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七年,丈夫突然提出離婚。
他以爲我會發瘋,沒想到我火速同意了。
那一個晚上,我睡得很香。
他卻半夜跪在我牀邊:「宋寧,能不能不離,我是和你開玩笑的。」
-1-
「上車!」
時越的勞斯萊斯恰如其分地停在我面前。
司機小李趕緊撐了一把傘,舉在我頭頂。
「不用了,時總,我男朋友馬上要來接我了。」
時越僵着沒動,過了一會兒,還是僵不過我,臉色鐵青地走了。
關係要好的同事碰了碰我,道:「宋寧,我感覺時總喜歡你哎。」
我趕緊岔開話題:「哎,你男朋友來接你了,趕緊走吧。」
很快,大家都離開了公司。
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公司門口。
由於我是隱婚,所以公司沒有人知道我已經結婚六年。
給丈夫宋衍又發了一條信息:「老公,快到了嗎?要是還早,我就上樓去辦公室等你。」
六分鐘後,宋衍回了信息:「不好意思,忘記接你的事情了,要不你還是打輛車吧,車費我給你報銷。」
宋衍給我發了一個 200 的紅包。
但今天是特大暴雨,加價也打不到車。
所有今天沒車的同事,老公都來接了。
我看着手機提示的藍色風暴預警,第一次發了信息,讓宋衍來接我。
但顯然,他手裏有比接我更重要的事情。
我又打了十幾分鍾車,一無所獲後,只能折返,回到辦公室。
黑雲壓城,暴雨狂泄。
辦Ţũₘ公室幾百個工位已經空無一人。
我坐在工位上,透過落地窗,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暴雨。
不久肚子一陣抗議,我點開外賣軟件,卻發現全城外賣停擺。
看來今天這雨勢確實不容樂觀。
我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摸出幾個小餅乾,就着礦泉水喫了起來。
沒喫幾口,突然肚子一陣痙攣。
預感不妙,進了洗手間,發現果然來大姨媽了。
隨着一道閃電劈裂天空,肚子的痛感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我將身體摺疊起來,弓着背好讓自己好受一些。
但痙攣的感覺依然強烈地向我襲來。
我開始冒冷汗。
察覺到不對,知道會打擾宋衍,但我還是給他打去了電話。
「我肚子很痛,感覺很不好,可不可以來接我?」
宋衍想了想,對我說:「實驗正好在關鍵時期,要不你多喝點熱水。」
「我忙完了就來接你。」
我還想堅持,他已經掛了電話。
肚子一陣劇痛,我冒出了更多的冷汗。
看來只能打 120 了。
以我的身體素質,經期暈倒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平常我都會準備好止痛藥,只不過沒想到這一次經期提前了半個月。
實在是措手不及。
我咬着牙,退回到手機撥號頁面。
剛撥出一個 1,一陣眩暈,冷汗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完了。
閉上眼ṭûₜ睛前,我腦袋裏浮現出這兩個字。
-2-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時越的辦公室躺着了。
「時總,沒事了,經期綜合症,有的人體質比較弱,就會疼得厲害。」
「宋小姐這種情況屬於比較危險的那種,要知道前陣子剛有個女孩因爲痛經休克死亡的案例。」
醫生把藥遞給我:「以後你得注意,以備不時之需。」
我點頭感謝,乖乖地吞下藥片。
「時總,要是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去外面等您!」
時越在陰影中點了點頭。
醫生和司機走出時越辦公室。
我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撐着身體跟時越道了謝。
「時總,謝謝你!」
說完,我就起身準備離開。
沒想到被時越在陰影裏喝住:「宋組長,你不是說有人來接你嗎?」
語氣有着明顯的怒意。
「他臨時有事。」
說完這句話,我差點落荒而逃。
但還是沒敢忤逆時越。
因爲我看到時越那張凌厲的臉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他沉聲道:
「宋寧,你如果不喜歡我的追求,完全可以直接拒絕,而不是假裝自己有男友!」
「我沒有假裝。」
我站起身來:「我是真的有對象了。」
我彎了彎腰:「不好意思,時總,謝謝你,不過我得走了。」
拔腿走出時越辦公室,暴雨和雷電的聲音就轟隆隆地在耳邊炸開。
辦公室落地窗外,大雨依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時越辦公室裏,電臺天氣預報的聲音傳來:「受特大暴雨影響,所有公共交通已經停止運行,請市民儘量留在室內減少出行。」
我的腳步頓在原地。
背後,時越招呼我:「先喫飯吧,我讓廚師做好送過來的,對付今晚應該夠了。」
我還想頑強拒絕,但肚子咕咕的聲音,讓我決定識時務者爲俊傑。
轉身一看,這才發現時越巨大的辦公桌上鋪滿了十幾道菜餚,甚至還有一個三層的純奶油蛋糕。
「生日快樂!」
時越開了一瓶香檳。
隨後又尷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忘了你不能喝酒。」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又拿起另一個杯子倒了半杯熱水:「30 歲生日快樂!」
我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時越拉開凳子,自顧自地坐下:「一個人如果真的想知道什麼,他就一定會知道。」
「不是嗎?」
我被時越深邃的眼睛看得一陣眩暈。
公司人人都說時越的眼睛會勾引人。
我成天沉迷於工作和照顧宋衍,倒沒怎麼仔細看過時越。
今天被他這麼一看,心裏一陣發麻。
難怪公司裏的小女生都把時越稱做行走的魅魔。
我餓得要命。
拉開椅子,開始大快朵頤。
喫到一半,收到宋衍的信息。
「宋寧,趕緊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擔心外面的暴雨,發信息問他:「你還來公司嗎?外面下暴雨,你開車要小心。」
然而宋衍告訴我,他已經到家洗完澡上牀準備睡覺了。
那一刻,我承認自己愣住了。
宋衍從實驗室回家,是一定會經過我的公司。
可他卻絲毫沒有想過要來接我。
在那條短信之前,我的心從來沒有這麼涼過。
我想,這段婚姻終究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
-3-
時越要司機送我回家。
我沒再拒絕。
公共交通已經全部停擺,我沒必要做無謂的堅持。
「謝謝時總的安排。」
時越撇了撇嘴,幫我打開車門,我瞥見他脣瓣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也就比你大三歲,叫我時越就好。」
我鑽進後座,沒想到他也坐了進來。
我沒來由地心裏一陣緊張。
平日裏時越作爲時氏總裁,向來只會待在總部 99 樓的總裁辦公室。
開會時,雖然我作爲組長一個月能跟他開一次會。
但時氏有十幾個總監。
我作爲三十多個組長中的一員,離他屬實遙遠。
所以跟他這麼近距離地並排而坐,我感覺到了百分百的壓迫。
不僅是因爲他 1 米 85 的體型,更因爲他在時氏集團的絕對權威。
我不由得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
時越也感受到了這一點。
但他就那樣威嚴地坐着,對司機道:「去宋小姐家。」
車子起步,一陣疼痛襲來,我抓緊了真皮座椅。
時越遞過一顆止痛藥和熱水:「醫生說飯後半小時還得再喫一顆。」
我捂着肚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沒再說話,合上眼睛,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已經忙得像陀螺。
車頂的雨聲重得Ṭů⁻像冰雹,狠狠地砸在車頂。
我睜開眼睛,車窗後視鏡白茫茫一片。
心下有點發緊。
本來想說要不還是折返回公司算了。
但宋衍的短信此時又發了過來:「快到家了嗎?別讓我等太久,明天八點我還得去實驗室,換洗的衣服還在浴室,你得趕緊回來處理。」
「對了,明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你也要搭配好纔行。」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宋衍自從婚後進了某學院實驗室工作後,家裏一切大小事務就全部由我打理。
今年升職爲實驗室部長後,宋衍連自己的內褲都沒再洗過一次。
都是把他給慣的。
我嘆了口氣。
感覺自己對這段守活寡似的婚姻生活已經忍受到了最後一刻。
「不如離婚算了。」
腦子裏第一次浮現出這個念頭。
我想大喊着對宋衍說,我不想再過家裏油瓶倒了也只有我會扶的日子了。
也不想再過要做手術時,只有我獨自一個人去辦理住院手續,只能請護工照料的日子了。
可宋衍不會這樣想。
他常常說有錢就能做到的事情,爲什麼一定要我陪着?
可是婚姻,不就是兩個人相互陪伴、相濡以沫嗎?
至於錢的問題。
我雖然不如宋衍,但我自食其力,賺的工資養活自己多少也足夠了。
可是爲什麼,洗衣做飯的事情只屬於我,而不屬於他呢?
只是因爲我要做一個理想的妻子和標準化的女人嗎?
我揉着疼痛感漸漸消失的太陽穴,感覺到自己對這段婚姻的殘存的那點信心也隨着太陽穴的痛感小時,逐步消失殆盡。
「嘭!」突然,一聲劇烈的響聲響起。
撞車了!
我的頭迅速地衝向前面的椅背。
車內的所有東西都在空中彈了起來。
「小心!」
我聽見時越慌張的聲音。
一枚尖銳的玻璃朝我的眼睛飛了過來。
緊接着,我被攬進了一個巨大的懷抱裏。
車最後被迫停在了路邊。
回過神來後,我感覺到手心有點溼潤。
攤開一看,是一灘鮮血。
來自時越的後背。
那枚玻璃插進了時越的肩胛骨。
-4-
「你沒事吧?」
我和時越幾乎同時開口。
他鬆開我,緊張的看向我的眼睛。
「我沒事!你呢?」時越也伸手摸了一下後背。
坐在副駕駛的醫生繞到車後,用隨身帶的醫療包取下了背後尖銳的玻璃碎片。
「時總,可能需要縫上兩針。」
看我一臉抱歉,時越不在乎地笑笑:「這點傷口對我來說沒什麼,但對於你的眼睛來說,可就致命了。」
他問司機,車還能開嗎?
司機也才從大難不死的幸運中回過神來。
「還可以開,時總。」
「雨也小了,那就先把宋小姐送回家吧,然後去醫院。」
司機看了一眼就在前面的醫院:「時總,要不還是先去治療傷口吧?」
時越沒說話,只做了一個出發的手勢。
司機也不再辯駁。
車繼續往前開,直到我的小區門口。
快下車的時候,時越讓司機把藥裝好。
「你記得喫。早點睡吧。」
「晚安。」
-5-
雨已經小了,我左手撐着傘,右手拎着時越讓醫生準備好的藥。
腦袋裏浮現出他頎長但清冷的背影。
我來時氏工作的時候,還沒結婚。
所以大多數時間都泡在公司的實驗室。
那時候時氏正好要跟美國一家實驗室競爭一個項目。
幾乎 24 小時都在公司。
時越當時父母雙亡,剛剛接手公司,所以也特別需要突破這個項目,在集團立足。
那段時間,常常我趴在實驗室醒來後,會看到時越還在數十臺電腦面前盯數據。
桌上常常準備着我愛喝的七分糖咖啡,還有蛋黃吐司麪包。
我一直以爲是公司行政人員準備的。
直到後來行政同事告訴我:
「早上六點煮咖啡?拜託,那個時候行政部門的同事都還在睡大覺呢。」
直到有一次實驗室要修攝像頭。
我才知道,那些日子的咖啡和吐司,都是時越做的。
他甚至還會在我睡着的時候,半彎着腰看我很久。
但他從來沒有說過這些。
那段時間隨着實驗的推進,我和宋衍的婚事也加快了步伐。
我深陷在與宋衍的甜蜜婚事中,並沒有把時越做的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我是他實驗項目的核心技術人員。
花點心思照顧下屬,並不是什麼大的問題。
直到實驗成功,我們一起去美國拿下項目,一起飛回國那天。
時越睡着了,包裏掉下一個速寫本。
我幫忙撿起來的時候,看見了速寫本里的內容。
裏面全是我的速寫。
有在電腦前敲字的時候,有趴在桌上睡着流口水的樣子。
甚至還有被實驗數據折磨得抓狂,把頭髮撓成雞窩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還有速寫本上時越在扉頁上寫的字。
「宋寧,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嚇得趕緊關上了本子,塞回了時越的包裏。
第二天,我就提出了辭職。
但時越卻找到我。
「我想宋小姐誤會了,那本速寫本上的人並不是你。」
「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跟我說自己喜歡的人恰好叫宋寧。
更巧的是,連長相都有點相似。
所以對我相對照顧得多了一些。
「但你放心,你不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爲了避嫌,此後四年時越都在美國總部辦公。
我只會在一個月一次的遠程視頻會議中看見他果斷冷靜的臉。
直到去年,時越突然迴歸。
-6-
我回到家的時候,宋衍正好踩着拖鞋從臥室出來。
他一臉睏意,但還是看見了我手上的血。
「你手怎麼了?」
我這才發現時越的血在我手心乾涸,成了一團黑色。
「喔,剛回來的時候出了車禍。」
我收好雨傘。
宋衍在飲水機前接了一杯熱水。
走過來的時候,我以爲是要給我的,伸手去接。
沒想到宋衍捧着熱水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麼大的雨,確實危險。不過沒事就好。」
「你先去洗一洗,我等會兒有話跟你說。」
等我洗完手出來後,我看到玻璃茶几上面多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宋寧,我們離婚吧。」
宋衍將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取下,身體前傾,語氣非常鄭重。
「我知道我今天說的話很對不起你,但是我想說,我出軌了,愛上了我的助理,我不想讓她背上小三的惡名,所以我們什麼都還沒做。」
「我記得我們結婚時,互相約定過,如果不愛了,一定要及時坦白。宋寧,我沒有違揹我們的承諾,我向你坦白了。」
我摸索着手心裏剛剛有血跡的地方。
想着時越剛剛被我擋的那一下。
不知道他背後的傷口縫了幾針。
莫名其妙又想起我們在辦公室的晚餐。
他在黑暗中不說話,將蝦剝好後,默默推到我這邊。
再往前一點。
我想到他回國後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五年了,你還沒結婚,我也讓祕書查過了,這麼多年,她沒見過任何男人來接送你回家。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現在正式追求你。」
他承認了五年前害怕我離職,所以撒謊說速寫本上不是我的事實。
我告訴他,我有男友。
但時越已經不肯再相信。
後來,我爸爸車禍,我找宋衍聯繫他們院的院長——國內最權威的腦科一把刀。
他卻搖着頭說不行。
「宋寧,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暫時對外隱婚嗎?」
「我可是從不求人的性格,突然找趙院長,他肯定會疑心我們的關係。」
被宋衍拒絕後,我不知道該找誰。
時越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出手幫了我一把,請趙院長操了刀。
甚至連續一週都去醫院和趙院長商討病情。
而那一週,宋衍一直待在實驗室。
其實那時候我就想和宋衍離婚的。
但我爸說我要是跟宋衍離婚,他就不認我這個女兒。
他一直對宋衍很滿意。
「小宋雖然人沒到,但不是也給你打了 20 萬的手術費用嗎?」
「他現在正好是事業黃金期,你要支持他!」
我看着拒絕我離婚的爸媽,做了妥協。
但原因卻不僅僅是因爲對我爸媽的妥協,而是我對宋衍還有愛意。
他確實傷害了我。
但我對他的愛足夠多,還沒消耗殆盡。
於是,我仍然給他機會,給我們的婚姻一段機會。
我希望着有那麼一天,宋衍能如他所說。
只要自己坐上實驗室部長的位置,他就會公開我們的婚姻關係。
「到時候,我欠缺你的情感,我會全部給你補回來。」這是宋衍給我的承諾。
接着,我又回想了今晚所發生的一切。
我祈求宋衍能來接我,他卻一個人先回了家。
他洗好了熱水澡,喝着熱茶,躺在牀上看着書。
而我因爲生理期差點痛到休克,回家的路上又差點因爲車禍刺瞎了眼睛。
我再次想到我還沒反應過來,時越爲我擋下玻璃碎片的那一刻。
我看着宋衍無比期待的眼神。
他焦急地搓着手:「宋寧,我希望你能跟我好聚好散,不要給我爲難!」
「畢竟也是夫妻一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婚姻沒有愛情了,再忍受就只能是墳墓!」
他看我起身,趕緊站起來拉住我:「宋寧,你別耍性子行不行!我答應了蕭梅,今天一定要把離婚協議簽好!連民政局的黃牛都找好了!明天下午我們就去登記離婚。」
然後我只是扭頭對宋衍說了一句:「要簽字不得有筆纔行嗎?」
「你鬆手,我去拿一下筆!」
我如此平淡,讓宋衍大喫一驚。
他想摸摸我的額頭:「宋寧,你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你一點都不想問點什麼,就想着簽字?」
我聳聳肩:「不然呢?」
我朝書房走去,要說心裏一點酸楚都沒有,也是假的。
但如今我們的婚姻走到這一步,我覺得似乎是情理之中。
宋衍不過是比我早開了口。
我酸楚的是,好像愛情的過程總是轟轟烈烈,但結果也就那樣。
我自嘲了一聲,挑了一隻有墨的鋼筆,走到客廳。
「籤這嗎?」
我問宋衍。
他似乎覺得我同意的太快,按下我的手:「要不要再仔細想想?」
「或者你想打我罵我都可以!」
「還有,你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全部會回答你!」
「哦!我沒興趣!」
「是籤這吧?」
我找到了簽字處,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把鋼筆放在桌上,看向宋衍:
「如果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去睡了。」
我起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後,進了主臥。
把枕頭扔向坐在沙發上的宋衍後,我關上門,躺在了牀上。
一開始我覺得自己還有點緊張。
今天一連串的事情,昏倒、車禍、離婚,沒有哪一件不讓人緊張恐懼。
但我越想,越能感覺到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
是啊,我終於要與婚姻裏的孤獨告別了。
-7-
宋衍得到我的簽字後,立刻給他的助手蕭梅打去了電話。
「是的,她簽字了!」
「我說過,我會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早點睡吧,等正式領完證,我就會跟你求婚,或許明天晚上就很不錯。」
「阿梅,你不是小三,我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婚姻家庭的事情。」
在緩緩睡過去前,我聽見宋衍在客廳打電話。
語氣裏是壓抑已久的解脫和興奮。
我似乎也替他感到高興。
婚姻裏的孤獨太可怕了。
像是你坐在一艘滿員的船上,周圍全是你親密無間的人。
可卻無人發現你已經溺死在裝滿臭魚的玻璃缸中。
我替我們都感到解脫。
在這樣自由的鬆懈中,我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我突然被一陣猛烈的搖晃驚醒。
睜開眼睛,我看見宋衍怒不可遏地看着我。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要幹什麼!」我看着窗外的黑夜,胸中升起一股起牀氣。
宋衍瞪着一雙赤眼,對我咬牙道:「宋寧,我都要跟你離婚了,你還能睡得這麼香!」
「你竟然還打鼾!」
我捏了捏鼻子:「不能吧!我睡覺多安靜,怎Ťŭ⁽麼可能打鼾!」
「你就是打鼾了!我就睡在客廳沙發上,聽得一清二楚!宋寧,你還有沒有心!我們七年的婚姻要結束了,你竟然一點都不傷心?」
我睡得好好的被搖醒,本來就生氣,對着宋衍喊道:「你叫什麼叫!軌是你出的,婚是你要離的!我一沒跟你吵二沒跟你鬧,二話沒說就在你擬好的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你還想我怎麼配合你!」
宋衍一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我纔好。
過了半天,他才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悠悠開口:「我睡不着,你陪我聊會。」
我用枕頭捂住腦袋:「別鬧了,我明天八點就要去公司。」
宋衍捏了捏手:「我送你!」
我拿開枕頭,盯着宋衍:「你犯什麼賤,你別忘了,是你跟我提的離婚!」
宋衍站起來,然後走到牀邊坐下。
我踢了他一腳:「給我滾遠點。」
宋衍摸着被踢疼的膝蓋:「我們還沒領離婚證,就還是夫妻。」
他惱怒地問我:「你真的沒有什麼要跟我聊的嗎?」
「你都不問問我爲什麼出軌嗎?」
我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宋衍。
「我要是說我沒興趣,你相信嗎?」
說完,我翻了個身:「睡前你在客廳打的電話,我都聽到了!你不用找黃牛排號了,我聽說大多數黃牛都會出爾反爾,不一定就能預約到明天下午的號。」
「我已經聯繫了局裏的人,已經確定排上了下午 2 點的號,你請好假去就行!」
宋衍哪裏肯信,做出一副很懂的樣子。
「喔!我懂了!宋寧!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縱是吧?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是爲了吸引我的注意,引起我的好奇。但你錯了,我宋衍不會上你的當!」
「你說約了下午 2 點,那行!我就兩點去,我看你到時候會不會在現場哭着求我不要離婚!」
我被他氣笑了。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還有別的話要說嗎?沒有就趕緊滾出去,別打擾我睡覺!」
宋衍脫着褲子。
我就不信你這麼非我不可的人,會就這麼把我拱手讓人。
他要上牀,我直接一腳踢在他褲襠正中央。
宋衍痛得差點爬不起來。
「不想當太監的話,就趕緊給我走!」
宋衍咬牙切齒,捂着褲襠,退到門口:「好!我讓你嘴硬!明天你求我不離的時候,就別怪我對你心狠!」
我懶得跟他打嘴炮,砰的一聲把門給反鎖了。
躺回牀上,我想了很久。
我曾經那麼渴望宋衍能夠愛我、關心我。
我自己也要做實驗,但我知道他容易胃疼。
每天早上六點就起來給他做好早餐,挑選他一天要穿的衣服。
晚上下班比他更晚,洗好家裏的衣服、整理家裏亂糟糟的衣櫃,清掃櫃子上的灰塵。
宋衍像是個甩手掌櫃,而我就像一個既要工作又要照顧老公的新娘。
一開始宋衍還常誇我是又有能力又會照顧人的最好老婆。
到後來,他習以爲常。
家裏的紙巾在地上,只要我不撿,一個月之後那張紙巾依然會躺在原地。
我從來沒出席過他的任何慶功宴,就連逛街他都拒絕。
我們的婚姻,就像他的實驗數據一樣,屬於機密行爲。
除了天知地知父知母知,無人可知。
我突然笑了。
爲自己的忍耐而發笑。
我到底是怎麼忍下這 7 年婚姻裏的孤獨的。
-8-
過去的七年婚姻裏,我都會 6 點就起牀給宋ťũ̂⁷衍準備早餐。
簽字離婚後,我第一次睡到了七點。
要不是時衍的祕書給我發消息,讓我八點趕去醫院開緊急碰頭會。
我覺得我能一覺睡到十點。
快速洗漱完畢後,我抓起一個包就要出門。
卻被宋衍喊住。
「就出門啊?不喫早飯了嗎?」
我以爲宋衍是想要我做完早飯再走,扭頭想罵他一頓,卻發現宋衍站在廚房門口。
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湯。
這是要鬧哪一齣?
結婚七年,沒進過一次廚房。
我剛同意離婚,宋衍竟然就開始學做早餐了。
也是。
馬上就要迎接娶新老婆了,不得好好表現表現?
「看來宋先生跟助理還真是真愛呢,一大早上就開始練習做早餐了。」
「看來還是當小三有福氣啊。」
我一邊說着一邊套上高跟鞋。
說實話,心裏一點酸味都沒有,那是假的。
一個締結連理 7 年的男人,現在爲別的女人練習做飯。
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轉瞬間,這種感覺就被一種強烈的噁心所替代。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擰開門把手。
宋衍卻迎上來一把摁住:「宋寧,你誤會了,這湯麪是給你做的。」
「我早上 6 點就起來給牛腩解凍,然後又用滷料將牛腩燉了一個小時。」
「你不是最愛喫紅燒牛腩面了嗎?」
我看着宋衍手裏端着的紅燒牛腩面,一看就是肉質軟糯,強烈的香味直衝鼻腔。
我吸了吸鼻子。
宋衍看出了我的心思,趕緊把我拉到餐桌上。
遞好筷子:「現在溫度剛剛好,趕緊喫吧!喫完再去上班!」
他也給自己端了一碗出來,坐在我對面。
我想了想,既然離了婚,那就好聚好散,我爲他做了那麼多年牛肉麪,喫一碗他做的,又能怎麼樣?
想到這裏,我放下包包,大快朵頤起來。
「確實挺好喫的!」
喫完後,我滿足地放下筷子,大大讚嘆一句。
隨後看了一眼時間,快 7 點半了。
動作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我起身抓起包包就要走,臨走不忘提醒宋衍:「下午 2 點民政局,你記得請好假!」
匆匆出門,才走到電梯門口,宋衍就火急火燎地追了上來。
「我送你!」他說。
「啊?」我瞪大了眼睛看他。
「我送你!」宋衍重複了一遍,伸手按了電梯。
門開了,我跨進電梯,宋衍按下通往地下車庫的負一層。
結婚七年,宋衍從來沒有送我去上過班。
哪怕我上班的公司是他的必經之路。
他總說既然做了隱婚的決定,就要一隱到底。
「我送你去公司上班,要是被你同事看到了,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傳到我們實驗室,就瞞不住了。我們院長不喜歡提拔在婚姻關係裏的人,我要是想晉升,就必須這麼做。」
爲了宋衍的職場發展,我答應了。
甚至覺得隱婚,是他在爲我們的感情做的最有心的讓步。
畢竟,他完全可以不跟我結婚。
但後來無數個不能和他一起外出逛街、外出喫飯的日子裏,我都覺得,這段婚姻裏最大的忍者是我宋寧。
如今,我終於從婚姻的孤獨中解脫,準備好一個人衝向全新的世界。
他卻破天荒地提出要送我。
「不用了。」我按了一下電梯一樓。
「你送我上班,被公司的人看到,不好解釋。」
其實我的意思是,不想被同事撞見後,要跟他們解釋我和宋衍的關係。
畢竟已經要離婚,那就把未婚人設立到底。
不知道爲什麼,我又想到了時越。
但宋衍以爲是我不想給他造成困擾。
他又摁滅了一樓的按鍵,堅持道:「有什麼不好解釋的,就說我是你丈夫就好了,我不介意。」
我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宋衍,你誤會了,我不想跟他們說你是我丈夫,雖然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但你我都知道,離婚協議雙方都已經簽字,下午 2 點後,我們就結束婚姻關係。」
「既然如此,我不想給自己惹一些口舌是非。」
宋衍聽完我的回答,眉毛立刻擰了起來。
我知道那是他要發火的前兆。
他一把攥緊我的手:「宋寧,你難道跟我來真的?我昨晚不是說過了嗎?我是開玩笑的。」
電梯到了一樓,我甩開宋衍的手,想要走出去。
但被宋衍狠狠拉了回去,他的整個身體把我壓在電梯轎廂內,想要低頭來吻我。
我狠狠推開了他。
「對不起!」宋衍喘着粗氣,低聲跟我道歉。
電梯到了負一樓,宋衍的車就在電梯門口。
時越的祕書打來電話:「宋組長,碰頭會就要開始了,您快到了嗎?」
宋衍已經把車開到了我面前,他下車拉開副駕車門。
那個我無數次幻想,能和他一起光明正大坐着的位子。
我忙着回信息,沒理會宋衍,自己拉開後座,坐了進去。
-9-
我讓宋衍把車停在醫院門口。
大門 200 米處有一家很出名的羊肉包子。
時越很愛喫。
我在羊肉鋪子排隊的時候,宋衍捏着鼻子走過來。
「宋寧,我記得你最討厭羊肉包子了,怎麼大早上的來這種地方。」
「還有你要去醫院看誰?」
我覺得宋衍簡直有病。
還是夫妻的時候,生怕跟我走近被別人發現。
如今倒是一點都不避嫌了。
我提着包子不理他:「你趕緊去上班吧,不是說八點有個會嗎?」
我一直往前衝,宋衍緊跟着不放。
我聽見他不服氣的聲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來醫院見誰!」
「宋寧,你不會是揹着我有了別的男人吧!」
「難怪昨天我一提離婚你就同意了!」
「你甚至都沒有哭沒有鬧!這不合理!」
「宋寧,我現在都懷疑你壓根就沒愛過我!」
在宋衍怒氣衝衝的質問聲中,我走進了時越的單人病房。
「肚子還痛嗎?」
「背還好嗎?」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和時越問出了彼此擔憂的問題。
「你就是宋寧的老闆?」宋衍輕蔑地向時越拋出問題。
「你是哪位?」時越眼皮都沒抬一下,雙手專注地接過我帶的羊肉包子。
「宋寧是我老婆,我勸你作爲老闆要懂得和員工保持界限。」
「哦?」時越這才抬起眼睛,看向宋衍。
「可是宋組長一直說自己是未婚哎,你有什麼證據說宋組長是你老婆?」
時越不動聲色地看着宋衍。
宋衍正要張嘴,門口進來幾個人。
「趙院長。」宋衍認出了來人,趕緊鞠了一躬。
「宋部長,你怎麼在這裏?今天八點不是有個會嗎?」
宋衍小心回答:「上午有點事,已經跟組員打過招呼了,晚點就過去。」
趙院長點點頭,看了我一眼後,笑眯眯地對時越道:「時總,這就是你喜歡的姑娘啊,看着是很不錯!我相信您父親跟我一樣,都會同意這門婚事。」
說完,朝我伸出手:「宋寧組長,幸會!」
我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趕緊伸出手跟趙院長握了握。
時越詭異一笑,掏出一個戒指盒:「宋寧,昨晚車禍之後,我想了一晚上,五年前我沒敢承認自己喜歡你,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內心了。」
我趕緊站起來,想要拒絕時越。
這麼突然不是鬧着玩嗎?
正心中染上一股怒火時,看見趙院長背後還站着一個女孩。
正是宋衍出軌的對象,蕭梅。
雖然我已經決定要離婚,但第一次正面看到小三,我的心中還是覺得有被羞辱到。
於是,笑盈盈地接過時越的戒指。
我料到宋衍會發作。
果然,我還沒開口,宋衍就伸手打掉了戒指盒:「想跟宋Ťû⁺寧在一起,我第一個不同意!」
趙院長一愣:「你不同意?宋部長,時總和宋小姐郎才女貌,一個未婚一個未娶,你一個外人有什麼理由阻止他們?」
趙院長抱歉地對時越道:「我們宋部長在實驗室待久了,不太會說話,時總請見諒。」
說完,拍着宋衍的肩:「宋衍啊,我看你是最近實驗太忙,把腦子給用壞了!你還是得注意勞逸結合啊,小女已經跟我說了你和她的事情,我沒什麼意見,等你們結婚之後,我這個院長也就後繼有人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
宋衍一直要隱婚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爲他想升職。
而是他升職的關鍵,是趙院長的女兒蕭梅。
想到這裏,我感到無比噁心。
本來以爲自己愛的人,只是出軌罷了。
卻沒想到宋衍竟然是想踩着兩個女人的幸福,爲自己的職場鋪路。
宋衍尷尬地看着我。
而時越卻像沒看到似的,拉起我的手:「我已經跟爸媽說了我喜歡你的事情,你要是同意的話,晚上去我們家喫飯。」
我看着時越的眼睛,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這時宋衍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把打掉時越的手:「你算老幾,宋寧憑什麼跟你喫飯?」
時越像看瘋子似的看着宋衍:「你又算個什麼東西,可以阻止宋寧跟我交往!」
宋衍再也忍不住了,他看不得時越目中無人的樣子。
一把從口袋裏掏出結婚證,對着時越道:「就憑這個!憑我和宋寧是夫妻!」
蕭梅想拽住他,但爲時已晚。
趙院長看着宋衍手裏的結婚證,指着宋衍道:「這是怎麼回事?」
又一把拉過蕭梅:「阿梅,你不是說宋衍今天就會跟你求婚嗎?」
蕭梅先是捂住耳朵,接着閉着眼睛大喊:「爸,別問我!我不知道!」
隨後,又羞又惱地一把扯住宋衍:「你跟我出來!現在立刻馬上!」
-10-
雖然隔着病房的門,但蕭梅凌厲的聲音依然毫無阻礙地傳了進來。
「宋衍,你什麼意思!不是說已經協商離婚了嗎?你給我一個解釋!」
宋衍抱歉的聲音:「宋寧是簽字了,但我反悔了!阿梅!我還愛她!我不能跟她離婚!」
「那你把我當什麼了!全實驗室的人都知道你今天要跟我求婚!你卻在這個時候當着他們的面說你和宋寧已經結婚了!你讓我的臉往哪擱!讓我爸的臉往哪擱!」
宋衍痛苦地請求蕭梅:「我不知道你該怎麼辦!我只知道我不能讓宋寧跟時越在一起!我們還沒離婚!時越不會有機會得手的!」
「對不起了,蕭梅,你打我罵我都行!但我不能放宋寧離開我身邊!」
長久的沉默。
一記響亮的耳光。
「宋衍,你混蛋!」
沉默之後,傳來蕭梅嗚嗚的哭聲。
趙院長拄着柺杖,對時越說道:「抱歉,時總,讓你看笑話了!」
然後對着實驗室的同事們說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回實驗室!」
一羣人魚貫而出。
我聽着他們出去的時候小聲議論着:「蕭眉是小三。宋衍婚內出軌的字眼!」
病房一下子就空了。
時越若無其事地喫着羊肉包子。
對我已經結婚的事情,他似乎一點都不喫驚。
也沒興趣。
「時總,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我把戒指放在時越病牀旁邊的櫃子上。
時越收起戒指,過了會兒幽幽開口:「解氣嗎?」
「啊?」我望着時越。
待看到他眼裏閃過的狡黠,我突然明白剛剛的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他那麼聰明,怎麼會無緣無故當着趙院長的面跟我表白。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我和宋衍結婚的事情?
時越把玩着手裏的戒指,耐心解釋。
「趙院長知道我受傷,立刻帶着實驗室的人來看我。你知道的,我們時氏給很多實驗室提供資金援助。」
「噓寒問暖了一陣後,趙院長高興地跟我說了她女兒今天會被求婚的事情,還說到時候結婚讓我一定要賞臉上座。」
「他說未來女婿就是實驗室一位學術造詣非常高的部長,給我看了一眼照片。」
見我依然不解地望着他。
時越停止把玩戒指:「照片裏的男人我五年前見過,是在一家高級養老院的單人病房裏。住在那裏的奶奶姓孫。」
我心裏一動:「寶松養老院?」
時越點點頭。
「你爲什麼會去養老院?」我猶豫着問道。
「因爲我的阿奶也在那裏。」
說完,時越紅了眼眶。
「她是老年癡呆,我經常會去看她。我奶奶隔壁病房住的就是孫奶奶,她每次țúₘ看到我都會拉着我說話,然後給我看她孫女和孫女婿的結婚照。」
我突然一愣。
「所以你五年前就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時越不置可否。
眼裏蔓延出一絲惆悵。
我想起五年前從美國回來的飛機上發現的Ţųₔ那一本速寫本。
裏面畫滿了我的照片還寫了宋寧,我喜歡你。
但時越當時否認了此事,還去了美國。
像是感應到我在想什麼似的,時越再度開了口。
他好看的嘴脣訴說着當年的無奈。
「在我知道你結婚後,我就決定把我對你的喜歡隱瞞下來。」
「當時實驗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我不希望我對你的喜歡影響了你的職業發展,當然也不想我的感情用事毀了這次進軍美國市場的機會!」
「可是你爲什麼又在五年後回來了呢?」
如果我還沒有和宋衍離婚,我肯定早就起身走人了。
良好的家庭教育,讓我始終覺得一輩子只能有一個男人。
但宋衍跟我提了離婚,所以我現在毫無心理負擔。
「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過,時氏會給實驗室資金援助嗎?」
「五年前我回國開會,受趙院長邀請去視察他們的實驗室,在樓梯間撞到趙院長女兒蕭梅和宋部長。公共場合就幹這些苟且之事,實在是讓人不齒。
我一開始以爲可能是人長得像罷了,直到我在實驗室的員工簡介上看到了宋衍的名字。」
時越看了我一眼。
見我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才繼續。
「就是在那一刻我決定回國!我想追求你,揭露宋衍!畢竟在我眼裏他不配做你的丈夫!更不配做一個男人!」
我這才明白今早的這一出,是時越故意要挑釁宋衍。
他就是要在趙院長面前,激怒宋衍。
「我下午兩點要請假。」聽完時越的這番話,我只回答了這麼一句。
時越的目光緊張地追隨着我:「宋寧,你不會因爲我跟你坦白了這一切,就離開時氏吧。」
我起身:「不是,我約了下午 2 點,去民政局離婚。」
時越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如果是忙離婚的話,你想請幾天都行。」
-11-
我走出病房的時候,宋衍就靠在走廊的牆上。
左臉上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我已經請好假了,你也準備準備。」
我說完就走,宋衍跟了上來。
我定住腳:「你不想我在大街上像個潑婦一樣罵你是出軌男吧。」
宋衍低着頭站着沒動。
可我一走,他就又默默跟了上來。
「你賤不賤!」我惡狠狠地盯着他。
可宋衍只是一個勁道歉:「老婆,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拿離婚開玩笑,離婚協議書我帶過來了,現在就撕掉,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這個時候蕭梅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搶過離婚協議書,對着宋衍喊道:「現在全實驗室都知道我是小三,你婚內出軌了,你要是不娶我,我到時候怎麼見人!你要是還想繼續留在我父親下面工作,就必須娶我!」
趙院長在不遠處不停地嘆氣。
看來蕭梅鐵了心要嫁給宋衍,作爲父親的趙院長也沒有辦法。
我以爲宋衍會就此妥協。
畢竟他兢兢業業在實驗室待了六年,就是爲了能夠繼承趙院長的衣鉢。
眼看離成功就差一步,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我一聲冷笑,加快了腳步。
沒想到宋衍卻再一次拒絕了蕭梅:「對不起,我不能娶你!」
他摘下實驗室的部長銘牌:「你跟趙院長說,我辭職,私人物品我晚點去拿。」
說完,又小跑着跟上了我。
我嫌他煩人,讓時越的保鏢將他轟走。
「宋衍,我還要回公司工作,你要是今天不去民政局的話,就等着我起訴吧!」
宋衍卻始終不肯相信我跟他是來真的,追着我的車子大喊:「宋寧,我知道你現在還在氣頭上,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不可能說放就放的,你說過這輩子最愛的就是我!」
「爲了能嫁給我,我讓你隱婚你都同意,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放手!」
我看着宋衍跟車跑着,最後越來越遠,在後視鏡中變成了一個小點。
我回想起研究生時期,我們異地戀。
每次他都會去站臺送我。
火車開動時,他就在後面追着。
但那個時候,我清楚地知道分別是爲了更好的相聚。
而今天,我知道,我們的分別的期限將是永遠。
宋衍始終不配合離婚,他丟了實驗室的工作後,開始去養老院照顧我老年癡呆的奶奶。
曾經我無數次請求他跟我一起去看奶奶。
但他害怕被人發現,沒去過一次。
現在,他爲了在我面前表現。
每天都待在養老院給奶奶洗澡、洗衣、梳頭。
離婚訴訟期間,我爸中風。
我沒有告訴宋衍,他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每天守在醫院端屎端尿,伺候得我爸都勸我算了。
「哪個男人沒點小心思,宋衍這孩子是真後悔了。」
氣得我一個月沒去醫院看我爸。
最終,我爸看我態度堅決。
拒絕宋衍再來照顧他。
「都是男人, 我也不想在外面駁你面子!」
寧兒給我聽了你跟她提離婚那天,你給趙院長女兒打電話的錄音。
「我如果勸她原諒你,這輩子我都原諒不了我自己。」
宋衍這才訕訕地揹着行李離開。
三天後, 他同意了離婚。
-12-
我最終從時氏集團辭職。
時越也沒有挽留。
只祝我前程似錦。
他則帶領時氏開始收購歐洲公司,這意味着時氏開始從亞洲衝向美國後,又衝向了歐洲。
由於我在時氏的突出成果,我收到了比時氏更老牌的公司邀請。
諷刺的是,曾經宋衍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院長頭銜, 他丟掉了,我卻得到了。
我從宋組長變成最年輕的宋院長。
而宋衍卻因爲得罪了趙院長,沒有一個實驗室敢接受他。
聽說他送起了快遞。
至於蕭梅,因爲當小三的事情被人傳到網上。
走到哪裏都被人扔臭雞蛋。
聽說已經得了重度抑鬱症, 根本沒法出門。
對於這兩個人的事情, 我已經毫無感覺。
時越倒是經常給我打電話。
這幾年,我們實驗室跟時氏集團有着密切的合作。
有幾次面臨資金斷裂風險的時候,都是時越伸出了援手。
有人也會說我宋寧就是靠着時越往上爬的。
我也不想反駁否認。
如果不是疫情那三年時越提供的援助, 我確實過不了難關。
也坐不穩院長的位子。
既然是密切合作, 他能幫我一把, 我也自然能給時氏好處。
邊邊角角的閒言碎語,怎麼可能毀掉我的職業生涯?
至於奶奶的老年癡呆依然時好時壞。
我跟父親去看她的時候, 她總催我:「再找一個吧!」
我爸幫我打着哈哈:「你孫女現在可是最年輕院長, 很難再找到合適的男人咯!」
奶奶瞪我爸:「我這裏就有合適的人選, 人長得可帥可帥了!你們不在的時候,他經常來看我呢!」
奶奶摸出相機:「我有他照片,寧兒你先看看, 長腿寬肩窄要,保證適合你!」
我看着奶奶相機裏一張張的自拍。
自拍裏, 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旁邊那張帥氣逼人的臉正是時越。
我沒想到忙着在歐洲擴張的時越, 竟然每次回國還是會來找奶奶。
而總是一會清醒一會糊塗的奶奶, 始終記得這個常常陪她說話的小時。
「我說了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奶奶笑眯眯地搖晃着手機:「我說 90 歲生日那天,你過來,我把我孫女介紹給你, 你看中不中?」
奶奶大笑着說:「小時他說中!」
後來, 時越真的在奶奶生日那天來了。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 手捧着火紅的玫瑰,對我伸手,他露出大白牙,禮貌又紳士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奶奶給你介紹的對象,時越。」
我還沒說話, 奶奶樂顛顛的就把我的手握了上去。
「你放心, 我們家宋寧也很高興認識你!」
我望着奶奶, 笑了。
輕輕握了握時越的手:「你好, 時越,我叫宋寧,是你的相親對象, 很高興重新認識你!」
兩個人都在那一刻會心一笑。
我想,三年過去了,也是時候考慮和時先生開啓另一種親密合作模式了呢。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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