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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友車禍身亡,碰到鬼差。
鬼差有兩個重生到古代的名額。
一個家境貧寒,出生鄉野。
另一個,權貴之家,奴僕成羣。
男友迫不及待選了權貴。
「周妍,你心思單純,適應不了豪門生活。」
「讓你去勾心鬥角,估計你活不過一集。」
「這個苦,就讓我替你喫吧。」
於是,我穿成驚才絕豔的寒門學子。
而男友,則是侯府不得寵的庶女,馬上要嫁給大二十歲的攝政王做妾。

-1-
「我真被你氣死了!」
顧誠好奇地打量着路邊鮮紅似血的彼岸花,嘴上還不忘數落我。
「你眼睛是瞎的嗎?」
「都說了讓你看車看車,那麼大一輛卡車迎面撞來你沒看見?」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纔會上你的車。」
我垂着頭,有心想辯駁幾句,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算了。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吵的呢?
可這次車禍,其實不能怪我。
我剛拿到駕駛證才一個月,男友顧誠自告奮勇要帶我練車。
原本,我老老實實跟在一Ṭũ³輛麪包車後頭。
可顧誠是個急性子,受不了麪包車的速度,一直讓我超車。
結果對面一輛大貨車疾馳而來,當場就把我們的小轎車撞個稀巴爛。
我和顧誠,就這麼雙雙進了地府。
好在,鬼差看我們可憐,說他手裏有兩個重生到古代的名額。
一個家境貧寒,出生鄉野。
另一個,權貴之家,奴僕成羣。
鬼差讓我們自己選。
「看到那兩個門了嗎?」
「左邊那個冒着金光的,是權貴之家;右邊那個黑色的門,是五代貧農。」
見我扭頭朝金門望去,顧誠急了。
「周妍,你連個車都開不明白,腦子和木頭一樣,難不成想去權貴之家?」
「你可別小瞧古人,尤其是豪門,裏頭勾心鬥角可厲害了!」
「你這樣的智商,進去給人當丫鬟,恐怕活不過兩天。」

-2-
我握緊拳頭,又頹然地鬆開手。
我確實沒有顧誠聰明。
我們從高一就在一起,他是學神,我是普通人。
他上課睡覺,晚上翻牆跑出去打遊戲,卻能考全校前幾名。
我拼盡全力,也只能考個二十幾名。
高考時,顧誠爲和我考同一個大學,故意少做幾道大題,結果高考成績比我還低 10 分。
我心中愧疚,覺得十分對不起他。
所以兩個人在一起時,總是讓着他。
他心直口快,平日裏雖然對我好,卻很愛貶低我。
一邊照顧我,一邊又嫌棄我笨。
可罵完我,又會很快道歉求和。
漸漸地,我已經習慣這種相處模式。
甚至在他罵我蠢時,都不太生氣。
就算偶爾不高興,也會很快自己哄好自己。
比如現在。
「那,那我去黑門?」
顧誠滿意了。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下我的腦袋,清俊的眉眼間帶着無限柔情。
「傻丫頭,別怕。」
「一切有我呢。」
「你放心,我會照顧你,不會讓你過苦日子的。」
說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大步流星朝金門走去。
速度之快,似乎生怕我反悔。
我看着他驀然消失的背影,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惶恐。

-3-
這可是古代。
規矩森嚴,等級分明,人命如草芥。ƭű̂⁶
我真的能適應嗎?
鬼差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棺材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
「小丫頭,你放心,我給你留了個好去處。」
聽完鬼差的話,我差點驚掉下巴。
顧誠重生的原主,是安平候庶女,在兄弟姐妹中排行十九。
安平候有十二房小妾,以及數不清的通房。
他在侯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我重生的這個人,雖然家境貧寒,卻是位驚才絕豔的寒門學子。
年少成名,十七歲就考中舉人。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笑得一臉得意的鬼差;
「也……也就是說,我變成男人,顧誠變成女人?」
鬼差拍着胸脯安慰我;
「你們重生的這個朝代,是個架空王朝。」
「深受程朱理學影響,對女人的要求多如牛毛。」
「做男人,纔是上上之選。」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應該同情顧誠。
他這人十分大男子主義,乍然變成女人,估計很難接受吧。
「多謝鬼差大人。」
作爲歷史愛好者,我深知在古代,男人要活得比女子容易許多。
我朝鬼差誠摯地道謝,深吸一口氣,準備朝那扇發着幽光的黑色大門走去。
正要跨門而出時,鬼差叫住我。
「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
「你男友讀書很用功,說半夜逃出去打遊戲都是假的,其實是在偷偷努力學習。」
「每個週末,他叫你出來玩,約會遲到都是因爲在上補習班。」
「還有,他高考也是拼盡全力,恨不得把草稿紙都寫滿,根本沒有少做兩道大題。」

-4-
我怔怔地望着天青色牀帳,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
原來這麼多年,顧誠一直都在騙我。
他性格有些暴躁,我們總是很容易就吵架。
吵得最激烈那次,是在我大四那年。
顧誠對我有着很強的控制慾。
對出現在我身邊的所有男人,都抱有很強的敵意。
那次,他揹着我偷偷刪掉學長聯繫方式。
直到學長託人問起,我才發現。
學長是個富二代,我們當地最大的律所就是他家開的。
對於所有法律專業的學生來說,他家律所是夢寐以求的實習單位。
顧誠得知學長聯繫我後,私下又給學長打電話,警告他離我遠一些。
實習的機會徹底告吹。
我和顧誠大吵一架,提出分手。
顧誠一臉傷心地痛斥我:
「周妍,你還有心嗎?」
「就因爲這點事情,你就要和我分手?」
「如果不是爲你,我已經考上清北。」
「我爲你甘願放棄一切,連前途都不要,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我這麼做,只是因爲太愛你,太害怕失去你。」
「如果你有給我足夠的安全感,我怎麼會如此患得患失?」
他把自己架在道德的高臺上,用正義和良心來審判我。
我招架不住,節節敗退,從此再也沒有和他提過分手。
可是鬼差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苦心經營的學霸形象是假的。
他的犧牲,也是假的。

-5-
「淵兒,你終於醒了!」
「太好了,可把娘給嚇壞了,嗚嗚嗚~」
就在我愣神之際,一個貌美的婦人突然撲到我身上大哭,把我嚇了一大跳。
大腦一陣暈眩,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也姓周,名叫周景淵。
周景淵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神童,三歲能文,四歲成誦。
年僅八歲,就被城中有名的青山書院破格錄取,院長更是收他爲親傳弟子。
他父親雖然是普通農戶,母親卻讀過幾年書,是秀才家的女兒。
在一次廟會時不慎落水,被周父救起,纔有這麼一樁姻緣。
周景淵能讀書,也全靠外祖家資助。
我被周母扶着坐起身,才發現這房間佈置得極爲素雅。
除了牆角立着的一張楠木桌外,其餘傢俱都是竹子編的。
竹椅,竹凳,竹子屏風。
桌上放着文房四寶,桌角有個雅緻的竹編花籃,裏頭養着盆鬱鬱蔥蔥的蘭花。
山野農戶能有這樣的房間,不得不說,周家人對周景淵是疼進骨子裏。
我不由得有些羨慕。
我七歲那年爸媽離婚,我跟着爸爸生活。
第二年,爸媽各自結婚,有了新的孩子。
後媽對我不好不壞,不冷不熱。
我並不怪她。
我知道,作爲一個後媽,她做得已經算是不錯。
我爸重男輕女,眼中只有後媽生的弟弟。
我明明是住在自己家中,卻常常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6-
上大學後,和父母的交流,僅限於每個月銀行卡上冰冷的數字。
爸媽每人每月輪流給我一千塊。
學費也是各自交一年。
我們三人似乎達成某種默契,誰都不主動去打攪另外兩人的生活。
我一直捨不得離開顧誠,因爲他雖然經常罵我,卻是這個世上最關心我的人。
「淵兒,趕緊把這湯藥喝了。」
周母打斷我的回憶。
她小心翼翼端起瓷白色的藥碗,吹得不燙了才放到我手中。
「這藥里加了人蔘,最是滋補,快趁熱喝了。」
人蔘?
我的視線移到桌上,那兒堆放着幾個極爲精緻的布包和木盒。
其中有個盒子,還是用金絲楠木做的,在昏暗的房間中也顯出幾分華貴。
我這纔想起,自己爲什麼會躺在牀上。
兩日前我去城中書鋪買書,好好走在街上時,遇到一輛馬車突然失控。
也是我倒黴,站在路邊被馬車一撞,腦袋直接磕在牆上。
昏過去之前,我好似瞧見有個年輕姑娘被馬車撞飛。
現在想來,那姑娘應該就是安平侯庶女。
也就是如今的顧誠。
我能平安醒來,他也不會有什麼事。
見我看着桌上的東西發呆,周母侷促不安地向我解釋。
「淵兒,那日撞你的馬車,是昭寧郡主的座駕。」
「這些禮品,都是寧王殿下派人送來替郡主賠罪的。」

-7-
我心中悚然一驚。
寧王。
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比聖上大了七歲。
原本,寧王纔是太子。
在寧王十三歲那年,聖上跟着寧王一同去圍場狩獵,卻沒想遇到猛虎。
幾個侍衛都死於猛虎口下。
寧王死死把聖上護在自己身下,腿筋卻被猛虎咬斷。
一個瘸子,絕無可能繼承大統。
聖上懷揣着對寧王的愧疚之心,被迫成爲太子。
都說天家無親情,可聖上和寧王卻親如一人。
如今聖上沉溺長生之術,朝堂之事全都交給寧王打理,是當之無愧的攝政王。
寧王如今年過四十,膝下只有一子一女。
別說只是撞傷我一個普通舉人,就是撞傷安平侯,郡主也會平安無事。
「淵兒,我的乖孫!你可是大好了?」
門簾掀開,一個頭發花白、神采奕奕的老者跨步而入。
雖然年過半百,卻依舊能從他清雋的眉眼間看出幾分年輕時的風采。
我眼眶泛紅,忍不住有些委屈,這應該是原身的情緒。
「外祖父,您來了。」
原身從小就由外祖父啓蒙,和外祖父的關係比父母還要親近幾分。
外祖父一把摟住我,心疼得眼眶泛紅。
「可憐的淵兒,這是遭大罪了!」
「我一定要上寧王府討個說法!」
這話一出,我和母親都嚇了一跳。
郡主性子驕縱,去年和長樂公主因爲搶一匹汗血寶馬大打出手。
長樂公主被郡主踢了一腳,郡主也被長樂公主抓花了臉。
聖上知道後,給昭寧郡主賞賜兩匹汗血寶馬,並罰長樂公主禁足一月。
世人都說,在大夏,郡主Ṫû₋比公主更爲尊貴。

-8-
見我和母親臉色大變,外祖父翻個白眼。
「我老頭子吹個牛而已,瞧你們這一臉認真的樣子!」
他拉住我的手,眉頭微蹙;
「淵兒,祖父和你說多少次了。」
「你以後是要進入官場的,官場魚龍混雜,有人說人話,有人說鬼話,有人還會狗叫。」
「你要學會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絕不能讓人看出你的情緒。」
我慚愧地垂下頭。
「外祖父,淵兒受教。」
「啪!」
手背上捱了一巴掌。
外祖父氣得吹鬍子瞪眼;
「叫什麼外祖父!叫祖父!」
「就你爺爺那老黑臉,你爹那榆木腦袋,他們周家能生出你這樣的孫子!」
「你瞧瞧你,從長相到智慧,哪一樣不是隨了我!」
我回憶一下原主爺爺和父親的長相。
其實周父長得挺好的,小麥色肌膚,濃眉大眼,一身正氣。
要是擱現代,換上軍裝絕對能秒殺一大片。
只是,大夏朝不管男女,都以膚白爲美。
他這種硬漢形象,確實不太受歡迎。
「祖父。」
外祖父十分滿意,撫着鬍子頻頻點頭。
「這纔對。」
「閨女,你出去,我要給淵兒上課,教他一些豪門祕辛。」
母親端起碗,神情複雜地瞥了外祖父一眼,關上房門離去。

-9-
我懂母親的眼神。
外祖父熱愛八卦,每次說要教我豪門祕辛,其實都是爲了和我八卦。
果然。
母親一走,外祖父立刻來了精神,一雙鳳眼中迸發出奪目的光彩。
「淵兒,你聽說了嗎?」
我昏迷了兩天,能聽誰說?
我搖頭,努力調整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聽說什麼?」
外祖父刻意放低音量,神情像極了表情包中那些村口大媽。
「這次昭寧郡主馬車失控,撞傷兩個人。」
「一個是你,一個是安平侯庶女,顧清婉。」
「咱鄰居王大娘表舅女兒的三姑奶奶的姨婆,在安平侯府伺候九姨娘。」
「也就是顧清婉的姨娘。」
「她說,安平侯想借這事攀上和寧王府的關係。」
「顧清婉原本只是傷了皮毛,但卻被安平侯派大夫硬生生弄斷一條腿,變成了瘸子。」
「安平侯,想把顧清婉送給寧王當妾。」
???
誰?
顧清婉?
顧清婉,顧誠!!!
他被弄斷一條腿,還要給寧王當妾?
寧王今年已經快四十了吧?
見我目瞪口呆的模樣,外祖父十分得意。
「淵兒,安平侯這人心狠手辣,眼中只有權勢利益。」
「以後你上朝爲官,一定要小心此人。」

-10-
我被這消息震在當場,心亂如麻,一時間竟有些六神無主。
顧誠騙了我,可他是我在這個陌生世界唯一認識的人。
從 16 歲到 26 歲,我們在一起整整十年。
十年時光,我早已將他視作親人。
我氣他惱他,也想和他分手。
可看他落得如此下場,卻不免心生恐懼。
此時此刻,我也才意識到我重生的到底是怎樣一個社會。
這裏,王權大於律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這,是一個喫人的社會。
「淵兒,你怎麼了?」
祖父被我慘白的臉色嚇到,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周景淵,周景淵人呢,給我出來!」
房門被人暴力踹開。
幾個膀大腰圓的護衛帶着個面容刻薄的老嬤嬤,氣勢洶洶地衝進房間。
見到我,老嬤嬤大手一揮:
「抓住他,綁好帶走!」
祖父又驚又怒;
「你們是誰!憑什麼綁我孫子!」
老嬤嬤斜眼冷笑;
「老奴是安平侯夫人身邊的。」
「令孫欺辱我們家十九小姐,讓她未婚有孕。」
「顧家,今日就來討個說法!」
顧誠不想嫁寧王作妾。
情急之下,竟編了這麼個彌天大謊。
我要被他害死了!

-11-
家裏就我和母親、祖父在。
父親身體強健,閒暇之餘會去山裏放一些陷阱,抓捕獵物補貼家用。
昨天他抓到幾隻野兔山雞,一早就帶着獵物進城,到現在還沒回來。
祖父恰好帶着祖母去隔壁村走親戚。
看着母親和外祖父被護衛們動作粗暴地推倒在地,我目眥欲裂。
「住手!」
「我跟你們走!」
被扣着手押上馬車時,外祖父踉蹌着朝我追來,啞着嗓子喊得聲嘶力竭:
「淵兒莫怕!」
「祖父定會救你!」
短短半日時間,我已將他們視作自己的親人。
在他們身上,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關心和愛。
顧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心中對他的同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恨意。
這個男人總țŭ̀₉是滿口謊言。
來到這陌生世界,依舊改不掉撒謊的毛病。
我躺在顛簸的馬車上,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要怎麼才能脫身。
外祖父說安平侯眼中只有權勢和利益。
只要我還有利用價值,他就不會對我動手。
他雖想將顧清婉送去給寧王當妾,可這也只是他一廂情願。
寧王和寧王妃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兩個孩子都是寧王妃所出。
寧王府中雖有幾個妾室,卻並無多少存在感。
這樣碰瓷寧王府送個妾室進去,當真能和寧王攀上親嗎?

-12-
「你就是周景淵?」
「竟生得如此好相貌!」
正廳的太師椅上坐着個面容白皙、神情陰鬱的中年男子。
看到我,他眼神一亮。
「十七歲的舉人,不錯,很不錯。」
「下月春闈,就憑你這副相貌,便能取個探花郎!」
安平候一邊撫掌大笑,一邊站直身體過來扶我。
他一腳踹開押着我的護衛;
「沒眼色的蠢材,竟敢這麼對我賢婿!」
「還不快給我賢婿鬆綁!」
???
我瞬間就讀懂了安平侯的想法。
十七歲的舉人,如無意外,一個進士板上釘釘。
進士便可入朝爲官,如此年輕的官員,前途一片光明。
若顧清婉當真入寧王府作妾,也許還會得罪寧王妃。
兩相比較,還是將顧清婉嫁於我更爲有利。
可我不想娶她啊!
我對顧誠失望透頂,一點也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瓜葛。
我避開安平侯伸過來的手,側身彎腰行禮;
「侯爺謬讚,學生才疏學淺,別說探花郎,連考取進士都是難如登天。」
「而且,我和顧小姐的事情,實在是有些誤會。」
「學生從未見過顧小姐。」
「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絕無苟且之事。」
「學生家境貧寒,身份低微,怎堪與顧小姐相配。」

-13-
安平侯低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冷哼一聲。
「周景淵,在本侯面前裝,可就沒意思了。」
說完,他折身回到椅子上,歪着身子坐下,手指緩緩摩挲着菩提手串。
「周景淵,你可曾聽過你外祖父的名號?」
「大夏第一秀才,林修遠。」
我猛然握緊拳頭。
沒想到安平侯早已將我和外祖父的所有背景都調查清楚。
這門親事,怕是不好推辭。
鬼差當日其實誆騙了顧誠。
周家確實是普通的農戶之家,可外祖家不是。
我外祖林修遠,年輕時是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神童。
大儒隱鶴先生愛他天資聰慧,在他七歲那年收他作關門弟子。
外祖父 11 歲下場,便連中小三元,成爲全國聞名的第一秀才。
只可惜,樹大招風,天妒英才。
外祖父年少成名,心高氣傲。
在一次和人衝突中,被人挑斷手筋,再也不能握筆。
鳳凰還未展翅高飛,便被人折斷雙翅。
曾經驚才絕豔的少年天才,最終還是泯然於衆人。
隱鶴先生深以爲痛,臨死之前,央求自己幾個學生照顧外祖父。
隱鶴先生一共收了三個弟子。
大弟子,是當朝御史中最剛正不阿的王御史。
二弟子,是如今的大理寺卿。
三弟子就是外祖父。
外祖父甘願隱居山野,平常並不太與師兄來往。
可有隱鶴先生的遺命在,若外祖父開口,兩位師兄都會願意幫忙。
顧清婉和我成親,安平候府便能得到不小的助力。

-14-
見我垂着頭不說話,安平候有些得意。
「來人,把十九小姐帶上來。」
「這丫頭平日裏看着蠢笨無用,倒還有幾分眼光。」
顧清婉是被一個嬤嬤背過來的。
她臉色蒼白,眼圈發黑,看着十分憔悴。
不過,卻依舊能看出是個美人。
她有雙和顧誠極爲相似的眼睛。
眼角微垂,看着無辜,其實充滿算計。
「周景淵,周郎!」
「嗚嗚嗚,你總算是來了!」
看到我,她立刻捂臉痛哭,好似我是拋棄她的負心漢。
我靜靜地站在那,面上古井無波。
安平侯有些詫異,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我。
「想必這位就是顧小姐吧?」
「學生實在不知,顧小姐爲何要污衊攀咬我。」
「女子有孕做不得假,請大夫一看便知。」
從頭到ţŭ̀⁸尾,我都沒有看顧清婉一眼。
安平候挑眉,眼神在我和顧清婉之間不停遊走。
「還請侯爺,找個大夫。」
顧清婉跌坐在地上,咬着脣,泫然欲泣。
她的左腿上還綁着厚厚的夾板,看着十分可憐。
可我卻同情不起來。
「周郎,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日,當日分明是你強迫於我,又許下婚約,我這才,這才」
顧清婉說不下去,趴在地上哀聲痛哭。
演技可真好。

-15-
而且,完全把我當成一個傻子。
這個朝代對女子要求苛刻,十分注重女子貞潔。
大戶人家都有給未出嫁女孩種守宮砂的習俗。
我不動聲色地走近,拉住顧清婉手腕,一把掀起她寬大的衣袖。
白皙纖細的胳膊上,一顆鮮紅的硃砂分外醒目。
站在屋中的侍衛們紛紛垂下頭,不敢看這場景。
顧清婉尖叫一聲,抱住自己的胳膊。
我抬頭看向安平侯;
「侯爺,您看到了,令千金還是完璧之身。」
安平侯挑眉,隨即嗤笑一聲;
「看到什麼?」
「我只看到你當着我的面,輕薄我女兒。」
「依我看,周郎君和我女兒,分明早已暗通款曲。」
「說起來,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嚴。」
「罷了罷了,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本侯也只能成全你們。」
「來人。」
安平侯要我籤婚書。
無人注意處,顧情婉輕扯嘴角,朝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好氣。
我憤怒地一甩袖子,怒視安平侯。
「侯爺,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
安平侯笑了。
他懶洋洋地站起身,緩步走到我跟前,伸出Ţūₜ手掌輕拍我的臉。
「周景淵,我對你客氣,你不會真以爲自己有說不的權利吧?」

-16-
「跪下!」
原本垂首站在一邊的護衛,猛然躍起一腳踢在我膝蓋窩處。
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疼得我差點飆出眼淚。
安平候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向他。
他陰鷙冰冷的眼神中,有殺意一閃而過。
「給你兩個選擇。」
「籤婚書,或者,被挑斷手筋,成爲第二個林修遠。」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幽黑的瞳孔中不帶一絲溫度。
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大夏等級制度森嚴,權貴若傷害平民,只需罰錢了事。
即使誤殺,也不會以命抵命。
而平民如果殺害權貴,必死無疑,嚴重的還會被夷三族。
這是大夏,不是我那個人人平等的社會。
我,再也回不去了。
巨大的無力感充斥着周身。
我垂下眼睫,彎腰弓背匍匐在地。
「小婿無禮,望泰山大人恕罪。」
安平侯一怔,隨即爆發出肆意又暢快的大笑聲:
「好好好!」
「還不快扶我賢婿起來!」
在安平侯身上,我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是翻臉如翻書。
他不停拍着我的肩膀,滿眼都是欣賞。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有本候在,包你前程似錦,他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安平候一共有七子十二女,而且這個數量還在不停增長。
兒子們都沒什麼出息,唸書最好那個,也就勉強考個秀才。
不過,不管男女,長相都是上乘。
安平候見家中無人是讀書的料,就把主意打到姻親上。
他的姻親遍佈朝堂,關係盤根錯節,算得上是大夏朝獨一份。
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我不想以卵擊石。

-17-
安平侯帶着一幫手下,浩浩蕩蕩離開。
臨走前,還吩咐下人關上門。
非常貼心地,讓我和顧清婉說幾句體己話。
可我對她,實在是無話可說。
我沉默的樣子激怒了顧清婉,她不顧腿傷,一瘸一拐走到我跟前。
「周妍!」
「你爲什麼要拒絕這門親事!」
「你,你真忍心看我去給寧王作妾?」
「你還是人嗎!」
「如果不是我選擇這個身份,輪到給寧王做妾的人就是你!」
她怎麼好意思說這個話的?
我後退兩步,拉開和她的距離。
「當初,是你主動選的身份。」
「既如此,你就好好做自己的千金小姐。」
「而我,只是周景淵。」
顧清婉氣笑了。
「不管你是周妍,還是周景淵,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沒有我,就憑你這豬腦子,在這喫人的古代你要怎麼活下去?」
「周妍,我從沒想過你是這麼沒有良心的一個人。」
「我爲你放棄高考,犧牲自己前途。」
「又被你連累,失去性命。」
「到現在,更是爲了你成爲一個一無所有的庶女。」
「可你呢?!你是如何回報我的!」

-18-
不行。
我不能和這種人做夫妻。
想到一輩子都要和顧清婉綁在一塊,我就覺得噁心。
可能是周景淵的腦子確實好用。
以前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都豁然開朗。
顧誠罵我,欺騙我,在我面前努力扮演一個聰明學霸的形象。
一切,都是因爲他知道,他其實配不上我。
因爲配不上,所以拼命想控制我、打壓我。
「顧誠,顧清婉。」
「鬼差都告訴我了。」
「你高考沒空題,也不是什麼天天打遊戲還考第一的學霸。」
「別裝了。」
顧清婉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退得一乾二淨。
她嘴脣翕動半晌,才顫着嗓音說道:
「那……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妍,我愛你。」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
「別鬧了,好不好?」
「我們定下婚約,已經是夫妻。」
「你能不能別計較這麼多?」
又是這一套。
我說謊,就是沒良心不配做人。
他騙我,都是因爲愛。
我犯錯,是因爲我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有錯,我愛他就不能計較。

-19-
「顧誠,你不應該叫顧清婉,應該叫顧雙標。」
「雖然我今日被迫應下婚約,但不代表我妥協了。」
「我們走着瞧。」
顧清婉還想牽我的手,被我用力推開。
以前我這麼推顧誠時,他都是紋絲不動,甚至會覺得我在和他調情。
可現在,看着慘叫一聲飛出三米遠的顧清婉,我有些震驚。
爲強健身體,周景淵確實學過一段時間武。
這就是男人的力量嗎?
真是太爽了!
這一摔,顧清婉的腿傷更嚴重了。
安平候並不生氣,反而笑着勸慰我:
「一點小傷,不礙事。」
「既已簽好婚書,男人教訓個不聽話的婦人,算什麼事?」
「賢婿不必在意。」
顧清婉虛弱地趴在丫鬟背上,聽到這話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死過去。
從安平侯府出來後,我開始頭懸梁錐刺股準備春闈。
外祖父說得對。
如今的我們,還沒有對抗安平侯的實力。
那就不妨讓自己站得更高一些,讓更多權貴能看到我。
哪怕真的暫時只能娶顧清婉,也不要緊。
能娶,就能休。
對上安平侯這種人,傻子才同他講道德情義。

-20-
當今聖上是個顏控。
而我,恰好有一手現代人最擅長的化妝術。
殿試之時,我頭戴玉冠,一襲白衣,看得聖上頻頻失神,當下欽點我爲探花郎。
連素來眼高於頂的寧王,都忍不住問我:
「周探花可曾婚配?」
當聽說我同安平侯家庶女有婚約時,他微不可見地蹙眉:
「倒是有些可惜。」
昭寧郡主如今已是十八歲,因寧王嬌寵,一直未曾婚配。
驚才絕豔的少年探花,有誰不喜歡呢?
昭寧郡主想必也不會討厭。
殿試結束後,安平侯大喜過望,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我們的婚事。
他主動跳過繁複的訂婚儀式,直接將婚期定在一個月後。
如此倉促,惹得京中人議論紛紛。
甚至有人傳言,說是顧家小姐珠胎暗結,這才匆忙準備婚事。
對於這一切,我假裝不知。
按照京中習俗,放榜之後三日,新科學子們要打馬遊街。
我早已打聽過,爲看學子們遊街,昭寧郡主早早包下朝陽街上最好的酒樓。
那日是個豔陽天。
天還沒亮,我便起牀梳洗打扮。
洗頭洗臉,做自制面膜,力求每一根頭髮絲都要乾淨無瑕。
化妝的最高境界,就是化了看着像是沒化。
當我穿着探花郎紅袍出門時,一屋子人全看呆了。
外祖父怔怔地看着,半晌,突然跳起來捶胸頓足:
「天爺啊!我這麼好的孫子!竟然便宜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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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次的新科學子打馬遊街,是京中難得一見的盛事。
喜好熱鬧的京城百姓早已將幾個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甚至連街邊的樹上都站滿人,看得我替他們捏一把冷汗。
今年的狀元郎和榜眼都已年過三十,早有家室。
都說紅花還需綠葉襯。
連我自己都覺得,單論外形,我和一大幫進士站在一起時,屬實有些鶴立雞羣。
從古至今,美貌都是一種稀缺資源。
而當美貌加上狀元之才,覬覦的,又何止安平侯一人?
我打算在今日,去色誘昭寧郡主。
如果是以前的我,會覺得女子需要獨立。
就算想要擺脫顧清婉,我也要自力更生,一切都靠自己。
不這樣,似乎就不配稱一聲「大女主」。
可現在,我是男人。
當我成爲男人以後,立刻意識到曾經的自己有多傻。
要想在這個社會往上爬,就必須學會借勢。
借一切可借之勢。
親族、妻族、朋友、師徒。
什麼獨立不獨立的。
千百年來男人都是靠父母買房娶妻,佔盡一切他們可以佔到的資源,怎麼沒人說他們不獨立?
社會的競爭已經足夠殘酷,何苦再給自己設置各種限制。
學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
既然都是售賣自己的才學和美色,我爲什麼不能選出價最高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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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天爺哦!這探花郎長得好像我未來夫君!」
「我呸,王寡婦,你年紀都能做他娘了,在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好俊好俊,比之前號稱京城第一美男的小侯爺還俊!」
「探花郎,看這裏,快看這裏!」
大夏女子碰到心儀男子,會主動贈送香囊。
無數手帕和香囊從天而降,似乎要將我淹沒。
一隻金色香囊從二樓呼嘯而來,砸歪我頭頂的黑色官帽。
這,是昭寧郡主所在的方向。
我接住香囊,扶正頭冠,抬眸展顏一笑。
這個笑容和角度,我練習了千百次。
醉仙樓最大廂房的窗戶裏,正站着幾個年歲不大的姑娘。
見我仰頭,所有人都像被點住穴道般一動不動。
最中間那個長相明豔的女孩,更是猛然瞪大眼睛,一隻手用力捂住心口。
這反應,和我當年去橫店玩偶遇愛豆時一模一樣。
我暗自鬆口氣,挺直脊背騎在馬上繼續前行。
早就聽聞寧王十分寵溺昭寧郡主。
昭寧郡主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
不知,當昭寧郡主有想要的人時,寧王會作何反應?
沒想到,最先有反應的,是顧清婉。
遊街完第三日,我便收到寧王府的帖子。
寧王要替聖上宴請今科學子。
參加宴會前一日,安平侯府來了輛馬車。
「這是小姐替周公子準備的衣服。」
「小姐還說,希望周公子自重,恪守男德,不要到處招蜂引蝶。」
小丫鬟越說聲音越小,說到後面已經垂下頭不敢再看我的臉色。
顧清婉,不會覺得自己能拿捏我吧?
我瞥了眼丫鬟捧着的衣服,差點沒被氣笑。
能找到這麼醜的衣服,也是不容易。
沒想到顧誠變成顧清婉,心眼還是一樣的小。
「你告訴她,我知道了。」

-23-
寧王府當真是,富貴迷人眼。
宴會設置在花園中,入眼處皆是名貴的花木,千金難求。
男女賓客間用一盆又一盆盛開的芍藥隔開,雅緻又別開生面。
「周探花,你如此人才,怎會娶一個庶女爲妻?」
「就是,聽聞顧家十九小姐,生母只是個歌姬。」
問我話的人,正是寧王獨子,昭寧郡主的兄長。
我垂下眼睫,神情落寞。
「小王爺,人生總是有許多無可奈何之處。」
說完好似自知失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就安平侯府那篩子似的後院,寧王府很快便能打聽到事情經過。
希望郡主可以有樣學樣。
安平侯府能逼良爲婿,寧王府自然也可以。
都是用權勢壓人,就看誰拳頭更硬。
不過,我還得再加把火。
小王爺不停勸我飲酒,言語間一直打探我的過往。
對我和顧清婉認識的經過,更是十分感興趣。
「相識相知?」
我苦笑着搖頭:
「說實話,我和顧家小姐,也就是被……咳咳,被請進侯府後才見了一面。」
「也是微臣不孝,婚姻大事,原應當是由父母做主。」
小王爺的眼神逐漸變得微妙。
「聽探花郎的意思,這門親事,內中自有玄機啊。」
我不接話茬,只是一味喝悶酒。

-24-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安平侯府十幾房小妾,還有成年的庶子女,再加上伺候的丫鬟小廝。
哪怕侯府面積不小,也住得十分擁擠。
寧王府二等丫鬟住的房間,是兩人一間。
而安平侯府,則是八人間。
住得如此密集,流言傳播速度自然也非比尋常。
近日,顧清婉的丫鬟,已經數不清自己和其他人打了多少次口水仗。
因爲府中都在傳言,說顧清婉和小廝偷情,未婚先孕,卻又嫌棄小廝身份低微,看上當朝探花郎。
故意栽贓探花郎污她清白,逼迫探花郎娶她。
安平侯其他幾位姨娘庶女十分嫉妒顧清婉,當下把這事情宣揚得沸沸揚揚。
連外祖父都聽說了這事。
「淵兒,你這招棋,下得有些臭。」
外祖父呲着牙,頗有些幸災樂禍。
「外頭都給你起綽號了,叫你綠帽探花。」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對於事情的走向,我也有些無奈。
原本,我只是讓人在府中散播傳言,說顧清婉和探花郎的婚事十分蹊蹺,探花郎是被逼成婚。
沒想到,傳來傳去,竟會傳成這樣。
三人成虎。
顧清婉十分着急,約我在茶樓見面。
我沒理會她。
第二日,家中的幾畝麥子便被人燒個精光。
如今的我,並不缺幾百斤麥子。
可這些,是我祖父和父親的心血。
農民對莊稼的心疼,是刻在骨子裏的。
我憋着一肚子火,怒氣衝衝前去赴約。

-25-
「周妍,你聽到那些傳言了嗎!」
「府中那些女人實在是可惡,等我以後當了誥命,我要讓她們都跪着求我!」
見我不爲所動,顧清婉有些氣急敗壞:
「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無所謂地聳肩:
「我能有什麼辦法?」
「清者自清嘛。」
以前我剛去上班時,單位有個猥瑣男追求我不成,開始造我黃謠。
我找周誠哭訴,他當時怎麼說來着?
「無風不起浪,他爲什麼不糾纏別人只糾纏你?」
「你應該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輕浮了。」
「清者自清,沒有的事,你怕什麼?」
「你這麼緊張,該不會是心虛吧?」
顧清婉突然瘋了一樣,衝過來捏住我的嘴,將一顆綠豆大的藥丸塞進我嘴裏。
那藥丸入口即化,幾乎是瞬間就在我口中化成一股甜膩的糖水。
「呸!呸!呸!」
「顧清婉你給我喫了什麼!」
顧清婉已經開始動手扯自己的衣服;
「我想過了,如今之計只能是生米煮成熟飯。」
「等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長得像你,才能攻破一切流言。」
「府中已經有不要臉的女人,和父親說要換個女兒嫁。」
「她們做夢!ƭűₙ」
「我們之間的情誼,又豈是她們可以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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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慶幸如今的自己是個男人。
一巴掌拍開顧清婉後,我越想越氣,揪起她左右開弓抽了好幾個巴掌。
「顧誠你這個賤人!」
「別以爲重生在女人身上,我就不會揍你!」
「你真以爲我會和你成婚嗎?我看到你就想吐!」
「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一樣讓我噁心!呸!」
顧清婉的臉瞬間腫成豬頭。
她眼淚混着鼻血汩汩流下,神情悽慘;
「不,我不信!」
「周妍,我這麼愛你,你怎麼會不愛我!」
「你不能拋下我!」
「在這個陌生的朝代,我只有你了……」
她死死揪住我的袖子,被打成這樣還想着和我同房。
這個人已經瘋了。
我推開她ťṻₖ,抄起桌上的茶壺兜頭淋下。
溫熱的茶水讓我清醒不少。
這藥也不知道是哪裏買的,藥效竟如此霸道。
「周妍!周景淵!我愛你啊!」
「愛你爹個頭!」
我一掌劈暈顧清婉,奪門而出。
熱,好熱。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整個世界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桑拿房。
我跌跌撞撞跑出門,心中把顧清婉罵了千百遍。
同時,也責怪自己大意。
原本想着這身體武力值比顧清婉高出許多,沒想到還是着了她的道。

-27-
「哎呀!小姐小心!」
「周探花,你沒事吧?」
是昭寧郡主!
這茶樓是小王爺的產業,昭寧郡主常來這裏和幾個手帕交喝茶。
不枉我特意把會面地址改在這裏。
「微臣,見過郡主。」
不用看也知道,我此刻形象十分狼狽。
臉色潮紅,頭髮溼透,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
昭寧郡主身邊幾個姑娘都羞紅了臉,卻還是盯着我猛瞧。
不過盯得最猛的,還是昭寧,就差流口水了。
我無力地靠在牆上,輕扯嘴角,虛弱一笑;
「還請郡主替微臣請個大夫。」
「微臣感激不盡。」
昭寧十分緊張;
「大夫?」
「周探花,你這是怎麼了?」
下一瞬,昭寧湊近的臉突然變成一根巨大的冰棍。
腳下光潔的地板莫名成了沙漠,天上懸掛着 10 個太陽。
我懷疑這純藥中加了雲南菌子。
冰棍不停在我眼前晃,似乎在和我說「快舔我啊,快舔我一口~」
這誰能忍得住?
我一把按住昭寧的後腦勺,猛然低下頭。
就在離她脣還有一公分時,我用力掐了把大腿。
疼痛讓我的意識清醒幾分。
我狼狽退開,抹了把臉上的水和汗;
「郡主,改日微臣定當負荊請罪!」
我記得茶樓外就是一條河。
我直接從二樓翻身而下,朝着大門狂奔而去。
「來人啊,探花郎投河啦!」

-28-
我在牀上昏迷了三日,醒來時,關於我的流言已經有了無數個版本。
有人說採花大盜看上我的美色,故意綁架顧清婉約我前來。
想要迫使我就範,沒想到被我逃走,憤怒的採花大盜只能怒揍顧清婉。
也有人說顧清婉和姦夫在茶樓約會,被我撞破。
我憤怒之下揍了顧清婉,她爲自保用藥藥倒了我。
最離譜的是,有人說顧清婉爲了巴結某個貴女,主動把我送上貴女的牀。
我爲保清白,憤而投河。
流言越演越烈,就連宮中都有所耳聞。
病好以後,我故意化了個十分憔悴的妝容,去安平侯府負荊請罪。
安平侯將我晾在偏廳一個時辰,才姍姍來遲。
「哼,你眼裏還有我安平侯府嗎?」
「不願意碰我女兒就算了,竟然還要投河,讓我們府」
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岳父大人饒命啊!」
安平侯有些懵,茫然地眨眨眼;
「倒也沒有這麼嚴重。」
我十分激動,跪在地上喜極而泣;
「我就知道岳父手眼通天,就算對上寧王府,也無所畏懼!」
安平侯嚇一大跳;
「寧,寧王府?!」
我抹了把眼淚,滿臉後怕;
「當日顧小姐給我下藥,想對我用強。」
「我從房間出來,恰好碰上昭寧郡主。」
「因爲藥效發作, 我,我輕薄了郡主…」
「小婿早就聽聞寧王威名, 這幾日是喫不下睡不好, 還以爲小命不保。」
「還好有岳父在,嗚嗚嗚真是太好了!」

-29-
我是被人丟出安平侯府的。
一同被丟出的, 還有婚書。
安平侯府還派了個嗓門十分宏亮的小廝, 站在門口高聲叫嚷。
「周景淵, 你這無恥小兒竟敢做下如此輕薄行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安平侯府絕不與你這種小人爲伍!」
「婚約一事就此作罷!以後不要再騷擾我家小姐, 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還不快滾!」
我屁顛屁顛滾了。
反正安平候的爲人,衆所皆知。
而且那天我憤而投河的事情, 全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
要說我輕薄顧家小姐, 沒有人會相信。
退親沒多久,安平侯爲了劃清界限,火速給顧清婉又安排了一門婚事。
這次,顧清婉要遠嫁西北。
嫁給年過四十的鎮遠將軍作妾。
聽說那將軍脾氣暴躁, 一言不合就喜歡拿後宅姬妾出氣。
看樣子, 顧清婉以後怕是免不了被打幾頓。
不過有安平侯在, 鎮遠將軍也不會真打死她。
我突然想起以前每次和顧誠分享家暴新聞, 他都十分不耐煩。
「如果她一點問題沒有,她老公爲什麼會打她?」
「一個巴掌拍不響。」
「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對方真是個變態, 那她爲什麼不跑?」
多好。
這一次, 他可以明白一個巴掌拍過來到底響不響。
也能理解,爲什麼有些女人捱揍了還不跑。

-30-
顧清婉定下親事那天,小王爺主動找到我, 暗示我向昭寧郡主求親。
我猶豫再三, 還是決定答應他。
想要徹底融入這個朝代, 就要像個正常男人一樣, 娶妻、生子。
和女孩子過一生,總好過被終身被困後宅。
昭寧出身高貴,性格雖然嬌縱,卻並不跋扈。
能娶她做妻子, 已經是我高攀。
爲表誠意,我帶着人親自去城郊獵了一對大雁。
訂婚那日,是上好的黃道吉日。
也是顧清婉遠嫁西北的日子。
我一襲紅袍, 騎在馬上和她的送嫁隊伍錯身而過。
風吹開花轎簾子,我看到一雙憤怒又絕望的眼睛。
顧清婉被綁着手腳,嘴裏塞着布,滿臉淚痕。
匆匆一瞥, 我便錯開視線。
顧誠曾經對我說過,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雖然這傢伙人不怎麼樣, 偶爾說的話還挺有道理。
「嗚嗚嗚~嗚嗚嗚~」
她輕微的嗚咽聲很快被風吹散,遠處, 是官媒喜氣洋洋的吆喝聲;
「周府前來下聘!」
我仰頭望了眼湛藍的天, 今日,真是個好日子。
從此,他過他的鬼門關, 我走我的康莊大道。
不知當威遠將軍砂鍋般大的拳頭落下時,他是否會後悔曾經的選擇?
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價格。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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