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珠22落花洞女

傳聞村裏有落花洞女,
她們身上散發着香味,
哭泣時能引來百花掉落。
被山神選中後會在七天內死去,並穿上嫁衣送進山洞裏。
而這次被選中的新娘,
是我的好朋友,喬墨雨。

-1-
「妖怪,看劍,哪裏跑!」
山裏的風景十分秀麗,狹窄的山路兩邊長滿了不知名的植物和豔麗的花朵。
但是這麼好看的景色,我卻無心欣賞。
因爲我的徒弟宋菲菲正奮力揮舞着手中的木棍,對着空氣劈砍刺打。
朋友喬墨雨也是神情凝重,她站在一邊雙手抱胸,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菲菲是何時中蠱的?」
這,纔是我最爲擔心的地方。
我叫陸靈珠,是正宗內茅弟子。
茅山在傳承之初,便分成了兩大派系,外門出世,廣開道場,漫收弟子,成爲了有名的道教聖地。
而內門則是隱於深山,代代親傳。
外門主要是做一些水路道場,畫符,看相算命之類的。
內門則負責降妖除魔,抓鬼驅邪。
自 4 歲就開始學習畫符抓鬼的我,居然看不出宋菲菲是什麼時候中的蠱。
雖然術業有專供,蠱族一代也有着自己的不傳之祕,但是最基礎的蠱術我還是十分了解的。
可是我們一路走來都十分小心,身上也佩戴了驅除蠱蟲的藥。
宋菲菲到底是怎麼中的蠱?
「這是癲蠱,中蠱者形同瘋子,笑罵無常,一刻不同,直到把自己活活累死爲止。」
喬墨雨在一邊認真的和她朋友江浩言科普,聽得江浩言連連點頭;
「喬墨雨,你懂的可真多。」
「可是我們不懂蠱術的普通人,要怎麼辨別一個人是中蠱,還是真的發瘋?」
喬墨雨從包裏拿出一個煮熟的雞蛋,剝乾淨以後遞給江浩言。
「用雞蛋在宋菲菲臉上滾一圈,如果她中蠱了,蛋白會變成黑色。」

-2-
我抽了抽嘴角,有些無語的看着喬墨雨。
宋菲菲都中蠱了,她還在這給江浩言搞科普哪?
我們這次來這山神老林尋找黑蠱族,就是因爲喬墨雨。
喬墨雨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也是我朋友。
地師,古代一開始泛指風水先生,後來就特指能觀星的風水大師。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水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
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
能觀星望氣的欽天監傳人,只剩下了喬墨雨家的風門。
她爲了尋找蠱王,動用了各種陰謀詭計纔將我誆騙來這裏。
而我之所以甘願受騙,是因爲,有一個十分危險的Ṭŭ₀地方,我也需要喬墨雨陪同前往。
「雞蛋會在一分鐘內變黑,你要看仔細了。」
喬墨雨擦了擦汗放開宋菲菲,帶着江浩言躲到了一邊。
宋菲菲將棍子一扔,已經開始對着空氣在打降龍十八掌了。
山上天氣很涼,她穿着一件單薄的長袖,額頭上卻冒着一層細密的汗珠。
臉色也紅的不正常,像喝醉了酒一般。
「這一分鐘,好像有點漫長…」
江浩言舉着雞蛋,欲言又止的看着喬墨雨。
喬墨雨臉色大變;
「靈珠,快來!」
我望着江浩言手中這枚潔白如玉的雞蛋,心中咯噔一聲。
這蠱毒竟然霸道至此,連雞蛋都驗不出來?

-3-
「喬墨雨,快點扎她啊!」
我用力抱住拼死掙扎的宋菲菲,喬墨雨則是拿出一根銀針扎進她的食指,抓着她的手指擠出一大滴血。
過了片刻,她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
「血沒有浮起來,還是驗不出來。」
中蠱者的血液不能溶於水,會像油脂一樣浮在水面上。
可是宋菲菲的血,一半消散在水中,一半沉入了水底,看起來和普通人一樣。
我和喬墨雨兩人蹲在地上眉頭緊鎖,她輕輕的晃動着碗中的血水;
「黑蠱族向來十分邪性,其他蠱族都是女子習蠱,而黑蠱一族只有男人才能學習蠱術。」
「我只知道他們十分厲害,沒想到厲害至此。」
我抬頭看了眼正在打八段錦的宋菲菲,心中有些焦灼;
「她體力消耗已經太多了,我得打暈她。」
「靈珠,你說宋菲菲有沒有可能」
江浩言走過來剛想和我說話,我已經跳起來一掌劈在宋菲菲後脖頸上。
她軟綿綿的倒在路上,我將她抱起放在一處柔軟的草坪上,才轉頭看向江浩言。
「有沒有可能什麼?」
江浩言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半晌才撓了撓頭,眼一閉心一橫說道;
「她有沒有可能是喫菌子中毒了!!!」
「剛纔喫飯時那一盤菌子都是你們三人搶光的,你們倆體質好沒事,宋菲菲她身體沒你們好!」
「我查過那菌子,如果沒炒熟喫了確實會中毒!」
江浩言噼裏啪啦一口氣說完以後,侷促不安得看着我們。
我和喬墨雨對視一眼,片刻以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重的殺意。
我跳起身將宋菲菲甩到背上就朝山下飛奔而去;
「喬墨雨!滅口!」
喬墨雨站起身,對着江浩言嘆了口氣;
「江浩言,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別怪我,我也是爲了風門和茅山的聲譽…」
「哎呀!疼疼疼!喬墨雨你來真的啊!」
江浩言狼狽的一邊躲一邊喊,喬墨雨則是拎着跟棍子在他後面緊追不捨;
「媽的你不會早點說!」
我揹着宋菲菲在崎嶇的山路上狂奔,聽到喬墨雨和江浩言的打鬧聲,心裏有些想哭。
嗚嗚嗚,實在是太丟臉了!!!

-4-
「菲菲,你醒啦!」
宋菲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着身上雪白的牀單有一瞬間的迷糊;
「我怎麼在醫院?」
喬墨雨扒拉開江浩言,搶先一步說道;
「你菌子中毒了,醫生給你洗了胃掛了點滴,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扶着宋菲菲坐起身,並給她端上一杯溫水;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和喬墨雨的關心讓宋菲菲十分感動,她搖了搖頭;
「我挺好的,就是脖子和手指有點疼。」
「噗嗤!」
江浩言沒忍住,但是還沒笑出聲,就被喬墨雨拎着脖子關到了門外。
我板着臉站起身;
「沒事了就趕緊出發吧,已經耽擱一天了。」
這次的路上沒鬧什麼幺蛾子,我們連着走了三天山路,終於來到了一處小山村前。
這村裏的屋子都是吊腳樓,村門口有一座木頭牌坊。
牌坊上雕刻各種毒蟲,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一條黑背蜈蚣,彷彿要活過來一般。
看着這牌坊,喬墨雨臉上一喜;
「到了!」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咬着手指從牌坊後走出來,他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們;
「你們是誰?」
這小男孩也就五六歲左右,皮膚雖然有點黑,但是濃眉大眼,長得十分可愛。
他的頭髮也很好玩,前額處扎着一根沖天辮,辮子上還繫了條紅繩子。
宋菲菲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辮子,從懷裏掏出一塊巧克力;
「小弟弟,你真可愛,姐姐請你喫巧克力。」
小男孩仰起臉呆呆的看着宋菲菲,不一會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朝村裏跑去,嗓音中竟然帶着幾分淒厲;
「我的天菩薩被女人摸了,我活不成啦!!!」

-5-
我們四人面面相覷,隨即都用責備的眼神看向宋菲菲。
宋菲菲有些委屈;
「我就是看他可愛嘛!」
村裏很快就衝出來一幫男人,領頭的年輕男人看着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身材高大,五官英俊,和剛纔的小男孩長的有七分相似。
山上氣溫很低,他卻只穿了一件短袖,露出結實的小麥色胳膊,上面的肌肉像山峯般高高隆起。
「阿弟,就是這個女人摸了你的天菩薩?」
小男孩含着淚點點頭;
「阿哥,我是不是馬上要死了?」
我猛然想起彝族的禁忌,彝族男子頭頂上一塊方形頭髮編成的小辮稱爲「天菩薩」。
彝族人把「天菩薩」視爲男子漢靈魂的藏身之地,是神聖不可侵犯和褻瀆的,絕對不準任何人觸摸。
犯忌者要宰牲,打酒謝罪賠禮;解放前等級低下的犯忌者,還有被斷臂、處死的危險。
如果被女人抓摸了「天菩薩」,此男子將終身不吉,事後「天菩薩」必須剃盡。
可他們,不是黑蠱族嗎?
年輕男人凶神惡煞得盯着宋菲菲;
「按照規矩,你需要把你的手賠給我阿弟!」
宋菲菲舉起右手喫驚的看着他;
「什,什麼意思?摸一下頭髮要砍斷我一隻手?」
男人點點頭,十分不耐煩得說道;
「將那手燒成灰抹在我阿弟頭頂,才能重新讓天菩薩恢復聖潔。」
「別廢話了,來人,砍掉她的手!」

-6-
「等一下!」
我擋在宋菲菲前伸出手臂,認真的看着眼前的年輕男子。
「其實她,是個男人!」
「按照規矩,是不是我們賠錢就行了?」
「黎樹,她這是把我們當傻子騙呢!」
原來這領頭的男人叫黎樹,聽到同伴的話,他冷哼一聲;
「行,你說她是男人,那你證明一下!」
宋菲菲翻了個白眼扒拉開我,昂首挺胸對上黎樹要喫人的眼神;
「老孃行不改性!摸你弟弟頭頂確實是我不對,我願意賠錢,砍手是絕對不可能的!」
黎樹居高臨下的看着宋菲菲,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
「看來你是敬酒不喫喫罰酒了!」
就在這時,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氣喘吁吁的從遠處跑來;
「黎樹,大祭司叫你帶這些外鄉人去找他!」
黎樹聽到這話,驚訝的挑了挑眉,隨即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帶上她們,走。」
立刻有人拿着刀柄推搡我,我側身躲開,瞪了黎樹一眼;
「別動手動腳的,我們自己走!」
剛走沒兩步,黎樹皺着眉頭喊住了我們;
「慢着!」
他伸出手中的長刀指了指江浩言;
「你走最前面!女人怎麼能走男人前面呢!」
「你們三個全部退後,讓他先走!」

-7-
「唰!」
我和宋菲菲喬墨雨三人立馬扭頭看向江浩言,他尷尬的看了我們一眼,馬上低下頭裝死。
宋菲菲和喬墨雨已經快氣炸了,但是我們尋找蠱王的線索就在這黑蠱族身上,只能忍氣吞聲。
江浩言縮着脖子走在最前面,我們剛要跟上去,黎樹又攔住了我們。
他將刀橫在我胸前,滿眼都是鄙夷;
「真沒見過這麼不懂規矩的女人!」
「女人只能走道路的最側邊,中間的路是男人走的!」
「咯吱咯吱咯吱~」
喬墨雨和宋菲菲兩人將牙齒咬的吱吱作響,江浩言更是快哭了;
「兄弟,讓我走邊上吧,我就喜歡走邊上,求你了!」
對於江浩言的懦弱,黎樹十分恨鐵不成鋼。
路上他不停的對着江浩言絮叨,說女人天生卑賤,身上帶着晦氣。
只有壓制住她們,纔不會影響自己的氣運。
他還說像江浩言這樣的軟骨頭,在他們村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我忍的頭頂冒煙,喬墨雨和宋菲菲也是一副快氣昏過去的模樣。
走到一半時,村裏人看到我們幾個,臉色大變。
其中一個滿頭白髮的瘦弱老人更是朝着黎樹喝到;
「黎樹,我們在打井,你怎麼敢帶着女人從這裏路過,快停下!」
黎樹懊悔的連連後退,他彎腰對老者鞠了一躬,語氣滿含歉意;
「阿叔,是我昏頭了!我這就帶她們走別的路!」
江浩言好奇得看着那老者,隨口問了一句;
「打井時不能有女人路過嗎?」
村裏人聽到這話都有些詫異,那老頭更是不滿得瞪了他一眼;
「女人黴氣,如果被她們撞見打井,井就不會出水了,你這外鄉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轟!」
一根弦在我腦中轟然斷裂,我忍無可忍的跳起身對着老頭的頭頂就是一巴掌;
「黴氣你大爺!」
喬墨雨也是一腳將旁邊的人踢翻在地,扭頭對着宋菲菲大喝一聲;
「宋菲菲!今兒個咱們就把全村人的天菩薩都給拍了!」
江浩言臉色慘白得站在一邊,懊悔得直抽自己嘴巴子;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8-
那老者被我拍完腦袋,如遭雷擊般呆立當場。
其他人也都被這一變故驚住了,半天沒人反應過來。
趁着這個機會我手起掌落,腳邁天罡步,游龍般飄走在人羣當中。
「啪!」
「啪!」
「啪啪啪!」
喬墨雨和宋菲菲兩人也不遑多讓,尤其是喬墨雨,這傢伙剛纔憋了一肚子氣,這一下爆發,頓時猶如脫繮的野狗。
「你才晦氣!」
「你才卑賤!」
「你才低下!」
宋菲菲一邊打一邊喊,拍一個人罵一句,激動得臉色酡紅,症狀和之前菌子中毒有七分相似。
「姑奶奶們!求求你們收了神通吧!」
江浩言站在一旁試圖阻攔,被我推得一個趔趄以後,雙手合掌高舉過頭頂拼命作揖。
這黑蠱族的人看着人高馬大的,但是好像腦子都不太好。
被我們打到的人都像被點中穴道般一動不動,打起來簡直毫不費力。
「啪!」
最後一擊我是踩在一塊石頭上跳起來打的,黎樹這傢伙個子太高了,我估計得有一米九多。
拍完一圈人,我滿意的收了手,感覺神清氣爽。
都說女人不能生氣,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時卵巢囊腫,真是誠不欺我啊!
黎樹被我拍完,也像其他人一樣呆立當場。
他怔怔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然後兩眼發直的盯着自己蒲扇般的大手。
過了半晌,黎樹猛然舉起手中的彎刀,「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嗓音淒厲而絕望;
「奇恥大辱!以血洗之!」

-9-
不好!他們要動真格了!
我和喬墨雨對視一眼,兩人瞬間背靠背做好了防禦姿勢,同時將宋菲菲和江浩言圍在了中間。
這些彎刀刀身極薄,刀尖處散發着幽幽寒光,一看就是開了刃的。
之前確實是我們衝動了,而現在,馬上就要面對一場惡戰了。
「啊!」
黎樹大喊一聲高舉彎刀,然後對準自己的脖子用力割了下去。
嗯?
哎,哎不對啊!
黎樹動作太快了,我來不及思考,只能撲過去撞飛他的刀子然後將他死死抱在懷裏。
「刀下留人啊!」
宋菲菲和喬墨雨站在一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黎樹開了一個頭以後,身邊此起彼伏響起了一片嘹亮的男聲;
「奇恥大辱!以血洗之!」
我草!!!有病啊!!!
這黑蠱族怎麼回事,不但像彝族,還像小日子族!
爲什麼一言不合就抹脖子啊!
之前拍的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後悔。
身邊圍着的起碼有 20 多號黑蠱族人,就算我變成哪吒也救不過來。
關鍵時刻喬墨雨從兜裏掏出個銅鈴,她重重的一搖銅鈴,語氣又急又厲;
「天羅地網,困魄攝魂!攝!」
「鐺~」
我感覺靈魂爲之一凝,大腦也有片刻的空白。
連我都這樣,其他人更是像喝醉了一般搖搖晃晃,手中的刀自然也握不住了。

-10-
我鬆了一口氣,趕緊趁着這機會把所有人手中的刀奪過來扔到一邊。
過了半晌,黎樹等人才逐漸清醒過來。
他跪在地上茫然的握了握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仰起臉怔怔的看着我。
我訕訕的對着他笑了笑;
「那啥,剛纔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們,真的,我給你們道歉!」
黎樹臉色青紅交加,像紅綠燈般閃了一會以後,他猛然躍起朝着一旁的木橋就衝了過去。
這村子地勢很高,村子中間有一座吊橋,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和嶙峋的巨石。
黎樹要是一個猛子磕下去,必死無疑。
我跳起來撲過去死死抱住他的腰,這傢伙壯得像一頭牛,差點就沒抱住。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大哥,我們有事好商量!」
入道門以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我何曾這般低三下四過?
喬墨雨和宋菲菲也苦着臉上前,一人一邊抱住了黎樹的胳膊,江浩言更是直接跪在地上抱住了黎樹的雙腿。
「錯了錯了,我們錯了!」
「大哥,大爺,祖宗!求你別跳了,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啊!」
剛纔拍的有多牛逼,現在求的就有多卑微。
黎樹拼命掙扎,我們奮力抱緊。
「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黎樹一人和我們四人展開了拔河比賽,看傻了的其他人這時終於反應過來,原先跟在黎樹身邊的那個黑臉少年也大叫一聲,朝着橋邊衝去。

-11-
我都快哭了,只能放開黎樹將少年撲倒在地。
我死死壓着少年,朝喬墨雨大聲喊道;
「別愣着了,拿攝魂鈴啊!」
喬墨雨臉色漲得通紅,黎樹這傢伙也不知道喫什麼長大的,力大如牛。
我走以後,拖住黎樹的壓力都給到她身上了。
宋菲菲和江浩言畢竟只是普通人,力氣有限。
她咬緊牙齒拖着黎樹,因爲太過用力,額頭上青筋暴起。
「我也想拿,騰不出手啊!」
就在我眼睜睜看着又有人想要跳河時,一道蒼老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全都停手!」
黎樹聽到這話,瞬間停止了掙扎。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老者,眼眶通紅;
「大祭司,是我沒用,讓族人蒙受如此羞辱!」
原來這老人就是大祭司?
我鬆開地上的少年仔細打量着他,身材瘦小,皮膚偏黑,滿臉皺紋,看起來平平無奇。
只是一雙眼睛深如幽潭,讓人不敢直視。
「把這三人先關到黑牢去吧,我自有用處。」
我們幾人對視一眼,乖乖跟着大祭司走了,根本就不敢反抗。
這黑蠱族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奇恥大辱,以血洗之。
誰能想到這血不是敵人的,是自己的啊!

-12-
所謂的黑牢,就蓋在村裏的最北側。
這棟木屋和村裏其他吊腳樓不同,居然是黑色的。
四四方方的木屋,沒有開窗,只有一扇十分狹窄的門。
我們幾人被推着進了木屋,才發現這房間中央居然挖了一個大坑。
坑內密密麻麻爬着許多蛇蟲鼠蟻,中間的花花綠綠的蛇幾乎纏成了一個大號的球。
這些毒蟲擁擠在一起爬來爬去,卻又互不侵犯。
屋子中間是毒蟲坑,邊上一圈連個護欄都沒有,只能容納一人站立,撐死了也就半米寬。
木屋的四個角上各釘了一塊板,上頭燃着四根白色蠟燭。
昏暗的燭火下,蟲坑裏的蠱蟲們背上折射出幽幽的藍光,一看就含有劇毒。
難怪叫黑牢呢,真是好歹毒的地方。
人要是累了一旦睡過去,晚上稍微不小心翻個身,就能掉進坑裏。
大祭司目光森然的看了我們一眼;
「三天後,用她們祭祀蠱王。」
門被鎖上了,我坐在圍欄上,雙腿懸掛在坑洞的上方一晃一晃。
喬墨雨也挨着我坐下,她用Ṭũₑ手敲了敲牆壁,眼神中滿是驚歎。
「這是黑陰木吧!我的天,這得用多少黑陰木啊!」
黑陰木是一種極爲特殊的木材,它只在亂葬崗和墳堆處生長。
因爲長年累月吸收死人的陰氣,木頭內層逐漸變成了黑色。
黑陰木的生長速度十分緩慢,十年才能長一寸。
年份越久的黑陰木,顏色越深。
而上好的黑陰木,一直是蠱族用來保存蠱蟲的最佳容器。
蠱蟲養在黑陰木內,不但能增加蠱蟲的毒性,還能讓它們身體健康,保持活力。

-13-
喬墨雨兩眼放光的敲着牆,看樣子恨不得砍下一塊踹兜裏。
「行了,擦擦你的口水。」
「大祭司剛纔說要拿我們祭祀蠱王,那個蠱王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
我有些嫌棄得朝邊上躲了躲,生怕她哈喇子流我身上。
喬墨雨撓了撓頭;
「不對啊,那蠱王聽說藏在離黑蠱村七座山外的蟲山上,而且已經沉睡千年,不應該在這出現啊!」
「什麼東西!」
我喫驚得嗓子都喊劈了;
「七座山!還沉睡千年!喬墨雨你給老子把話說清楚!」
喬墨雨心虛得一縮脖子,拼命朝江浩言使眼色。
江浩言馬上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大把牛肉乾和巧克力;
「都餓了吧,喫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我罵罵咧咧的從他手裏奪過牛肉乾,一邊嚼一邊狠狠瞪着喬墨雨。
這狗日的還說只是來黑蠱族取村裏一隻蠱蟲,拿完就拍拍屁股能走。
沉睡千年的蠱王,就憑我們幾人,給它塞牙縫都不夠吧!
「哎呀~」
「靈珠!」
「來都來了!」
「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行不行?」
喬墨雨好說歹說勸了半晌,我才裝作一副勉強同意的樣子。
嘿嘿,還想着怎麼誑喬墨雨跟我去櫻花國呢,這不,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14-
小小的一間黑牢,自然是困不住我們的。
喫完東西休息了一會,我透過門縫朝外看去,發現天已經黑透了。
「臨兵鬥者皆列陣前行!給我破!」
「咔擦!」
門鎖響起清脆的斷裂聲,我和喬墨雨兩人藉着夜色摸進了村子裏,宋菲菲和江浩言則是留在黑牢裏幫我們打掩護。
深夜的山村特別寂靜,也許是因爲村裏養了蠱蟲的關係,連蟲鳴鳥叫聲都聽不見。
整個村子靜的有些嚇人,多數屋子沒有開燈,黑黝黝的立在那兒,幾乎和夜色融爲一體。
我和喬墨雨在村裏饒了一圈,將地形熟悉的七七八八以後,溜進了村裏最亮的屋子。
「我不信!爲什麼是阿香!我不同意!」
我和喬墨雨對視一眼,迅速蹲下身朝屋內看去。
黎樹身邊站着那個熟悉的黑臉少年,他聽到這話,滿眼希冀的看向黎樹;
「樹哥,我爹孃從我 7 歲起就沒了,是我姐姐一個人當爹又當媽的把我拉扯大。」
「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啊!」
黎樹安慰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繼續轉頭對着屋裏的中年人發脾氣;
「阿爹,黎瓦可就這麼一個姐姐,爲什麼選她當落花洞女!」
原來這少年叫黎瓦,只見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磕了幾個頭,他磕的十分用力,額頭很快就紅腫了一片。
「族長,求你了!」
這黎樹是族長之子啊,怪不得這麼囂張呢。
族長不爲所動,靜靜的坐在那,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黎瓦,你求我也沒有用。」
「落花洞女是山神選的,不是我選的。」

-15-
「阿爹!」
「族長!」
黝黑壯實,長着一張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坐起身;
「這都是黎香的命,能嫁給山神,是她的福氣。」
「行了,我累了,退下吧。」
黎ťűₚ瓦都快急哭了,他捏緊拳頭紅着眼眶,還欲再說什麼,卻被黎樹拉走了。
他對着黎瓦使了個眼色,兩人舉着火把一路前行,竟然來到了黑牢門口。
那鎖只是虛掩着,黎樹輕輕一碰,就能掉落。
我暗自焦急,喬墨雨也拿出了攝魂鈴,隨時打算給他們一下子,好讓我們趁機溜進黑牢裏。
「黎瓦,這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黎樹他們沒有進黑牢裏,而是背對着木門坐在了臺階上。
黎樹嘆了口氣,將腦袋埋在膝蓋裏,聲音有些沉悶;
「上個禮拜,我聽見大祭司和阿爹說話了。」
「大祭司和阿爹在商量哪個女孩子合適,黎花有兄弟四人,家境殷實。」
「黎俏她爹是村裏的二把手,只有黎香,無父無母,最爲合適。」
「我當時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可是第二天,大祭司就說黎香被山神選中,成了落花洞女。」
聽到這話,黎瓦重重的一拳砸在護欄上;
「我就知道!落花洞女根本就是大祭司選的,不是山神選的!」
「去年黎寧她爹公然在族人會議上頂撞了大祭司,結果當年的落花洞女,就成了黎寧!」
他猶如困獸一般原地轉了兩個圈以後,頹然的坐在地上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我阿姐今天晚上已經開始不喫不喝了,而且,而且她身上還散發着奇異的花香。」
「如果落花洞女是大祭司選的,他肯定對我阿姐做了什麼!」

-16-
這黑蠱族的風俗實在是神奇,像是多個少數民族的大融合。
在他們這兒,村裏每年都會產生一個落花洞女。
傳說落花洞女是由山神親自挑選的,被選中的女孩,身上會散發着攝人心魄的花香。
而且成爲落花洞女以後,女孩會不喫不喝不睡覺,每天只坐在鏡子前梳頭,如同木偶人。
她們會在七天內死去,死的時候臉上帶着微笑,身上還會開出一朵又一朵絢麗的花朵。
女孩的家人需要替她們穿好嫁衣,最後由女孩的父親揹着女孩,親自將她送進山神指定的山洞中。
黎樹和黎瓦兩個臭皮匠在門口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什麼對策。
我和喬墨雨等的都快睡着了,黎樹才站起身拍了拍黎瓦的肩膀;
「阿瓦,你放心,你的阿姐就是我的阿姐,我不會看着黎香就這麼死的!」
黎樹兩人終於離開了,我和喬墨雨跟在黎瓦身後進了他家。
黎瓦家明顯比黎樹家簡陋很多,屋內一共就一張桌子,兩把木椅。
桌子上放着一面鏡子,鏡子前坐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
瓜子臉,眼睛又大又圓,小麥色的皮膚也掩蓋不住她豔麗的五官。
只見她拿着把木梳一下又一下緩慢的梳着頭髮,眼神空洞,動作機械,全身僵硬的好像一個機器人。
我驚訝得看着她,半晌纔回過神來對喬墨雨眨了眨眼睛;
這落花洞女,居然是失魂之人!
人有三魂七魄,黎香的七魄還在,三魂卻是消失了。
三魂掌管人的精神,七魄掌管人的肉體。三魂一丟,自然如同行屍走肉,無知無覺。
黎瓦傷心欲絕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還伸出手摸了摸黎香的臉;
「阿姐,阿姐你和我說句話啊!」
黎香絲毫不受他的動作影響,依然自顧自的梳着頭。
黎瓦再也忍不住,蹲在一邊捧着臉嗚咽痛哭,猶如一條受傷的小狗,看着怪可憐的。
喬墨雨輕輕扯了下我的衣袖,我們兩人躡手躡腳的流回了黑牢。

-17-
「怎麼樣了!」
「什麼情況!」
「真有落花洞女嗎?!」
「快點說說!」
我和喬墨雨剛推開門,江浩言和宋菲菲兩人就「嗖」得一聲竄了過來,尤其是宋菲菲,兩眼放光,臉上寫滿了求知慾。
這人可真八卦!
我嫌棄得翻了個白眼後,纔將剛纔看到的事情告訴她。
「天哪!」
「什麼!」
「哎呀!」
宋菲菲一邊聽一邊感慨,一個人營造出了一個村子的熱鬧。
喬墨雨低着頭在一邊傻笑,笑了一會才抿了抿嘴,努力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我知道落花洞女身上爲什麼有香味了。」
我震驚的看着她,這事連我都沒看透,她居然知道!!!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
「黎香的事情有點複雜,就讓喬墨雨和你們說吧。」
喬墨雨似笑非笑得看了我一眼,這才扭頭對着宋菲菲和江浩言說道;
「黎香先是被人攝了三魂,然後中了蠱。」
我默默得朝她挪了一步,豎起耳朵仔細聽;
「那蠱十分罕見,叫百花蠱。」
百花蠱是蠱毒中十分稀有的一種,它不同於別的蠱。
其他蠱是爲了殺人,而百花蠱,是爲了把人變成一味藥。
挑選一百隻毒蟲,用一百種劇毒的花餵養。
等養滿九九八十一天,再將這些毒蟲放到一個屋子裏讓它們互相廝殺。
最後活下來的毒蟲,就是百花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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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蠱Ŧũ̂⁰至陰,下在未嫁人的女孩身上,效果最好。
中了百花蠱的人,毒蟲會在七天之內吸光她全身的血,並在她腹中產卵。
等卵成熟以後,她的身體上便會開出絢爛的花朵。
整個人,也成爲了蠱卵巢穴。
而這種蠱卵巢穴,是所有蠱蟲的大補之物。
喫了百花蠱卵的蠱蟲,修爲大進,不但毒性更爲猛烈,還能替蠱主帶來異常強健的體魄。
簡單點來說,就是更高,更快,更強。
黑蠱族人人養蠱,難怪他們村的人大多數都長得異常高大。
就連那些老頭,走路也是兩腿生風,跟踩了風火輪一樣。
一邊鄙視女人,一邊用女人的血肉來強大自己,這黑蠱族可真夠噁心的!
「呸!」
「下賤!」
喬墨雨對着我招了招手;
「我有一個主意…」
「呸!你更下賤!」
喬墨雨被我噴了一臉口水也不生氣,反而笑的像只偷了雞的黃鼠狼。
商量完對策,宋菲菲和江浩言繼續留在黑牢裏把風,我和喬墨雨則是一再次跑到了黎瓦家。
「嗚嗚嗚,阿姐,嗚嗚嗚,是我沒用!」
「阿姐,如果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黎瓦可真能哭啊,我走上前重重的一掌拍在他肩膀上;
「別嚎了,我們有辦法救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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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瓦抬頭看到我們倆,嚇了一大跳。
他手忙腳亂跳起身去抓一邊的刀,劍眉倒豎兇巴巴得質問我們;
「你們倆竟然還敢跑出來!我要去告訴大祭司!」
眼神倒是有點殺氣,只是濃密的睫毛上還掛着淚呢。
我一把拍開他的刀,轉身就走;
「算了算了,本來還想告訴你我們知道救你姐的辦法,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回黑牢去吧。」
走了兩步,沒走動。
我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的雙腿被黎瓦抱住了。
他仰起臉可憐兮兮得看着我;
「真,真的嗎?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黎瓦個子很高,皮膚又黑,湊的近了我才發現,他其實年紀還很小,最多十五六歲,還是個半大孩子呢。
算了算了, 不逗他了,不然好像我們倆合夥欺負一小孩。
當我把離魂症和百花蠱的事情說完以後,黎瓦白着臉半天沒說話。
「不,不可能,我從 7 歲開始學習蠱術,從來沒聽過有什麼百花蠱!」
喬墨雨上前一把抓住了黎香的手,在黎瓦緊張的眼神中割破她的食指,收了一碗底的血。
「你輕點!」
「咋要這麼多血!這得喫多少東西才能補回來啊!」
喬墨雨狠狠瞪了他一眼,黎瓦這才捂住嘴不說話了。
將一邊茶壺裏的水倒入碗中,那些血水果然如同油脂一樣浮出了水面。
見黎瓦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樣,我從懷了掏出一個雞蛋,剝乾淨以後在黎香臉上輕輕滾了一圈。
原本潔白如玉的雞蛋果然在頃刻間黑如墨碳,握在手中像拿了一塊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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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黎瓦用力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以後,跑到窗戶邊開始嘔吐,吐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過了半晌,他才擦乾淨眼淚走到我們面前,然後「撲通」一聲對着我就跪下了。
「你如果能幫我姐姐解毒,我願意認你爲主,一輩子供你驅使。」
喬墨雨生氣得叉着腰;
「什麼意思啊!爲什麼不選我啊!」
我一把推開她扶起黎瓦;
「當然是因爲我有王者之氣了,你懂個錘子,一邊去!」
認主當然是不需要認主的,喬墨雨說百花蠱是世界上最難解的蠱,需要找到蠱王才能解毒。
這其實是誑他的,要想解除百花蠱,在中蠱四天之內,將中蠱之人全身的血液全部換掉就能解蠱。
那蠱王被封印在一個山洞裏,而洞門,需要黑蠱族人親自去才能打開。
所以喬墨雨才扯了這麼一個慌,目的就是騙黎瓦上山,替我們打開洞門。
天真無邪的黎瓦就這麼相信了喬墨雨,他收拾好東西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依然在梳頭的黎香;
「姐,你乖乖在家等我,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看着他們姐弟情深的模樣,我有些詫異;
「你們族這麼不把女人當人看,你對你姐倒是挺好的。」
黎瓦立刻漲紅了臉,吱吱嗚嗚說道;
「村裏,村裏就是這個規矩,只有那樣說話,纔不會被大家排擠。」
黎瓦是個性子急的,收拾好東西立刻就要帶我們出發。
不過中了百香蠱的人,確實時間拖的越久越危險。
我和喬墨雨回黑牢去叫宋菲菲她們,和黎瓦則是約定好在村頭的老樟樹下匯合。

-21-
「你怎麼在這?!!」
黎樹一把將黎瓦拉到身後,神情戒備得盯着我們;
「哼,阿瓦年紀小,你們騙的了他卻騙不過我!」
「我在村裏這麼多年,從來沒聽過有什麼蠱王!」
我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只轉頭看向黎瓦;
「你姐姐還救不救了?」
黎瓦馬上哭着抱住黎樹;
「樹哥,你少說兩句吧,我求你啦!」
黎樹頓時沒了脾氣,不過他還是堅持要跟我們一起上山去找蠱王。
黎樹和黎瓦兩人打小在山裏長大,對地形比我們還要熟悉。
爲了救黎香,所有人都加快腳步連夜趕路。
走到一半宋菲菲和江浩言喫不消了,剛坐下想休息一會,黎瓦立刻蹲在他們邊上直勾勾得盯着他們。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宋菲菲被他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黎瓦,你在數什麼?」
黎瓦幽幽得嘆氣,語氣中的哀怨快要溢出來了;
「你多休息一秒鐘,我阿姐身體裏就多一個百花蠱的蠱卵。」
「二十個,二十一個,二十二個…」
宋菲菲哀嚎一聲從地上蹦起來,江浩言也白着臉慌忙站起身;
「我們ťŭ⁷趕路,馬上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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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我真是被黎瓦逼得水都沒時間喝一口,大家憋着氣一路狂奔,總算在第二天的下午到了傳說中的蟲山。
「這就是你們說的蟲山?」
「這是我們黑蠱族的禁地啊!」
黑蠱族管這蟲山叫蠱山,說上面的毒蟲和其他地方長的不一樣,特別兇猛,毒性也更烈。
他們族人要養蠱時,都會來這蠱山尋找毒蟲。
喬墨雨掏出羅盤在山上溜了一圈以後,帶着我們七萬八繞,來到了一顆大樹前。
臥槽!好大的黑陰木啊!!!
我和喬墨雨圍着這樹兩眼放光,宋菲菲狐疑得看着我們;
「你們咋不破這陣法?」
陣法?什麼陣法?
我仔細繞着樹轉了一圈,才發現這黑陰木居然是個幻象,是一個簡易迷幻陣的陣眼。
我和喬墨雨一起慚愧的低下了頭,沒想到啊,這麼簡陋的幻陣,居然能同時騙過我們兩!
肯定是我和喬墨雨呆一起時間長了,智力都被她帶低了,哎!
破完幻陣以後,黑陰木在眼前消失,喬墨雨心疼得都快哭了;
「爲什麼,爲什麼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假像,爲什麼!我恨!」
巨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石門。
石門上雕滿了各種各樣的蠱蟲,看起來和黑蠱村門口那塊牌坊如出一轍。
黎樹和黎瓦滿眼驚歎的看着這石門,看樣子他們卻是對蠱王的事情一無所知。
石門當中雕了一條頭頂長角的巨蛇,蛇口大張,露出兩顆尖利的獠牙。
喬墨雨示意黎樹將手指放到那尖牙下,黎樹剛把手指放過去,那尖牙突然動了。
只見那巨蛇彷彿活過來一般,身體不斷蠕動。
隨着他的蠕動,蛇嘴中間出現了一個一米高,半米寬左右的黑洞。
一股陰暗腐爛的味道從黑洞中飄出,聞之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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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人在洞口站了一會,直到那股味道消散一些了,喬墨雨才深吸一口氣;
「進去吧!」
喬墨雨打頭陣,江浩言緊隨其後。
我和宋菲菲也進洞裏以後,黎樹和黎瓦才狼狽得鑽了進來。
讓我十分意外的是,洞裏竟然有光線。
整個洞的形狀像是一隻細口花瓶,洞口細小,洞腹非常大,而光線,正是從洞頂照下的。
那一圈光柱照在山洞中央,越靠近光柱的地方越亮。
而我們幾人站的地方,卻是黑壓壓的一片,沒有光照根本看不清周邊的東西。
我從包裏拿出手電筒,黎瓦看到這東西十分羨慕。
他們村子隱匿在深山老林中,與世隔絕。
村裏人很少外出,對於現代文明,黎樹和黎瓦顯然有着十二分的興趣。
「轟!」
我們幾人進洞以後,洞門上方落下一塊巨石,將洞門再次封住了。
黎瓦他們有些慌亂,喬墨雨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沒事的,ťũ̂₉看到巨石上的蛇眼睛了嗎,想出去時把血抹在蛇眼上就行。」
「嘶~」
「嘶~」
「唰唰唰唰唰~」
「什麼聲音!」
我拿着手電筒朝聲音來源處照去,一看之下頓時頭皮發麻。
只見一羣長着蛇頭蠍尾的怪異生物,正吐着信子快速朝我們爬來。
「臥槽!這是什麼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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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瓦和黎樹也嚇了一跳,黎樹慘白着臉上前一步將我們攔在身後;
「你們快點跑,這蠱蟲一看就是煉蠱失敗的變異品,這種變異品兇猛異常,非常危險!」
「黎瓦,你躲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這種時候我們就應該」
他話還沒說完,我和喬墨雨宋菲菲三人已經衝了出去。
宋菲菲將一隻油瓶直接扔進蠱蟲堆裏,我雙手結印燃起一張符紙,朝着油瓶用力射出。
「轟!」
火光四起,那些蠱蟲立刻吱吱亂叫着朝反方向潮水般退去。
喬墨雨一個急剎車堪堪停在火牆前,拍了拍手掌以後滿臉自得;
「變異蠱蟲嘛,小意思啦!」
黎樹和黎瓦看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黎樹,喫驚得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黎瓦則是滿臉欽佩;
「你們膽子可真大!是我見過膽子最大的女人!」
山洞裏傳來一股焦香味,透過火光,我看到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遠處一閃而過。
喬墨雨也看到了,她興奮的拿出個探照燈綁在頭頂;
「臥槽好大的傢伙,不知道是不是蠱王,快追!」
江浩言滿臉緊張得跟在她後頭;
「什麼東西啊你就追!你不要命啦!」
我和宋菲菲也立刻跟了上去,好傢伙,喬墨雨追這麼緊,肯定有啥好東西!
隨着喬墨雨的跑動,她頭頂的光線一閃一閃,恍惚中我看了一條巨大的黑色尾巴。
跑了一會,喬墨雨猛然停住了腳步,我沒剎住車,直接將她撞進了前方的石室裏。
沒錯,這遍地蠱蟲的洞穴裏,居然還有一間石室。
而石室的石凳子上,坐着一個藍衣黑髮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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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皮膚,細長的眉眼。
黑髮如瀑垂在地上,整張臉上唯一的色彩就是脣上那一抹嫣紅。
這個女人,美得甚至有幾分妖異。
看到我們,她站起身淡淡一笑;
「你們來了,坐吧。」
我們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走上前。
喬墨雨之前說過,這洞穴已經封閉了整整千年。
封了一千年的洞,爲什麼會有個女人?
她的身上沒有妖氣,也沒有陰氣。
非妖,非鬼,但是普通人,總不能活上千年吧?
見我們都愣着沒動,女人神情有些不滿,她秀眉微蹙,眼神在黎樹和黎瓦身上多停了一會。
「說吧,黎邱爲何放你們進洞?」
聽到黎邱,黎樹和黎瓦愣了一下,黎瓦更是撓了撓頭;
「黎邱黎邱,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啪!」
黎瓦頭上捱了重重得一巴掌,黎樹瞪着眼睛,有些羞惱得看向那女人;
「你這傻小子,老祖宗的名字怎麼敢亂喊!」
「老祖宗?」
女人豁然站起身,死死得盯着我們;
「現在,是天禧幾年?」
天禧?
宋真宗?
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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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知道現在離北宋已經一千年以後,女人踉蹌兩步跌回凳子上。
她呆了半晌,才撐着桌子站起身;
「一千年!竟然整整一千年了!」
「哈哈哈,黎邱,你竟然關了我千年!」
女人名叫黎煙,和黎邱是同門師兄妹。
兩人自小跟着師傅一道學習蠱術,剛進師門時,黎邱還說自己是師兄,會多多照顧黎煙的。
但是後來,隨着黎煙出色的蠱術天賦逐漸展露,邱黎對她的同門情誼也不復存在了。
他們師父每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誰說女子不如男,我看阿煙就比這世上男子都要厲害。」』
「黎邱,別看你長得高高壯壯的,和阿煙比起來,你還是差遠了。」
黎邱發了瘋的嫉妒黎煙,在師傅決定將自己自己的衣鉢傳給黎煙時,他殺了師父,並將黎煙關進了這山洞裏。
可他沒想到,黎煙早就偷偷學會了師門的不傳之祕,不老蠱。
不老蠱是一種極爲厲害的蠱術,學成以後,便可長生不老,猶如仙人。
我們幾人都被這段離奇的故事聽呆了,黎煙說完以後,喬墨雨更是直接走到宋菲菲跟前開始掏她衣兜;
「哎呀別亂摸!」
「你幹嘛!」
喬墨雨從宋菲菲口袋裏拿出一部衛星電話,十分狗腿得放到黎煙身前;
「黎奶奶,請看 VCR!」
視頻中播的是宋朝到現在的中國史,我瞄了一眼進度條,沒有三小時看不完這視頻。
黎煙一宋朝人哪見過這個啊,立馬就被手機給吸引住了。
就像愛玩手機的七八歲小孩般,眼神陷進去拔都拔不出來。
見黎煙徹底被視頻迷住了,喬墨雨開始拼命朝我使眼色。
我們幾人悄悄挪動腳步出了石室,等走遠一點以後,喬墨雨開始撒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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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樹哥倆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不過見我們跑了他們也就跟着跑。
我們幾人飛快得跑到洞口以後,喬墨雨抓起黎瓦的手就朝蛇牙上按。
「快快快!再快點!」
她神情焦急,動作也火急火燎的,好像身後有惡狗在追趕。
等我們幾人全都出了洞,洞門再次被封死以後,喬墨雨才癱坐在地上鬆了一口氣。
宋菲菲有些迷茫,她在喬墨雨身邊坐下身,滿臉的不解;
「老喬,這是幹啥呢?」
喬墨雨擦了把臉上的汗,仰起頭驚魂未定的說道;
「根本沒有什麼不老蠱術,黎煙就是那蠱王!」
黎邱當時殺了師傅以後,把黎煙和數千種毒物一起關進了這洞穴之中。
黎煙被他餵了訓練蠱蟲所用的祕藥,在這洞中經過重重廝殺以後活了下來。
自己,也成爲了蠱王。
用人煉蠱,簡直聞所未聞!
我狐疑得看向喬墨雨;
「你咋知道的這麼多!」
喬墨雨心虛得摸了摸鼻子以後,從兜裏掏出了一隻金色的甲蟲。
「這是花羽靈送我的探測蠱,能探測出對方蠱蟲的等級。」
「剛纔一進那石室,這探測蠱就嚇死了。」
「花羽靈說過,這世界上最可怕的蠱,就是人蠱。」
「他們不但擁有蠱蟲的身體,還擁有人類的智慧和思想,萬一遇到了有多遠躲多遠。」
我喫了一驚,黎煙不是人,是隻蠱蟲?
難怪她身上沒有妖氣陰氣,但是氣勢卻異常強大,和師尊給我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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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石門應該就是黎邱特意爲黎煙設置的,只有自己的後人才能打開這個門。
喬墨雨說完以後我們幾人被這消息驚得半天回不過神,良久,宋菲菲咬牙切齒得說道;
「所以你給黎煙看手機,就是爲了吸引她的注意?」
「那你爲什麼不用自己的手機,用我的?!!」
黎瓦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他跳起身伸出手指就要放到那蛇牙上,幸虧江浩言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放開我啊!不是說蠱王才能救我阿姐嗎!我要去找蠱王!」
喬墨雨從兜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小綹黑色頭髮,這頭髮黝黑髮亮,光滑如絲,一看就髮質特別好。
這麼好的髮質,我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我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果然缺了一塊頭髮。
這殺千刀的狗東西!!!
喬墨雨洋洋得意得舉着頭髮;
「這是蠱王的頭髮,我趁她不注意剪的,用這頭髮燒成灰服下,再把你阿姐全身的血液換上一遍,百花蠱的毒自然就解了。」
黎瓦立刻奪過頭髮小心翼翼得收進兜裏,然後頭也不回得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樹哥,我先去救我阿姐!」
黎樹愣了一下,也邁開他的一米九大長腿追ṱů₀了過去。
等他們跑了以後,喬墨雨十分緊張得瞄了我一眼,我冷笑一聲,拎起手中的桃木劍大喝一聲;
「孽畜!看劍!」
「哎呀臥槽,你還真打啊!!!」
「我靠江浩言,你就看着我捱打啊!」
喬墨雨抱頭鼠竄,江浩言無奈得抱着雙手站在一邊;
「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會武功啊。」

-29-
宋菲菲和江浩言帶着黎香下山換血去了,這種大手術得去大醫院,黑蠱族裏可沒這個條件。
時間很快就到了黎香出嫁的這天,喬墨雨穿着黎香的嫁衣,蓋着紅蓋頭,由黎瓦揹着進了山神指定的山洞。
我偷偷跟在後頭,等送親的退伍退出以後,飛快得溜進了山洞。
山洞四周燃着火把,喬墨雨披着紅蓋頭躺在一張石牀上。
沒多久,洞裏果然進來了兩個熟悉的人。
只見大祭司揹着一個沉重的木箱子,那箱子通體漆黑,一看就是用黑陰木做的。
跟在大祭司身後的,正是黑蠱族的族長,也就是黎樹他爹。
大祭司打開黑陰木的箱子,裏面的蠱蟲全都像喫了興奮劑一般瘋狂湧出,朝着喬墨雨飛速爬去。
族長看到這一幕以後,重重得嘆了口氣;
「黎巫,我心裏不太好受。」
「阿香也是我看着長大的,眼下,卻要獻祭給蠱蟲了。」
大祭司眼神複雜得看着靜靜躺在石牀上的喬墨雨,也跟着嘆了口氣;
「這批蠱蟲,是要給娃娃們認主的。」
「他們,纔是我們黑蠱族的下一代。」
「黎香的犧牲是值得的,黑蠱族不會忘記她爲族人做的一切。」
「咦?」
大祭司驚訝得叫了一聲,只見那些蠱蟲爬到石牀上以後並沒有像以往般朝新娘身上鑽去,而是繞着新娘圍成了一個圈,遲遲沒蟲子敢上前。
「阿爹,你讓我非常失望。」
洞門口,黎瓦和黎樹沉着臉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胡鬧!」
族長重重得一甩手臂;
「黎樹,你來這裏幹什麼!!!」

-30-
黎樹痛心疾首得看着他爹;
「黑蠱族的發展壯大,不應該踩在女人的屍骨上!!!」
「說得好!」
喬墨雨一掀蓋頭坐起身啪啪鼓掌,把大祭司和族長都嚇了一跳。
大祭司看到喬墨雨,臉色大變;
「黎樹,你敢帶她Ţų⁷進山神之洞!這可是族裏的禁地!!!」
族長也是異常憤怒;
「黎樹,山神之洞只有族長和大祭司才能進,你們倆快滾!」
黎樹意味深長得看了他一眼;
「從今天開始,我將會是黑蠱族的族長,爹你年紀大了,就在家種種菜吧。」
「黎瓦會是我的大祭司,以後黑蠱族的事情,就和你們沒有關係了。」
大祭司都被氣笑了,他轉身朝着族長怒喝;
「按照族裏的規矩,擅闖禁地者死,你是要自己動手清理門戶, 還是我替你來?」
「唰!」
下一秒, 大祭司人頭落地,鮮血像噴泉一樣濺起半米高。
黎瓦擦了擦臉上的血,面無表情得看向黎樹;
「族長, 您的上任儀式今晚就能舉行。」
誰都沒有想到黎瓦會突然動手, 族長畢竟已經年紀大了, 被黎瓦和黎樹一嚇,竟然直接癱軟在地。
「阿樹,你,你你」
黎樹深深得看了他一眼, 從他脖子上摘下了一條項鍊。

-31-
他將那象徵着族長權利的項鍊戴在自己脖子上,盯着族長,一字一句說到;
「阿爹,我說過,我不喜歡一個踩在女人屍骨上的黑蠱族。」
「我可以看不起女人,但是我不能一邊看不起女人, 一邊喫女人的肉, 喝女人的血。」
「從今以後, 黑蠱族再無落花洞女。」
我從角落裏出來蹲在喬墨雨身邊和她一起啪啪鼓掌, 沒看出來, 黎樹和黎瓦做事情這麼剛!
尤其黎瓦,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刀, 是個能成大事的, 之前真是小看他了。
百花蠱的方法, 歷來只傳給黑蠱族的大祭司。
大祭司一死,這祕法也就徹底失傳了。
接下來, 就是黑蠱族的私事了。
黎樹和黎瓦忙得腳不沾地,黎香也被宋菲菲和江浩言送回來了。
黎瓦送給我們一盒子顏色十分漂亮的蠱蟲,說這些蠱蟲養在家裏,家裏就不再會有蒼蠅蚊子蟑螂這些東西。
我和喬墨雨欣然收下了,下山路上她還在不停唸叨;
「哎,我明明是來找蠱王的,結果蠱王沒拿下,拿了一盒甲殼蟲。」
我假裝大方得安慰她;
「哎呀,看你心情不好,這樣吧, 我請你去櫻花國玩, 咱們去散散心怎麼樣?」
喬墨雨半信半疑得看着我;
「你會這麼好心?」
我馬上拍着胸脯賭咒發誓;
「真的去散心, 菲菲有個朋友,在那兒舉行了一個什麼高檔宴會,聽說廚師都是從世界各地請去的。」
宋菲菲接受到我的眼神以後,對着喬墨雨點點頭;
「那檔次,82 年的拉菲只能拿來漱口!」
聽到有好喫的,喬墨雨眼睛立馬就亮了;
「真的假的, 我去的我去的, 什麼時候出發?」
「聽起來不錯,也帶我一個吧。」
一道清冷的女聲在我們身後響起,我和喬墨雨立刻像被點了穴道一般僵立當場。
宋菲菲都快哭了;
「這聲音, 怎麼有些熟悉…」
我們幾人像機器人般緩緩轉過身,只見黎煙一襲青衫站在樹下,對着我們嫣然一笑。
【本集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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