叫什麼恆奴的手下。
恆奴是蚩尤的大巫,來西藏尋找復活蚩尤的辦法。
曾經,她幾乎要成功了,沒想到,唐皇室和吐蕃和親,文成公主來到了西藏。
沒人知道的是,文成公主也是地師傳人。
她在西藏設下十二座寺廟,表面是寺廟,實際是「十二不移之釘」,鎮壓魔女,西藏鎮魔圖的唐卡現在還在博物館裏展覽。
這麼多年,蚩尤部落的後人爲了解救恆奴,早就已經祕密地打入佛教內部。那些人骨人皮的法器,實際都是邪器,全都是爲了破壞陣法做準備。
真是好大一盤棋啊!
我義憤填膺地捏緊了拳頭,忽然感覺小腿上有點兒癢,還傳來一陣「吱吱吱」的叫聲。
一隻老鼠在我腿上爬過,然後從江浩言的衣服下襬鑽了進去,在他領口處冒出個頭。
江浩言倒吸一口冷氣,我用眼神示意他冷靜,下一秒,老鼠又鑽回他衣服裏,朝褲襠處爬去。
江浩言再也忍不住,一聲「我草」,手忙腳亂地從牀底鑽了出來。
我氣急敗壞地跟着爬出來罵他。
「沒用的東西!」
方露略驚訝地看了眼江浩言,嗤笑一聲。
「蠱術這麼快解了啊。」
然後她給了旁邊那個喇嘛一個眼神,忽然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串藏語。
當着我們的面商量怎麼對付我們,偏偏我們還聽不懂,氣不氣人!
江浩言冷笑一聲。
「沒關係,喬墨雨,我們可以用英語對話,羞辱他們。」
這兩人一個古魂魄,一個老喇嘛,肯定不懂英語。
「嘰裏呱啦 I think 嘰裏咕嚕,OK?」
我沉默了。
「有沒有可能,你羞辱的是我?」
方露笑了起來。
「喬墨雨,他說的是你們兩個分頭跑。」

-17-
我冷哼一聲。
「跑什麼?對上你們兩個,我堂堂地師,還需要跑?」
說完一舉手中的驚雷木。
「看招——」
方露本能的舉手擋住臉,我已經朝她衝了過去,經過她旁邊時側身一避,飛快地跑出門口。江浩言跟我配合默契,幾乎前後腳地跟在我身後。
我們兩個飛快地躥下樓梯,方露氣急敗壞地在身後叫。
「抓住他們!」
寺廟的西面有扇側門,剛纔追我們的喇嘛就從這扇門跑了出去,院門大開,我和江浩言衝出門口,鑽進了林子。
一進樹林,我們就放慢了腳步,林子裏已經有一批之前追我們的喇嘛,我可得小心點兒,不能迎面撞上了。
西藏的夜晚,月亮離地面彷彿特別近,我和江浩言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儘量往林子邊緣靠。
這片樹林裏,綁着許多彩旗,有些高高地掛在樹梢上,有些卻隨便地拖在地上,一不小心就絆一跤。江浩言被絆倒了,悶哼一聲坐起來。
我在他旁邊蹲下來,剛纔絆倒他的東西怎麼那麼眼熟?
我把那半圓形的東西撿到手裏,對着月光一看,才發現是個骷髏頭骨,一對空洞的眼眶盯着我,裏頭還爬着蛆蟲。
我嫌棄地把骷髏丟開。
「誰在那兒——甘布?」
不遠處忽然有喊聲傳來,我和江浩言嚇一跳,左右張望一陣,我伸手指了指樹幹。
「爬上去。」
江浩言點點頭,雙手撐着樹幹半蹲下來,示意我爬到他肩膀上。我不客氣地一腳踩上去,他晃悠悠地站起身,我才感覺眼前這棵樹不對勁。
這樹樹幹粗大,大約兩米高的地方有三條粗壯的分枝,可就在樹枝交叉的地方,好像用布帶子綁着個什麼東西。
我爬上樹幹,江浩言也自己找了棵樹躲好。盤腿坐在樹枝上,銀白色的月光把我對面的東西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口木箱子,半人高,時間太久,箱子表面已經有幾個破洞,洞口伸出一隻青白色的手,手比正常人的尺寸小了不少,指甲很長,手指微微地曲着。

-18-
我嚇一跳,縮着肩膀打個招呼。
「小兄弟,借你的地盤坐一會兒。」
話還沒說完,那隻手忽然直直地伸過來,用力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一股惡臭味傳來,我差點兒燻得昏過去。
就在這時候,樹下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大巫說他們朝這個方向跑過來了,你們有見到嗎?」
「仔細地找找,小心一點,不要驚擾亡靈。」
聲音漸漸地遠去,那隻手捂得越來越緊,我屏住呼吸,伸手從包裏掏出七星劍,就給它來了一下。
「刷——」地一下,手瞬間縮回了箱子。
我鬆口氣,拿七星劍朝箱子洞口裏捅,捅了兩下,裏頭就沒了聲息。
等喇嘛們離開以後,我從樹上跳下來,走到旁邊ṱŭ̀⁼那棵大樹下,壓低了嗓音。
「江浩言,快下來。」
「江浩言,沒聽到嗎?你該不會睡着了吧?」
我抬頭朝上一看,這樹杈上也綁着一個東西,不過不是箱子,是一團破棉被,被子已經破了,一個小男孩正騎在江浩言身上,伸手掐着他脖子。
江浩言被掐得直翻白眼,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我嚇了一跳,忙把七星劍朝上丟出去,劍身劈過小男孩,他瞬間怪叫一聲,躲回了那團破棉被。
江浩言直直地摔了下來。
「咳咳咳!」
江浩言撐着身體站起來,告訴我早點兒離開這片林子。
「這是林芝特有的風俗,叫樹葬,人們把屍體裝在木箱或者木桶裏,綁在Ţûₔ樹幹上。他媽的,我剛纔差點兒被那個小鬼掐死。」
我抬頭一看,果然,每棵樹幹上,都綁着一坨東西,有些粗大一點兒的樹上,甚至密密麻麻地掛了好幾個木箱子。
按着當地的習俗,夭折的孩子靈魂純淨,跟大樹綁在一起,來世就能和大樹一樣茁壯成長。
只可惜,這裏樹種不同,有些槐樹極陰,葬在上頭不能轉身,反倒害了他們。

-19-
我念頭一轉,掏出包裏幾枚銅錢,佈置了一個陣法。
此陣名爲引魂陣,這裏既然有這麼多小鬼,就把他們引下來,給那些喇嘛解解悶。
我和江浩言則繞到林子最外圍,迎着頭頂的一輪圓月離開了這裏。
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矇矇亮,我們終於走到了大馬路上。
招了一輛大卡車,車子帶我們進了市區,我和江浩言找到一家飯店,兩個人點了菜就開始狼吞虎嚥。
「喬墨雨,咋辦?要不我們直接回去吧?」
我嘴裏塞着雞肉,瞪了江浩言一眼。
「不行,我從來沒喫過這麼大的虧。」
江浩言眉頭緊皺。
「可是他們人多勢衆,咱們就兩個人,再對上又得像昨晚那樣大逃亡。」
「呵呵,他們算什麼人多?你看着,我隨便給你搖上幾百個人。」
說完我掏出了電話。
「喂,110 嗎?這裏有一件重大的命案,連環殺人拋屍。對,我親眼看見的,井底屍體都堆不下了,密密麻麻。」
江浩言:……
喫完飯,我們兩個打了車,大搖大擺地回到八廓街的民宿。
方露正站在隔壁寺廟門口,低頭和一個喇嘛小聲地說着什麼,那個喇嘛忽然閉上嘴巴,詫異地看着我們的方向。
我擺了擺手。
「雷猴啊——」
方露眯起眼睛。
「喬墨雨,你還敢回來?倒還算有幾分膽子。」
我往旁邊一閃。
「警察同志,就是她們,殺人兇手就在廟裏。」
看着後頭駛過來的密密麻麻的警車,方露徹底地傻眼。

-20-
她轉身就往寺廟裏跑,有一個穿着警服的帥高個兒朝我走過來。
「是你報的警?」
我點點頭。
「寺廟那口井裏有很多屍體,那些喇嘛都有嫌疑。」
我帶着警察進了寺廟,方露鼻子都氣歪了。
「玄門之間的鬥爭,喬墨雨,你不講武德。」
「我的力量,早就已經超出這個俗世的規則,你帶他們來也沒什麼用。」
旁邊的幾個警察聞言,都小聲地笑了起來。
「你們擱這兒拍電影呢?」
其中一個大高個兒拿着記錄儀,走過去對着井口一頓拍。
「你說的投屍地點就在這兒嗎?」
方露點點頭,笑得很詭異。
「對啊,就在這兒,你要下去看看嗎?」
她漆黑的眼睛彷彿成了一個漩渦,所有的警察都呆呆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兒,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不一會,幾個警察又站了起來,晃了晃腦袋,滿臉不高興地看着我。
「下次再這樣抓你拘留,報假警是違法的。」
警察們轉身要走,我正要追上去,下一秒,膝蓋一軟,我跪倒在地上。
眼睛閉上之前,我纔想起來。
糟糕,我忘記這裏還有個魘了。
再睜開眼睛時,我和江浩言都回到了那間民宿。
他一臉迷茫地站在走廊裏。
「喬墨雨,我剛纔好像坐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嘆口氣。
「之前的不是夢,現在纔是。」

-21-
江浩言轉頭看着長到看不見盡頭的走廊,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冷靜地安慰他。
「不要緊,往我腦子上劈道雷,就能短暫地出來了。」
「出去以後看我幹不死丫的。」
說完我念了個咒,然後低喝一聲:「五雷號令!」
再睜開眼睛時,發現一個喇嘛扛着我,正好把我從井口丟了下去。
雷光在井口閃過,「撲通」一聲,冰冷刺骨的涼水灌入鼻腔,我深吸一口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方露從井口探了個頭出來,詫異道:「這頭魘獸真是越來越廢了。」
我在水裏撲騰,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如果我不夠當機立斷,再晚醒一分鐘,就要被這個妖女給淹死了。
極端的憤怒之下,我也顧不得心疼了,一咬牙,重重地咬了一口舌尖,把舌尖血塗抹在令牌上。
「方露,你知道什麼叫大威天龍嗎?」
方露冷笑一聲。
「呵呵,你現在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新招式嗎?儘管放馬過來,一個小小的地師,我看你還有什麼手段?」
「讓你灰飛煙滅的手段。」
我閉上眼睛,開始唸咒。
「天帝敕命,總召雷神。上通無極,下攝幽冥。
來壇聽令,誅斬邪精。符命到處,火急奉行。」
一邊念,一邊眼含淚光。
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心疼。
我的天劫令啊,短短幾個月,我就用了兩次,這該死的蚩尤。
寺廟門口,剛剛離開的大高個兒警察又轉身回來了。
「剛剛那個報警的女同志呢,你忘記在筆錄上簽字了。」
「這是什麼,我草!」
密密麻麻的雷光從天而降,籠罩了半個寺廟。

-21-
「警察同志,我在井底,快來救我啊——」
方露癱軟在地上,寺廟的喇嘛跑了一大半,被魘附體的丹嘉上師已經化成了一團濃霧,煙消雲散。
天劫之下,被魘獸困在夢境裏的所有魂魄,都跟着消散了。對他們來說,這反倒是一種解脫。
我一邊踩着水一邊大喊,江浩言站起身,第一個撲到井邊。
外頭有好奇的遊客從門外走進來,大喫一驚。
「警察同志,這人犯了什麼罪,要用的上雷擊?這是最新型的攻擊武器嗎?」
警察無語,把看閒事的人趕跑,又打電話重新叫隊裏的人回來。
一條繩子拋下來,我拽住繩子,要爬上去的時候才發現,水面旁邊,有另外一條斜斜地向下的通道。
我把情況告知警方,警察派了兩個人跟我下去,從通道爬進去,我們都沉默了。
裏面是一大片空地,佔地極廣,幾乎籠罩了整個寺廟。地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骨,最上頭還有一具新鮮的屍體,赫然就是方茜。
這樁惡性案件震動了整個西藏,因爲性質實在太過惡劣,而且死亡人數過多,沒有公佈具體數字。
方露也被帶了回來,被帶到公安局時,她一臉迷茫。
「我好像睡了一個很沉很沉的覺,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她纔是真正的方露。
她的魂魄應該是被那個女巫壓制在了體內,照道理來說,一具身體上只能容納一個魂魄,難怪她知道方露的所有記憶,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祕法。
那個古墓裏出來的女巫,已經徹底地湮滅在雷光中。
爲了保護方露,我只能說是自己不小心掉進了井底。
寺廟裏的喇嘛承認了自己殺人,方露也被釋放了,她會留在西藏給妹妹處理後事。
我和江浩言不敢在西藏多留,買好機票就準備離開。
臨走前一晚,那個大高個兒警察來民宿找我。
他叫多吉,剛從警校畢業兩年,正處在求知慾旺盛的時候,不像其他老警察那麼死板。
我把真相告訴他,他沉默了很久。
「這一支教派在佛族裏傳承多年,勢力很大,你們確實早點兒走爲好。」

-22-
佛教原本是普度衆生,以慈悲爲懷,可是被蚩尤部落的人利用,強行地加塞了一部分祭祀文化。他們以人皮人骨爲法器,宣傳各種離譜的學說,吸引了一大批死忠粉。
直到農奴解放後,這種用屍體做法器的行爲才少了很多。
但依舊不乏有一些狂熱的信徒,自願地貢獻屍骨。
我們聊了很久,第二天去機場,多吉親自開車送我們。
兩旁景色很好,天高雲闊,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開滿不知名的野花。
車子開了很久很久,直到前面出現一個巨大的湖泊。
我握緊了口袋裏的令牌。
「這不是去機場的路。」
多吉慢條斯理地停下車,打開車窗,點了一支菸。
「喬墨雨,你知道多吉在藏語裏是什麼意思嗎?」
「是金剛。」
我疑惑:「咋,你爸喜歡大猩猩?」
多吉輕笑一聲。
「金剛降魔,我爸爸也是個喇嘛。」
「西藏沒有魔女,她是佛母,沒有人能阻止她重新降臨人世。」
他看着面前的湖,眼神逐漸地狂熱。
「這是聖湖惹雍錯,佛母將重新在這裏降世,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
他是人,不是妖魔鬼怪,我的七星劍和雷擊木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可惜,他有一個反派的通病:話多。
在他羅裏叭嗦的時候,江浩言已經一個猛子撲上去,從後頭勒住了他的脖子。
多吉用力地掙扎,手腳撲騰,不小心重新發動了車子。
車子直直地朝巨大的湖泊駛去,然後筆直地墜落。
馬路離湖面起碼有十米高度,車子帶着我們三個人墜入湖面,這種情況下能不能活下來,只能看八字硬不硬。
幸好,我和江浩言都是命大的人,我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掙扎着上了岸。
我渾身溼漉漉地躺在草坪上,看着頭頂湛藍色的天空,感覺筋疲力盡。
新疆沙漠深處的那幅圖,我始終沒有想起來到底是什麼。
總感覺蚩尤的大巫在進行一個重大的陰謀,我已經被捲入這個漩渦,像是宿命一般,無法逃脫。
本篇完
番外
期末考試成績公佈,不出意外地,我和江浩言雙雙掛科了。
我倆垂頭喪氣地站在老師辦公室裏,求他大發慈悲,給點兒補考的重點資料。
李教授冷哼一聲。
「喬墨雨這樣我一點兒也不奇怪,江浩言,你不應該呀,你上個學期可是拿獎學金的人。」
江浩言小聲地嘟噥一聲,李教授板起臉。
「你有什麼藉口?」
江浩言:「教授,我不是故意掛科的,我腦子讓雷給劈了。」
我忙接過話茬:「教授,我更慘,我被劈了兩下!」
李教授冷靜地推了腿鼻樑上的眼鏡。
「出去。」
我不肯出去,在旁邊軟磨硬泡。
李教授的電話響起,他接過電話,也許是年紀大了,他習慣性地開揚聲器,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特別大。
「二叔你不能不管我們啊,家裏就你最有本事,你得幫我們找個大師來啊。」
李教授臉蛋一紅,手忙腳亂地關掉揚聲器。
「胡鬧什麼!我一個大學教授,去哪裏認識這種亂七八糟的大師,你別給我搞封建迷信這一套。」
電話那頭哭了起來。
「伢子這不是普通的被殺啊,郎個這樣殺人的?給一個男娃娃穿紅色的花裙子吊在屋樑上,大家都說他被惡鬼索命,連魂魄都不能安寧。」
「我沒本事,伢子死了,我不能讓他的魂也受罪啊,嗚嗚,二叔——」
李教授尷尬地掛斷電話,一臉嚴肅地看着我和江浩言。
「行了,沒你們的事,回去吧。」
我搖搖頭。
「教授,這事包在我身上。」
重慶篇敬請期待。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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