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賤的那幾年。
黎臻約女網紅奔現，我給他送 0.01。
他帶當紅花旦回家，我默不作聲到對面的酒店住了一個月。
後來他說他想結婚，我以爲自己終於熬成大婆。
可他笑着輕點了下我的眉心。
「傻丫頭，我和小星結婚，讓你媽定日子做什麼？」
我像以前那樣乖巧地抹除自己生活過的痕跡。
後來媒體瘋狂報道。
花花公子黎臻居然荒唐到缺席自己的婚禮。
-1-
黎臻說他想結婚的時候。
我正和往日一樣收拾着他和昨晚帶回來的女人留下的戰場。
他順勢摟上我的腰。
偌大安靜的房間裏我的心跳聲顯得異常突兀。
「那，我得讓我媽找算命先生選個黃道吉日……」
聞言，黎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抱緊我腰間的雙手緊了緊。
「傻苑苑，你怎麼總是這麼可愛又貼心，不過，這次就不麻煩你了。」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
「我和小星結婚，日子自然是要我這邊來看的。」
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
「周星凝？」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才艱難開口。
是最近紅極一時的清純小白花，也是黎臻最近的緋聞女友。
眼睛酸酸脹脹的，嘴裏蔓延開一絲腥甜。
「嗯，是。」
黎臻講話一如既往的簡短，可我聽得出來，他說起周星凝的時候連語氣都變得柔軟。
「這次是認真的？」
我不死心，接着問道。
黎臻給女主播豪擲千金，約對方在華爾道夫行政套房見面，讓我給他送 0.01 的時候，我沒有哭。
他帶小師妹回家「暫住」一個月讓我先去對面酒店將就一下的時候我也沒有哭。
可是在聽到他說「認真的」這三個字的時候。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掉落。
九年時間。
人的一生有多少九年，而女孩的九年何其珍貴。
只因爲當初我在學校被校霸欺負時，他的一句：「邵苑，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就傻傻地將九年孤注一擲。
可是現在，或許是過去了太久，他已經忘記了。
「邵苑，小星和她們都不一樣，那雙眼睛裏像有星星一樣，亮晶晶的。她性子軟，我怕她會被壞人欺負。」
「我結婚以後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你那麼善良，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黎臻很少跟我說這麼多話。
可是，他說的這些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好，知道了。」
我點點頭，像往常一樣懂事，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好，等待着天亮離開這個我們一起生活了四年的房子。
原本不想睡，可不知怎麼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又在隱隱的啜泣聲中醒來。
「阿臻，我這麼早來找你，你會不會生氣？」
「可是我實在害怕，昨晚慶功宴上週導一直用那個眼神看着我，我嚇得一晚沒睡……」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雖然黎臻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可他安慰周星凝的話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媽的那個老色胚，他的眼睛不想要了。」
「小星，有我在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正當他二人濃情蜜意之時，我的房門不合時宜地打開。
我和周星凝都帶着行李箱。
滑稽的是，一個準備住進來，一個準備搬出去。
無縫銜接。
「阿臻，她就是你經常跟我提到的那個膽小懦弱的邵苑妹妹吧？」
周星凝擦去臉上淚痕，轉而露出人畜無害的笑。
又友善地朝我伸出手。
「苑苑，你不介意我也這樣叫你吧？」
「阿臻向來喜歡胡鬧，謝謝你這些年一直這麼包容他。」
-2-
我一眼就看出周星凝不是臨時起意找上黎臻。
30 寸的行李箱，足夠把一個女孩日常需要用到的所有物品都裝進去了。
周星凝看似笑得甜美，話裏話外是在向我宣示主權。
無礙。
反正黎臻從來都沒屬於過我。
「怎麼叫都行。」以後大概率也沒機會見面的。
「不用謝我，我也只是把他當大哥看，談不上包容。」
周星凝卻沒有讓我離開的意思，反而一側身擋在門前。
「太好了！既然你當阿臻是哥哥，那能幫我們一個忙嗎？聽說你大學選修過攝影，能不能幫我們拍一個備婚 vlog？」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周星凝的雙眼。
她的眼睛果真像黎臻說的那樣亮晶晶的，像有星河隕落在眼底。
「不好意思啊，我已經很久沒有摸過攝影機了。」
話音剛落，黎臻就開口揭穿我的謊言。
「你明明前幾天纔出去採風，怎麼還學會說謊了？」
邊說着，黎臻接過周星凝那個碩大的行李箱。
「我先幫你拿到房間去。邵苑，你先彆着急走，帶小星熟悉一下房子。」
黎臻一走，就剩我和周星凝ṭú⁼二人相顧無言。
「我先走了，這裏只是黎臻的其中一處房子，也不算大，你自己轉轉就熟悉了。」
可週星凝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周星凝力氣居然這麼大，手腕被她扼住的那塊位置瞬間通紅。
「邵苑，你說話的口氣真讓我反感，好像你纔是這裏的女主人。」
她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惡狠狠地說道。
我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不明所以。
「很恨我吧？你在黎臻身邊當了那麼多年的舔狗，結果最後要成爲他老婆的人卻是我。」
「你想多了。」
我試圖掙脫開她的手，卻發現她攥得很緊。
「周星凝，就算我要恨也是恨黎臻，而不是你。」
可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已經陷入癲狂，她根本聽不進我說的話。
「vlog，我非要你拍。我就是要你看着我和黎臻終成眷屬！」
我深吸一口氣：「那若是我死活不肯呢？」
周星凝臉上露出陰狠的笑。
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在我不解的目光下，卯足力氣給自己臉上來了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蕩的房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苑苑對不起，我不該纏着你讓你給我們拍 vlog，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周星凝不愧是演員出身。
只一秒，她的臉上的表情就從剛纔的狠厲變作楚楚可憐的模樣。
聲音也變得哽咽了，低三下四地和我道歉。
「邵苑，你對小星做了什麼？！」
黎臻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頭看去發現他的雙眼赤紅。
「不就是拍個 vlog，就算你不願意，爲什麼要欺負小星？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居然變成曾經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周星凝起身朝着黎臻撲去，頭埋在他的胸膛。
「都怪我不好，苑苑都說了不願意我還一直麻煩她，我……」
黎臻微微閉了閉眼。
「道歉。」
「你在發什麼呆？邵苑，我讓你給小星道歉啊！」
-3-
黎臻的話忽然將我的思緒帶回許久以前。
上學時，那些家境優渥的女孩總是喜歡欺負我。
她們在我褲子上塗紅顏料，在我的水杯裏丟蟑螂，在我的襪子裏藏釘子。
我找過老師，老師卻讓我以後不要招惹她們。
直到有天放學後，那羣女孩再次圍住我。
說自己鞋上濺上了尿漬，讓我用自己的校服給她們擦乾淨才能走。
「我說你們這些女的，夠了沒有？欺負學妹很好玩嗎？」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校霸黎臻，雙手插在褲兜裏，不可一世地看着那幾個女生。
平時在學校幾乎見不到他的身影。
他連月考都缺考，卻在每次期末測試中穩拿年級前十。
「滾滾滾，這個小孩以後就是我罩的，誰再來找她的麻煩就是和我黎臻過不去，聽懂了嗎？」
那幾個女生逃也似地溜走，黎臻也沒再多看我一眼。
麻溜地翻過學校的牆。
黎臻，黎臻。
那天開始我心裏就一直在默唸這個名字，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和黎臻結下不解之緣。
「邵苑？你在發什麼呆。」
我沉浸在回憶中，以至於忘了眼前還有這兩人。
「哦哦，讓我道歉是嗎？對不起，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那我先走……」
「你慢着。」
黎臻又氣又有些無奈：「既然是道歉，那就拿出點態度。小星既然說你來拍 vlog 她比較放心，這事就這麼定了。」
說着，他像往常一樣伸出手揉揉我的頭髮。
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再拒絕的話，我就告訴你媽，你這些年都跟我住在一起。她心臟不好，要是……」
我震驚地看着黎臻。
「無恥！」我實在不會罵人，憋了許久才憋出兩個字。
我媽自打知道黎臻這個人後就十分不齒，說他是斯文敗類。
尤其後來在媒體上看到黎臻層出不窮的花邊新聞後對他的印象更是差到極點。
爲此，我們已經母女不和好多年。
可是這也不代表我希望她因爲我的事氣出病來。
見到我的反應，黎臻滿意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再次拿捏住了我。
「這就對了，邵苑，你太過單純，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就這麼說好了，拍攝時間定在下個月。小星一晚上沒睡現在要休息，你也快走吧。」
說完他似乎想起什麼。
從玄關處摸出一把鑰匙拋過來給我。
「江邊那套房子空着沒人住，離得也近，你有事也能找得到我。」
盯着手裏孤零零的鑰匙，我又給放回了玄關。
「不必了，我有房子。」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算黎臻的什麼，妹妹？情人？
但是此刻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不能再繼續住他的房子，哪怕只有我一人。
託他的福，我直到畢業也沒人再敢找我的麻煩。
又是託他的福，大學畢業後我在職場上一帆風順，甚至連領導都對我客客氣氣的。
說是學妹，可我們又同居了太久。
說是情人，同居了這麼多年他卻一次都沒有和我親密過。
似乎我一直都在被他保護着，而我也沉溺於這種虛無縹緲的保護。
邵苑，該醒了。
沒有黎臻你的世界太陽也會照常升起。
-4-
我辭掉了人人羨慕的工作，買了最近的航班回家。
到家的時候時間尚早。
沒有鑰匙的我站在家門口，躊躇着不敢敲響那扇門。
正巧這時媽媽買菜回來。
看到門口的我，不由得瞪大雙眼。
再三確認真的是我後，眼眶逐漸泛紅。
她丟下手裏的菜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你這死丫頭，還知道這裏是你家？爲了那個混賬跟我賭氣跑出去那麼多年連個音訊都沒有，你怎麼沒有死外邊啊？！」
「我說了多少次那黎臻就是人渣你怎麼就是不肯聽我的呢，這些年我可在電視上都看到了，那混賬身邊的女人多得都數不過來，你是不是被他給欺負了？」
媽媽歇斯底里地朝我吼道，彷彿像把這些年積怨在心頭的怒火都發泄出來。
打完我後，她又心疼地抱着我。
我也回抱向她：
「沒有，媽媽。他沒有欺負我。」
媽媽以爲我又想像以前那樣和她頂嘴說黎臻有多好，氣得一跺腳又要開罵。
而我則先一步開口堵住她的話。
「我早就跟他沒來往了，他哪有機會欺負我？這些年沒回家，只是不捨得大城市的高工資。現在基本財務自由了，累了，想家了。」
我笑着捏捏她的肩膀。
「你打疼我了，所以我今晚要喫糖醋小排。」
聞言媽媽破涕爲笑，輕推了下我的腦袋，笑罵道：
「死丫頭，讓我擔心那麼多年回來要求還那麼多，要不你還是滾出去算了。」
我撒嬌着挽着媽媽的手臂進了屋。
同時心裏還藏着萬分愧疚。
當初到底是着了什麼魔，爲了黎臻可以連那麼疼我的媽媽都幾年不聯繫。
在家的一個月時間過得飛快。
當媽媽聽聞我又要回魔都的時候她皺起了眉頭。
「你不是說你已經辭職了嗎，該不會那個混蛋又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要你回去吧？」
我明白她心裏的擔心。
只說雖然離職了但還有最後一點交接工作沒完成，還摟着她在她臉上吧唧一口。
被她嫌棄地推開。
「快走快走，死丫頭怎麼突然從戀愛腦變成戀媽腦了。」
拍 vlog 的時候，我們三人的現場氛圍很奇怪。
不對，應該說只有黎臻很奇怪。
面對我的指令，以及周星凝的互動，他總是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
周星凝試婚紗的時候，他看的出神。
那眼神像透過周星凝在看另一個人。
周星凝連續問了他三遍「哪條好看？」ẗú⁾他才如夢方醒。
「哦，好看，好看。」
我無奈放下手中的攝影機。
「黎臻，我只會陪你們拍今天，要是拍不好的話也不會給你重拍的。」
此時黎臻也自覺狀態不對，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略有些煩躁地說去抽根菸。
等黎臻的期間，周星凝慢慢朝我湊了過來。
「邵苑，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呢。」
見我眼裏滿是疑惑之色，周星凝得意地笑了：
「以前黎臻總是跟老母雞似的護着你，我不過就是想介紹陳強給你認識嘛，他至於這麼大動干戈？」
聞言我瞳孔瞬間放大。
眼前周星凝的臉，漸漸和高中時期總帶頭欺負我的周玫重疊在一起。
-5-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每每回憶起來仍是我的噩夢。
當年周玫看我土裏土氣十分鄙夷，她不僅欺負我，同樣也會欺負學校那些家境一般不如她們的女孩。
鎖廁所貼紙條都是很小的把戲。
可她後來居然聯繫自己在社會上認識的混混陳強放學堵我。
只是想跟我「交個朋友」。
要不是黎臻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周玫？」
周星凝笑得更明媚了。
「幸不辱命，你還記得。」
「那次，陳強被黎臻打斷了一條腿，他還找人警告我不準再來騷擾你。」
「唉，你不知道被喜歡的人嚴肅警告是什麼感覺呢。」
我攥緊拳頭。
「你整容了？你不怕我告訴黎臻嗎。」
聞言周星凝玩味地看着我。
「告？他認識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會記得周玫是誰？再說，當年檔案早被我改過，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欺負過你？」
我沉默片刻，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傳來黎臻的聲音。
「你倆聊什麼呢？什麼欺負不欺負的？」
周星凝用警告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後親暱地挽上黎臻的胳膊。
用俏皮而又委屈的表情看着黎臻。
「阿臻，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我還不夠好，所以你不想和我結婚。」
這招以退爲進對黎臻很有用。
他輕輕颳了下週星凝的鼻子，寵溺而又溫柔。
「說什麼傻話，我巴不得現在就拖你去民政局把證領了，還不是你非得講究什麼儀式感拍這玩意。」
周星凝笑着將頭往黎臻的懷裏鑽了鑽。
從頭到尾，我就像空氣一樣站在那兒無人問津。
不知道爲什麼，平時黎臻和不同女人約會時我都會感覺到心如刀絞。
偏偏這次，我覺得胸口的傷疤像是結了厚厚的痂。
已經沒有感覺了。
給他們拍完備婚 vlog 後，我將優盤直接給了黎臻，表示自己不會備份讓他們自己保管好。
丟失概不負責。
他拿着優盤，欲言又止好多次，終究什麼都沒說出口。
立馬買了機票回家做起了媽寶女。
每天黏着我媽給我做各種好喫的，我媽被我纏得連打麻將的時間都沒了。
她嘴上嫌我煩人，卻一日三餐問我想喫什麼，我們兩人每天三菜一湯，好不滋潤。
一月下來，我居然胖了五斤。
這天大清早我媽難得沒有敲我房門問我今天想喫什麼。
還在睡夢中的我聽到她在大門口和誰爭吵着。
「你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真不知道這些年你給我家苑苑灌了什麼迷魂湯，別以爲你家有錢我就不敢打你，你再不走信不信老孃抽你！」
「長得人高馬大的天天鑽在不同的女孩子褲襠底下，害不害臊！」
……
我媽本就脾氣火爆，罵起人來那更是整個菜市場都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媽，別被這種人氣壞身子。」在我媽還叉着腰對黎臻破口大罵的時候我已經穿好衣服走到門口。
我媽剜了我一眼：「咋？你不會見到這個人渣又開始鬼上身了吧？我不管你今天是什麼東西在我女兒身上，現在都給老孃滾下來，不然老孃非要打的你魂飛魄散……」
在她準備朝我吐口水的時候我連忙制止住了她。
-6-
「媽媽，我沒被髒東西上身。」我無奈道。
「放心吧，我已經成年了，不會再那麼容易被人騙了。再說，他馬上就要結婚了，可能只是來給我發個邀請函。」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絲毫沒注意到一旁的黎臻臉色窘迫。
媽媽將信將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瞪了黎臻一眼。
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苑苑我……我來看看你。」終於看不見我媽的身影后黎臻方纔彆扭地開口道。
我有些疑惑。
「這個時候你不忙着備婚，過來看我做什麼？」
「哈哈，你說的這什麼話。」黎臻尷尬地撓撓頭。
「這麼多年朋友我怕你回家被你媽罵，過來看看你。還有就是結婚的日子也定好了，就在 11 月 15 號，跟你的生日同一天呢。咱倆還真是有緣分哈。」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
「既然你知道你結婚那天是我生日，ŧū́ₐ想必也不用給我發邀請函了吧。畢竟我要過生日，沒空去參加你的婚禮。」
「紅包應該也免了吧，黎大少爺應該是看不上我這三瓜倆棗的。」
「黎臻。」說到最後我深吸一口氣。「祝你新婚快樂哈。」
說完我「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關門前我還看到黎臻怔怔地站在門外，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他或許不甘，或許疑惑。
但那都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那天以後我將黎臻所有的聯繫方式都拉黑，在家裏又待了幾天後決定南下。
去挑戰一些曾經的邵苑望而卻步的事情。
比如潛水、登山、蹦極、散打……
自記事起我身上就被貼着「膽小鬼」的標記。
同學躲在牆角嚇我，在我筆盒裏放毛毛蟲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看到我被嚇得哭了鼻子，他們就鬨堂大笑，邊笑邊唱「邵苑是個膽小鬼」。
直到黎臻的出現，讓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安全感。
也讓我因此依賴他這麼多年。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每天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上午練拳擊，下午則是潛水、攀巖，或者蹦極。
教練都被我這種不要命的訓練方式所震驚，他看着我良久纔開口道。
「邵苑，任何人都不足以讓你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去懲罰他們。」
「現在的你，讓我有種赴死的感覺。」
他是個從小生活在中國的法國人，叫伊桑，漢語說得很溜。
發現我用這種自殘的方式訓練後想了很久終於決定跟我談談。
「不是。我沒有懲罰別人，我只是不想再繼續當膽小鬼下去了。」我搖頭解釋道。
只有我自己心裏清楚，我不是在赴死。
而是向死而生。
伊桑沒有繼續跟我爭執，但是會開始提醒我到了休息時間。
防止我過度疲憊。
不知不覺間，我的膚色開始從沒有血色的白漸漸變成健康的小麥色。
纖細的胳膊也漸漸有了點肌肉。
欣賞着全身鏡裏現在充滿着力量美的自己，我感慨萬分。
邵苑，你終於不需要懼怕任何人，不需要依賴任何人的保護。
儘管我不想關注跟黎臻有關的新聞，可是他實在太離譜。
以致於我打開任何一個 APP 都是跟他有關的消息。
上面說，他逃婚了。
-7-
我看完新聞後嘆了口氣。
「出來吧，黎臻。」
這些天我就感覺身後一直有人在跟蹤我，但也能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
直到今天我才猜出一直跟着我的人是誰。
黎臻訕訕地從一旁走出來：「苑苑，你居然能猜出是我。咱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哈哈。」
「但是你爲什麼拉黑我，害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今天一收到你在這裏的消息我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我沒有理會黎臻寒暄，平靜地問道：
「你不去結婚，在這țü⁹裏做什麼？我可不想這種時候跟你一起被拍到上熱搜。」
這不是我瞎說的。
現在全網都是黎臻和周星凝的新聞。
清純小花旦在婚禮上被放鴿子，本以爲混不吝的二世祖的收了心，沒想到卻比以往的行爲都更離譜。
周星凝在婚禮現場哭的昏厥數次。
我可不想攪入這趟渾水。
可是即便我已經說的這麼明白，黎臻還是站着不動。
他從西服口袋裏摸出一個紅絲絨盒子，緩緩打開。
在燈光的映射下里面的東西發出耀眼的光芒，仔細一看。
是一個藍寶石雕琢而成的卡皮巴拉。
「前段時間在拍賣場上看到就想到你向來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送你的生日禮物。苑苑，生日快樂。」黎臻眼神熱忱地看着我。
期待我像以前一樣摟着他開心地又蹦又跳。
「哦。」我垂眸，平淡地應了一聲。
「謝ƭú⁵謝，不過太貴重了，我沒理由收。而且——」頓了頓，我接着道：「很早以前我就不喜歡這些可愛的小東西了。」
「黎臻，與其跟我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快點回去……」
「你就這麼希望我快點走？」我的話還沒說完，黎臻忽然怒喝道。
不知道他在破防什麼。
「邵苑，你真的不在乎我跟別人結婚麼？還是說，你在假裝不在乎？！」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肚子裏藏什麼事我一清二楚，如今看着我跟別人結婚，你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原來是爲了這事。
我失笑：「當然有感覺。」
沒等黎臻驚喜的表情露出來，接下來我的話又徹底讓他心如死灰。
「開始知道你想結婚的時候確實有點難過，不過這段時間我早就想明白了。」
「我並不是喜歡你，黎臻。我只是貪戀當年被你保護的感覺而已，如今我已經不是那個膽小鬼邵苑了，不需要你的保護，所以，你結婚我是真的不在乎。」
黎臻高大的身形晃了一下。
險些沒站穩。
我抬腕看了眼時間：「我要去上課了，沒別的事的話，再見。」
轉身後，我聽到黎臻將那絲絨盒子憤怒地丟遠。
而後又有很多人快步朝他跑來：「少爺，可算是找到你了！」
「快點跟我們回去吧，太太他們都氣瘋了說你怎麼能捅出這麼大的簍子，讓我們務必把你帶回去。」
……
那天的熱搜很快就被黎家動用關係壓了下去。
只對外界說黎臻身體不適，婚禮延後舉行。
會不會舉行我不知道，因爲黎臻跟陰魂不散似的跟着我。
-8-
拳擊課結束後我終於有些不耐煩。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有未婚妻，是我幫你們拍的備婚 vlog，你還記得嗎？」
面對我有些譏諷的質問，黎臻反倒有些興奮。
「苑苑，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麼？」
「這些天我一直看你學那些危險的運動，你不害怕嗎？苑苑，你可以不用那麼拼命的學這些東西，我說過會保護你一輩子，就會履行自己的諾言。」
害怕？
與其依靠飄忽不定的黎臻來保護我，不如自己學防身術來的靠譜。
「需要你保護的人是周星凝，黎臻，還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以前是我需要你，現在我不需要你了。」
我把「不需要」三個字咬的很用力。
黎臻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苑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守護你好像成了一種習慣，這些日子我總能想到當年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
「最近我總是想把任何事情都分享給你，期待看到你開心的樣子。」
「可是拿出手機想給你發消息，纔想起你已經離開了。」
要是幾個月前他這麼說，或許我會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可是現在麼？
「承蒙照顧，不過我也替你收拾了這麼多年戰場，也不欠你的了。」
我輕笑道。
「黎臻，回去吧。人一旦清醒了，再想重新變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黎臻最後還是走了。
因爲他爸媽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再不回去就要跟他斷絕關係。
他擔心的不是斷絕關係。
而是怕他爸媽找到我，給我帶來困擾。
重新回到公衆視野的黎臻並沒有和周星凝分手，也沒有舉行婚禮。
而是跟以前一樣瘋狂地和不同的女人一起在商場被媒體拍到。
最快的記錄一週換一個新面孔。
周星凝對此也睜隻眼閉隻眼，粉絲都在罵她爲了嫁入豪門連尊嚴都不要。
夏天悄無聲息地到來，我也開始學着潛水。
周星凝不知從哪打聽到我的消息，居然找上了門。
「你到底給阿臻下了什麼藥。」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周星凝，不知道此話從何說起。
周星凝逐漸面容扭曲：
「你少跟我裝傻，我們結婚那天阿臻就是來找你了對吧。陪過他的女人都在說阿臻明晃晃地給我戴綠帽子，找她們出來只是喝酒，碰都沒碰過她們。」
「賤人，當年我就說你是個不安分的狐狸精，裝尼瑪逼的柔弱讓阿臻護了你這麼多年，現在又來故技重施！」
我挑挑眉，看着與平日電視上展現出的形象ŧů⁹差異甚大的周星凝。
「我從來沒有求着黎臻幫我，要不是你們當年找混混堵我湊巧被黎臻碰到，我和他也不會認識。」
周星凝語塞。
冷哼一聲後她伸出食指，用力地戳了戳我的眉心。
「反正我警告你，若是你再繼續對阿臻死纏爛打，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跪地求饒！」
周星凝走後，我方纔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按下錄音停止鍵。
當年的邵苑不懂保護自己，所以才傻傻被她們欺負了這麼多年。
可誰又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呢？
-9-
周星凝懷孕上了熱搜那天，黎臻又出現在我的教室外面。
我蹙眉看了眼黎臻。
又扭頭看着電視上哭的梨花帶雨說自己懷孕了求黎臻迴歸家庭的周星凝。
「苑苑，沒有你的家我不想回。」
似乎知道我心裏所想，黎臻開口道。
「我很久沒碰過她了，不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
這樣的話從黎臻這種人口中說出來未免有些滑稽。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的意義呢？」我已經有些不耐煩。
換做往日，這樣的話會讓我心裏七上八下。
幻想和他的未來。
沒等黎臻回答，周星凝的聲音又從電視裏傳來：
「邵苑妹妹，我知道你和阿臻認識的時間久，感情深。你在他心裏的位置不是我們能比的。可是看在我懷孕的份上，求求你把阿臻還給我，好不好？」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想到周星凝居然用這種魚死網破的方法來逼宮。
果不其然，黎臻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找死。」
他咬着牙低聲罵了一句後又看向我。
「我會處理好，苑苑，只要我活着一天，誰都不能動你。」
可瘋狂的粉絲的速度比黎臻處理的速度要快得多。
上午周星凝採訪的報道剛播出，中午就有瘋狂的腦殘粉人肉到我的位置找上門來。
來的人不多，大部分是男粉。
她本來就是以清純的外表出道，因此很多男性顏粉。
「不要臉的小三，你連給星星提鞋都不配，居然還敢打黎臻的主意。」
「認識得久又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愛情是不分先來後到的嗎。」
「我們可不是什麼紳士，我們是星星的騎士！是你讓星星傷心，我們就要給你個教訓！」
說罷幾個男人就作勢要對我動手。
伊桑正好下課出來，想要開口爲我爭辯但我伸手攔住了他。
「別費口舌跟這種人談人品，又不是打不過。」
一羣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人，怎麼會是我和伊桑這樣專業訓練過拳擊的對手呢？
十幾個人，不到五分鐘就被我和伊桑撂倒在地不停哀嚎着。
嗤。
沒兩下子還學別人裝騎士。
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斃，也不能跟以往那樣等着黎臻來替我解圍。
我聯繫上當地的記者，說有周星凝的瓜要爆料給他們。
將那天周星凝私自來找我的視頻交給記者。
聽說，周星凝的對家花旦聞着味兒就來了，花了重金讓全國大小媒體一定要誇大周星凝的黑料。
其實不用誇大。
周星凝，哦不，應該說是周玫。
周玫當年的所作所爲放在現在的娛樂圈可以說已經判了死刑。
加上越來越多跟我一樣被她「開玩笑」過的同學紛紛出來爆料，很快，周星凝被封殺。
只能說，她還是不夠了解黎臻。
黎臻是個混蛋，用孩子來要挾他簡直就是下下策。
雖然沒有官方報道，但是小道消息稱在私人醫院看到周星凝被人拖到婦產科，將孩子處理掉。
那個婚約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還有人偷錄到酒局上醉醺醺的黎臻親口說的：「周星凝碰到了我的底線，所以，無論是她還是孩子，我都不會留。」
-10-
自周星凝被封殺後，黎臻也開始銷聲匿跡。
沒再被人拍到和不同女孩出入高檔商場、酒店。
也有人好奇想扒我到底是何方神聖讓花花公子黎臻守身如玉，但是還沒激起水花就被壓了下去。
我心裏明白這些都是誰的手筆，但假裝不知情。
這段時間我又開始愛上徒步。
省內走完了，就開始往省外走，打算明年走遍國內大好河山後就開始往國外走。
有這個興趣後我也結交到了許多同好。
現在的生活，比在過去在黎臻身邊當舔狗的每天都快樂。
春節將近的時候我回到家中又做起了全職女兒。
每天幫我媽置辦年貨，花言巧語地哄她給我做好喫的。
讓我沒想到的是，許久沒有露面的黎臻出現了，還帶着幾十個的驢牌特大號的皮箱。
「苑苑。」黎臻深情單膝跪地。
「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對你的感情，以前是我混蛋，覺得你對我而言就是個可憐的小孩，我只是單純地想護着你。」
「可是你走以後我卻瘋狂地想你，看到可愛的東西第一反應居然是『苑苑肯定會喜歡』。曾經我以爲自己不碰你，是因爲自己對你沒有男女那方面的興趣，可是現在我才明白過來。」
「不是沒興趣，是不捨得。」
「苑苑，嫁給我。以後我的全部都是你的，這些只是部分聘禮，只要你答應，我的命都可以給你。」
我不由得嗤笑出聲。
「不用了，你的命和聘禮，我都不要。黎臻，我嫌你髒。」
「曾經我以爲在你心裏我至少是特別的，無論你在外面玩得多花，陪你走到最後的人會是我。」
「可是現在我終於也想明白，身體和內心的忠誠，缺一不可。」
正好我媽也忙完從廚房出來。
看到滿地的驢牌皮箱，即便是她一輩子沒見過奢侈品也不爲所動。
「你又來做什麼？大過年的，拿那麼多皮箱過來擋在別人家門口，真沒素質。」
我媽朝黎臻翻了個白眼。
黎臻見到我媽，上前鞠了一躬：
「阿姨，這些是我帶來的娶苑苑的聘禮。我知道這些年您對我觀感不好，但我發誓，這次我是認真的。」
「若是我以後再做辜負苑苑的事，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誓言再毒又怎能作數？
我媽更是覺得他可笑，拿起掃把就朝黎臻呼去：
「還想打我家苑苑的主意！我告訴你，你就算是拿半座城作聘禮來求娶苑苑我都不會把女兒嫁給你這個人渣！」
「帶着你的Ṫū₎破箱子滾出去，別說我家還喫得起飯，就算我餓死也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你！」
「她已經在你身上浪費了這麼多年，你還想繼續耽誤她嗎？！」
黎臻帶來的保鏢想上前攔住我媽, 卻被黎臻擋住。
「阿姨，你說得對。」
他忽然苦笑：「是我配不上苑苑，她那麼幹淨，是我配不上她的。」
黎臻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苑苑，不是你需要我保護你, 而是我想保護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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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我過得格外舒心。
不用一個人在冷冰冰的房子裏等着不會回來的黎臻。
不用看着窗外絢爛的煙花刷着手機看着黎臻又泡上哪個嫩模的消息。
而是有媽媽做的熱騰騰的飯菜。
黎臻最終聽從父母的安排, 娶了白家的千金。
但是白家大小姐不喜歡男人是人盡皆知的事。
明擺着這場婚姻只是形婚, 兩人結了婚各玩各的, 卻也意外和諧。
此時的我已經和同好規劃好徒步的路線, 準備征服雪山的時候, 接到了黎臻的電話。
「苑苑，我病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
「可能也好不了，我想見見你，可以麼。」
黎臻病了這事，我也聽聞Ţū⁸了個一二。
無非就是他以自虐的方式縱慾, 體力不支得了腎病, 發現的時候治療已經沒了意義。
只能靠營養針吊着一口氣。
思量再三，從雪山回來後我還是去見了他一面。
「苑苑，我以爲你不會來。」黎臻的嘴脣發白，原本健壯的身體此時消瘦得駭人。
反倒是我。
曾經像溫室裏的花朵一樣柔弱，如今勾勒出結實的線條，整個人洋溢着健康自信的氣息。
「本來是不想來的，但是我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我在他的病牀前坐下。
自然得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黎臻, 如果不是你的授意, 其實當年那些人不會欺負我的對吧？」
我拿起牀頭櫃的一個蘋果，慢慢地削着。
「這些年我一直沒想明白, 我不過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爲什麼就算我再低調, 他們也總能精準地從人羣中找到我，揪出我, 羞辱我。」
「直到最近我纔想通這一切。黎臻，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 因爲你那變態的保護欲, 你喜歡看姑娘被人欺負孤立無援，然後你再像個蓋世英雄從天而降。」
越說下去, 黎臻的臉色就越是蒼白。
他顫抖着雙脣，眼底滿是絕望。
「最終……還是被你發現了麼, 可是苑苑，這些年我對你都是真心的。」
去特麼一文不值的真心。
「隨便吧, 但是也不重要了。還是要謝謝你當年替我出頭，也多虧了你我才找回自己失去的勇氣。」
話音落地，蘋果皮也削的乾淨。
我將水果刀一把插在蘋果上, 起身離去。
聽說黎臻精神出現了問題。
誰也認不得, 包括自己的父母。
有人拿着我的照片問他, 認得不？他撲過去一把將照片抱在懷裏，又哭又笑：
「別碰邵苑，她是我罩的, 誰動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這種狀態也沒過多久他便下了多次病危通知書，一口氣吊着，死不掉也好不了。
……
而我活成曾經自己不敢奢望的樣子。
陽光自信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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