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天，侄女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看到了彈幕：
【妹寶好可憐，想喫榴蓮都不敢跟父母開口，明明姑姑有能力給她買，但她心疼姑姑賺錢不容易。】
侄女這麼懂事，我這個做姑姑的也不能小氣。
於是晚上我買了個香甜軟糯的榴蓮給侄女，還提醒她不要多喫。
可誰知第二天高考，侄女上吐下瀉，哥嫂去我公司大鬧，責備我毀了侄女前程，我因此丟了工作。
好在侄女爭氣，依舊考上了 985，她來我家找我，我再次看到彈幕：
【妹寶明明想去京大，可她媽卻讓她報考本地大學，妹寶的分數去京大綽綽有餘，但又不敢反抗她媽，要是姑姑能幫我們妹寶改下志願就好了。】
侄女走時，我問她要了她填報志願的密碼，侄女雖然疑惑，卻還是給了。
我替侄女把第一志願改成京大，可錄取通知書下來時，侄女一個學校都沒考上。
得知是我改了侄女志願，哥嫂十分氣憤，在網上開直播控訴我，我被網暴。
有極端考生把我推進車流，我被迎面而來的卡車捲入車輪當場死亡。
再睜眼，我回到第一次看到彈幕這天。
-1-
【可憐的妹寶，明天就是高考了，她就只是想在高考前喫一次榴蓮，又不敢跟父母開口。】
【姑姑有能力給她買的，可妹寶太懂事了，心疼姑姑賺錢困難，嗚嗚嗚，我哭死……】
看着眼前憑空出現的彈幕，我迷茫的眼神逐漸清明，從身體處傳來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侄女蘇薇如前世一般揪着手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嘴脣抖動了幾下都沒有發出聲音。
彈幕還在繼續：
【妹寶還在猶豫什麼，快跟姑姑說啊！】
【妹寶不會說的，她昨晚還在翻看這些年姑姑給她的花銷，她都一筆一筆記着呢，她總說姑姑最不容易了，等她長大賺錢一定要加倍對姑姑好。】
上輩子就是因爲這些彈幕，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蘇薇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我那對不負責任的哥嫂打從蘇薇出生開始就把她扔給我媽，我媽重男輕女，總是讓蘇薇飢一頓飽一頓。
我看不過去，把蘇薇接到身邊照顧，直到蘇薇上初中哥嫂才把她接回去。
見我遲遲沒有動靜，蘇薇小心翼翼地叫我：
「姑姑，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深吸了口氣，坐到她旁邊摸了摸她的頭：
「薇薇，你告訴姑姑，你想喫榴蓮嗎？」
蘇薇眼眶一下就紅了，她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不想，姑姑，我，等我長大有錢再買。」
彈幕上全是心疼蘇薇的話：
【天吶妹寶怎麼可以這麼乖！殺我別用妹寶刀！】
【姑姑，我求你了，給我們妹寶買一個榴蓮吧，她從來都沒有喫過，上次在學校還被同學恥笑了。】
我低頭看着悄悄在抹眼淚的蘇薇。
就算沒有彈幕，明眼人也都能看出她想喫。
爲了避免上輩子蘇薇因爲喫榴蓮導致上吐下瀉的事，這輩子我決定不再給她買。
「薇薇。」
見我開口，蘇薇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着我。
「明天你要高考了，不管你想喫什麼，都先忍一忍，等高考結束姑姑買給你喫。」
前世的悲劇都是哥嫂造成的，我跟蘇薇這麼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因爲前世哥嫂的魯莽就把責任怪在她頭上。
聽到我這麼說，蘇薇明顯愣住了，可她很快反應過來，乖巧地點頭：
「謝謝姑姑，我準備回去了，能不能喝口水再走？」
我起身剛想給蘇薇倒水，但想到前世蘇薇是喫了我買的榴蓮纔出問題的，以防萬一，我拒絕了她。
「姑姑忘記燒水了，你回去喝吧，別在路上買水，外面的水不乾淨。」
或許沒想到我連水都不給她喝，蘇薇有些尷尬，低頭匆匆離開了我家。
彈幕在她身後滾動：
【這個姑姑怎麼回事，連水都不給我們妹寶喝，沒看到妹寶都快哭了嗎。】
【妹寶還整天說姑姑怎麼怎麼對她好呢，她明明看出妹寶想喫榴蓮，故意不給她買，現在更過分，妹寶都看到水壺的水了，姑姑還說沒有！】
我不理會彈幕的冷嘲熱諷，望着蘇薇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2-
第二天，蘇薇高考。
ṱú₉本來我想像上輩子一樣陪她進考場的，可我實在不願面對害死我的哥嫂，只好作罷。
我正心不在焉地處理着手頭上的文件，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蘇悅呢，讓她滾出來！」
還不等我有所反應，一個人影衝到我面前，抬手用力打在我臉上。
是嫂子李紅梅。
她指着我的鼻子對我破口大罵：
「賤人！你到底給我女兒喫了什麼！今天是高考，她從昨晚半夜開始就上吐下瀉！」
「你自己沒結婚生不了孩子，在我女兒剛出生的時候你就把她從我身邊抱走，現在看她跟我們親近，故意害她想要毀了她的前途，讓她能心甘情願呆在你身邊。」
「你真是歹毒！」
我怔在原地，全身僵硬。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明明沒有給蘇薇喫榴蓮，她卻還是跟前世一樣上吐下瀉。
我哥蘇強滔不顧同事的阻攔，發瘋般把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都扔到地上。
在他搬起電腦想要往地上砸時，我臉色一沉，語氣冰冷：
「這臺蘋果電腦七千多，加上你跑來我們公司大鬧，影響我們的正常工作，以及你毀壞的東西，金額足夠讓你坐牢。」
蘇強滔慫了，輕手輕腳放下電腦。
李紅梅叉腰猶如潑婦般大吼：
「威脅你哥？我倒要看看警察來了是抓你還是抓我們！我要告你故意給我女兒投毒害她高考失利！」
我剛準備辯駁，蘇薇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抱住想要打我的李紅梅：
「媽，媽你別衝動，姑姑她，她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喫錯了東西。」
蘇薇這句話彷彿已經坐實我是害她上吐下瀉的元兇，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薇薇，你說什麼？什麼叫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給你喫了東西嗎？」
蘇薇蹲在地上不住搖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蘇強滔用力推開我：
「你別逼我女兒！明後天還要高考，要是你嚇到她，她還怎麼考！」
周圍同事聽到蘇強滔一家對我的控訴，紛紛指責起我：
「看不出蘇悅平時那麼好的一個人竟然會害她侄女。」
「早說了像蘇悅這種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大齡剩女心裏指不定有啥毛病呢。」
我沒理會同事們的陰陽怪氣，在蘇薇面前蹲下，一字一句地問：
「薇薇，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因爲在我家喫了我給的東西才上吐下瀉嗎？」
-3-
蘇薇不語，只是一味地哭。
蘇強滔和李紅梅想要對我動手，被趕來的保安拉住。
彈幕出現了：
【靠！這個老女人是怎麼回事，妹寶因爲高考生病已經夠難過了，她爲什麼還要逼妹寶？】
【真想告訴姑姑，妹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出現了應激反應。】
……
應激反應？
跟前世一樣的詞。
還不等我想清楚，人事經理冷着臉朝我們走過來。
「蘇悅，你知道他們這樣鬧會給公司帶來多少損失嗎？」
「更何況你毒害自己侄女，影響她高考這件事還被髮到了網上，如果你拿不出解決辦法，公司決定開除你。」
上輩子聽到人事經理這話我既愧疚又緊張，畢竟我真給蘇薇喫了榴蓮，沒聽出人事經理讓我去想解決辦法。
後來在蘇強滔和李紅梅的逼迫下，公司只能辭退我，我也因爲愧對蘇薇，整天渾渾噩噩的。
而現在，我沒有給蘇薇喫任何東西，並且早有準備。
當着所有人的面，我掏出手機把我保存的錄像投放在公司屏幕上：
「這是蘇薇去我家的監控錄像，她在我家連口水都沒喝，你們說我毒害她，有證據嗎？」
蘇強滔和李紅梅懵了，李紅梅眼裏的心虛一閃而過，她提高音量：
「別拿監控嚇唬我們，誰知道你有沒有在外面偷偷給她喫。」
本來因爲我拿出證據已經開始偏向我的同事又瞬間倒戈。
「對啊，監控只能代表在她家，那在外面發生的事誰能看到。」
跟我關係比較好的同事立刻站出來作證：
「我能看到，悅悅侄女離開的時候我在門口碰到了她，接着我就跟悅悅一起出門逛街，而且悅悅是在我家住的。」
沒想到我連人證都有，李紅梅還想說些什麼，我舉起手機晃了晃：
「既然說不清楚，那報警吧，警察應該可以查到我的行蹤。」
蘇強滔和李紅梅一聽我要報警，兩人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蹲在地上的蘇薇突然站了起來，大哭着往外跑去，嘴裏重複唸叨着：
「我要考試，我要考試，我要考試……」
蘇強滔和李紅梅順勢追了出去，而我卻站着沒動。
上輩子蘇薇指認我給她喫榴蓮我可以理解，那這輩子我明明什麼都沒有給她喫，她爲什麼又要說出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呢？
-4-
晚上我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到抱着膝蓋坐在我家門口的蘇薇。
聽到電梯的開門聲，蘇薇抬起頭，雙眼紅腫，帶着哭腔開口：
「姑姑……對不起，我今天腦子混亂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能原諒我嗎？」
我望着她沒有說話。
彈幕出現了：
【明天還要高考，妹寶都沒有回去休息，在這坐了一晚上，她是真覺得對不起姑姑。】
【哎，其實這也不關妹寶的事，都怪她那對吸血鬼爸媽，妹寶也無能爲力。】
【姑姑就不能原諒妹寶嗎，在妹寶心裏，姑姑是她最親的人，發生這種事妹寶可傷心了，一直在哭，妹寶也是受害者啊。】
彈幕的話讓我氣憤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我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蘇薇幾眼，想到這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還是不忍心懷疑她。
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柔聲安慰：
「我沒怪你，這麼晚了，明天還要考試，我送你回去。」
走進電梯時，我停下腳步，試探地問蘇薇：
「薇薇，你能看到彈幕嗎？」
蘇薇一臉疑惑：
「姑姑，彈幕是我們看電視時別人發的評論嗎？」
我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點頭：「是的。」
三天的高考時間一晃而過。
上輩子我沒有注意，這輩子我發現了彈幕的規律。
它們是跟着蘇薇出現的。
這東西有點類似於蘇薇的讀心術，能把蘇薇想要卻不敢說出口的事展示出來。
由於我不像上輩子一樣照着彈幕滿足蘇薇的需求，所以這輩子彈幕還會跟我彙報一些蘇薇私下的情況。
都是些蘇薇怎麼關心我，愛我的話。
可那些，都是真的嗎？
-5-
很快高考成績也出來了，蘇薇跟前世一樣主動來我家找我報喜：
「姑姑，我的分數可以上 985 啦！」
我欣慰地遞給她一個大紅包：
「拿着，別讓你爸媽知道。」
蘇薇感動地向我道謝：
「謝謝姑姑，又讓你破費了。」
我笑而不語，在等着彈幕的出現。
果然彈幕又像上輩子一樣說出蘇薇想要去讀京大的事：
【妹寶昨晚被自己媽媽逼着填了 A 大，可妹寶想上的明明是京大啊。】
【妹寶的分數上京大綽綽有餘，但就是不敢反抗她媽。】
【求求妹寶了，把自己想上京大的事告訴姑姑吧，姑姑是唯一不怕妹寶爸媽的人，她一定有辦法能讓妹寶上京大的。】
【咱就是說，姑姑就不能偷偷給妹寶把志願改了嗎！】
蘇薇捏着衣角，幾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也不急，悠閒地靠在沙發上等着蘇薇開口。
「姑姑。」蘇薇眼角下垂，露出一抹苦笑，「我媽給我志願全都填了 A 大。」
我坐直身子喝了口水：
「A 大？也不錯，離家挺近的。」
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蘇薇怔愣片刻才委屈巴巴地說道：
「姑姑，你還記得我的目標嗎？更何況我的分數去 A 大有點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但就算可惜，我這輩子也不能再幫她了。
而且在沒搞清楚這個彈幕之前，就算我再心疼蘇薇，也不會被彈幕牽着鼻子走。
「薇薇，你可以回家跟你媽商量，你是她唯一的女兒，她不會害你的。」
這次蘇薇估計是真的難過了，她的淚水奪眶而出，但還是故作堅強地擦乾淨，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敲打。
不一會兒，我手機傳來一聲微信提示音，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蘇薇填報志願的賬號和密碼。
「姑姑，我怕忘記密碼，發到你微信上，這樣就不怕我誤刪記錄啦。」
我望着蘇薇，目光沉沉。
上輩子是我問蘇薇要的填報志願的賬號密碼，這輩子卻是她自己主動要給我，而且還用了這麼牽強的理由。
在我的注視下，蘇薇越來越緊張，她嚥了口唾沫，找機會離開了我家。
我沒去修改蘇薇的志願，還把她發給我的賬號密碼刪掉了，手機直接格式化。
我以爲這輩子不會再出現像上輩子一樣的事，但沒想到，我又被網暴了！
蘇薇竟然依舊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
-6-
親戚羣裏，有人艾特我，還給我發了一個鏈接。
「蘇悅，你ťű̂ₕ也太過分了吧，隨便亂改薇薇的志願，現在好了，滑檔了，她一個學校都沒有考上。」
「你是不是瘋了，改志願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薇薇和她爸媽商量，你只是姑姑，又不是她親媽。」
看到這些指責我沒有回覆，而是點開了鏈接。
如前世一樣，蘇強滔和李紅梅舉着身份證實名舉報我篡改他們女兒的志願，給她填報她分數線不夠的京大，害她滑檔，無法去讀大學。
眼看開學在即，他們女兒整天在家以淚洗面。
他們還拿出證據，證明最後一次修改志願的 IP 地址是在我家，就因爲這份證據暴露了我的住址。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這個視頻，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評論底下很多人在叫蘇強滔和李紅梅開直播把事情說清楚，他們也如網友所願，立馬進入直播模式。
直播間裏，蘇強滔和李紅梅嚎啕大哭，都是ŧù⁾在指責我這個做姑姑的怎麼惡毒，因爲自己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就嫉妒他們的女兒，篡改他們女兒的志願毀了她一輩子。
「我們真的是沒錢再讓孩子復讀了，我女兒辛辛苦苦讀了這麼多年書，我們全家都無比期盼她能考上大學，現在臨門一腳，希望全都破滅了。」
「昨晚我女兒幾次想要跳樓輕生，都被我和她媽給攔住了，哎，真是作孽啊。」
就在這時，一個戴着帽子和口ẗŭ̀₂罩，穿着寬大衣服看不清相貌的人坐在直播間前，趴在桌子上不停抖動着肩膀哭泣。
評論區有人發問：
「確定志願是她姑姑篡改的嗎？她姑姑怎麼會有密碼？」
戴着口罩那人甕聲甕氣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志願怎麼被改了，但是姑姑有問我要過一次密碼。」
「她說擔心我忘記，讓我發賬號密碼給她，她幫我備份。」
那人說完，蘇強滔再次拿出填報志願系統最後一次出現的 IP 地址清晰地展現在直播間觀衆面前。
「我也不想懷疑自己的親妹妹，可是證據確鑿，再加上她平時也經常做些影響我們女兒的事，哎……」
蘇強滔一個大男人在直播間幾次哽咽，旁邊還有哭到快暈厥的李紅梅和蘇薇，網友們義憤填膺，紛紛喊話說要到我家找我算賬，讓我給個說法。
我拿着手機氣得顫抖。
前世面對這一幕，我心裏只有數不ẗŭ̀⁵清的內疚，我不停給蘇薇打電話，可是她都沒有接。
而那些彈幕也一直都沒有出現。
我慌張失措地跑出家門，剛走到馬路上準備叫車，身後傳來一股大力把我推向車流，還伴隨着怒吼聲：
「去死吧你！就是因爲你這種人，才讓我錯失讀大學的機會！」
我躲閃不及，被迎面駛來的卡車捲入車輪，在陣痛下，我含淚閉眼。
這輩子我不再出門，而是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播間看。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看出讓自己覺得古怪的地方在哪裏了！
原來是這樣！
-7-
我打電話給蘇薇的班主任進一步確認，當得知蘇薇的分數連大專都沒有考上時，一切都明瞭了。
怪不得蘇強滔和李紅梅在視頻和直播間裏只是說「我女兒」，並沒有提及蘇薇的姓名，就連出現在直播間裏，蘇薇也是全副武裝不讓人看出相貌。
因爲如果一旦讓她同學得知是她志願被篡改，肯定會有人在評論區戳破她的謊言。
就連能吸引流量的我害蘇薇上吐下瀉那件事蘇強滔和李紅梅都不敢提及。
蘇強滔和李紅梅一直都沒怎麼管過蘇薇，她的老師和同學根本就不認識蘇薇真正的爸媽。
許老師還告訴我：
「蘇薇成績一直不怎麼好，我也不好意思勸她復讀，但是聽她說她準備出國讀書，雖然錢花得是多些，不過這也不失爲一條出路。」
我雖然關心蘇薇，但是她不讓我跟他們老師聯繫，我也不知道她成績的真實情況，她告訴我自己目標是京大，我還以爲她學習成績很好。
聽到這話，再聯繫前世，我瞬間就明白了。
就蘇強滔和李紅梅遊手好閒的兩人，怎麼可能有錢給蘇薇出國。
怪不得蘇薇曾試探性地問過我：
「姑姑，我，我聽說出國讀書回來的人都年薪百萬，你會不會支持我出國讀書啊？」
出國那麼大一筆開支，對於我這個兢兢業業上班的人來說也拿不出來，我拒絕了她，並跟她說：
「薇薇，出國不一定是好的，你高中三年努努力，一定能考上京大的。」
我拿起桌上的手機，邊打電話邊出門。
前世的一切漸漸明瞭，現在我要先把最大的那個麻煩給解決了。
我循着前世的記憶走到馬路邊，身後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還沒等我站定，如前世一般的力道猛然推向我。
但我這次早有準備，往旁邊一側，險險躲過。
他掏出刀還想追着我殺，被趕來的警察合力擒住。
從警局出來，我直奔蘇薇的家。
「外賣！」
也多虧了我給蘇薇綁定的親情付，讓我知道她點外賣的事。
門從裏面打開的那一瞬，我看到了蘇強滔三人不可置信的臉色。
「你你你……」
蘇強滔「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沒死你很驚訝？」我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屋裏的情況，「想要殺我那位同學據說是薇薇的愛慕者，薇薇，你知道嗎？」
這次蘇薇是真哭了。
【什麼愛慕者，我們妹寶又不知道！】
【能不能說話別這麼陰陽怪氣的，都把我們妹寶惹哭了。】
【虧我們妹寶還總是把姑姑放心裏，看看她說的是什麼話！這麼難聽！】
又來了，替蘇薇說好話的彈幕。
我盯着蘇薇，一字一句地問道：
「先不說愛慕者的事，就你爸媽在直播間以我爲噱頭並引導別人網暴我的事，你不阻止嗎？」
蘇薇避無可避，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真是夠了！妹寶誌願都被改了啊，這個姑姑不僅不關心她，還懷疑她！】
【就是！妹寶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改的志願。好慘，她現在都沒有書讀了。】
【在國內讀不了大學還可以去國外讀啊，姑姑不是可以出錢嗎，反正以後都是妹寶給她養老。】
我算是徹底確認了，這些彈幕就是爲了誤導我的。
那我這個侄女知不知情呢？
還沒等我想明白ṭũ̂₋李紅梅推搡着要把我趕出去，電梯門開了，幾個警察從裏面走出來。
「這位女士報警說你們誣陷她，還引誘患有精神病的學生殺人，請你們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蘇強滔和李紅梅腿一軟，跌倒在地。
蘇薇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姑姑，對不起，我不應該只知道哭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爸媽也不是故意的，他們只是因爲我志願被改太心急纔在網上直播的。」
「我們也沒有讓人殺你，姑姑，求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8-
我沒說話，沉默地跟着他們去了警局。
一路上彈幕都在不停刷屏。
【這姑姑咋回事，讓妹寶下跪不夠，還真把她抓到了警局？】
【感覺我們妹寶一腔真情餵了狗！她爲了送姑姑禮物，早出晚歸去做三份兼職，可姑姑竟然這樣對她！】
【昨天妹寶帶着頭套發傳單，中暑暈倒在地，路人想要把她送去醫院她都拒絕了，她說去醫院很貴，她要把錢省下來給姑姑買按摩椅。】
…………
我閉上眼睛不願再看。
說實話，看到這些很難不讓我動容，但我想到前世的慘死和蘇薇的欺騙，胸口就一陣陣地疼。
在警局裏，蘇強滔不停解釋：
「警察同志，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們女兒被改了志願沒書讀，你們會不會生氣？」
說完他又轉頭板着臉訓斥我：
「這麼一點小事你就報警？我可是你親哥！要是咱爸媽知道你敢這麼對我，半夜都要從墳墓裏爬出來替我收拾你！」
我冷笑：
「小事？」
「你把我被網暴還有差點被殺說成小事？」
「那我報警抓你不也是小事。」
「還有，你好意思說你女兒志願被改，你女兒的志願不是你老婆改的嗎？」
這次蘇薇一家是真的震驚了。
李紅梅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腿抖得不行。
他們不約ṱṻ⁷而同看向蘇薇，蘇薇則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拿出手機打開監控視頻遞給警察，電腦桌前出現李紅梅的身影，按照監控角度，能夠十分清晰地看到蘇薇最開始所有志願填報的都是 A 大，很快就被李紅梅全部改成了京大。
警察很疑惑：
「我還是第一次見所有志願都填報一個學校的，你們就那麼自信今年的分數線一定能錄取上？」
我揚起嘴角，語氣嘲諷：
「呵呵，那是因爲蘇薇同學的分數連大專都沒考上，他們就等着在這陷害我呢。」
蘇薇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眼底滿是驚恐。
「沒想到吧，我會打電話給蘇薇班主任詢問她的分數。」
「還有喲，我家的監控雖然都被人關了，但我這個人有被害妄想症，在自己家裏安了針孔攝像頭。」
我每說一句，蘇薇三人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說到最後，蘇強滔舉起手不停在自己臉上扇巴掌：
「妹妹，哥哥錯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別怪薇薇。」
「薇薇高考那天上吐下瀉影響了她的發揮，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們沒有能力託舉她讓她上好大學，只能出此下策想出直播的方式在網上賺些打賞。」
「我們沒有惡意，你能理解我們吧？」
我站起身，扔下一句「理解你媽！傻逼！」就往警局門外走去。
任憑蘇薇在身後一直叫「姑姑」，哭啞了嗓子我也沒有回頭。
直到這一刻他們都還在騙我。
哪怕沒有上吐下瀉這個事，蘇薇的成績也慘不忍睹，根本考不上大學。
我猜他們是想用我害蘇薇高考失利的事網暴害死我，誰知我只是丟了工作，才繼續在填報志願上做文章。
走出警局很長一段距離後，我打開錢夾，裏面有一張我和蘇薇的合照，看着笑容明媚的我們，強忍多時的淚水洶湧而下。
我把照片撕碎，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9-
由於沒有對我造成實質性傷害，蘇強滔夫妻只是被關了幾天就出來了。
每天我下班回家，總是能看到蘇薇蜷縮在牆角的身影。
她也不跟我說話，只是不停地哭。
彈幕都在替她感到委屈：
【妹寶真的是很愛姑姑了，總是在姑姑下班回來前把家裏衛生打掃乾淨，還給姑姑把飯菜做好。】
哦，蘇薇有我家的鑰匙，要不然她媽也不能進我家用我的電腦改蘇薇的志願。
至於蘇薇做的飯菜，說實話，我不敢喫，順手全都倒進垃圾桶。
【姑姑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妹寶嗎，她做的這一切不是她的本意，都是被她爸媽給逼的。】
逼的？沒看出來，我倒覺得這一切都是蘇薇計劃的。
【妹寶省喫儉用辛苦打工給姑姑送的按摩椅姑姑沒看到嗎？爲什麼她能這麼無動於衷？】
爲什麼？因爲我差點又被她給害死！
【姑姑這條命都是妹寶救的，要不是妹寶不顧自己安危下河救姑姑，她早死了，現在妹寶只是被她爸媽控制做了錯事，姑姑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那年我差點被河水沖走，確實是蘇薇義無反顧跳下河救我，這些年我一直很感動，覺得蘇薇爲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但現在想想，我會掉下河也是被蘇薇推的，她救我不是應該嗎？
彈幕還在繼續，實在是吵得我眼睛疼。
我停下開門的動作轉身面向蘇薇：
「你不回家整天跑來我這幹嘛？」
這是幾天來我第一次跟蘇薇說話，蘇薇激動地站起身，還沒開口，眼淚又先吧嗒吧嗒地流了出來。
還是彈幕：
【啊啊啊啊，馬上就要開學了，妹寶你快跟姑姑說啊，你想出國留學！】
【供你出國讀書你姑姑也不虧啊，等你回來不是也一樣可以孝順她，她一定會願意的。】
我揉了揉太陽穴，直白地問蘇薇：
「你想出國留學？」彈幕倒是停頓了一瞬纔開始沸騰：
【這這這……姑姑是不是能看到我們說話啊？】
【好像是的，要不然她怎麼能知道妹寶想要出國。】
【姑姑，你要是能看到，就送妹寶出國吧，她以後一定會孝敬你的。】
蘇薇旋轉着腳尖，做足了扭捏的姿態，眼裏卻寫滿渴望。
「姑姑，我……馬上就要開學了，我沒有考上大學，國外有一個學校很適合我，但我爸媽……你知道的，他們沒什麼錢。」
「你能不能先借我，等我有錢了一定連本帶利還你，我還給你養老！」
我勾了勾脣，指着彈幕出現的方向問道：
「這玩意兒是你操控的吧？」
蘇薇立馬變了臉色，就連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姑，姑姑，你說什麼，我沒聽懂……」
彈幕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混亂，直到徹底消失。
我揮了揮手：
「不重要了，你爸媽沒錢送你出國，你就去復讀，或者去讀大專，再或者去打工也行，別總惦記着我。」
說完這句話後，蘇薇陰沉着臉，終於不再跟我擺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眉宇間滿是憤怒：
「你沒有結婚，也沒有子女，以後你的財產遲早是我的，現在給我出國不是應該的嗎，你憑什麼拒絕！」
「要不是你不同意給我買蘋果三件套，也不給我買好的護膚品和衣服，就連我想出國你也不肯給錢，我也不會這樣做！」
「都是你！是你害了我！」
我翻了個白眼：
「這是你爸媽跟你說的以後我的財產都是你的？他們倆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
「你真不愧是他們的女兒，基因裏帶的自私貪婪是怎麼也無法改變的。」
蘇薇咬着牙反駁我：
「你還不是一樣，還說對我有多好多好，自己卻守着那些錢一毛不拔。」
「我好不容易成爲天選之人擁有系統能操控彈幕，利用彈幕說了那麼多我爲你做的事，你呢, 絲毫不爲所動！」
「你把我從我爸媽身邊搶走，讓我陪了你這麼多年, 到頭來，親情終究還是比不過金錢！」
這次我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笑了, 只不過笑着笑着, 眼淚流了出來。
我不願意再跟蘇薇多說一句, 走進家門, 「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10-
蘇薇一家每天都來騷擾我, 還在小區拉橫幅控訴我蛇蠍心腸：
「就是那個叫蘇悅的, 三十多歲還沒有嫁人, 明明自己有錢卻不幫扶侄女，害得侄女至今沒有書讀。」
他們實在是哭得太慘了，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住戶在羣裏到處找我這個狼心狗肺的人, 想要替他們出頭。
真是閒着沒事幹！
我叫來一些網紅主播特意在他們鬧事時開直播, 把蘇家三人做的事一字不漏地說給圍觀羣衆和網友們聽, 這下他們是真的出名了。
蘇薇也被網友扒了個底朝天，他們差點被來看戲的那些人的唾沫淹死, 最後灰溜溜逃走了。
爲了防止他們再來騷擾我, 我申請調崗去其他城市，順便還把我家的房子給賣了。
再後來，我從親戚口中聽到蘇薇三人的消息。
原來蘇薇一心想要出國是因爲她談了個富二代, 她擔心富二代走了以後會跟她分手, 這纔想要跟他一起去國外。
可是這輩子我沒死, 蘇薇從我手上拿不到出國資金，她只好把主意打到她父母身上。
她誆騙蘇強滔去販賣器官, 導致蘇強滔死在手術牀上。
拿到錢後蘇薇不管蘇強滔的後事, 急切地買好機票準備一走了之，可還沒等她收拾完行李，錢全部被李紅梅轉走了。
李紅梅一直把蘇薇當作問我要錢的工具，母女情分淡薄, 現在爲了蘇強滔賣命的錢兩人大打出手，最後還是蘇薇佔了上風。
蘇薇走後，親戚也沒有她的消息, 只剩下李紅梅生活拮据，整天跟不同男人廝混。
多年後, 我再次回到生我養我的城市。
在我即將踏入酒店大門時, 垃圾桶旁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蘇薇。
她在垃圾桶裏翻找好久，終於找到一杯別人喝過還剩大半的奶茶。
她開心地喝了一口, 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笑容燦爛：
「姑姑！姑姑！」
我停下腳步，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一個女人從她身邊路過，她嘴裏同樣叫着別人「姑姑」。
我這纔看出，她精神失常再也認不出我了。
一股酸澀湧上心頭，我嘆了口氣，打電話叫人把蘇薇送進精神病院。
親戚告訴我：
「蘇薇那個男朋友根本不是什麼富二代，蘇薇跟他也沒有出國。」
「他把蘇薇的錢騙光後徹底消失，蘇薇受不住直接瘋了。」
「真是作孽喲！」
我沒吭聲，望着天邊那抹紅霞，想起蘇薇那一聲「姑姑」，只覺得一陣唏噓。
只是沒想到，久違的彈幕再次出現在眼前：
【恭喜你成爲下一個天選之人, 擁有操控彈幕蠱惑他人的能Ṱü⁰力，接受請點擊 yes！】
我冷哼：
「天選之人？蠱惑他人？」
「像蘇薇那樣嗎？前世的她在害死我以後也被騙了吧？下場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與其相信你, 還不如一切都靠我自己。滾！」
彈幕閃爍了幾下, 變成一道光飛向遠方。
未來很好，那些人和事，都過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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