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蘭

我死後至親的侄女住進了我的寢殿。
嘲諷着我是窩囊廢。
一躍成爲北國最受寵的女人。
我想拉她回頭。
莫要走我的老路。
可作爲魂體我欲哭無淚,嘶吼無聲。
後來,她用毒藥毒死北國君王。
喃喃說着姑姑,我終於爲你報仇。
我飄在空中紅了眼。
因爲我分明看見她向我走來。
馨兒,姑姑來接你回家。

-1-
這是我死後的第一百天。
魂魄沒有進入輪迴,就這麼一直飄蕩。
北國的早朝,隨着太監的一聲傳喚。
身着大紅嫁衣的纖纖少女便跪在殿上。
「跪的何人?」
北國君王翟雲澤慵懶地斜倚在龍椅上,聲音皆是戲謔和嘲諷。
「回皇上的話,大燕國的馥馨。」
馥馨?
我瞅見那張和我有七分像的臉。
她是嫡公主,是我皇兄的女兒啊!
「你不怕嗎?」
她嘲弄地回答:「不怕,能不能活下去憑本事,哪裏都不養窩囊廢!」
我有點傷心,這可是我親手帶大的孩子。
嘲諷我是窩囊廢,說着最傷我的話。
就算不給我報仇,人已死也不要再羞辱我了吧?
翟雲澤很滿意這個回答,站起身拾階而下,眼神中早已顯露急不可耐的貪慾,衆目睽睽之下,抬起她的下頜,指腹摩挲她的脣,惹得她滿面桃花,旖旎萬分。
「留下來,入住錦和宮。」
我擔心馥馨莽撞,忍不住想伸手拽住她。
可是我虛無的身體徑直穿過她的手臂。
只能悲哀地跟在她身後回到了那個充滿恐怖的地方。

-2-
錦和宮有一棵椹子樹。
那是我當年親手栽下的。
四下無人時,馥馨紅着眼望着椹子樹上綴着的紫紅色圓圓的果實,我聽見她低語。
「孟凝心,我恨你。」
孟凝心是我的名字,這孩子沒大沒小的,連名帶姓地叫誰呢!
真是隨了她那軸得很的母妃。
她慍怒地繼續呢喃:「你不是說去給我摘桑葚了嗎?
「姑姑,你騙人,你說你會永遠陪在馥馨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馥馨,姑姑食言了。
「爲什麼不等着馥馨接您回家?」
我有點傷心,如今我能爬上去了,可我要如何給馥馨?
原來魂魄也會心疼。
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我捂着胸口蹲下來。
小時候,馥馨的母妃是我的閨中姐妹。
可她卻在大月份裏被驚嚇導致難產而死。
馥馨是宮裏第一個孩子,撫養她是皇兄的恩寵。
這些女人的心思我都懂,我就把她養在我宮裏。
兩歲的馥馨粉雕玉琢的小糰子,張着胳膊,抿脣笑着,滿宮全是她糯嘰嘰地喊着「姑姑吉祥」的聲音。小小的人兒就會說好話討糖喫。
不能總給她喫糖。
我宮裏有一棵椹子樹。
這棵樹不太高,我每次都爬上去給她摘果子。
她七歲那年我十五歲。
椹子樹也越長越高。
北國的鐵騎踏破邊塞。
要求公主和親的消息不脛而走。
小馥馨揮舞着胖乎乎的小手保護她的「姑姑」。
「姑姑哪也不去,永遠陪在馥馨身邊!看着馥馨長大!」
那天出宮前,爲了騙小馥馨,我讓她等着,姑姑拿來梯子上樹去給她摘果子。
可現在,對不起,姑姑食言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君王能讓你堂堂的公主死得這麼窩囊!
「姑姑,這次,換馥馨爲你報仇!」
不,不要,馥馨聽話,回去吧!姑姑只想我的馥馨平平安安,活到百歲。

-3-
當今的北國皇帝翟雲澤,他就是個瘋子。
他是當年北國送給大燕的質子。
若不是我當年愛心氾濫,纔不會救下他這個劊子手。
他是北國老君王的第五個皇子。
他母妃是洗腳婢,去母留子。
爲了給他母妃報仇,更爲了得到皇位。
他忍辱負重。
蟄伏在三皇子身邊多年,鼓動三皇子發動政變,殺兄弒父。
最後他卻來個撥亂反正,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登基成爲一代新君。
聽說北國人信奉狼文化,圖騰都是兇殘的狼。
老君王生性暴躁,殺伐果斷,也被自己的小狼崽子殺死。
我在馥馨耳邊拼命地大喊大叫。
「姑姑求你,回去吧,回到大燕,好好做你的小公主!
「姑姑錯了,姑姑死得心甘情願,不想讓你報仇了,上一輩人的恩怨和你無關!
「我的馥馨最乖了!姑姑只想讓你好好活下去!」
我飄在馥馨面前,高聲大喊。
任我如何哭喊,任我怎麼求她,她都無動於衷。
我急瘋了,活着守不住馥馨,死了也是無用的魂魄!

-4-
可我依然寸步不離地跟在馥馨左右。
看着翟雲澤來到錦和宮。
我想撲過去,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原來魂魄也怕惡人。
就是害死我的惡魔。
翟雲澤來到錦和宮前就已經聽說了,馥馨主動上了花轎。
他原以爲大燕國的公主爲了逃避和親,會演一出手足相殘的宮鬥戲碼。
可事實卻剛好相反。
我看見他因爲興奮挑起的眉。
主動來的?
這燃起他對馥馨的興趣和好奇。
猶如抓到老鼠逗弄的ŧŭ̀₍貓。
那眼神就和我初來那晚一模一樣。
想到那晚發生的一切,我嚇得渾身戰慄。
擋在馥馨面前,流着眼淚,求她離開。
你面前的就是個瘋子,殺人如麻的畜生,別招惹他,好馥馨。
馥馨神色裏除了嬌羞,並無半點害Ŧůₗ怕,然後跪下來,施施然微微抬着頭,居然盈盈欲滴地看着他。
「你不害怕嗎?」翟雲澤好奇地打量她。
「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不怕自己的天。」
這話像是對自己的夫君說的。
翟雲澤把她拉起來,看着看着粗魯地掐起她的下巴。
馥馨一點也沒有害怕,並不慌亂,輕輕笑了下,直接一口咬着他的手指。
翟雲澤握着她的手,馥馨順勢就躺到了他懷裏。
被逗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居然有些潮溼。
看到他這個表情,我心裏緊張得下意識哆嗦。
他這副樣子又要嗜血了,這個瘋癲的蠻夷之人。

-5-
隨後翟雲澤一把把她抱起,滾落在牀榻上。
她薄薄的衣衫滑落,他一寸寸地撫摸她的肌膚。
翟雲澤是狼王,他蓄猛禽牲畜,集天下珍奇異獸,池中之魚大到可以吞舟。
皇城西苑豹房內,他每每以殺生取樂,我每次伴駕,都像奔赴刑場。
儘管我一遍遍告訴自己要鎮定,可我還是不會想到,他竟然連在牀榻之上,都喜見血爲樂。
我不想讓馥馨被傷害,更不願意她受折磨!
我一定要救她,急得上躥下跳。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馥馨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拿起燃燒的紅燭。
一滴滴滴在自己的身上,宛如一顆顆紅豆,又好似一塊塊細碎的雞血石,歡快雀躍地在身上綻放。
我看得心驚肉跳,心底密密麻麻都是疼。
曾經我的馥馨就像瓷娃娃,我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寵。
她三歲的時候開始到處惹禍。
誰養大的像誰,她天生頑劣,隨了我,一點不像她生母溫柔端莊。
她也深知我護短,每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就給她收拾爛攤子。
那次趕上我在御膳房裏鼓搗喫食,她衝撞了有孕在身的妃子王映月。
那女人仗着皇兄的寵愛辱罵馥馨是有人生沒人教的壞胚子。
這句辱罵惹惱了馥馨,她衝上去推倒王映月。
王映月藉口皇嗣狠狠責罰馥馨。
拿滾燙的蠟油滴在嬌嫩Ŧū́₅的手指上。
我心知她有氣,這頓責罰免不了。
只得撲上去護住馥馨。
那些蠟油不至於要命,十指連心,疼得我如豆的汗珠滴落一地。
現下我的馥馨把後宮的腌臢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6-
她卻一臉淡然,只是盯着我的方向。
翟雲澤卻聲音沙啞,動情地抱緊馥馨。
這個蠻夷居然找到了新的取樂方式,他親自在馥馨身上畫起了一幅畫作。
我這個魂魄哭不出眼淚,可我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飄出了寢殿。
在葚子樹上一顆一顆地數着果子。
錦和宮一夜燈火未眠。
這一夜,難過又漫長,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刑罰。
最後我飄蕩到窗邊,我看着牀上那個明眸皓齒如幽蘭的姑娘,我原以爲她會哭會痛苦,可她卻那樣平靜。
翌日晨曦,翟雲澤身邊的公公來傳旨,馥馨公主封爲妃位。
我看着她身邊如流水般的賞賜,還有衆人的祝賀。
只想問問她,爲何?
還沒等我得到答案。
更令我意想不到的事,緊接着發生了。
連續七天的獨寵,每次都是各種以身作畫,不是丹青,有時候甚至是用針刺破,用藤條鞭笞。
折磨得馥馨束腰越來越松,日漸消瘦。
我在一旁心疼得要瘋了。
「爲什麼要來?
「死我一個就夠了,你怎麼還來送死。」
看着馥馨慘白的小臉,我說不下去了。
唯有長長的嘆息。
我不知自己的魂魄什麼時候離開。
就只想陪着她,多一日算一日,多一秒是一秒。
第八日,翟雲澤的堂弟翟雲啓王爺居然偷偷潛入錦和宮。
這錦和宮越來越可怕了。
我這隻鬼魂嚇得都不敢出聲了。
馥馨卻蒼白着臉,坐在銅鏡前,拿着口脂在脣上一點點地畫着。
而王爺翟雲啓居然安靜地等她塗完。
「你真有本事,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麼?」
馥馨,你有幾條命,一個是狼,一個是虎,你怎麼都敢招惹。
做你的公主不好嗎?
我死就死了,你還送上門來以身飼虎。
真是愚不可及。
皇上不急,太監急,馥馨慢慢悠悠地畫完了。
「我想要個孩子,啓王爺。」
嚇得我這隻鬼趕緊縮起脖子。
我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死後還要承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幕。
都說孟婆湯很苦很難喝,但我此刻恨不能馬上喝一碗,喝了好投胎。
或者回來幫幫她,就算不行,替她擋擋刀也好。
「你敢給他戴綠帽子,你就不怕本王把你殺了嗎?」
「你不會的,你是最想他死的人,因爲他親手殺了你的心上人。」
對,翟雲澤連枕邊人也不放過。
德妃被召至豹房,毒殺之。
我眼睜睜看着這一切,雙腿癱軟在地上。
翟雲啓轉過身,他的面容猶如修羅Ṫũ̂²惡鬼。
「聽聞皇兄喜歡《山海經》,他甚是好奇,裏面曾記載一怪物,人身魚尾……因此……他身邊的女人沒幾個能受得住。你倒是膽大。」
馥馨宛如美人蛇,她伸出白皙的小胳膊就要施展美人計。
我捂着眼睛,真是羞紅了我的鬼臉。
等我飄遠了才聽見一聲聲呻吟。
啓王爺說的那些事都是宮廷祕辛,我見過那針腳,密密麻麻,此後徹夜睡不着。
我實在想不通,豆蔻年華的她怎麼做到不怕的?
我真的很怕她被翟雲澤這個瘋子折磨死,落得和我一樣的結局。
可是她卻把兩個男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怔怔地思緒飄了很遠很遠,想了一夜在大燕後宮的一些往事。
又一次被皇兄的女人磋磨後,馥馨目光堅定地對我說:「姑姑,心好在後宮活不下去。」
於是,皇嫂身體羸弱,皇兄把治理後宮之權交給了已是貴妃的王映月。
我們和王映月結過樑子。
她開始大刀闊斧地「整治」後宮,我和馥馨成了她心頭的一口惡氣,不吐不快。
我還病着,就要被拉過去聽她陰陽怪氣。
那天是爲了一隻波斯貓,馥馨把王映月的波斯貓剝皮抽筋,扔進了她的寢殿。
我實在病得難受,傳人的趾高氣揚,說:「怎麼着都得去人。」
馥馨氣急了,冷笑着看着他,說:「要不我跟你走吧!」
我不放心馥馨。
可馥馨卻說,她有公主的名號,區區一隻畜生,還真敢爲難她。
我心想放手讓馥馨一個人去一次也未嘗不可,左右我都要去出宮的。
到了她那兒,王映月卻直接甩了馥馨一巴掌,罵道:「打狗還看主人呢,你一個沒了孃的也敢來我這耀武揚威!」
禮尚往來,馥馨反手就還了她一個巴掌。
我不放心匆匆趕來,看見奴才們左右摁住馥馨開始打板子。
在這後宮裏,我堂堂一個公主,卑躬屈膝地哀求着一個妾。
王映月把玩着自己的護甲:「孟凝心,你真是個好姑母!你以爲,你這個長公主,還能護她多久?」
又是一板子,舉得極高,落得極快,是衝着要馥馨命來的。
我衝過去,撲到了馥馨身上,不顧一切地擋住了。
只有我知道,馥馨不是壞孩子。
她之所以會殺死波斯貓,是因爲她撞見王映月用波斯貓謀害其他妃子肚子裏皇嗣的醜事。
於是馥馨把它殺了。
皇兄要維護王映月,他罰了我們閉門思過。
馥馨每日都盼着長大,出去四處遊玩,過上率性自由的生活。
可爲了給我報仇,她又來蹚北國後宮的這趟渾水。

-7-
皇上剛去早朝。
皇后娘娘就派人來了。
我跟着馥馨來到了鳳儀宮,宮女讓我們等在門口,她要進去通稟。
只是這一去足足等了有一個時辰。
我躲在廊下,怕日光把我燒傷。
一個時辰過後,小宮女才走出來。
「皇后娘娘正在小憩,等等吧。」
馥馨也不反駁,就那麼乖乖地等着。
鳳儀宮的大門敞開着,我輕鬆就飄進去了。
「皇后娘娘,您就等着瞧吧,等她曬傷了臉,還怎麼勾引皇上。」
「孟家的女人啊,個個都是短命鬼。」
皇后身邊幾個妃嬪的嘲笑聲清晰地傳到我耳朵裏。
我掄圓了胳膊扇過去。
「阿嚏,怎麼突然有點涼。」
看來我也不是一隻無用的鬼魂。
又半個時辰過去了,皇后端坐着,把馥馨召進宮裏。
她眉頭微微蹙起,顯然是發現馥馨和我確實是長得很像。
皇后冷笑:「看來大燕盛產美人啊。
「只是可惜,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是呢,皇上也說這幾年瞅着宮裏的人都變了,就臣妾的姑姑還如臣妾一般絲毫都沒有變化。」
馥馨竟然開口譏諷她們都變老了。
皇后面色不虞,冷冷地說。
「你這張臉本宮看膩了。這張嘴更是讓本宮生厭。」
瞥了一眼,身邊的嬤嬤走過去「啪」給了馥馨一耳光。
這巴掌馥馨生生受了。
皇后Ṱű₎也不掩飾:「你的臉不適合殿前侍奉,好好歇兩日吧。
「這北國後宮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嬪妃就能興風作浪的,給本宮好好學學規矩。」
這句話等於把路給她堵上了。
這也是好事,我知道臉毀了,有一種藥能叫人假死。
只有馥馨不見人才方便逃出去。
她卻忽然跪下求饒。
「皇后娘娘饒命,臣妾……」
皇Ṭṻ⁵後厭惡拂袖。
她只能被迫起身,可剛抬腳便站立不穩,暈倒了。

-8-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皇后宮裏偏殿的牀上。
睜眼便看到滿眼激動的翟雲澤和一臉鄙夷的皇后娘娘。
「馥馨,你有喜了,我們有孩子了。」
有了喜後,馥馨被翟雲澤晉升爲貴妃。
這宮裏大概要變天了。
我五年都無所出,也沒聽過誰有喜。
馥馨進宮一月有餘就有喜了。
皇上斥責了皇后,把那個掌摑馥馨的嬤嬤帶去辛者庫嚴刑拷打。
斷尾自保,皇后不愧是一國之後。
不過馥馨也不在意。
我這隻魂魄忙前忙後,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唯恐出一點事。

-9-
翟雲澤比我更緊張。
他如今二十八歲,卻一直沒子嗣,他曾懷疑是殺戮重罪孽深。
馥馨入宮一個月有喜,可見上天已經饒恕他。
皇上把皇后的人押下去嚴刑拷打,屬實打了皇后的臉。
貴妃也查出入宮多年沒有子嗣的原因。
薰香裏有大量的麝香,再燻幾年足以讓她一輩子都沒有孩子。
她氣急一路追查,竟查到了皇后這。
皇后死鴨子嘴硬,咬定她是被污衊的。
皇上連頒兩道聖旨。
第一道皇后被奸人蠱惑,治理六宮不力,奪了皇后統領六宮之權,杖斃了老嬤嬤,禁足三個月。
第二道旨意就是封馥馨爲安嬪。
連續兩道聖旨,後宮熱鬧起來。

-10-
流水般的賞賜都進了錦和宮。
之後連續半個月我都不能近身馥馨,因爲皇上都在她身邊,或者是批閱奏摺,或者是陪她用膳。
她成了皇上的心頭好。
發生水患,前朝緊張。
朝堂之上,皇后的母族出人出力去處理,聖心大悅。
下朝後,一道聖旨就到了鳳儀宮,意思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賢良淑德,恢復治理六宮之權,宮中要帶頭行勤儉之風。
這道旨意提前解了皇后的禁足,前朝和後宮息息相關。
當晚翻了皇后娘娘的綠頭牌。
等到烏金西沉,翟雲啓王爺就潛來了。
這個人更厭惡。
馥馨卻很淡然。
「多日未見,你見到我倒像是意料之中,並未驚喜,讓我很意外。
「你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才禁足皇后十幾日,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當然不舒服,但也明白我這點雕蟲小技,還不夠,所以找到王爺合作。」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你?」
「因爲你也想報仇,也想登基。」

-11-
這些話是我這隻魂魄能聽的嗎?
我捂住耳朵,馥馨也不怕隔牆有耳。
果然第三日,宮裏就開始傳言。
馥馨和翟雲澤隔着國恨家仇,她姑姑因和親而死,她又走上和親的路,更別提那樣多的大燕百姓和將士,他們之間應該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現在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大燕的陰謀。
可是馥馨表現得很淡定,因此大臣們紛紛進諫,北國絕不能有一個有着大燕血脈的孩子。
翟雲澤知道後並未有什麼情緒,只嚴令任何人不得外傳。
卻再也沒來過她的宮裏,後宮不缺女人,溫香暖玉圍繞在側。
果然不久皇后來了,帶來一碗藥。
皇后趾高氣揚道:「這後宮的孩子只能從本宮肚子裏出,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馥馨平靜地服下那碗藥。
當天夜裏就落下一塊血肉。
翟雲澤疑心重,人狠戾,殺伐果決,可這次他猶豫Ŧų₄不決了。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時,皇后出手解決了。
皇家血脈不容有污。
寧可錯殺。
翟雲啓聽了紅了眼,深夜悄悄進宮。
馥馨自從小產後就一直精神不濟,晚上昏昏沉沉地睡得很熟,翟雲啓俯身彎腰離她很近,手摸着她臉上的淚痕。
我想起他的心上人德妃,眉頭微蹙,是種哀愁破碎的美。
馥馨就如同德妃一樣脆弱,翟雲啓望着她嘆口氣。
這一個月宮裏很亂,很亂。
先是皇后被人斷了手筋腳筋,做成了人彘。
此後宮人們噤若寒蟬。
後宮成了密不透風的世界,只有翟雲啓王爺和馥馨隨意進出。
無聲的風雨欲來的壓城之感。
月初翟雲澤墜馬了,我特意飄過去看了眼,傷勢嚴重,口鼻都是血。
怎麼瞧着不像是受傷,倒像是中了劇毒。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
每日翟雲澤來,馥馨都會用口脂。
想來,她是把毒都塗在了脣上。
翟雲澤沒有皇嗣,翟雲啓在前朝主持大局。
馥馨每日按時喫飯睡覺,再也不用那盒口脂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翟雲啓王爺的人來接馥馨,說翟雲澤怕是撐不過今日了。
馥馨到了之後,翟雲澤已經在彌留之際,除了翟雲啓王爺和後宮妃嬪們,朝中肱骨大臣也在。
他喘了一口氣:「北國的皇后只能是北國女子,絕不能有外族血脈的孩子,尤其是這個女人,你答應我。」
話音一落,衆人齊齊看向馥馨,神色各異,大多是冷嘲熱諷。
馥馨並不在意,她安靜地跪在那裏。
「皇兄,知道了。」
翟雲澤眼睛費力地瞅了一圈。
他這次竟然瞅見了我的魂魄,最後驚恐地瞪大眼睛:「你,你,你!」
死死拽住牀幔,停止了呼吸。
翟雲啓沒有哭,大臣們齊齊向他叩首,禮官也捧來龍袍。
他登基爲皇。
這裏不像大燕,翟雲啓王爺接管了一切,包括馥馨。

-12-
翟雲啓沒有冊立皇后,馥馨被封爲貴妃,卻還住在錦和宮。
馥馨瘦了很多,睡着的時候蹙着眉,像是夢裏有什麼傷心事。
她嘴裏還呢喃着:「姑姑,姑姑,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就在她身邊,卻不敢靠得太近。
只有人死前能看到我。
因此我怕靠得近,馥馨的身體更虛弱了。
馥馨眼淚撲簌簌地掉,枕頭都被打溼了。
我蹲在她面前,心疼地看着她。
「我在這兒,傻孩子,你能看得到我嗎?」
這偌大的皇宮,她卻始終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不,我的馥馨比孤單更可怕。
她身邊還有北國的惡鬼。
翟雲啓垂眸看着馥馨,嘴角噙着一絲淺笑。
雖然他笑起來很好看,可那笑不達眼底。

-13-
馥馨和翟雲啓的關係越來越親近。
後來馥馨養好了身子,翟雲啓帶她去練兵場,他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帶她騎馬。
在練兵場,他教馥馨射箭,幾乎將馥馨整個人護在懷裏,還手把手地幫她,貼着她耳邊低聲細語:「你就隨着我用力,掌握好方向,我們一起射出去。」
不得不說,年過而立的男子,很懂得怎麼讓一個少女感到溫柔體貼。
如果換一種生活方式,我希望馥馨能忘記國恨家仇。
她也許真會喜歡眼前這個人。
馥馨只笑不語。
新年之後,前朝大臣們送來幾位美麗的少女,或嬌或俏,讓人眼花繚亂。
她們都是北國世家大族的女兒。
她們每天給馥馨請安,眼睛裏卻都是不敬。
我聽見她們悄聲說馥馨是靠着身子上位,說她是下賤坯子。
馥馨每天都喝很苦的藥。
她總是在無人時低語:「姑姑,你且等一等,等我送你回家。」
在閣樓幽蘭開花時,我看見馥馨依偎在他懷裏。
翟雲啓的手覆蓋在馥馨的手背上。
「馥馨,生下來好不好?」
「好。」
其實翟雲啓問不問都不重要,馥馨在北國的後宮,一切都由他做主。
她懷孕後,我看她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神情。
就如水中浮萍,飄忽不定,又浮浮沉沉。
這一日,我沒有在飄到窗邊,我在樹上一直等到烏金西沉,月涼如水。
前朝得知馥馨有了身孕,一片譁然。
他們皆跪在宮門外,希望皇上不要忘記先皇駕崩前的口諭:北國的皇后只能是北國人,後宮絕不能有外族血脈的孩子。
我嘲諷地看着這些人,他們爲了升官發財送進宮裏多少女人,這些女人是他們的姐妹、女兒,如今他們跪下來怪女人。
有些東西是天賦,比如,揣度人心。
翟雲啓知曉跪着的男人畏懼於他,他偏要小心翼翼嚇唬他們:「本可汗如今成了昏聵君王,連家務事都要愛卿們操心,那就交給你們管一管?」
一句話讓大臣們閉上了嘴。
前朝的危機解決。
可後宮也不太平,馥馨好端端地被前皇后手下的宮女刺殺。
意外發生得毫無徵兆,最後被翟雲啓派來保護馥馨的禁衛擒住了。
宮女死前指天詛咒:「孟馥馨你這個毒婦,明明是你主動喝了墮胎藥,卻冤枉皇后。
「你用計害了皇后,離間了陛下與手足反目。
「你是妖女,你死後要入阿鼻地獄。」
我看着馥馨,她勾脣輕笑:「妖女,我姑姑不是妖女卻被你們害死,本宮做了妖女又何妨?」
說這話時,她一定很氣憤,很痛苦,我看見她的手緊緊握着,硬生生崩斷了一根指甲。
可她一直忍着眼裏的淚。
悽美又痛快。
翟雲啓趕了過來,馥馨暈倒在他懷裏。
那天晚上,翟雲啓一直守在馥馨牀邊。
我不敢離開,在一旁擔心。
怕他懷疑馥馨。
我不敢再想下去,帝王多是薄情寡義之人。
片刻後,馥馨悠悠轉醒,她一臉委屈,淚眼婆娑。
「是妾有罪,妾願意以身赴死,也不願有污陛下的英明。」
馥馨,和後宮爭寵的女人一樣了。
寢殿內落針可聞,安靜得人心慌。
翟雲啓咬着牙說出:「朕的孩子不須經過他人同意出生。」

-14-
他每天下朝就來陪着馥馨。
一如平常。
八個月後,馥馨生下了一個小皇子。
翟雲啓很高興,給他取名元宸。
元宸出生後,馥馨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她終日裏刺繡。
聽宮人們議論最近前方戰事喫緊。
大燕和北國早晚會兵戎相見。
馥馨卻並不在意,她每天哄着元宸,親手給他繡虎頭鞋。
翟雲啓下令南征攻打大燕。
聽到消息的這一天,馥馨慌張得把針刺破手指。
宮女抱着元宸在院中玩耍。
馥馨這次好像看着我的方向:「姑姑,我們終於要回家了。」
回家,回家。

-15-
翟雲啓親征,帶着十萬軍隊南下。
馥馨原是要留在宮裏照顧年幼的元宸,但是在出徵前,馥馨又遭了一次下毒。
馥馨嚐了口元宸的山藥糕,就口吐白沫。
翟雲啓擔心她,就決定把她們都帶上。
大臣們反對,說她是大燕公主,翟雲啓把她帶上就像放虎歸山。
那天晚上,馥馨跪在翟雲啓身邊:「可汗,妾不是什麼老虎,妾是小白兔。」
翟雲啓撫着她的秀髮:「還以爲你是小綿羊。」
北國喜歡叫人兩腳羊。
馥馨久久地看着翟雲啓:「妾不願意做羊,任人宰割。」
說完她翻身而上,在翟雲啓驚訝的表情中,她似乎掌握了主動權。
我的馥馨,長大了。
這一夜,我看着椹子樹上的一片片黃葉,隨風搖擺,似泣似哭的聲音響了一夜。

-16-
天破曉,馥馨就抱着元宸坐上馬車。
北國的軍隊很快就攻到了大燕要塞鄲城。
我看着大軍把鄲城圍得水泄不通。
第三天,城門打開,是大燕派來了使臣。
他們來議和。
皇兄願意用數百萬的金銀布匹和三千少女換北國退兵。
我不敢相信我聽到的。和親那年我被送來北國的時候,皇兄和我說,送出我就可以讓大燕千萬少女留在父母身邊。我想了很久很久,騙了馥馨。
可現在,爲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的少女被送來?
翟雲啓問馥馨:「你覺得如何?」
「妾不議國事,一切請陛下做主。」
翟雲啓於是拒絕了使臣的提議,還斬殺來使。使臣恐懼地向馥馨求救,馥馨卻面色平靜,像是就等着他們去死。
其中一個年輕的使臣衝到馥馨面前:「公主,看在我們差點成爲夫妻的分上,別殺臣,臣願意爲您和皇上當牛做馬。」
我這才知道,馥馨在來和親前已經許配了人。
翟雲啓看起來也是不知情,他看了馥馨一眼,一旁的將軍們也是竊竊私語。
馥馨沒有替那人求情,使臣們很快都被砍了頭,頭顱也被送到城門前。
翟雲啓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馥馨。我跟着進了營帳。
「你是自己要來和親的?」
「是。」
「爲什麼?」
「爲了姑姑,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妾放心不下。」
翟雲啓沒再質問,他就這麼相信了馥馨。
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我感覺馥馨不僅僅是想來陪着我,她好像還有更大的目的。

-17-
第二天,翟雲啓下令攻城,鄲城守城的將領還有些骨氣,拼死抵抗。
可北國的軍隊太強大了,聽說鄲城那邊也很久沒有收到朝廷的糧餉,他們再英勇也抵不過飢餓和傷病。
他們抵抗一個月後,城還是破了。
城破那天,翟雲啓親手砍下了鄲城主帥的頭顱。
爲了獎勵將士,他允許北國軍隊屠城七日,金銀、女人任由他們搶奪享用,百姓隨便他們殺戮。馥馨脫掉外衫,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她說她懷孕已經四個月,求翟雲啓爲了孩子的福澤不要開殺戒。
翟雲啓的手撫上她的小腹,聲音有些冷:「所以你是大軍開拔時就懷上了,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朕?」
馥馨回道:「陛下忙於軍情,妾不敢打擾。」
翟雲啓用力捏住她的臉:「你爲了大燕算計朕?」
馥馨說不敢。
元宸這時候也在一旁哭了起來,他擋住翟雲啓:「父汗,不要打孃親。」
翟雲啓看了看元宸,最終還是鬆了手。
也禁止了屠城。將士多有不滿,但他封了幾個主將爲王,又承諾滅了大燕之後再犒賞,這事便也過去了。
只是他和馥馨,不再說話了。
甚至,他還收下了別人送來的幾個貌美少女。
當夜,他就將她們全都召入帳中。
主將們都說他早該如此,馥馨被他專寵太久了。
而帝王,絕不能專寵。
就算馥馨的確生得國色天香也不行。
我去看馥馨,她平靜地坐在燈前,外面隱約還有少女們的嬌笑聲傳來。
馥馨好像並不在意。她總是久久地看着大燕的方向。

-18-
鄲城失守後,北國對大燕的進攻就如囊中取物。
三個月後大軍便到了皇城下,我皇兄跪在城門前,脫冕向翟雲啓稱臣。
我已經五年沒見他,他的模樣和我離開的時候沒什麼變化,依舊清俊儒雅。
只是他的眼睛已經渾濁,像極了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身邊站得最近的是個黃袍道士。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馥馨扶着肚子從馬車上下來。
「臣見過皇貴妃娘娘。」
父皇對着馥馨叩拜。他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馥馨笑着:「現在就開始害怕了?怎麼辦啊,你以後擔驚受怕的日子還多着呢。」
這一天,我終於知道,在我和親的第二年,皇兄就對長生不老的丹藥癡迷。
喫了丹藥後日日尋歡作樂,幾個肱骨老臣站出來怒斥皇兄昏庸,無一例外被拉出去杖斃了。
馥馨求他,他也閉門不見。
那是我在北國最難的兩年,我回不去,又無法忘記故國,一封封的家書都化成了灰燼。
因爲皇兄不在乎,而她又太在乎了。

-19-
翟雲啓終於明白了。
爲何孟馥馨柔弱的女子,卻想要登高位,想要一統天下。
她不是癡迷權力,她是忘不了她和親的姑姑。
他不過是她的一顆棋子。
他這天殺了很多人,煉丹的道士、宮裏的皇親貴族被他殺了個遍。
夜裏,他一腳踢開馥馨寢宮的房門,握着她瘦削的肩膀將她從牀上拉起:「所以,你是爲了給你姑姑報仇才接近的我,是不是?
「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你爲了讓我恨上先皇故意弄掉的,是不是?
「你有沒有心?」
馥馨看着他,沒有說話。
有時候,不說話就是默認。
翟雲啓也明白了。
他一字一句問馥馨:「孟馥馨,我爲了你背下所有罵名,這兩年我也從未傷你半分,爲何你要這樣對我?
「你究竟把我當作什麼?你對我可曾有過真心?」
馥馨怔住了,她脣動了動,最後無聲閉上。
翟雲啓起身緩緩後退。
燭火明滅間,我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淚。
他下令封死這座宮殿,馥馨身邊所有人都被他遣走,要任馥馨自生自滅。
他是恨極了。
馥馨好像想通了,她平靜地生活。
一日風雨中,我在門外聽見了嬰兒微弱的哭聲。
透過門縫看去,馥馨倒在地上,身邊有一個裹着她衣衫的嬰兒,她身下都是血,鬢髮凌亂。
任我如何呼喊,都沒有人能聽到。
等翟雲啓身邊的內侍來傳聖旨。
纔打開宮門,滿殿的血腥味,驚得他扯着嗓子喊人。
御醫跑着趕來,馥馨已經昏迷不醒,流了一地的血。
御醫抱起地上的嬰兒,是個公主。
他們立刻爲馥馨醫治,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
最後血雖然止住,但馥馨卻發起了高熱。
御醫說這是產後蓐風,會死人。
原來暴雨時,孩子突然早產,而且還是難產。
馥馨叫人卻無人答應,只能自己一個人掙扎着將孩子生了下來。
御醫們不明白,馥馨是生產過一次的人,且這女嬰也不大,怎麼還會難產的?
我日夜守在馥馨身邊,不敢靠得太近。

-120-
兩天後,馥馨突然醒了。
翟雲啓以爲她好轉了。
我正準備離開時,風拂過窗,窗簾輕輕動了一下。
馥馨對着風說:「姑姑,別走。」
我驚了一下,卻發現她自言自語,怔怔地想着往事。
陡然劇烈咳嗽, 手帕上全是鮮紅的血。
我嚇壞了,她小產流的血剛補回來。
「姑姑,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見面了。」
她眼中大顆大顆的淚融着血滾落。
「是我,如果不是爲了我, 是我害死了你。又捨不得你走,讓你一直不得安寧。」
翟雲啓正好來了。忙抱住她, 叫人傳御醫。
她說, 是她太弱小,不能保護我。
是她父皇逼我來和親的, 用百姓和社稷, 更拿她的前程要挾。
她恨她父皇,但更恨她自己。
她說我不該收養她, 因爲她就是個不祥之人。
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走了。
母妃,姑姑, 孩子。
她泣不成聲:「她若有魂魄,見到我如今手上沾滿的鮮血, 會有多失望啊!」
我對她說:「馥馨, 不, 不是失望,是傷心啊!」
她聽不見。
我也終於知道, 我是因爲馥馨的執念離不開這裏。
執念到輪迴都無法阻隔。
翟雲啓將御醫院的御醫都叫來了。
御醫跪滿宮殿, 卻都磕頭謝罪。
馥馨卻笑着說無事,說她這一生已經圓滿了。
最後她問翟雲啓:「人死後Ŧū₉真的有魂魄嗎?」
翟雲啓神情嚴肅又鄭重道:「有的,都有魂魄,這輩子緣分未盡的人來生還會見。」
馥馨笑了:「我第一次覺得你說得真好, 我覺得有, 一點都不怕, 姑姑從來不入我的夢。
「不過我覺得她好像就陪在我身邊, 我看到她, 握着我的手, 暖暖的。」
我震驚地發現, 她看得見我了。
我哭了起來:「快好起來,馥馨, 你還有孩子, 你不能和我一起走。」
她安慰我, 說她還是個孩子呢, 離不開姑姑。
那個臭小子有父皇,他不孤單。
她怕我生她的氣, 不要她。
她一邊哭一邊重重撲進我懷裏。
我的馥馨才 18 歲, 還是個小姑娘啊。
馥馨死後,翟雲啓追封她爲皇后,立她的兒子爲太子, 她的女兒爲公主。
翟雲啓常告訴元宸絕不能有和親的公主, 男人的脊樑要挺直,絕不能躲在女人的背後苟且偷生。
風吹過,他垂眸瞅見穿着紅裙的姑娘策馬揚鞭, 高呼。
姑姑,幽谷蘭花開了,我帶你去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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