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哥哥生了怪病,脖子以下不能動彈。
她邀請我去看風水,說懷疑哥哥是中邪。
可沒想到,這是一場騙局。
她哥根本沒病,裝癱只爲看我出醜。
在他們的嬉笑譏諷中,我眉頭緊皺:
「你家被人布了五弊陣。」
「家人必然死、殘、傻、孤、貧。」
「你們看不看,不看我走了。」
朋友哥哥生氣地上前想攔住我。
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竟再也站不起來。
-1-
「好大一條魚,快看!」
我跟着幾個朋友一起去湖邊露營,搭好帳篷後他們開始釣魚。
誰知釣了半天,卻一條都沒上鉤。
就在衆人罵罵咧咧要放棄時,一條將近十斤重的草魚甩着尾巴,優哉遊哉游到湖邊。
韓婷婷拿起網兜想走過去撈魚,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別過去。」
「山上不撿肉,水邊不撿魚,沒聽過嗎?」
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太陽落下,新月初升。
正是陰長陽消之時。
也是陰物開始外出活動之時。
韓婷婷有些不高興,嘟着嘴,用力甩開我的手。
「陸靈珠你幹嗎呀,你弄疼我了!」
她聲音尖厲清脆,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婷婷,這是怎麼了?」
見有人圍過來,韓婷婷立刻紅了眼眶。
她長得很漂亮,五官精緻,皮膚白嫩。
尤其是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像藏着一潭深泉。
此刻她委屈地癟着嘴,大眼睛中泛着水汽,怎麼看怎麼可憐。
「我剛剛看到好大一條草魚,想撈上來晚上做個魚湯。」
「結果陸靈珠突然出現,不但嚇跑了魚,還用力捏我。」
「我的手都被她捏痛了!」
說完舉起瓷白纖細的手腕,上面果然有一圈十分明顯的紅痕。
-2-
我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我自小練武,手勁確實比普通人大很多。
「陸靈珠,你爲什麼不讓婷婷撈魚?」
今天這露營,是一個網紅組織的。
來參加的也全都是網紅博主,多數人和我並不熟悉。
韓婷婷長得漂亮,還是富二代,護花使者衆多。
見她受委屈,立刻有人開口責問我。
我朝湖邊看了一眼。
現在岸邊站着不少人,如果是正常的魚,早就被嚇跑了。
可韓婷婷剛纔想撈的那條大草魚,依然徘徊在湖邊。
一雙魚眼黑氣沉沉,不住地打量着岸上衆人。
我心下一凜。
農村長大的小孩,都聽過自家長輩的教導。
山上不撿肉,水邊不撿魚。
山上突然出現的肉,大多爲祭品貢品。
祭祀山神,或是亡魂。
如果不小心撿了肉回家喫掉,會遭到山鬼的報復。
而水邊不撿魚,是因爲江河湖泊中,常有水鬼出沒。
山中的魚大多機敏靈活,還沒等人靠近就跑得無影無蹤。
像這種刻意出現在湖邊等人來抓的魚,通常都是水鬼找替身。
民間,又稱這種魚作,引路魚。
不是人釣魚。
而是,魚釣人。
可就算是水鬼找替身,也會在人落單時下手。
像這樣岸邊站滿人,還不肯離去的,絕不是普通的水鬼。
-3-
聽我說完,衆人面面相覷,表情都十分複雜。
「噗嗤!」
韓婷婷率先笑出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其他人反應過來,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
「我就是村裏長大的,我媽怎麼沒告訴我這話?」
「哈哈哈哈陸靈珠你真是個人才,啥東西都編得出來。」
「還水鬼,你怎麼不說那魚是海王啊?能上天入地的那種!」
湖邊的草魚甩動尾巴,濺起一圈漣漪。
我皺着眉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不信?」
韓婷婷撇嘴,大大地翻一個白眼。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受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
「別再編這種胡話,你給我道個歉,這事情就這麼算了。」
韓婷婷開口,她的朋友們也都跟着起鬨:
「道歉!道歉!道歉!」
我畢竟是個道士。
出家人,自然寬以待人,慈悲爲懷。
打他們一頓,也就算了。
就在我擼起袖子,準備打人時,湖邊傳來一聲驚呼:
「哎呀!」
衆人看熱鬧看得太起勁,有人不小心掉湖裏了。
-4-
掉進湖裏的,是韓婷婷其中一個追求者,大家都叫他野哥。
他是個戶外博主,擅長各種荒野求生。
見落水的是他,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韓婷婷拍拍胸口,臉上帶着笑意:
「野哥是體育生,專業就是游泳。」
「他還拿過省裏的獎呢,聽說差點就進國家隊了。」
「野哥,別玩啦,趕緊上來吧。」
回應她的,只有一串咕咚咕咚冒起的泡泡。
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所有人死死盯着那串泡泡,眼睜睜看着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湖中心躥去。
「陸靈珠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不知誰小聲嘟囔了一句,韓婷婷立刻漲紅了臉:
「這一看就是野哥在和我們開玩笑呢!」
「現在還是大白天,哪來的鬼!」
她話音剛落,最後一抹霞光隱進山中。
天,徹底黑了。
衆人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恐懼。
他們擠在一起,情不自禁朝岸上退去,遠離水面。
韓婷婷恨恨得一跺腳:
「你們不去救野哥了?!」
「你光說我們,你咋不去?」
「那可是水鬼啊!」
「這裏有誰游泳遊得過野哥啊,我們去救他,這不是找死嗎?!」
人在恐懼之時,脾氣都不會好。
剩下的幾個男生怕要讓自己下湖,直接同韓婷婷吵了起來。
「閉嘴!別吵了!」
我嘆口氣,在一片吵嚷聲中轉身朝湖面走去。
然後,用一個極爲瀟灑的姿勢,一頭躍入水中。
草!
草率了,這湖邊咋那麼淺?
-5-
我狼狽地換個姿勢,奮力朝湖中心遊去。
湖水陰冷,泛着絲絲寒意。
我猜得果然沒錯。
湖裏陰氣極重,湖底,不知沉了多少白骨。
這水鬼十分貪心。
見又有人落水,竟然拖着野哥調轉方向,朝我快速游來。
站在岸邊,能遠遠看到兩道影子分水破浪,從湖的兩側向中間飛速靠近。
水鬼在水中,力大無窮,速度極快,非常難以對付。
但天地萬物相生相剋。
水鬼最怕的,是鐵。
尤其是陽鐵。
何謂陽鐵?
鐵礦大多深埋地底。
在歲月侵蝕中,隨着山脈變遷,會有部分礦脈露出地表,經受日曬雨淋。
這部分露出地表的鐵礦,朝南而生者,是爲陽鐵。
鐵屬金。
金,本就代表了天地間的肅殺之氣。
這氣不但能殺陽物,也能殺陰物。
而經歷數萬年太陽暴曬的陽鐵,更是一切陰物的剋星。
野哥不愧是游泳健將。
被水鬼拖着遊了那麼長時間,竟然還沒暈過去。
他瞪着眼睛,驚訝又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這水鬼模樣很奇怪,像一隻綠色的猴子。
四肢有璞,頭頂長着一圈黑色的頭髮,最中間微微下陷,像一隻淺口碗。
凹陷處,盛着一汪黑色的水。
這東西,正是民間傳說中的水猴子。
由水中陰氣所化。
頭頂那一小捧水,便是它力量的源泉。
哪怕到了岸上,只要頭頂水沒幹枯,水猴子的力量就不會受限制。
-6-
我翻開手掌,露出早就藏好的匕首。
這匕首是陽鐵打造,浸在水中也依舊散發着寒光。
水猴子大喫一驚,掉頭想跑。
但它拖着野哥,動作到底是慢了半拍。
匕首堪堪從它頭頂擦過,碰到了那一汪黑水。
那水就像被煮沸一樣,冒出一大串泡泡,原本的半碗水立刻只剩一個碗底。
水猴子不甘地丟下野哥,慘叫一聲朝湖底深處沒命逃竄。
掐着脖子的手鬆開,野哥立馬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幾口氣。
等緩過神以後,他張開雙臂,以一個極爲標準的自由泳姿勢,飛速朝岸邊游去。
我握着匕首,猶豫再三,也探出水面跟在野哥身後。
這湖太大了,不知深淺。
湖中,估計不止這一隻水猴子。
貿貿然追過去,恐怕要出意外。
野哥遊得極快,幾乎是我一愣神的工夫,就躥出好幾米。
等我慢悠悠回到岸邊時,他已經披着毛巾在和衆人說笑。
「哈哈哈,被我嚇到了吧?」
「怎麼樣,我遊得快不快?」
嗯?
這是啥意思?
衆人愕然,韓婷婷也驚訝地看着他:
「所以你不是被水鬼拖下去的?」
-7-
野哥抹了把臉上的水,極爲瀟灑一甩頭:
「嗐,我早說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
「剛纔我就是跟你們開個玩笑而已。」
之前我說有水鬼時,嘲笑聲音最大的,就是野哥。
現在爲挽回自己的面子,竟然開始睜眼說瞎話了。
「你都嚇死我了!」
韓婷婷伸出手,嬌嗔地打了他一下,隨即將視線轉向我:
「陸靈珠,你說的水鬼呢?去哪了?」
我似笑非笑看着野哥:
「既然沒水鬼,要不你再下去遊一圈?」
野哥因爲常年在戶外運動,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
聽到這話,他麪皮一紅,只是因爲黑,有些看不出來。
「我餓了,遊不動了。」
「快去燒烤吧,我今天帶了很多牛排過來,都是 M9 級別的,可別浪費啦!」
聽到要喫飯,衆人一鬨而散。
韓婷婷對野哥頗有好感,見我拿話擠兌他,十分不高興:
「陸靈珠你什麼意思啊?」
「你是說野哥在騙人嗎?」
「你這麼厲害能抓水鬼,怎麼不把水鬼帶來給我們看看?」
他們已經開始烤牛排了,我能聞到空氣中傳來的肉的焦香味。
這可是 M9 啊,好幾百一斤呢ťŭ̀¹!
我再也顧不得和韓婷婷扯皮,敷衍地朝她擺手,扭頭快步向燒烤架走去:
「對對對,是是是,沒有鬼!」
韓婷婷氣得直跳腳:
「陸靈珠你給我站住,你把話說清楚!」
-8-
我不樂意和這些人一起玩。
喫完燒烤,便一個人早早回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卻意外收到了韓婷婷的信息。
她很認真給我道歉,說自己誤會了我。
還說家裏出了事情,自己哥哥莫名其妙不能走路,請了很多醫生都檢查不出病因。
她懷疑家裏進了不乾淨的東西,希望我可以去看看。
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這樣誠心誠意道歉,我自然不會再和她計較。
而且,抓鬼驅邪,本就是我們道士職責所在。
我很爽快地答應了她。
當晚,便帶着法器去到她給的地址。
韓婷婷家住在市郊的別墅區裏。
小區綠化極好,種滿了名貴的熱帶植物。
乍一看,好似有種置身熱帶雨林的感覺。
這麼多的花鳥樹木,小區裏卻幾乎沒什麼蚊子。
看得出來,物業花費了很大的精力。
韓婷婷家,在小區最深處,是一棟四層高的獨棟別墅。
剛進院子,就是一個巨大的噴泉。
噴泉最中間豎着個土黃色的雕像。
這是一個身材極爲壯碩的男人,腰上堪堪圍着一塊布,肌肉壯碩,神情悲憫。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手拖腮,一手扶膝。
眉頭緊皺,看起來就像在思考什麼令人困惑的問題。
-9-
此時天色尚早,晚霞映雲,將半邊天都染成橙色。
韓婷婷帶着幾個人在院子裏喝茶,看到我進門,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朝我走來。
「靈珠,你來啦?」
見我一直仰頭盯着雕像看,她親熱地拉住我的手。
「你也喜歡奧古斯特·羅丹的《思想者》嗎?」
我伸出手,指向將近三米高的雕像:
「他是大禹。」
韓婷婷一愣,隨機滿臉愕然:
「大禹?哪個大禹?」
我狐疑地看着她,對她的文化水平感到十分憂心。
「小學課本不是學過,大禹治水的那個大禹啊。」
「噗嗤!」
「我的媽,這是哪裏來的土包子,笑死我了!」
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雙手抱胸,戲謔地看着我。
眉眼清俊,和韓婷婷長得很像。
韓婷婷捂着嘴,忍俊不禁。
「二哥,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大師,陸靈珠。」
「靈珠,這是我二哥,韓辰。」
韓辰邁步走到我身前,滿眼都是不屑。
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跳樑小醜。
「靈珠大師是吧?」
「我倒想聽聽,你是怎麼把世界聞名的思想者雕塑說成大禹的。」
-10-
我指着雕像屁股下坐着的石頭底座:
「你們看,這一塊石頭像什麼?」
這四頭四四方方,最頂部一南一北,各有兩個小小的凸起。
「像石頭。」
韓辰皺着眉頭,顯然沒什麼耐心聽我說話。
「行了,別再賣關子了。」
「要說就趕緊說。」
見我臉色不好,韓婷婷嗔怪地橫他一眼。
「二哥,你態度好點,靈珠可是我特意請來的大師!」
「靈珠你別理她,我二哥就是這臭脾氣。」
我這人素來喫軟不喫硬。
韓婷婷賠着笑臉,我也就順着臺階下了。
「你們仔細看這紋路和造型,這東西,是九鼎。」
相傳,夏朝初年,夏王大禹劃分天下爲九州。
令九州貢獻青銅,鑄造九鼎, 象徵九州。
並將全國九州的名山大川、奇異之物鐫刻於九鼎之身,把九鼎置於夏王朝都城。
這石頭底座不但是九鼎模樣,上頭更是刻了名山大川。
能坐在九鼎之上的,自然只有大禹一人。
衆人圍在雕像前,嘖嘖稱奇。
「你們看,這紋路像不像黃河?」
「這是長江吧,我昨天剛在我侄子的課本上看到過。」
見逐漸有人開始相信我說的話,韓辰冷笑一聲:
「你們不會真信這東西吧?」
「這雕像是花崗岩做的,上頭的紋路都是自帶的。」
「什麼長江黃河的,就是幾條花紋而已。」
-11-
韓婷婷也歪着頭,十分不解地看着我:
「我媽媽非常喜歡法國的藝術,這雕像是我二哥送她的禮物。」
「如果按照你說的,這是大禹,那我們幹嗎要在這地方放個大禹呢?」
我後退幾步環視別墅,又拿出羅盤看了看,這才正色道:
「你們特意在這地方設了噴泉。」
「泉爲水,爲財,這位置也就成了家裏的財位。」
「大禹是治水的,放大禹雕像,非但不能招財,還會克盡財位。」
「你們家的生意,是不是自從放了這雕像以後,一落千丈?」
韓辰一愣,隨即大笑出聲:
「韓家上個月剛談了一個大項目,合作對象是本城首富宋家。」
「這就是你說的破財?」
韓婷婷也嘆氣:
「我剛簽約了國內最好的經紀公司,要從網紅轉成演員了。」
「這就是你說的一落千丈?」
嗯?
不對啊……
我皺着眉,神情十分嚴肅地看向韓婷婷:
「我需要在你家仔細看一下。」
韓婷婷十分大方地點點頭,很客氣地帶着我把別墅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
等我看完回到院子裏時,院子中間多了一個坐輪椅的年輕人。
「婷婷,這就是你說的大師?」
看樣子,這就是韓婷婷那個生了怪病的大哥,韓澤。
-12-
他的腿,果然有古怪。
我彎下腰,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腿。
肌肉結實,線條緊緻。
這是一雙極爲健康的腿。
小腿被捏,韓澤臉上有些不自然。
我倏然站起身,眼眸大亮。
「我知道你家的問題出在哪了!」
「你哥的腿,我有辦法治。」
韓澤眨眨眼睛:
「我的腿,是不是真的瘸了?」
我認真地點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雖然暫時瘸了,但我很快就能治好你。」
「噗嗤!」
韓辰捧腹大笑,笑得直流眼淚。
韓婷婷也是樂不可支,笑得形象全無。
一時間,滿院子只剩下一片鬨笑聲。
「臥槽,老子要被笑死了!」
「我隨口說一句這是黃河,她竟然還點頭附和,我差點憋不住笑出來!」
「哎呀不行,肚子給我笑痛。」
「婷婷,你上哪找的這麼一個活寶?簡直了!」
韓婷婷一邊笑,一邊朝遠處招手:
「宋菲菲,你看到沒有,這人就是個騙子,和你在一起只是爲了騙你的錢。」
「哥,別裝了,快站起來吧。」
韓澤揉了揉笑僵的臉,試圖站起身。
下一秒,笑容僵在嘴角。
-13-
宋菲菲撥開人羣,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我。
「喲,陸大師,看風水呢?」
「你倒是說說,這是什麼風水陣?」
宋菲菲是滬城首富之女,也是我的好友兼徒弟。
昨天本來她是和我一起去露營的。
結果臨走前她要上廁所,我急着去喫燒烤就沒等她,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家裏。
今天跑韓婷婷家看風水,她在睡午覺。
韓婷婷派司機來接,那司機一開門就遞給我兩個香噴噴的烤餅。
說是路上順手買的,我喫着餅,轉頭就把宋菲菲給忘了。
此刻看到她,不免有些心虛。
「這,韓家這是被人布了五弊陣。」
玄門中人,因泄露天機太多,常有五弊三缺之憂。
五弊指鰥、寡、孤、獨、殘。
三缺指福、祿、壽。
而五弊陣,就是玄門中人根據這五弊三缺而設。
凡是家中被布了五弊陣的,其家人必然死、殘、傻、孤、貧。
宋菲菲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五弊陣,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我更慚愧了。
宋菲菲步步緊逼,我狼狽後退。
自從收她當徒弟後,我就沒正經教過她什麼東西。
都是東一榔頭西一錘子,想到啥說啥。
當然,想不到的東西更多。
真正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14-
見宋菲菲面色不善,韓婷婷殷勤地走上前挽住她手臂。
「哎呀菲菲,我早就說了她是個騙子。」
「什麼五弊陣,更離譜的是還說了什麼大禹!」
「她這種江湖騙子的身份,憑什麼和你玩到一起?」
「你還把她當朋友,她配嗎?」
宋菲菲停下腳步甩開她的手,冷冷地睨她一眼:
「怎麼,她不配,你配?」
韓婷婷一頓,隨即漲紅了臉。
但是她不敢對宋菲菲撒氣。
畢竟這次和宋家的合作,是他們韓家擠破腦袋才爭取到的機會。
所以,她將矛頭指向了我。
「陸靈珠,你還不承認自己是個騙子嗎!」
「你說我大哥瘸了,好,我現在就來剝下你的臉皮!」
「哥,你快起來啊,讓大家看清這個騙子的真面目!」
她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過去,試圖把韓澤從椅子上拉起來。
韓澤臉色慘白,額頭上不停有汗珠滾落。
「我,我好像站不起來了……」
韓婷婷氣得跺腳扭腰甩手臂:
「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你快起來,陸靈珠來之前你才坐輪椅上的,怎麼會起不來?!」
-15-
韓辰見韓澤不像開玩笑的模樣,又驚又怒。
他跨步上前,半抱起韓澤。
如果腿上有力的人被這樣突然一抱,下意識會用力撐住身體。
但是韓澤全身軟綿綿的,猶如一攤爛泥般。
韓辰臉色大變,對我暴喝一聲:
「陸靈珠!你對我哥做了什麼!」
我沒理會他,而是將臉側向韓婷婷。
「剛纔咱們經過你們家東側的那一片梧桐樹時,你是不是都看見了?」
韓家是歐式裝修,家裏有不少雕塑,屋側也種着法國人最愛的梧桐樹。
在那片梧桐林中,豎着尊一人高的拿破崙銅像。
拿破崙一手舉劍,一手勒馬,看起來極有氣勢。
韓婷婷茫然地搖搖頭:
「看見什麼?」
「我剛纔是不是問你,那劍爲什麼金光閃閃?」
每到日落時,夕陽西下。
縷縷陽光透過樹木的縫隙,恰好照在雕像手舉的劍尖之上。
銅劍光芒四射,襯得整座雕像似乎都活過來了。
韓婷婷說,這雕像的位置是設計師特意選的。
就爲了傍晚時,這一幕震撼人心的景色。
「我問你,那銅像是不是新立的,到如今應該有 49 天。」
「不對,這兩個月下了 7 天雨,還有 5 天是陰天。」
「所以這銅像,應該立於 61 天,也就是兩個月前的今天。」
-16-
韓家三兄妹都聽傻了。
韓澤白着臉,努力起身幾次都失敗後,頹喪地靠在輪椅上:
「你說這些,同我的腿又有什麼關係?」
周邊圍着的人,實在太多。
佈陣的主謀,很可能就潛藏在這些人中間。
見我目光猶疑,不願詳說,韓婷婷忍不住了:
「陸靈珠,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故弄玄虛!」
「我大哥的腿肯定是你用了什麼妖法,你是不是趁人不注意紮了他的穴位?」
「我知道你們這些道士,都會點醫術。」
韓澤恍然大悟:
「我說呢,我的腿剛剛一陣刺痛,然後我就沒法走路了!」
韓辰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捏住我的手腕:
「你這妖道!爲了騙錢竟然敢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你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我還沒什麼動作,宋菲菲已經拍案而起。
她衝過來一耳光抽在韓辰臉上,清脆的巴掌聲震住了所有人。
「騙你爹個腿!」
「我的錢難道不夠她騙,要來騙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韓辰呆呆地捂住臉,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人打的模樣。
我嘆了口氣,上前扯住宋菲菲袖子:
「怎麼說都是客戶嘛。」
「怎麼能隨便打人呢?隨便抽十幾個巴掌意思一下就行啦。」
-17-
韓婷婷氣哭了。
韓辰握緊拳頭,一雙黑眸中怒火翻湧。
顯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還手。
他瞪着宋菲菲,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
「這巴掌,我需要宋家一個解釋。」
宋菲菲翻個白眼,一把將我推到他韓家姐弟身前:
「陸大師,解釋吧。」
論得罪人,宋菲菲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這傢伙跟我練了兩年武,手勁極大。
韓辰皮膚白,那巴掌印掛在臉上,明晃晃的,特別醒目。
別說,手指還挺長。
畢竟宋菲菲先動手揍人,我只能耐着性子和他們解釋。
震,屬木,位東方。
一家之中,代表長男。
韓家別墅東側這一片梧桐樹,和韓家長子韓澤的命運息息相關。
五行相生相剋。
有人在這梧桐林中,放了一尊黃銅雕像。
黃銅屬金,而金,克伐於木。
那銅劍,劍尖對準的方向,正是整片梧桐林的東方正位。
金劍肅殺,而傍晚時分,在古代十二時辰中爲申時。
申,屬陽金。
當銅劍吸滿七七四十九日金氣,東方之位便破。
東位一破,韓家長子韓澤自然跟着倒黴。
韓家被人佈置的陣法是五弊陣。
而他恰好對應「殘」字。
所以,韓澤必然會成爲殘疾。
-18-
「那婷婷呢,婷婷對應的是什麼?!」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野哥。
他臉色慘白,驚慌失措地左顧右盼,似乎怕院子裏有什麼東西突然躥出來一樣。
韓婷婷不滿地扯他一把:
「你幹嗎,你還真相信陸靈珠的鬼話?」
「她之前還騙我們那湖裏有水鬼呢,你忘啦?」
野哥緊緊抿着脣,再三猶疑,還是垂下頭走到了一邊。
「我,我只是怕萬一……」
「嘖,面子就那麼重要?」
我上下打量着野哥,ťũ⁵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只是不幹人事。
「比你喜歡之人的命還重要?」
「我說了吧,五弊陣下,韓家人必然一死一殘,一傻一貧一孤。」
「韓婷婷,就是那個死的。」
「八卦之中,兌爲澤,爲水,爲小女。」
「所有鎮物之中,那尊大禹像最爲厲害。」
「禹帝攜九鼎親鎮,韓婷婷那是被克得一點生機都沒有,必死無疑。」
韓婷婷氣哭了。
梨花帶雨,聲音哽咽:
「陸靈珠,你竟然這麼詛咒我!」
「不但要咒我死,還要咒我全家……」
「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女人!」
-19-
給人看個風水,怎麼就這麼累呢?
韓辰摟着她輕聲安慰。
韓澤坐在輪椅上,眼神晦暗幽深,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韓婷婷今天爲了看我出醜,特意請了許多朋友。
見她哭得傷心,衆人都上前安慰她,順便指責我。
「都給我閉嘴!別吵啦!」
宋菲菲大喝一聲,院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韓婷婷,這風水你愛看看,不看滾!」
韓婷婷氣得開始打嗝:
「嗝,宋菲菲,你囂張什麼呀!」
「你就被陸靈珠騙吧,嗝,早晚有你後悔的一天!」
「大哥二哥,嗝,我們走!」
韓婷婷一邊說話,一邊去推韓澤的輪椅。
這麼平坦的路,她卻平地扭了一跤。
身體失去平衡,雙手在空中揮舞,尖叫着朝前撲去。
撲倒的方向,正是大禹雕像底座上凸起的一角。
那雕像是花崗岩做的,堅硬無比。
宋菲菲站得離她最近。
見她突發意外,眼疾手快飛身上去,一把撈住她的腰。
此刻,她的眼珠子離那尖銳的角只剩下不到一釐米的距離。
-20-
花園裏只剩下一片口水吞嚥聲。
今天早上剛下過雨,天氣很涼。
可野哥臉上卻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有一大滴汗從他額角滑落,穿過眉毛滴到眼睛上。
他也沒有伸手去擦,只死死盯着韓婷婷。
彷彿他一眨眼,韓婷婷就會突然死在他眼前。
我走上前拉起韓婷婷,伸出手捏住她的臉,迫使她仰頭看向我:
「國外電影《死神來了》看過嗎?」
「五弊陣已成,今日,就是陣法發動之時。」
「陣法不破,你就等着看自己的一千零一種死法吧。」
韓婷婷打了個冷顫。
她咬緊嘴脣,原本清亮甜美的聲音又幹又澀:
「你,你別嚇我,我不信……」
嘖,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我拍拍手,朝宋菲菲歪了下頭:
「行啦,上趕着不是買țù⁸賣。」
「走吧走吧,回家喫飯去。」
宋菲菲冷哼一聲,傲嬌地一甩頭:
「行,回家再和你算賬。」
我們倆轉身朝大門口走去,剛走兩步,有個人噗通一聲跪在我身前抱住了我的腿。
「靈珠大師!你不能走啊!」
「你走了,婷婷怎麼辦!」
「她會死的,她真的會死!」
-21-
野哥抱着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形象全無。
韓婷婷覺得有些丟臉,氣急敗壞去扯他手臂:
「你給我起來,你跪這個騙子幹嗎!」
野哥推開韓婷婷,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婷婷,我纔是騙子……」
「那湖裏真的有水鬼,是靈珠救了我!」
野哥顧不得衆人異樣的眼神,只死死抱着我的大腿:
「我不會讓你走的。」
「我給你三百萬,你幫我保住婷婷的命!」
踢出的腿默默收回。
我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野哥的肩膀:
「什麼錢不錢的,出家人怎麼會計較這個?」
「我只是念在你對她一片真心,這才幫你。」
「銀行卡號已經發給你了,你看一下。」
野哥擦乾眼淚,手忙腳亂掏出手機。
生怕我反悔似的,用最快的速度給我轉了錢。
看到短信提醒後,我直起腰,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態。
「我要在韓家破陣,除了韓家人,其餘人都出去。」
韓婷婷不信我,但是信野哥。
韓辰和韓澤對視一眼,都保持了緘默。
看熱鬧的人雖然不甘心,不過也不好厚着臉皮留下。
-22-
等人走光後,我掏出枚護身符遞給韓婷婷。
「握在手中,感覺燙了喊我。」
韓辰嗤笑一聲,語氣十分不屑:
「婷婷,你這個追求者雖然腦子不好,對你倒是大方。」
我原本已經掏出另一枚護身符,見他這樣,默默地把符紙收回兜裏。
「韓辰,你見過傻子嗎?」
韓辰後退一步,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你想說什麼?」
我對着他粲然一笑:
「五弊陣發動,你待會就會變成一個傻子。」
「到時候我會好好給你拍下來,看看你到底是種什麼傻法。」
韓辰怒視着我,漆黑的眼眸越來越冷:
「怎麼,你還要對我下藥?」
宋菲菲抬起手,韓辰嚇得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見狀,宋菲菲一撩頭髮翻個白眼:
「我不信,他還能比現在更傻?」
韓辰很憋屈。
罵也罵不過,打又打不過。
而且韓婷婷默認了讓我們破陣,他還不能走。
韓辰死死抿住嘴,不再看我們。
而是走到韓澤身後,去幫他推輪椅。
野哥是出錢的人,自然也能留在韓家。
他站在韓婷婷身側,一雙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我大步走到最前面,背對着他們招了招手:
「走吧,破陣。」
-23-
後果越是嚴重的陣法,佈置起來越難。
同樣,佈陣者遭到的反噬也會更加嚴重。
像五弊陣這種滅門大陣,要想成陣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佈陣之人,就在韓家。
「小心!」
一個腦袋大的白瓷花瓶從頂樓砸下,就摔在韓婷婷腳邊。
韓婷婷尖ŧũ⁽叫一聲躥進野哥懷中。
半晌,才顫抖着手將那枚護身符伸到我眼前:
「符,符紙燒起來了……」
剛纔要不是宋菲菲這一把扯得及時,韓婷婷就腦袋開花了。
她這下是真信了。
抱着宋菲菲的手臂不肯鬆開,聲音中帶着哭腔:
「陸靈珠,我不會真的死吧!」
「嗚嗚嗚我還這麼年輕,不想死,到底是誰要害我啊!」
我仰頭看着花瓶砸落的方向。
那兒,有一抹淡淡的黑氣隨風飄散。
「你家有多少傭人?」
韓家住的人多,傭人也不少。
負責花園的,負責打掃衛生的,還有做飯的,包括司機什麼的。
零零散散加起來,家裏一共有九個傭人。
我們在花園中聚會時,傭人們正在家裏準備晚餐。
可此時屋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24-
桌上放着水果和幾個冷菜,客廳裏甚至橫臥着一個溼噠噠的拖把。
裝修奢華繁複的別墅中,安靜到只能聽見我們幾人的呼吸聲。
「劉叔,張阿姨,王阿姨!」
韓婷婷貼在宋菲菲身側,壯着膽子喊了幾聲。
見沒人回應,她慌得幾乎站不住腳。
「二哥,大哥,怎麼辦,他們人呢?」
五弊陣一分爲五,除了一個核心陣眼外,另有五個獨立偏陣。
就像我們剛纔看到的大禹和拿破崙雕像,都算是偏陣。
只有先找到核心陣眼,才能上手將五個偏陣一一破除。
不然五行力量生生不息,極難對付。
我們幾人將整棟別墅翻了個遍,連地下室都找了,也沒看到那些傭人的身影。
應該是佈陣者怕礙事,把他們全給抓了。
可這麼短的時間,能抓去哪裏呢?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大門外傳來,我們幾人在負一層都聽到了動靜。
韓婷婷欣喜地仰起頭:
「肯定是劉叔他們回來了!」
韓辰和韓澤也鬆一口氣,迫不及待坐進電梯就要上樓。
我心中不安,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但電梯很快就到了一層。
-25-
「劉叔,劉叔你們去哪?」
韓婷婷頓住腳步,目瞪口呆看着門口那道極爲高大的身影。
韓辰瞳孔猛然一縮,伸出手用力揉自己的眼睛。
呵呵,三觀碎了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看向他:
「怎麼樣,現在清楚誰是傻逼了吧?」
韓辰只是茫然地看我一眼,很快又將視線轉向門口的身影。
他蹦蹦跳跳拍着手,激動又開心地伸出手指:
「快看,有大馬!」
「我要騎大馬!」
漂亮,早不傻,晚不傻,偏偏這個時候傻。
韓辰抬腿就要朝門口衝,野哥嚇得一把抱住他的腰。
見騎大馬被阻止,韓辰生氣了。
「壞人!和我搶大馬的壞人!」
作爲一個擅長各種運動的富二代,韓辰身體素質遠超常人。
野哥被他揮了兩拳,鼻血四溢,看着狼狽又嚇人。
這下連韓澤都慌了神:
「阿辰,你快鬆手!」
「你幹嗎,別咬,野哥是在救你啊!」
「咚,咚,咚!」
腳步聲再次響起。
拿破崙身後,大禹踩着碎裂的瓷磚一步一步走近。
-26-
對方:
四米高的騎馬拿破崙銅像,手中還有柄看着鋒利無比的銅劍。
三米多高的花崗岩大禹。
我方:
兩個半人。
我和宋菲菲兩個,野哥算半個。
另外的,就是一個瘸子一個傻子,還有個隨時會死的倒黴鬼。
全是拖後腿的。
這還怎麼打?
韓婷婷嚇得聲音都喊劈了:
「他,他,他們過來了!」
「怎麼辦?!」
我示意宋菲菲拉住韓澤,隨手撿起一邊的拖把朝拿破崙衝去。
「我去會會他們!」
見我衝過去,拿破崙握緊手中的繮繩。
銅馬加速朝我衝來,所過之處價格高昂的瓷磚寸寸碎裂。
我一腳蹬在茶几上,借力凌空躍起,揮動手中的拖把想把拿破崙挑下馬。
拿破崙身體後仰躲過拖把,腰肢前挺,揮舞手中的劍一劍斬斷了我的拖把棍。
力道之大,帶得我朝後退出七八步才堪堪保住平衡。
「草,這比活人還靈活!」
韓家姐弟看得瞠目結舌,韓辰也不再哭鬧,而是吸着手指專心看我們打鬥。
一力降十會。
這銅像連人帶馬,少說也有三四百公斤。
我撐死也就五十公斤,根本不在一個重量級。
-27-
大禹像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我們打鬥。
顯然,雖然是雕像,它也不屑於以多欺少。
要是它一起上,我估計已經被錘成一面肉餅了。
「砰!」
當我再一次被劍砸飛在地上時,宋菲菲貓着腰上來將我拖到沙發後邊。
「這樣下去不行啊,幹不過。」
我揉着腰站起身,扭頭問嚇得面無人色的韓婷婷:
「你爸媽呢?」
韓婷婷父母去北京參加一個重要的拍賣會,估計要兩天後才能回來。
他們在五弊陣中對應的是孤和貧,暫時不管也出不了事情。
兩人不在,還更好辦一點。
五弊陣,要五人全在這陣中,陣法力量纔算圓滿。
少了兩人,力量就會有所欠缺。
可佈陣之人苦心謀劃這麼久,爲什麼會提前啓動大陣?
看來,應該是我的突然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我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不由得將視線轉向宋菲菲:
「我來考考你。」
「這五弊陣,五行生生不息,合五爲一,應該如何破陣?」
宋菲菲擰着眉頭苦苦思索半ẗüₑ天,猛然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五行既然能相生,自然也能相剋!」
「咱們把五個偏陣的陣物都聚到一起,讓他們自己對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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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激動得叫出聲。
宋菲菲不愧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啊,腦子還是很好用的。
我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你能想到這一點,很不錯。」
「還有呢?」
宋菲菲面帶愧色:
「還有啊?可我只想到了這一層。」
我拍拍她的肩膀,鼓勵地看着她:
「不急,你再仔細想想。」
宋菲菲咬着脣,視線在周圍巡視一圈後,停在韓婷婷臉上。
「我知道了!」
「韓婷婷此刻受陣法影響,是個倒黴鬼,隨時有可能掛掉。」
「有她在的地方,必然會發生各種意外。」
「咱們可以利用這種意外來對付那些陣物!」
我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
宋菲菲是名校大學生,可還是被我騙。
這豈不是說明,我比大學生還要聰明?
看到我自信滿滿的模樣,宋菲菲更佩服了。
「走,咱們把這兩個東西引到花園裏頭去。」
-29-
五弊陣,自然有五種鎮物。
既然找不到核心陣眼,等五個鎮物都毀了,這陣也照樣能破。
除了花崗岩大禹和銅像拿破崙,其他三個鎮物都不是雕像。
火克金,木克土,水克火。
三樣鎮物分別是一個燒烤爐,一棵百年老柏樹,還有條魚池當中的錦鯉。
老柏樹根系繁盛,深入地底。
連刨,估計都要費上半天勁。
那錦鯉是活物,不能離開水中太久。
至於那燒烤爐,畢竟是死物,不像人物雕塑般有靈氣。
所以它們沒法和雕像一樣,進別墅來找我們。
我讓宋菲菲幾人待在屋內,自己拉着韓婷婷朝拿破崙衝去。
韓婷婷身體後墜,抓着我的手拼命掙扎:
「救命啊!」
「我不去,我害怕!」
「我不想死!」
我懶得和她廢話,直接加大力氣將她扯得如同風箏一般:
「不想死就跟我走!」
高傲的大禹依舊不想二打一。
看到我引走拿破崙,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懶洋洋地盯着在他面前不斷挑釁的宋菲菲。
-30-
燒烤爐在花園西側,是中式造型,爐上還刻着神鳥畢方。
韓家人也真的是不講究。
這麼貴的別墅,裝修得不倫不類,不中不西。
什麼東西都敢往家裏搬,也不管搭配。
就像眼前這燒烤爐,足足有一個多平方。
看起來不像做燒烤的,倒更像是廟裏用來燒香的供爐。
我拖着韓婷婷剛跑過來,那爐裏突然飛ťű⁸起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火,朝着韓婷婷的臉飛速砸來,像裝了定位追蹤系統。
「啊!」
韓婷婷化身尖叫雞,爆發出一陣又一陣刺耳的叫聲。
我抱住她ƭű̂⁷的腰,一擰身朝地上滾去。
那炭火,就這麼飛到了身後的拿破崙銅像上。
「吱!」
被炭火燒到的地方,堅硬的雕像瞬間化作金色的銅水。
我心下大喜,這金果然還需強火煉。
「啊!」
隨着韓婷婷的又一聲慘叫,拿破崙的劍被融掉了。
沒了劍,他的實力就要大打折扣。
我索性將韓婷婷丟到一邊,直接赤手空拳和拿破崙開打。
原本金光閃閃雕像身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破洞。
眼睛少掉一隻,半邊下巴化了,原本高大的戰馬也成了瘸腿騾子,悽慘地倒在一邊。
拿破崙怒了,仰天嘶吼一聲後惡狠狠朝我撲來。
我早就算好方向,等他撲向我時直接從他胯下鑽了過去。
鑽過去後迅速起身,躍起擰腰重重一腳踹在他背上。
雕像順着這股慣性,直接被我踹進了燒烤爐中。
我劇烈地喘幾口氣後,爬到韓婷婷身邊一把捏住她的嘴脣:
「別叫了。」
「木陣已破,你大哥應該可以站起來了。」
-31-
收拾完拿破崙,我帶着韓婷婷去找宋菲菲她們。
可詭異的是,客廳裏空無一人。
宋菲菲幾人都不見了。
那麼大個大禹,也不見了。
我和韓婷婷搜索半天,纔在廚房找到一張輪椅。
那輪椅,半個輪子都折成了九十度,看樣子遭到了猛烈的撞擊。
眼看韓婷婷又要哭,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閉嘴,安靜點。」
拿破崙銅像已毀,少了金氣,五行之氣就沒法流通。
所以,其他幾樣鎮物的實力也會打個折扣。
宋菲菲就算打不過大禹,也不應該連人都消失了吧?
我和韓婷婷沿着大禹留下的印記,從別墅後門走出,繞着花園走了整整一圈。
最後,發現大禹正好好地坐在噴泉上,依然保持着思想者那個姿勢。
韓婷婷急得團團轉:
「人呢?他們到底去哪裏了?」
「沒事,死不了。」
我朝她背上推了一把:
「你去抽大禹一巴掌。」
韓婷婷傻眼,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爲什麼是我?」
我摟住她的肩膀,放柔聲音:
「你想想大禹是什麼人,是帝王。」
「帝王嘛,都霸氣。」
「打人不打臉,被人打了臉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打它的人越弱,它越惱火,我們才能把它順利引開。」
-32-
韓婷婷哭着上去抽了大禹一巴掌,然後轉身就跑。
沒跑兩步,就啪嘰一聲摔到地上。
我把她丟到肩膀上,扛起就跑。
木能克土,要對付大禹,得找那棵老柏樹。
「啊!」
「救命啊!」
「我恐高!」
韓婷婷被柏樹抽飛在空中,又狠狠砸下。
我在它漫天飛舞的枝條中,上躥下跳。
不但要抽空放大禹冷箭,還要找準機會去救韓婷婷。
等大禹倒下以後,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木克土,金克木。
可金,是那尊拿破崙雕像。
它已經被我融在燒烤爐裏頭了。
還有,大禹是土。
土能克水,沒了大禹,我拿什麼去對付那條錦鯉?
我掰着手指頭左算又算,發現不管怎麼算,最後都要剩下兩個。
用錦鯉滅掉燒烤爐,然後還剩下大柏樹和錦鯉。
水能生木,這兩個東西還能互相搞配合。
到時候打起來,要累死個人!
草,宋菲菲果然不可信!
還大學生呢!
-33-
等收拾完燒烤爐後,我和韓婷婷毫無形象地仰面躺在地板上。
「不錯,陸靈珠,這大陣幾乎就要讓你給破了。」
我一骨碌坐起身,然後對眼前的情況有些懵逼。
韓辰像個破娃娃一般被丟在地上,野哥蹲在他身邊,用匕首在手裏耍着刀花。
我一骨碌坐起身,喫驚地瞪着他:
「臥槽,佈陣之人是你?!」
「不可能!」
韓婷婷尖叫一聲,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騙我!」
我一把扒拉開她站起身:
「你擱這演偶像劇呢?一邊去!」
「咳,咳咳!」
野哥身後的樹後,很猥瑣地彈出一顆人Ťų⁶頭:
「靈珠,我在這!」
我朝她揮揮手:
「韓澤呢?」
宋菲菲極爲小心地瞥了野哥一眼:
「被他抓走啦。」
野哥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
「這事情,是我的誤判。」
「我只知道你應該是個懂行的,沒想到你的道行那麼深。」
「既然收了我的錢,韓家這事,你就別管了。」
「你只要知道,韓家人,全都是罪有應得就行。」
-34-
韓婷婷崩潰了:
「所以你從來都不喜歡我?」
「接近我,就是爲了搞死我全家?」
「我大哥呢, 嗚嗚嗚你把我大哥怎麼樣了!」
野哥拿出匕首輕輕劃過韓辰的臉, 他白嫩的皮膚上立刻流下一道血痕:
「你放心, 你大哥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畢竟, 是他殺了我妹妹。」
野哥和她妹妹都來自大山, 父母早亡,兄妹兩人相依爲命。
三年前,野哥妹妹進城打工, 來到韓家做保潔。
年輕無知的少女, 立刻就愛上了韓澤。
畢竟,他實在是太像偶像劇中的霸總了。
英俊,多金, 身上還有韓家繼承人的光環。
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他。
少女的愛情太過熾熱, 熾熱到被所有人一眼看穿。
韓家人譏諷她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直接將她開除趕出韓家。
當晚, 女孩想不開, 跳河自盡了。
聽完後, 我和宋菲菲都有些沉默。
「韓家人確實不對, 但你妹畢竟是自殺……」
韓婷婷瘋狂點頭, 哭得嗓子都啞了:
「當時譏諷她是我們不對,可她不但偷看我哥洗澡, 還偷他的內褲!」
「開除她時, 我媽還特意給她補了三個月工資,根本沒有對不起她啊!」
「你住嘴!」
野哥神情癲狂, 眼眸中閃爍着恨意。
「我就這麼一個妹妹!」
「她死了, 你們全都應該給她陪葬!」
-35-
我衝過去一巴掌拍在他頭頂:
「陪你媽!」
「男頻小說看多了你!」
「動不動陪葬陪葬, 人秦始皇陪葬都用兵馬俑,你陪個錘子!!」
野哥呆呆地捂着頭, 連匕首都掉了:
「你,你就不怕我殺了韓澤?」
「殺殺殺,隨便殺, 他又不是我爹,殺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我每次看電視, 都不太理解。
爲什麼反派在那邊發癲時, 主角不趁機上前制服他。
野哥雖然陣法不錯, 但身手和我相比, 還是有一定差距。
更何況, 現在是我和宋菲菲二打一。
收拾完野哥,其他人也在地下車庫被我們找到了。
傭人和韓澤都被五花大綁,扔在後備箱裏。
車庫中停了十幾輛車, 我們之前檢查時纔沒發現這些人的存在。
韓家姐弟失魂落魄地向我們道謝。
尤其是韓辰,看着宋菲菲手機中不停嘬手指的自己,羞憤欲死。
走之前,我拍了拍韓澤的肩膀:
「下次別裝瘸了,這東西, 搞不好裝着裝着就變成真的了。」
萬物有靈。
以前農村有人愛裝鬼嚇人, 就會被鬼跟上。
愛裝瞎子的, 就會真變成瞎子。
韓澤漲紅臉,磕磕巴巴點頭:
「對,對不起……」
從韓家離開, 押着野哥去警局時,宋菲菲還一臉感慨:
「邪術師都這麼癲的嗎?」
她不知道,我們馬上會遇見一個更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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