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倒閉以後，我開了個鬼屋。
裏面的鬼全是我親自抓來的。
直到這天。
有個遊客抱着我的鬼 NPC 大喊：
「媽啊！我好想你啊媽！」
壞了！！！
-1-
「你給我站住！別跑！」
我氣喘吁吁地追着前面一個妝容精緻、身段妖嬈的年輕女子。
可惡，穿着細高跟還能跑這麼快！
時尚的年輕女孩轉頭朝我扮了一個鬼臉，便得意地轉身繼續跑。
我怒喝一聲高高跳起，然後將她撲倒在了地上。
邊上迅速圍滿了喫瓜羣衆，兩個女人打架，還是兩個漂亮女人，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還有不少人掏出了手機對着我們拍。
「幹什麼！耍流氓！非禮啊！」
女孩兩隻手貓一樣拼命揮拳撓着我，嘴裏還不住大喊：
「我都說了我有男朋友，我不喜歡女人，你不要再纏着我了！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滿場譁然，喫瓜羣衆的八卦之火瞬間熊熊燃燒了起來，
「哎別擠，我鞋掉了！」
「哎讓讓，你擋着我鏡頭了，我粉絲多，讓我先拍！」
我無語地看着被女鬼附身了的年輕女孩，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腦子漲痛得厲害。
百靈是我新收服的女鬼，她身前是民國時的一個當紅歌女。
因爲得罪了一個軍閥的姨太太，被人活活勒死了。
死後她化身厲鬼，經常附在漂亮女子的身體上去引誘男人，將人誘到房間裏以後，再採陽補陰，吸食人的壽命。
-2-
我將她關在屋裏沒多久，昨晚不知怎的被她跑了出來。
「閉嘴！你給我出來！」
我用力掐着她的中指，想將百靈從這具身體裏逼出來：
「痛痛痛，放開我！我不要出來！」
眼見就要被逼出鬼體，百靈眼一閉心一橫，抱着我的頭將自己嘴脣貼到了我脣上，並往我嘴裏吹了一口氣。
鬼氣入體的一瞬間，我全身都僵住了。
百靈趁機一把推開我起身就跑，臨跑前她還不忘拋下一個傷心落寞的眼神：
「我愛你！但是我們只能向現實低頭，認命吧，以後別來找我了！
「你忘了我吧！」
喊完她捂着臉，擠開人羣跑了。
等我僵硬的身體恢復過來時，圍觀人羣已經炸開了鍋。
無數的人圍着我錄視頻拍照，我擠了好幾次都沒能擠出去。
這個詭計多端的女鬼！！！
最後還是交警趕來驅散了人羣，我才得以離開，但是百靈早就跑沒了影。
呵呵，想跑出我的手掌心，沒那麼容易。
剛剛在抱住她時，我就往她衣服口袋裏塞了張追蹤符。
-3-
一個小時以後，我提着只布口袋，袋子裏還傳來百靈罵罵咧咧的聲音。
重重地往袋子上一拍，裏頭果然安靜了下來。
在遊樂場門口和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剛回到鬼屋，衆鬼就圍了上來。
是的，我在遊樂場開了個鬼屋。
算上百靈，鬼屋裏頭現在一共有 4 個鬼了，勉強可以湊 4 個主題系列。
現在是中午 11 點多，鬼屋還沒營業。
我將門關上以後在西北角的香爐裏燃上了一把上好的檀香，隨着煙霧嫋嫋升起，衆鬼都圍了上來。
殭屍周懷寬板着張臉，一蹦一蹦地跳了過來。
「是不是你放跑百靈的？」
「我~」
還沒等他說完，八九歲的小鬼張明明跑了過來：
「靈珠姐姐，快來看！你火了！」
他踮起腳尖將一個手機塞進我懷裏，
「爆！街頭出現勇敢示愛女同！」
「兩個小姐姐好般配啊，這麼般配爲什麼不能在一起！」
「支持兩個小姐姐在一起！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
「嗚嗚嗚，真的有被那句『你忘了我吧』感動到！」
「那個一身運動服的小姐姐我認識！是在遊樂場開鬼屋的！」
「啊啊啊，另外那個小姐姐我也認識，她不是前段時間剛回國的本城首富千金張菲菲嗎？」
-4-
我將袋子用力往地上一摔，
「百靈！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哎呀，你摔疼人家啦~」
百靈穿着身旗袍，姿態妖嬈地伸了個懶腰，才扶着周懷寬儀態萬千地站了起來。
「呀，上同城熱搜啦？」
她笑嘻嘻地捂着嘴，笑得一臉風情：
「哎呀，你看你黑着個臉幹什麼，火了是好事情呀，火了生意就會好，生意好了，你就有錢了！
「生意再差下去，你連供給我們的香都要買不起了，先說好，我可不喫二等香，別想拿次品忽悠我。」
我深吸一口氣，絕望地癱倒在椅子上。
我錯了，我當初不該和師兄吵架。
如果不和師兄吵架，我就不會跑出去自立門戶。
如果沒有自立門戶，我的道觀就不會倒閉。
如果道觀沒有倒閉，我就不會用僅剩的錢盤下這個倒閉的鬼屋。
如果沒有這個鬼屋，我就不會上熱搜。
百靈附身的那個女孩，我本來已經抹除了她那段記憶，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送回了家。
這下好了，人家看到這視頻，肯定要找上門來，到時候我該怎麼解釋？
-5-
「別吵啦，先喫飯。」
水鬼河姐飄了過來，一臉慈愛地看着我：
「靈珠，我給你做了紅燒肉，蒜蓉西藍花，還有一個鯽魚豆腐湯。
「你先去喫飯吧，下午還要開門做生意呢。」
河姐是我撿到的鬼，也是我見過的所有鬼中，最爲特殊的一個。
她沒有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怎麼死的，對於過去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我是在河邊撿到她的，她呆呆地站在路邊，全身掛滿水草。
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道我是誰嗎？」
因爲她不知道自己名字，我是在河邊撿到她的，我們都叫她河姐。
河姐最愛燒飯和打掃衛生，有了她，我住的房子被她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她還一日三餐地給我做好喫的，我想，她生前肯定是一位非常疼愛孩子的母親。
心事重重地喫完飯，我將門口的牌子換成了營業中。
四個鬼也各司其職，回到了自己的主題鬼屋。
第一個主題鬼屋，就是河姐負責的。
對於這鬼屋，河姐顯然很有自己的想法，好多東西都是在她的堅持下買的。
屋子被佈置成一間老式兩居室的樣子。不大的客廳，老式的廚房，還有個裝修簡陋的廁所，廁所內放着個半舊的陶瓷浴缸。
浴缸上漂着幾根水草，洗漱臺的鏡子前面，則點着跟蠟燭。
燭火忽明忽暗，讓原本就陰森的房間更恐怖了幾分。
每間鬼屋內都藏着把鑰匙，只有找到鑰匙，才能打開下一間鬼屋的大門。
-6-
江北洲是某平臺非常著名的科學博主，但讓他火起來的不是他的科普節目，而是他出衆的顏值。
漂亮的桃花眼、白皙的皮膚，還有乾淨柔和的氣質，讓他像極了無數少女心中初戀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陽光一樣懶洋洋的溫柔。
這天他正在直播，卻發現很多粉絲在屏幕上打字，想讓他去揭祕鬼屋。
「博主，你能不能去開心遊樂場的鬼屋直播一下，聽說老闆娘是個漂亮小姐姐！」
「對呀對呀，博主，那個鬼屋我上個禮拜去了一次，真是太嚇人了，我甚至感覺那裏的鬼都是真的！」
「想看鬼屋探祕，想看的朋友和我一起扣 1。」
看着滿屏密密麻麻的 1，江北洲露出了個無奈又溫柔的笑。
粉絲的意見還是要聽的，他收拾好東西帶着手機，出發了。
「你好，歡迎光臨茅山鬼屋！」
我抬起臉對着眼前的帥哥露出標準的 8 顆大白牙，然後便看到帥哥舉着的手機屏幕上跳出好多字：
「我去，鬼屋姐姐好漂亮！」
？？？
這是幹嘛？
江北洲對着我歉意地笑了笑：
「你好，請問你的鬼屋可以直播嗎？」
-7-
直播？
聽小明說，這個東西現在很火，好多生意不好的人都會去找人直播帶貨。
我想到銀行卡里三位數的餘額，熱情地點了點頭。
江北洲舉着個手機進去了，我則是掏出平板電腦，打開上面的監控。
爲了保證鬼屋的安全，我在每個鬼屋裏都裝了很多攝像頭，畢竟他們是貨真價實的厲鬼，雖然在我的馴化下已經不怎麼傷害人了，但還是小心爲上。
只見江北洲推開門的一瞬間，就石化一樣地愣在那裏，臉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我的鬼屋有這麼嚇人？
河姐都還沒出來呢！
江北洲顫抖着手，摸上沙發上那個花色極爲熟悉的靠枕，手感綿軟，和他媽以前做的一模一樣。
還有茶几上墊着的餐布，也是媽媽最喜歡的綠色格子條紋。
他擦了擦眼淚，心底對母親的思念洶湧而出。
江北洲爸爸在他三歲時就出車禍沒了，是他媽媽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地把他養大。
在高二那年，他下晚自習回來，卻發現媽媽失蹤了。
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他媽了，大家都說他媽肯定是出意外，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但是他從沒放棄過找他媽，他也堅信他媽還活着。
爲了讓更多的人幫他找媽媽，他當了網紅，做了百萬粉絲的博主，也會定期在網上貼自己媽媽的照片，但是卻從未得到過任何消息。
-8-
我皺着眉頭看着江北洲，他坐在沙發上將臉埋進手裏，半天沒動彈了。
我的鬼屋這麼不嚇人？
不行，他在直播呢，我可不能讓他毀了我的生意！
我掏出對講機：
「河姐，上，來個厲害的！」
老房子的燈光開始一閃一閃，牆上緩慢地滲出了水漬，過一會牆角放着的臉盆裏，開始一團一團地往外冒着水草。
河姐的身影從浴缸裏緩慢地爬了出來，帶着一身水汽，站到了廁所門口。
江北洲瞪着眼，喫驚地看着這一切，當看到河姐的身影時，更是全身一震。
看着監控視頻裏江北洲傻掉的樣子，我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嘿嘿，嚇傻了吧？
誰知下一秒，畫風突變：
江北洲瘋了一樣衝到河姐面前一把將她抱住，放聲大哭：
「媽！這麼多年你去哪裏了媽！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找了你 9 年！整整 9 年了媽！」
臥槽！
什麼情況！
我將平板電腦一扔就要往屋子裏衝，這時門口跑進來一個女孩撲過來就拉住我的手。
「你放開！你誰啊！」
我甩了甩手，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女孩子有點眼熟。
時尚漂亮的年輕女孩死死拉着我的手，因爲太用力，表情有幾分猙獰：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老孃是你的緋聞女友！」
-9-
我一個用力甩開她的手：
「哎呀你的事情等會說，我現在有要緊事要辦！」
「不說清楚你哪裏也不許去！」
我甩開她以後就往河姐的鬼屋裏衝。
親孃咧，他的直播還開着啊！！！
此時，江北洲的直播間裏早已經炸開了鍋：
「什麼情況？主播找到媽媽了？主播媽媽不是失蹤很多年了嗎？」
「我去，這個扮鬼的 NPC 不會是主播失蹤多年的媽媽吧？」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緣分！」
我一個猛子撲到江北洲身上，奪下他的手機就把直播間給退了，身後的宋菲菲則是全程死死捏着我的衣角，被我這麼一撲一帶，她瞬間就摔到了地上。
她齜牙咧嘴地趴在地上，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眼前的男子正抱着個全身慘白的中年女人號啕大哭，中年女人渾身溼漉漉的，腳上都淌着水。
最重要的是，她的腳沒有着地，離地大概還有 10 釐米的距離，就這麼飄在上面。
河姐被江北洲一抱一喊，神情瞬間恍惚了起來，一臉的痛苦。
過了一會，她用力甩開江北洲，然後仰天發出了一聲極爲刺耳的尖嘯聲。
完犢子，河姐要變身了！！！
-10-
厲鬼和普通鬼不一樣，普通的鬼靈力微弱，基本傷害不到正常人。
但是厲鬼通過各種機緣巧合，已經有了一定靈力，而且厲鬼多數含冤而死，一身的怨氣戾氣，如果沒有人度化引導，極容易成爲以人血肉爲食的惡鬼。
江北洲這麼一摔，剛好滾到了宋菲菲邊上。
此時河姐已經變成了她死前最可怖的樣子。
瘦弱的身體像充氣球一樣迅速鼓了起來，頭髮也一根根飄了起來，像身後立了臺鼓風機。
她原本清秀姣好的面容上，此刻佈滿了鮮血。
原本漂亮的杏眼，也成了兩個血窟窿，其中一個窟窿裏爬滿了扭動翻騰的螞蟥。
她尖嘯着伸出舌頭，舌尖卻是平的，像被人砍了一刀。
我震驚的看着她。
這是，身前被人挖眼割舌了！
宋菲菲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厲鬼，只覺得心臟跳得快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因爲太過恐懼，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腿是早就軟了，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江北洲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哆嗦着嘴脣，試圖安慰自己：
「頭髮應該是後面放了鼓風機，人飄起來是吊了威亞，這個螞蟥和舌頭，應該是最厲害的 VR 技術……」
-11-
我迅速從兜裏掏出靈符和桃木劍，撲上前一腳將江北洲踹到邊上：
「VR 你大爺啊！快他媽跑啊！」
因爲我這一踹，河姐伸出來的舌頭撲了個空，她憤怒地轉過身看着我，然後陰森一笑。
她身後迅速湧出無數水草朝我們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地上的宋菲菲和江北洲迅速被水草裹成了兩團糉子。
鬼氣化形，河姐已經快要變成惡鬼了！
我內心叫苦不迭，本來一對一就夠費勁了，還加上宋菲菲和江北洲這兩個拖油瓶！
迅速砍斷面前的水草後我利索地滾到一邊，掏出手中的供香迅速點燃：
「老殭屍！百靈姐！快來幫忙啊！」
「哼，用不上人家的時候喊人家死鬼，用到人家了喊人家百靈姐，人家纔不幫你呢~」
女鬼百靈和殭屍周懷寬聞到香氣迅速出現了，小鬼頭小明也躲在一邊，害怕地看着河姐。
果然，鬼是沒有義氣的！！
這幾個傢伙居然是來看熱鬧的！
河姐警惕地看了眼百靈和周懷寬，見他們沒反應以後，又朝我發動了攻擊。
-12-
我不敢下死手，怕打得河姐魂飛魄散，又擔心宋菲菲和江北洲兩個大活人裹在陰氣所化的水草裏時間久了，鬼氣入體。
這一戰打得我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用鎮邪符逼退河姐，我狼狽地轉過頭對着百靈大喊：
「百靈姐，殭屍哥！幫我把那兩人放出來！今天開始上的香加兩倍！」
「嘻嘻，三倍，再加每天一遍凝魂咒。」
她大爺的！
這個趁火打劫的老女鬼！
「好！三倍就三倍！」
我咬牙切齒地喊完，轉頭繼續專心對付河姐。
百靈揮了揮手將兩團水草收到她腳下，殭屍用尖利的手指甲輕輕一劃，宋菲菲和江北洲就從裏頭滾了出來。
「咳咳咳，悶死我了，剛剛那是什麼東西？」
宋菲菲邊咳邊抬起頭，然後看到了一個穿着旗袍的女鬼，和一隻殭屍？
江北洲呆坐在地上，他此刻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科學的信仰大廈已經出現了無數裂縫，眼看就要土崩瓦解，落成一地廢墟。
經過一番爭鬥，河姐的鬼力已經被我打弱了很多，她猙獰的面目也開始慢慢恢復了原樣，只是臉上依然慘白一片，漂亮的眼睛下面還掛着兩道血淚。
圍困住河姐的震魂陣像一個半扣的大碗將河姐蓋在其中。
我席地而坐，神情肅穆，嘴裏大聲地念着鎮魂咒。
隨着我的咒語，無數的金光匯聚成一條條金絲將河姐團團裹住。
片刻後，金光散去，河姐終於恢復了往日慈愛的面容。
「靈珠，百靈，怎麼大家都在這啊？」
我鬆了一口氣，張開雙手往後一躺，卻對上了兩雙呆滯又驚恐的眼睛。
完犢子！
要怎麼和宋菲菲和江北洲解釋剛纔的一切？
-13-
江北洲拍了拍臉，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開始搖晃河姐的肩：
「媽，你怎麼了媽？我是你的洲洲啊，你不認識我了？」
河姐的表情逐漸猙獰，她面露痛苦，推開江北洲捂住耳朵：
「洲洲，洲洲，我是誰！啊！」
隨着一聲熟悉的尖嘯聲，河姐的鬼體又開始膨脹變大。
又！來！了！
我板着臉上前按着江北洲的臉一把將他扒拉到一邊。
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古樸的黑紫色葫蘆，葫蘆上還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我半蹲着馬步，一手舉着葫蘆一手迅速在空中畫了一個符印：
「急急如律令！收！」
隨着我的咒語，葫蘆發出一道白光，河姐的身形開始扭曲變小，最後被收進了白光裏。
江北洲不理解並大爲震驚，他衝過來就要奪我的葫蘆。
我將葫蘆收到懷裏，劈手打掉他伸出來的胳膊。
「這是我們最新的 5D 全息投影技術，怎麼樣，我的鬼屋厲害不厲害！」
宋菲菲這時也站了起來，用手合上快要掉下來的下巴以後，對着我冷哼一聲：
「把我當傻子啊？還 5D 全息投影，快說！」
江北洲也一臉緊張地看着我：
「你把我媽弄哪裏去了？」
-14-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鬼屋裏的鬼全是真的？剛纔那個是女鬼，這個是殭屍，那小孩是個小鬼？」
宋菲菲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江北洲則是呆呆地站在那，眼眶發紅，臉色慘白。
他嘴脣哆嗦了半天，終於嘶啞着嗓子開了口：
「鬼？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媽媽已經死了？」
我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小明，過來。」
虎頭虎腦臉色發青的小鬼瞬間跑了過來：
「把你鬼體放鬆一點，讓他們感受一下。」
我拉着宋菲菲的手，一下就穿過了小明瘦小的身軀。
鬼體陰冷溼滑，我們的手像穿過了一團黏膩又冰涼的空氣。
宋菲菲愣住了，我拉着江北洲的手腕，很快他的手也穿過了小明的心臟，將小明戳了個對穿。
有什麼信仰碎了，它的名字叫科學。
我揮揮手趕走了幾個看熱鬧的鬼，他們聚集在這陰氣太重，時間長了宋菲菲和江北洲會受不了的。
「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說。」
-15-
「所以我上次是被那個叫百靈的女鬼附身了？」
看着氣勢洶洶的宋菲菲，我心虛地點了點頭。
「啪！」
宋菲菲一拍桌子，因爲激動而臉色潮紅：
「一個月 10 萬，我要來這裏上班。」
我震驚地看着她，
10 萬？
我連 1000 塊都沒有！
這個富二代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看到我不同意的表情，宋菲菲的語氣更重了：
「20 萬一個月！不能再多了！」
我大驚，爲什麼還給漲價！
雖然百靈是我的女鬼沒錯，但也不能開這麼離譜的工資要求吧！
宋菲菲一把奪過我的手機，不一會動聽的女音提示聲響起：
「您的支付寶賬戶到賬 200 萬！」
我虎軀一震，僵硬着脖抬起頭看着宋菲菲。
所以她說的 20 萬，不是我給她 20 萬，而是她給我 20 萬一個月？
她來我這裏上班，還要給我錢？
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好了，先轉你 10 個月的錢，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員工了，我會每天來上班的。」
宋菲菲年輕漂亮的臉上，滿是嚮往和激動。
-16-
江北洲則是神情痛苦地癱坐在椅子上，一臉的淚。
他找了媽媽 9 年，網絡上，街道上，手機上。
尋人啓事貼遍了大街小巷，他想過自己母親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但到底是抱着一絲希望。
也許媽媽像電視裏演的，出了意外失憶了呢？
但是剛纔的事情打破了他所有的希冀，他真的沒媽媽了。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是在河邊撿到河姐的，失憶的鬼很不多見，再加上她剛剛變身的樣子，我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想，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江北洲胡亂抹了把臉，眼眶通紅，眼神卻很堅定：
「我要知道我媽爲什麼變成這樣，希望你告訴我真相。」
宋菲菲也豎起耳朵，一臉緊張地湊過來看着我。
「有一種邪門祕法，殺人者爲了怕冤死的人化成鬼以後報復，會在死者的頭頂釘入一根鎮魂釘，然後挖去死者眼睛，割去舌頭，再剃去腦後的骨頭。
「死者就算能成爲鬼，也不會記得任何事情。」
「砰！」
江北洲捏碎了手中的水杯，他極力隱忍着怒氣，絕望而痛苦地看着我：
「我也要來你這上班，直到查出我媽事情的真相爲止。」
-17-
於是我莫名其妙多了兩名自帶薪資的員工，宋菲菲給了我 200 萬，而江北洲則給了我 100 萬。
我一下子就從無產階級變成了中產階級。
我在鬼屋後頭還有一間空閒的小院子，裏頭有個小廚房還有兩間空房。
我自己住了一間，江北洲堅持要住另外一間。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我是不會離開我媽媽的。」
宋菲菲也想湊熱鬧，但是看了一眼這簡陋的環境，她最終還是戀戀不捨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河姐就燒好早飯來敲我的門了。
「靈珠，起牀喫飯啦，我今天做了紅燒牛肉麪，可香了！」
我埋着頭喫得稀里嘩啦，江北洲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面，眼淚決堤一樣從臉上滾下來，他也不擦，就那麼傻傻坐着，一會哭一會笑。
河姐嫌棄地飄到我身邊：
「靈珠，你的男朋友看起來怪怪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咱們店新來的員工。」
「媽~」
「咳咳！」
我拼命咳嗽，江北洲露出一個悲涼的笑：
「河姐你好，我是小科，以後我就跟着靈珠工作了。」
是的，爲了不刺激到河姐，江北洲連自己的名字都得改。
-18-
「哎呀靈珠，你看你，那麼大個人，釦子都系不好。」
河姐一邊喋喋不休，一邊走上前幫我整理衣服。
江北洲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羨慕和嫉妒，
我感覺自己好像搶了人家的媽，不由得有幾分心虛。
「河姐我知道了，你要去上香了，記得忙完來喫飯。」
殭屍周懷寬的屋子被我佈置成了一個古墓，中間還有座巨大的木雕棺材。
我在角落點燃三根檀香，煙霧升騰，不一會，四個鬼就聚集到了一起。
宋菲菲和江北洲一臉好奇地蹲在角落，看着我們幾人席地而坐。
上好的檀香在狹小的空間內燃起，我掏出一柄古老的拂塵，神情肅穆。
幾個鬼恭敬又虔誠地跪坐在我前方，面露渴望和希冀。
隨着晦澀難懂的古老咒語響起，點點金光飄進了他們的鬼體之中。
百靈仰面接着這些光點，一臉的享受。
小鬼半透明的身體也漸漸地凝固了起來，連青色的臉都白皙了幾分。
應懷寬青黑色的身體上，隱隱流淌着幾絲金光，他就快要進化成銅甲屍了。
不同於他們的享受，河姐的臉上則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咬着牙皺着眉，嘴裏不停地念叨着什麼：
「別過來！放開我！你這個畜生！」
一段凝魂咒唸完，我趁何姐不注意迅速將她收進了葫蘆裏。
「舒服，小靈珠，你這凝魂咒念得越來越好了，姐姐的鬼體又凝實了幾分，再這麼下去白天不用附身也能出門啦！」
百靈姿態妖嬈地伸了個懶腰以後，半咬着脣對我拋了個眉眼。
-19-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神情嚴肅，「咱們現在都是一家人了，我就有話直說了。
「我要幫河姐找回記憶，找回記憶的那一刻，她可能會化身惡鬼。
「惡鬼是沒有理智的，河姐又死得這麼慘，到時候戾氣肯定很重，你們得幫我抓住河姐。
「成功渡化河姐以後，我給你們念鬼丹咒。」
百靈倒抽一口冷氣，
「就是傳說中可以結出鬼丹的鬼丹咒？」
我認真地點點頭，底下的大小各異的三雙眼睛瞬間熾熱了起來。
畫餅嘛，當然是越大越好。
打發走幾個喫飽喝足的老鬼，宋菲菲和江北洲正一臉崇拜地看着我。
「陸靈珠！你好帥哦~」
宋菲菲雙手托腮，一臉的花癡。
「你真能幫我媽媽恢復記憶？我們要怎麼做？」
江北洲的雙眸亮得驚人，被他盯着我感覺自己全身冒着金光，好像是什麼了不起的救世主。
制訂了一個極其簡易的計劃以後，拯救河姐的行動開始了。
我給這次行動起了個名字，叫「奪回記憶」。
宋菲菲比江北洲還要激動，拉着我上躥下跳：
「到時候這麼危險，你是不是要教我幾招簡單的抓鬼術？」
「會不會和上次一樣，她唰的一下飛出很多海帶，然後我就唰的一下用劍砍斷！」
我翻了個白眼：
「那是水草！河姐是在河裏的，不是海里！」
「這不重要！」
宋菲菲大手一揮，雙眼放光：
「天天買奢侈品買跑車沒事就出國玩的平凡日子我早就已經過夠了！！！
「我期待已久的人生終於要到來了！這纔是我真正的使命！」
-20-
要找回河姐的記憶，就要找到她的屍體，拔出頭頂的鎮魂釘，然後尋一處風水好的地方，立好墓碑，讓她入土爲安。
我無語地看着眼前的豪華跑車，誇張的轟鳴聲、鮮豔的亮黃色。
宋菲菲戴着墨鏡，一臉的神采飛揚。
「走啊，不是說去江北洲老家嗎？」
「大姐，你會不會太高調了？而且你這是跑車，我們有三個人。」
宋菲菲摘下墨鏡，神情有點失落：
「這也算高調？這已經是我最便宜的一部車了，那我隨便換個 SUV 吧。」
江北洲家離這也就 2 個小時的車程，是在市裏比較偏僻的一個小鎮上。
等到鎮上時，天色已經偏黑，江北洲打開家門，小心翼翼地推開。
這是一件裝修簡單的兩居室，老舊的沙發，發黃的餐桌，牆壁上掛着幾張年畫。
我彷彿又走回到了河姐的鬼屋裏，那個她用心佈置的房子。
江北洲靠在門邊，一臉的懷念，這間老房子承載了他最美好的回憶。
「你去找一些你媽媽生前最喜歡的東西，或者用得最多的東西。」
宋菲菲也好奇地東張西望着，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
年輕的女孩戴着副眼鏡，看起來溫柔又靦腆：
「我是隔壁鄰居，請問你們是？」
聽到聲音的江北洲從房裏走了出來。
「北洲哥哥！」
圓臉女孩眼睛都亮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向上揚起。
-21-
「小雯，你怎麼在這！」
江北洲看到女孩也很開心，走過來大方地打了個招呼。
「介紹一下，這是我從小的鄰居，陳雯，這兩位是我朋友。」
原來陳雯是江北洲從小的鄰居，說來也很離譜，江北洲爸爸和陳雯媽媽兩人不知道怎麼就看對了眼，在兩個孩子七八歲的時候，雙雙拋家舍業地私奔了。
所以陳雯和江北洲也算是同病相憐，兩人從小感情就好，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陳叔叔呢？」
陳雯抿了抿嘴，低下了頭：
「爸爸他前幾天不小心摔斷腿，住院了。」
一番寒暄以後陳雯戀戀不捨地走了，那真是一步三回頭。
「好啦~北洲哥哥，抓緊時間辦正事了！」
宋菲菲掐着嗓子學陳雯說話，還沒說完自己就捧着肚子笑了。
「哎呦江北洲，那姑娘絕對喜歡你，和你說話那夾子音夾的我真受不了，哈哈哈哈~」
江北洲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但是宋菲菲顯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繼續捧着肚子笑的流淚。
「這是我媽媽生前自己做的一個布娃娃，她說這個娃娃是按照我的樣子做的，你看用這個可以嗎？」
-22-
我拿出一個臉盆，將娃娃放進盆裏。
然後拉過江北洲的手，用剪刀劃出一個口子，將血滴到娃娃上。
口子劃得有點大，江北洲一邊拿紙巾壓着，一邊無奈地看着我：
「我家其實有針的，我不介意你用針戳一下。」
我訕訕地摸了摸頭，爲了掩飾尷尬，神情嚴肅地念起了咒語。
宋菲菲雙手叉腰，非常不滿：
「幹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區區一個小傷口！」
她話音剛落，臉盆裏的娃娃身上冒出一陣白煙。
隨着白煙散去，巴掌大的娃娃揉了揉眼睛，站起來了。
「哇，好可愛啊！這是什麼？」
宋菲菲驚喜地看着臉盆裏的娃娃，
「這個叫尋鬼娃娃，可以帶我們去找江北洲媽媽的屍體。
「你喜歡你拿着吧，他會給我們指方向的。」
宋菲菲馬上美滋滋地捧着娃娃，好像捧着什麼稀世珍寶。
有錢人的愛好，真是非比尋常啊！
我們收拾好東西按着尋鬼娃娃的指引，很快就來到了小鎮北邊的山林下。
路已經很窄，汽車沒法上去了。
我們只好將車停在一邊，三個人互相攙扶着朝山上走去。
「天哪！半夜 11 點！我懷裏抱着一個會動的布娃娃！我們還跟着布娃娃去找一具屍體！」
宋菲菲激動地雙手握拳，仰天長嘯：
「這實在是太刺激啦！這纔是我應該過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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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菲菲真像是有什麼大病的樣子，我和江北洲默默地朝旁邊走了一步，試圖拉開和她的距離。
「靈珠！降妖除魔的路上，你一定很孤單很寂寞吧？」
「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你走在漆黑恐怖的山林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麼多年，你是不是覺得很累？」
宋菲菲雙手搭在我的肩上拼命晃着我的身體，大眼睛撲棱撲棱眨着，閃爍着激動的光芒。
我嘆了口氣：
「說吧，你想幹嘛？
「我們搞個隊伍吧！捉鬼三巨頭！！！這名字怎麼樣，很快，這個名稱就會在神州大地上響起，所有的妖魔鬼怪一聽到我們名字，就聞風喪膽！退避三舍！」
我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歌無恩！」
「當然，爲了表示我加入隊伍的決心，從現在開始所有降妖除魔的經費全部由我負責報銷，還有什麼香啦，紙錢啦，桃木劍啦，五帝錢啦！
「上個月和我爸去香港的拍賣會玩，有一個展品就是把桃木劍，聽說還不是普通的桃木，是一段千年以上的雷擊木，當時拍賣價多少來着，200 萬還是 300 萬我忘記了。」
「別說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並肩作戰的隊友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
我激動地握着宋菲菲的手，只覺得她渾身散發着耀眼的金光，那都是金錢的味道，是極品法器的味道啊！
「靈珠！！」
「菲菲！！」
看着擁抱在一起旋轉跳躍的我們，江北洲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咱們還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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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了近一個小時山路以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處水庫前。
水庫不大，湖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幽深的黑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洞，在千百載歲月中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
「咕咚！」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這水，看着很深的樣子。
「河姐的屍體就在下面，都會游泳吧，這水庫雖然不大，但是找一個人並不容易，待會我們都得下水去找。」
在所有鬼裏面，我其實最怕水鬼。
雖然我水性很好，但是這東西在水裏力大無窮，極難對付。
更何況這水庫一看就棄置多年了，誰知道里面有沒有其他可怕的生物。
水庫的下方還有一條極細的小河，河姐應該就是順着這條河，一路漂到了鎮上的河邊，才被我撿到了。
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誰都沒有勇氣先下水。
我一拍腦袋，怎麼把她給忘了！
從袋子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葫蘆，我小心的打開葫蘆蓋，將百靈放了出來。
「哎呀，這是哪裏啊~黑不溜秋的，可真嚇人！」
百靈扭着腰肢，從地上嫋嫋婷婷地站了起來。
「嘿嘿，百靈姐~」
百靈風情萬種的白了我一眼，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點在我額頭上：
「你少來，人家纔不喫這套呢~」
-25-
「嘻嘻，百靈姐姐，你看你這麼美麗的臉，這麼極品的身材，一直穿以前的衣服多可惜呀？」
「我給你燒 100 件衣服，晚禮服，婚紗，旗袍，你看上什麼儘管說！對了，還有各種各樣好看的高跟鞋，靴子，應有盡有！」
宋菲菲一臉真誠地開口了，那財大氣粗的樣子，讓我覺得有些牙酸。
「哎呦這小姑娘可真懂事，你瞧瞧人家~」
百靈輕輕地拍了下我的手臂，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
最後在宋菲菲金錢的誘惑下，百靈心不甘情不願地下水了。
百靈剛下水沒多久，湖中心的水就像燒開一樣翻騰了起來。
我掏出一把黃符塞給宋菲菲和江北洲，想了想，又遞給宋菲菲一把桃木劍，這才脫掉外袍，拿着把銅錢劍往湖裏縱身一躍。
「我靠！你什麼時候穿的潛水衣！！！」
入水前還能聽見宋菲菲清亮的驚呼聲。
水溫很低，水裏漆黑一片，實在是看不清東西，但是我能模糊地感應到湖中心有三團氣息交雜在一起。
百靈這是被兩個水鬼圍毆了啊！
我快速向湖中心遊去，就在這時岸上響起一道興奮的喊聲：
「百靈姐，閃開！」
只見宋菲菲站在壩上，手裏拿着個彈弓，身姿挺拔，正努力瞄準着湖中心。
這是，要拿彈弓來打鬼？
百靈聞聲立馬朝空中飄去，一團東西夾雜着破空聲飛向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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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極爲刺耳的尖叫聲響起，我浮在水面上，呆呆地看着空中兩團鬼影身上爆出金光，然後黑氣變得逐漸微弱。
宋菲菲還在接連不斷地射着彈弓，很快兩隻鬼在她的攻勢下，翻騰幾下以後躲進了水裏。
水面平息了。
宋菲菲可真他娘是個人才啊！！！
居然把符紙卷在彈弓裏打鬼！！
我深吸一口氣潛入水裏，用力刺上前方一團模糊的影子：另外一個水鬼一腳踢開我，拉起同伴朝另一邊迅速游去。
不好，他們朝岸邊去了！
宋菲菲已經用光了符紙，正垂下按摩着發酸的手臂時，水裏突然衝出兩團東西跳到她前面。
這是一對 30 出頭的男女，男人慘白的面容隱隱透着幾分熟悉，宋菲菲呆住了。
這男鬼，好面熟啊，
這女鬼，也有點面熟。
江北洲也呆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兩個鬼，舉着符紙的手快速收了下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巨大的驚愕使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我已經爬到了岸上，看着傻掉的兩個人，我舉起手中的銅錢劍：
「妖孽！喫我一劍！」
我剛撲過去，旁邊就衝過來一道人影抱着我滾到了一邊。
「臥槽！江北洲！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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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爸爸！」
兩個鬼看我們內訌，顯然也喫了一驚，居然就這麼看着我們忘記了動手。
江北洲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還不忘伸手拉了我一把。
宋菲菲顯然也被這一變故驚呆了，
「這男鬼是你爸？那這女鬼是誰？」
江北洲嘆了口氣：
「是陳雯媽媽，就是晚上來我家過的那個女孩。」
這時百靈也飄了過來，我對百靈使了個眼色，她出手困住了兩個鬼。
我掏出兩個葫蘆迅速收進兩鬼，然後往地上一癱，真是累啊。
三人一鬼圍坐在地上面面相覷。
「不是說你爸和陳雯他媽私奔了嗎？」
宋菲菲託着臉，一臉狐疑地看着江北洲。
我轉頭看了看幽深的湖水：
「也就是說，這水庫裏有三具屍體，你爸媽的，還有陳雯媽媽的。」
大家一起沉默了，
「剛剛你爸好像也沒認出來你，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爸的死法可能和你媽一樣，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
我和百靈對視一眼，陷入了沉思。
本來以爲只要對付一個河姐，沒想到現在又多了兩個，想到要收服 3 只惡鬼，我覺得頭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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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這水庫很深，屍骨我們今晚肯定是撈不出來了，我得叫人來幫忙。」
三個人心事重重地下了山，江北洲全程一言不發，宋菲菲則是低頭沉思，時不時抬頭瞄一眼江北洲。
「我感覺那個陳雯的爸爸，很可疑，你覺得呢？」
宋菲菲捅了捅我的手臂，對着我擠眉弄眼道。
我則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我從小就是個棄嬰，被師父收養長大，師父那時候年事已高，其實是師兄一手把我帶大的。
上次和師兄吵架，也是因爲師兄煉丹房炸了，順便把我屋子炸沒了，最主要的是，我存了好多錢買的電腦，也在這場事故中犧牲了。
師兄煉丹技術極差，卻一直堅持煉丹，不知炸燬了道觀多少東西。
我和他大吵一架以後離家出走了，現在有點不好意思回去找他幫忙。
「靈珠，你傻了，問你話呢？」
「啊，哦我也覺得她爸可疑，一般夫妻當中死了一個，另一個肯定是第一嫌疑人。」
江北洲吸了吸鼻子，聲音低落：
「我爸媽感情很好，當時他們都說我爸爸和陳雯媽媽好了，可我不相信。
「陳雯爸爸經常喝酒，脾氣很差，喝醉了就對陳雯媽媽拳打腳踢，我爸媽去幫了很多次忙的。」「後來，我和我媽去外婆家住了兩天，回來時陳雯爸爸就說，我爸爸走了，還帶走了他老婆。家裏爸爸的東西也都不見了，我媽到處找我爸，卻怎麼樣也沒找到人。
「後來，我媽辛辛苦苦帶着我過日子，沒想到沒過兩年，她也失蹤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
「真相很快就能大白天下了，他們不會白死，咱們一定能替他們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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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珠！謝謝你！」
江北洲拉過我的手臂把我緊緊抱在懷裏，還將頭埋在我脖子上。
我有點不習慣和陌生男人靠這麼近，只能尷尬地拍了拍他的背。
宋菲菲見狀，也衝過來將我抱住：
「靈珠！我也謝謝你！遇見你以後我的人生真是太精彩了！！！」
我夾心餅乾一樣被他們兩個人圍在中間。
百靈飄在一邊，看得嘖嘖稱奇。
等回到酒店休息以後已經是後半夜了，我給師侄發了個消息以後，倒頭就睡。
第二天等我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我剛走到酒店大堂，一個年輕的女孩就像炮彈一樣衝過來抱住了我。
「小師叔！！！你個沒良心的！！！這麼久不來找我們！」
「小師叔，我們來啦！」
另一個年輕男子也站在一旁開心的看着我，一笑臉上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清玄，清羽，」
我興奮地摟着清羽的肩膀。
「師兄，咳，師兄最近怎麼樣了？還煉丹嗎？」
「哎，煉的，這不昨天前幾天剛炸了兩間房，我和師兄就下山幫他籌集善款，打算把道觀重新裝修一下。」
陸清玄和陸清羽都是師兄撿來的孤兒，和我雖然差了一輩，但是年紀差不了兩歲。
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和親姐弟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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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清玄、清羽的幫忙，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們帶着潛水裝備重新回到了山上，不一會，就在水庫底撈出了三具骸骨。
「果然是鎮魂釘。」
我摸着骸骨的頭部，每一具骸骨的頭頂都被打入了一根釘子，釘尾還泛着黑色的幽光。
「清玄，清羽，準備安魂陣和縛鬼陣，今夜子時一到，我們就開始行動。」
因爲是白天，百靈早已被我收入了葫蘆中。
宋菲菲和江北洲也在一邊幫忙，尤其宋菲菲，更是激動得快要暈過去了。
她是真的熱愛抓鬼啊，身體又好膽子又大，人也熱心腸。
最重要的是，有錢。
我瞟了眼宋菲菲，覺得她真是一個學道術的好苗子。
江北洲蹲在地上，眼眶通紅，他小心翼翼地將三具骸骨分別搬到我們布好的三個陣眼處，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只見地上用硃砂畫着一個巨大的圓圈，圓圈中間放了三具骸骨，骸骨底下畫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圓圈中間，則放着一個古樸的香爐。
宋菲菲和江北洲早已經退到了圈外，兩人神情嚴肅，一臉緊張地看着我們。
天色早已黑透了，隨着大片烏雲飄過，最後一絲月光也被遮擋住了。
我掏出張符紙打出一個手印，符紙迅速朝香爐飛去，爐上的香頭也在瞬間紅了起來。
此時剛好颳起了大風，氣氛詭異又緊張。
就在這時，原本漆黑的山裏突然亮起了一道極爲耀眼的白光，一下子將我們站的地方照的宛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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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拿着個手電筒的宋菲菲：
「菲菲，你這燈，亮得會不會有點誇張了？」
宋菲菲訕笑着摸了摸頭：
「我這不是看不清嗎，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換個功率小一點的。」
她果然依言換了個小號的手電筒，手電筒發出微弱的黃光，黃光照在陸清玄臉上，讓他半明半暗的臉看起來像個鬼。
得了，本就恐怖的氣氛更加陰森了幾分。
我轉過頭收回注意力：
「清玄，清羽，聽我號令！」
「是！」
喊得最大聲的，是激動的宋菲菲。
我深吸一口氣，將三具鬼魂從葫蘆裏放出來以後，一邊唸誦着咒語，一邊雙手飛快結印，在眼前的骸骨上不停的打入一道又一道金光。
隨着最後一道金光進入，骸骨發生了劇烈的抖動，三具骸骨身上像有磁鐵一般，把鬼魂迅速吸了進去。
鬼魂入體以後，地上躺着的三具骸骨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就像電影裏的亡靈軍隊。
「臥槽！真他媽刺激啊！！！」
宋菲菲捏着拳頭，在不遠處上躥下跳，因爲無處發泄的興奮，她還捶了江北洲兩拳，捶得江北洲直咳嗽。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吾能混元，是沉是浮！
「急急如律令！起！」
咒語剛畢，三道黑氣就從三具骸骨頭頂沖天而起，三具骸骨雙手捂着自己頭，發出了痛苦的尖嘯聲。
-32-
我高高躍起將空中飄浮着的黑色釘子握在手中，清玄和清羽也各自握了一枚釘子。
「陳磊！你不得好死！」
「陳磊，你放過我，我還有老婆孩子，求你放了我！」
「老公，老公你別打我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三具骷髏隱約恢復成了他們身前的樣子，每個人臉上都是驚恐、憎恨、害怕、絕望。
「清玄、清羽，結陣！」
我一聲令下，三人快速席地而坐，圓圈內開始風起雲湧，不一會飛沙走石，竟是連個影子都看不清了。
就在這時，天上的烏雲散去，月光落了下來，照亮了整片山林。
陣內也恢復了平靜，三具骸骨靜靜地躺在地上，邊上，飄着三具影影綽綽的鬼魂。
「洲洲！」
河姐死死地盯着江北洲的地方，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江北洲的父親則站在一旁安慰她，陳雯媽媽看着江北洲，也是滿臉的淚。
隨着河姐他們恢復了記憶，事情的真相也落出了水面。
原來當時陳雯父親陳磊每次喝醉都喜歡打老婆，江爸看不過眼，總去幫忙。
陳雯媽媽很感激江家，偶爾會做些菜什麼的送過去，時間長了，陳磊就不高興了。
他覺得自己的老婆肯定是看上了江爸這個小白臉。
那天江北洲媽媽帶着他去外婆家探親了，家裏就江爸一個人。
陳磊喝多了酒，一如既往地開始打老婆，江爸聽到哭喊聲來敲門。
陳磊又嫉又恨，拿刀捅死了江爸和自己老婆。
他父親是村裏的木匠，會幾手魯班厭術，殺完人後心虛，他就用邪法將兩人挖去眼舌，釘入鎮魂釘，還把兩人的屍體沉入了一個偶然發現的廢棄水庫裏。
他謊稱自己老婆和江北洲爸爸私奔了，那個年代沒有監控，加上他平常喝醉了就到處說自己老婆看上了江爸，一時間竟是沒有人懷疑。
後來他覺得江爸和自己老婆好了，他很喫虧，所以他一直想對江北洲媽媽下手，想侵犯她。
那天趁着江北洲上學，陳磊找了個藉口把江北洲媽媽騙到自己家欲行不軌，結果江北洲媽媽反抗得太厲害，也被陳磊殺了。
殺完以後他如法炮製，將屍體一併沉入了水庫裏。
-33-
有時候，人心比鬼還可怕。
大家都安靜地坐在一邊，聽江家人互訴思念，宋菲菲也是一臉同情地看着江北洲。
就因爲住在了一個惡魔隔壁，江北洲就這樣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更可怕的是，這些事情，陳雯全部知道。
她親眼看着自己爸爸殺了媽媽，卻躲在房裏一腳都不肯邁出。
陳雯媽媽飄在空中，不一會她跪在地上朝將江家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江大哥，大嫂，是我對不住你們一家，這對父女，我會親自去了結。」
說完她就發出一聲長嘯，朝着山下快速飛去。
「不好！她要是殺了人，被陰差抓到就只能下地獄了, 還沒法投胎！」
我着急地站起來, 現場瞬間一片兵荒馬亂, 大家連東西都來不及收，就亂紛紛地往山下跑。
「江北洲，你留在這看好你爸媽，清玄, 你也留下！」
我帶上宋菲菲和清羽飛快地往山下跑去, 鬼一旦沾染上人命, 就躲不過陰差的追捕，陳雯媽媽這是被傷害得太深，打算魚死網破了。
現在本就是半夜，山上的路很黑, 我們根本就走不快。
等三人氣喘吁吁趕到江北洲家住的小區時, 卻發現小區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看着陳雯家裏熊熊燃燒着的大火，我嘆了口氣, 一場悲劇, 5 條人命。
-34-
消防車很快就來了，因爲撲滅得及時，火只燒掉了陳雯家, 並沒有影響到其他鄰居。
而陳雯和她爸爸, 也在這場大火中喪生了。
看着被陰差押走一家三口, 我心裏沉甸甸的。
我給江北洲找了個風景很好的地方，他將父母的骸骨收斂，辦了一場簡單的喪禮。
清玄和清羽忙完我的事情, 戀戀不捨地走了。
門派有規定，如果門派弟子下山，需要各自歷練。
因爲天下不平之事太多, 妖魔邪靈也多，只有分開, 我們才能幫到更多的人。
宋菲菲拉着清羽的手,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清羽，嗚嗚嗚嗚嗚, 你一定要嗚嗚嗚, 不然我就嗚嗚嗚嗚！」
他倆倒是一見如故, 就差磕頭結拜了。
「好啦,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我的鬼屋還要營業呢！」
我拉着宋菲菲, 江北洲也拍了拍宋菲菲的肩。
父母的死雖然打擊巨大，但是壞人也受到了報應, 而且父母的鬼魂可以去投胎, 一直壓在他心裏的石頭鬆開以後, 江北洲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
像他這樣, 在父母死了這麼多年以後還能好好告別的，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宋菲菲抹了抹眼淚，單手握拳, 大聲起誓：
「我宋菲菲一定會將門派發揚光大！降妖除魔，消滅罪惡！！！」
「喂，你什麼時候變成我們門派的了, 我還沒答應收你爲徒呢！」
我拉着宋菲菲，和她打打鬧鬧地朝前跑去。
屬於我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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