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我登基那天,聽到滿朝心聲。
族親:「此子胸無大志,彼可取而代之!」
謀士:「豎子不足爲謀!」
將軍:「淦!跟隨此人,恐難建功立業,跑路吧!」
……
後來,天下一統。
衆臣跪伏,高呼萬古明君。
我雙手叉腰:
「朕擺爛過,但從沒菜過!」
-1-
父皇是位明君。
可惜生不逢時,祖上出了幾個昏君,將我大夏敗得支離破碎,等他登基時,接手的是一堆爛攤子。
皇權凋敝,諸侯割據。
他勤懇一輩子,都在縫縫補補,希望能復興大夏,重現先祖榮光。
然,天不遂人願,積勞成疾。
落得箇中道崩殂的下場。
做完繁瑣的登基儀式。
我在袖袍暗袋裏,沾了點洋蔥汁,抹在眼角。
噌的一下,那小勁兒頓時上來了!
我頂着雙紅眼眶,沙啞道:「沒什麼事,你們都退下吧。」
「陛下……」
有大臣欲言又止。
辣!太辣了!
我去,玩脫了!
我擦着雨點般的眼淚,補了一句,「有事也先退下。」
得趕緊去洗洗!
【嘖,新帝懦弱重情,難當大任,是個傀儡皇帝的好苗子。】
驀地,一道尖銳嗓音傳入耳中。
我猛地抬頭,「剛纔誰在說話?」
衆臣左右相顧,最後還是相國拱手道:「陛下,剛纔無人發言。」
幻聽?
我擦掉眼淚,忍着火辣辣的痛,巡視一週。
這時,另一道聲音又來了:
【以太子這些年的跋扈表現,恐怕大夏命數,就要斷送在他手裏了。】
這聲音我熟悉,正是相國!
我抬眸望去,相國卻是嘴脣緊閉,面帶苦澀地搖頭。
沒有開口?
正在我疑惑之際,相國聲音帶着憤懣與掙扎。
【豎子不足爲謀,魏王許諾,我若是去魏國輔佐他,稱帝之後,許我一人之下,只是……】
他媽的!
魏國挖人,挖到我大夏二把手身上了?!
還不等我反應,更多聲音湧入腦海。
北拒王周宗(二叔):
【我這侄子已被酒色侵蝕,不堪大用,是時候回去,找人給我披件黃袍了……】
晉王周龍象(三弟):
【兄長胸無大志,我若取而代之,想必父皇在天之靈,也會答應的。】
大將軍白策:
【淦!紈絝太子繼位,恐難建功立業,封侯無望,難道要另覓雄主?】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
這是心聲!
同時,我腦子裏有些懵。
我就擺爛了七年,朝堂對我感官已經這樣了?
-2-
七年前,我魂穿太子。
瞭解後發現,太子確實是個優秀的皇位繼承人。
就是有一點太像他爹了——過分內卷!
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其餘時間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尋常人可以按照這套作息試試,試過之後,你會發現有着巨大的收穫。
然後,在某個時刻……猝死。
我就是在太子猝死後,才得以魂穿的。
當時我陷入了一個誤區,真以爲我是穿越者,從此就拿到了龍傲天劇本,一飛沖天。
然而,現實給了我個大嘴巴子。
我就一文科廢材大學生,像其他故事裏的穿越者,製造火藥槍械,那純扯淡。
連個肥皂都做不了一點。
甚至因爲不瞭解這個世界,好幾次差點露餡,險些被發現我是「假太子」。
於是,我痛定思過。
開始縮着腦袋做人。
表面上頹廢擺爛,實際上暗中狂補這個世界的知識,給我的僞裝打補丁。
當我覺得,我可以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之時。
父皇駕崩了。
該說不說,先帝是會挑時間的。
現在登基的我,只覺得自己強得可怕,本想過段時間,再開始重塑形象。
但現在,看着滿朝堂的反骨仔,我決定給他們一點小小的震撼。
咚。
咚咚。
我敲擊着龍椅,羣臣聽到動靜,不約而同停止私語。
「安南將軍秦權、武衛將軍徐昌……兵部尚書趙安慶、戶部尚書周材……」
一連串人名,隨着我話音落下。
帶刀禁衛,從朝堂八方而出。
我停止了敲擊,淡淡開口:
「以上人等……斬!」
霎時間,鴉雀無聲。
片刻,被點到名字的官員亂作一團,縱使武將有實力,但兵刃不在身邊,很快便敗下陣來。
安南將軍秦權披頭散髮,咆哮道:「我爲大夏流過血,殺過敵!若是手握兵刃,我宰了你這昏君!」
噗呲——!
人頭滾落。
數十個無頭屍體,倒在朝堂,血腥味瀰漫。
我扔出一個卷宗,娓娓道來:
「秦權、徐昌勾結,私吞軍餉,銅錢三十萬貫,趙安慶以職權之便,販賣武官職位,周材刮取百姓田地,貪污俸餉……」
條條罪狀被列出。
相國撿起卷宗查看後,搖頭嘆息,交給其他臣子傳閱。
衆臣緘默,針落可聞。
我環視四周,擲地有聲:
「我大夏飄零,對外,皇權形同虛設,諸侯國虎視眈眈,對內,朝堂腐敗,政績不顯。」
「諸位,這樣的大夏,於這亂世……該如何自處?」
-3-
這一手,把羣臣唬的死死的。
沒人敢發聲。
我沒有着急,靜靜等待,剛纔這些腐官,都是我這七年間,慢慢查出來的。
爲了蹲秦權這夥人,我在勾欄待了三個月。
總算在某一天,秦權倒在女人肚皮上,說的醉話,露出了馬腳。
許久。
相國諸葛淵向前一步,跪地。
「老臣作爲百官之首,朝堂出現這等苟且事,我難辭其咎,還請陛下責罰!」
他的心聲:【大夏,或許還有救!】
看着滿頭白髮的諸葛淵,我心頭感慨,或許這每一縷銀絲,都抹上了大夏社稷的冰霜。
因爲父皇的離去,他更是憔悴了許多。
相父曾是山林隱士,當年我父皇求賢若渴,不遠千里,親自求他出山。
茅廬三顧,這纔有了現在的諸葛相國。
我搖了搖頭,「相國何罪之有?朕不是問罪的,朕想要的,是一個答案。」
聞言,諸葛淵如遭雷擊。
剛纔的雷霆手段,已經震懾到了羣臣,但有些事,還是得慢慢來。
第一步,先「攻略」大夏二把手,外加頂級智囊諸葛淵。
衆臣都退下後,這位相國還站在原地。
我心中歡喜,面上卻是平靜,「相國有話說?」
「陛下,臣有一問?」
「但說無妨。」
諸葛淵神色鄭重,道:「陛下如何看待如今局勢?」
「亂世是場饕餮盛宴,不出現在餐桌上,就只能出現在菜單上。」
我單手負後,看向殿外遠空:「天下遼闊,但終究只能有一個天子!」
「陛下想要一統天下?」
諸葛淵目中暗淡的神采,如同被炬火點燃!
我伸出手,五指向下,做了個倒扣的動作,「這天下,本就是我大夏的天下。」
「報!」
一個兵卒趕了過來,沉聲道:「據探子傳信,魏國暗中派遣使者,正在密切接觸江南三大商會!」
諸葛淵心聲響起:
【江南作爲大夏錢袋,稅收佔據大夏七成,其中九成,出自三大商會。】
【魏國此時接觸,看來是想斷大夏財源,必須得立刻阻攔,第一步可先這樣……再這樣……最後這樣……】
諸葛淵不愧是頂級謀士,第一時間,腦子裏便有了破局思路。
我剛想說話。
諸葛淵內心,卻是糾結了起來:
【眼下這種情況,我於公於私,都應立即告知陛下破局法,可他……】
【幾個月前,還流連於青樓勾欄,醉生夢死。】
【雖然先前的雷霆手段,讓人眼前一亮,但我更想看他如何破此局,當真能擔重任嗎?】
這是想考驗我呢。
正得我心,就怕你對我死心,連考驗的心思都沒有了。
「朕知道了。」
我暗自一笑,揮手讓兵卒退下。
自顧自走到諸葛淵面前,輕聲道:「因爲先帝的事,相父你已形神交瘁。」
「你是看着朕長大的,朕不想再因爲這點小事,讓你勞神費心。」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踏出大殿。
這一刻,諸葛淵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恍惚。
【我好像看見了年輕時的先帝……】
陽光中,我瀟灑地揮了揮手。
「相父,且看緒兒表現!」
-4-
翌日,早朝。
相比於登基大典,上朝的臣子少了許多。
其中就包括我的北拒王周宗、晉王周龍象,以及武將之首,大將軍白策。
幾人理由高度雷同——感染風寒。
說來可笑,三叔雖近五十歲,但也是擁有八塊腹肌,是個在西北草原馳騁的鐵血漢子。
二弟晉王天生神力,體壯如牛,身高兩米二,單手能舉鼎。
至於白策,則是一步步從戰場殺出來的狠人。
曾經與齊國一戰,硬是憑着火力旺,在沼澤裏趴窩埋伏了半個月。
我信皇陵裏的先帝風寒,都不信他們感冒。
不過也罷,他們還暫時不是我「攻略」的對象。
今天,只要相父諸葛淵在,就夠了。
我放下手中的卷宗,道:「七日前,魏國使者與江南三大商會,有着密切接觸。」
「三日後,江南三大商會便對外宣稱,準備開闢前往漠北的商道。」
「諸位,有何看法?」
有文臣說:「陛下,大漠貧瘠,我江南的絲綢、稻穀,運往漠北,定然價格能翻數倍。」
「商會錢袋滿了,進入國庫的稅收,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此言差矣。」有大臣反駁:「此事重點,在江南三大商會與魏國上。」
「前往漠北,魏國是必經之路,如今局勢下,這太巧合了。」
此言一出,朝堂議論聲起。
我笑了笑,道:
「更巧合的是,他們這次幾乎召集了所有馬隊,攜帶的貨物中,最多的……是金銀。」
不是絲綢,也不是稻米,而是具有購買力的「通用貨幣」。
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三大商會,準備跑路了。
喜歡直來直去的武將,直接開口:「陛下,我帶人去斬了這羣叛逆!」
就連一向與武官不對付的文臣們,此刻競也沒反駁。
甚至有幾個,還小聲嘀咕。
「商會集體叛國,哪怕是殺了,也不能讓他們帶着財貨去魏國!」
我搖了搖頭,「讓他們走便是。」
「陛下不可!此事一旦縱容,不僅漲了魏國氣焰,恐怕我大夏其他商賈,心思也會活絡起來。」
「江南三大商會富得流油,帶去的金銀,是爲資敵啊!」
「還請陛下三思!」
羣臣慌亂,連忙諫言。
【陛下這是何意?我竟有些看不透……】
一直尚未言語的諸葛淵,眉頭微皺。
許多臣子拉着諸葛淵袖子,小聲喊着,讓他勸勸我這個陛下。
我扭頭望向諸葛淵。
「相國大人,可有話說?」
【罷了,再且看看。】
諸葛淵搖了搖頭,「臣無話可說,聽由陛下安排。」
羣臣還想說些什麼,我搶先一步開口,豎起大拇指:
「相父大智!」
相國,相父,親疏遠近,一眼便知。
朝堂上都是人精,明白我這是讓諸葛淵站隊,一Ŧūₐ時間沒人敢觸黴頭。
諸葛淵拱了拱手,「臣相信陛下自有考量。」
【陛下先前讓我看他表現,我是該信任他的,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爲陛下兜底還是做得到的。】
聽到相父心聲,我心中感動。
他始終是大夏的相國。
這時,殿外傳來聲音:
「報!魏國使者前來覲見!」
-5-
召魏國使者上來後,對方便開始提出無理要求。
我似笑非笑,道:
「你魏國想賣糧食給我大夏,而且還是市價的三倍,你覺得朕會答應嗎?」
「陛下,現在是三倍,過段時日,可就不止這個價了。」
魏國使者悠悠開口:「戰爭時期,糧食比金子還貴。」
「大夏除了江南,其他地區無不是苦寒之地,產糧供得上嗎?」
「如此說來……」我頓了頓,玩味道:「魏國是想和我開戰?難不成魏王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我可沒說這話。」
魏國使者眸子低垂。
面上卑微,內心瘋狂咆哮:【就是了!咋地?等三大商會轉移,我魏國大軍直接南下!】
「你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我喝了口清茶。
「魏王一心爲大夏考量,陛下不妨晚幾日告訴我答案,三思而後行。」
魏國使者後幾個字,咬得極重。
膨脹,太膨脹了!
思你個大頭鬼!
我正準備開口,這使者內心戲又開始了。
【先拖上幾日再說,實在不買糧食,我還有魏王更重要的囑託要做。】
【效仿前朝大裴使者,睡了皇后,讓這狗皇帝一怒之下殺了我,說不定還會先我魏國起兵。】
【魏王正好以天子昏聵爲由,重整山河,再塑禮樂!】
【以我一命,換子孫後代封侯,足矣!】
擦,你的命這麼值錢?
我不樂意了,指着使者道:「聽聞魏國多美人,朕尚未立後,要不使者給我找幾個?」
「陛下發話,自然可以。」
魏國使者心中樂開了花,選自己人,可容易操作許多。
「朕看你皮膚白淨,想必孃親也是風韻猶存?」我摸着下巴,惡趣味道。
使者臉色一僵,「我娘死了三年了。」
「丟雷老母,你還當真了?」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還是低估了他的決心。
看他那樣,他娘還活着,估計晚上就給我送來了。
「陛下息怒,我魏國美人如春雨,立馬找人選幾個送來,任您挑選。」
使者擦了擦額上汗水,內心盤算。
【怎麼也得先留在皇宮,再下策,睡太后也行……】
這麼想睡是吧?
我眉頭一挑,「來人,把他給朕扔進豬圈!」
禁衛上來,直接給他拖了下去。
「你不能這樣!我是魏國使者,你不能囚禁我……」
「等等。」
我揮了揮手。
聞言,魏國使者露出喜色,朝着禁衛吼道:「還不給我鬆開!」
「嗯,再往豬圈裏,放個十七八頭髮情的公豬。」
我想了想,補充道:「關嚴實點,豬和人都不能跑囉。」
衆臣瞪大了眼睛。
【陛下玩呢?】
只有相國諸葛淵,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陛下如此,難道……」
-6-
隨後數日,我都未上朝。
期間北拒王和晉王,多次求見,都被我以感染風寒,需修養爲由拒了。
獨留兩人在風中凌亂。
欸嘿!
你們感冒,爺就不能感冒了?
直到第四日,我才重開朝會。
一上來,北拒王周宗就Ŧűₖ質問道:「陛下,爲何縱容江南商會北上?」
「據本王所知,這三大商會帶的財貨,足以讓我西北鐵騎,再添一萬精良騎兵!」
「皇兄,你莫是糊塗了!」晉王周龍象甕聲甕氣道:「若是父皇在世,絕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見狀,其他大臣也都諫言。
大有逼宮的架勢!
我面無表情,淡淡道:「怎麼?諸位都要爬上龍椅,替朕做這個決定?」
「不敢!」
衆臣連忙跪了下來。
這帽ŧṻ₉子太大了,沒人承受的起。
就連周宗和周龍象,也是低頭拱手,對我雖有反心,但在這可不敢表現出來。
【陛下這麼有鋒芒的麼……不愧爲我大夏天子!】
諸葛淵袖袍中,拳頭緊握。
不知何時,魏國使者被帶了上來。
老遠便聞到股豬屎味。
衣衫被撕咬成了爛布條,頭髮亂糟糟的,雙腿打着顫,胯部姿態扭捏,雙目無神。
見到我,露出極爲恍惚的神色,尖叫道:
「三大商會,已經是我魏國的商會了!不久大王就會發兵,大夏要亡了!」
「要亡了哈哈哈!!」
「是嗎?」我走下高臺,一個個問着,先前鬧地兇的大臣,「皇叔、三弟……」
有冷哼,有迴避,更多的是緘默。
我環視衆人,冷眼道:「腳長在三大商會自己身上,走了就不能回來?」
大殿外,一個身着錦繡綢緞的中年男人,提着個木箱,走了進來。
「江南李氏商會會長李乾,拜見陛下!」
我走回桌前,拿出早已擬好的聖旨,:「自今日起,李氏商會是爲皇商。」
周宗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抓住李乾衣領,「陛下,叛國不罰反賞,我大夏何時有這種規矩?」
李乾被掐得面色青紫,掙扎間,踢倒了腳邊的木盒。
兩顆骨碌碌的人頭,滾了出來。
李乾喉嚨裏,擠出斷斷續續的言語:
「草民從未叛國……王氏和趙氏商會叛賊……已被草民肅清……」
-7-
空氣,安靜到了極致。
滿朝心聲,卻是熱鬧非凡。
周宗:【臥槽!這下面子丟大了!這小子竟然留了一手!】
周龍象:【兄長心真髒啊,故意讓我們鬧,打臉立威,話說,我怎麼沒想到這招?】
諸葛淵:【陛下這招絕了,一舉多得,不僅朝堂立威,對商界也有震懾作用。】
【立李氏Ťù₋爲皇商,還可安撫商界,暗示有志商賈不動歪心,還有向上的空間。】
其他諸臣:【心跳加速了!腿爲什麼不聽使喚?烏紗帽還保得住嗎……】
魏國使者:【???】
我走到這位使者面前,拔出身邊禁衛的刀,砍了下去。
「你……」
使者腦袋滾落。
幸好提前找好角度,血沒濺到我身上。
我淡淡道:「魏國使者姦污宮廷御用貢豬,斬。」
【先帝剛死,新帝就如此狠厲,看來是個冷血之輩,不孝不仁!】
讓人牙癢癢的尖銳心聲,又響了起來。
我扭頭望向龍椅旁,那位面白無鬚,身着蟒袍的大內總管。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瑟縮着身子,露出討好的笑容。
「呵!」
我笑容玩味,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血泊中,魏國使者的屍體,就靜靜躺在那裏,一張捲起的密信,滾了出來。
我將其展開,唸了出來:
「聽從北拒王、晉王號令,趁機刺殺天子。」
-8-
「污衊,赤裸裸的污衊!」
周宗氣得吹鬍子瞪眼。
「這絕對不可能!」周龍象揮了揮拳頭,「皇兄,我沒有!」
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朝堂中諸臣,下意識遠離二王,帶刀禁衛已經拔出刀劍。
我抬眸盯着兩位族親,目光幽深。
不言不語。
周宗心頭咆哮:【奶奶的,魏國髒水潑到本王身上了,本王以後第一個滅了它!】
三弟周龍象,心聲不平:
【叛國這種事,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更何況,本王只是想篡位,沒想叛國啊……】
許久。
我纔開口:「退朝吧,北拒王和晉王留下。」
「陛下……」有大臣欲言又止。
相國諸葛淵制止了,「陛下自有決斷,退下吧。」
見相國都發話離去,諸臣只好跟上。
最後,就連禁衛,也被我撤了下去,只剩我和周宗,周龍象三人。
我悠然拿出傳國玉璽,對着陽光仔細打量: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不知讓多少人前仆後繼。」
二王的頭低了下來,看不清眼神。
我想,應是火熱的。
我繼續道:「北拒王遠居西北,西北鐵騎天下前三,一路殺至蜀地是很輕鬆的。」
【這是自然,除了魏國鐵屠浮能和我滄漠騎掰扯掰扯,號稱『天下第三』的齊國踏雪騎,本王都沒放在眼裏。】
「但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聽到周宗心聲,我繼續道:「蜀道難行,騎兵可不好使,皇叔除了騎兵,還有拿得出手的嗎?」
「朕的精銳步兵,會與你下馬的騎兵廝殺,不出意外,你會選擇撤出蜀地。」
「以皇叔的性子,是不會退的,只能更進一步,入主江南。」
「但你進入江南後,面對的是朕八百艦船,先帝水戰了得,大夏水軍的戰鬥力,皇叔是明白的。」
周宗如遭雷擊。
【我嘞個大槽,被拿捏了,好像進入死局了。】
「嘿嘿。」周龍象在一旁,發出幸災樂禍的笑。
我搖頭道:「三弟,你比皇叔更加不如。」
「爲何?」
周龍象抬起腦袋,滿臉茫然。
我笑道:「你若想擊敗朕,至少得派出五萬以上軍隊,才具備與朕同臺競技的實力。」
「然而,五萬,已是你的極限了,封地虧空,你猜你旁邊的齊國和楚國,會不會聞機而動?」
腹背受敵!
周龍象撓了撓腦袋,「好像確實打不過……」
我趁熱打鐵,道:
「再者,假若朕敗亡了,皇叔與三弟,必有一戰,前提是,在這之前,你們不會被各諸侯國吞併。」
天子敗亡,諸侯國討伐叛賊,名正言順!
屆時,新一輪爭霸即將開始。
我將傳國玉璽,高高舉起。
「如此局勢,爾等當如何?」
-9-
許久。
周龍象眉頭皺了又松,不由嘆息:「兄長,你比我聰明,確實更適合當皇帝。」
而後,他跪了下來。
「弟願爲兄長驅使!」
我拍了拍他健碩的肩膀,「三弟,朕就你一個弟弟了,我們要替先帝,看到天下一統的那一天。」
亂世之中,哪怕身在皇家,也會面臨許多危機。
有的兄弟死於黨爭,有的兄弟死於戰場……
周龍象重重點頭。
半晌沒言語的周宗,幽幽嘆息:
「陛下藏拙七年,騙了天下人,都小覷你了。」
我將密信撕毀,扔進火爐。
再不燒,被他們發現是我寫的咋辦?
我搖了搖頭,故作認真道:「無奈之舉,皇叔,你外甥怕死得緊。」
周宗大笑。
那一日,天子與二王暢談。
翌日,天微曦。
二王離去。
……
「下謀攻物,中謀攻人,上謀攻心。」
諸葛淵飲了口清茶,「三大商會之事,陛下做得漂亮!」
原來,從我知道魏國使者,與三大商會接觸後,我就寫了三封密信,加急送我江南。
三大商會,各一封。
其實也沒什麼高深內容,我就是在賭,賭亂世中人的野心。
這個時代,野心隨着世道分裂。
皇子想當天子,謀士想進高廟,Ṫũ̂ₚ將軍想要封侯,士卒想成貴族……大家都想進步。
商人也不例外,想成皇商。
我告訴三大商會領頭人,皇商只有一個。
除掉對手,立功,你便是唯一。
當然,這還不足以讓他們背刺魏國,於是我加了兩個籌碼。
其一,朕這個天子Ṭũ̂ₜ還在,大夏始終是天下正統。
其二,朕這個天子能在多久?
關於第二個籌碼,我交給他們自行判斷,世人皆認爲我不學無術,是個紈絝。
不久就會成爲亡國之君。
但我若真是昏君,會給他們遞這封密信嗎?
都是人精,他們不傻的。
諸葛淵笑問道:「莫非陛下一開始,就知道李氏能脫穎而出?」
「相父,朕又不是神仙。」
我笑了笑,「聖旨,朕準備了三份。」
一人一份,誰最後還活着誰來拿。
諸葛淵撫須而笑,隨後話音又是一轉,「陛下,最近大將軍對你頗爲不滿啊。」
我神色從容,淡然道:
「相父放心,大將軍就是沒仗打,心裏憋得慌,朕滿足他便是。」
-10-
不久,魏國使者的人頭,被送往魏王案前。
魏王震怒,但還沒怒出來。
大夏的消息又來了。
天子聯合趙國、韓國,合力討伐魏國,御駕親征!
如今的魏國,實力在諸侯國中,是獨一檔的存在。
大夏的軍力,比之魏國,都要略遜一籌。
但魏國周邊的趙、韓二國,可是苦魏國久矣,常常面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局面。
我一有聯合的念頭,趙、韓二國當即應允。
直接殺了魏國一個猝不及防,連下數城。
然而,在拉開序幕的這場戰爭中,我沒讓大將軍白策參與,而是把他派去了蠻夷之地。
讓他練兵。
最近剛擴招的新兵,不練練可不行。
邊荒蠻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既能刷刷經驗,又能掉落金幣。
當攻下魏國第十城時,我提議放緩,窮寇不宜追。
趙國皇帝已是滿頭白髮,得知在我帶領下大勝,還給他分了三城後,當即說聽我吩咐。
至於韓國皇帝,就是個愣頭青。
貪生怕死,前線一次都沒來過,嚐到甜頭後,巴不得交給我全權處理。
我讓手下將軍,持續對魏國進行騷擾,自己則暗中回到皇宮。
別問爲什麼,問就是溫水煮青蛙。
聽聞我回宮,白策連夜趕回來,迫切道:
「陛下,何時才讓臣出戰!」
我平靜開口:「白大將軍,在邊荒蠻夷之地,戰況如何?」
「回陛下,百越部族首領,已被臣擒獲七次,其他蠻夷部落首領,多則擒獲十五,少則十次。」
白策一口氣全部道出,「收穫的金銀財物,足以武裝數萬軍隊。」
我驚了,這小子這麼猛的嗎?
見我不說話,白策心中抱怨:
【難不成陛下有意雪藏我?擔心我功高蓋主?再這樣,我可真要跑路不幹了!】
頓了頓,我才道:「白大將軍,你這是將蠻夷各族家底,都給掏乾淨了?」
「八九不離十。」白策認真道:「不少部族,就連從西方那羣金髮碧眼的外邦人手裏,繳獲的貨幣,都給掏了出來。」
也是。
巔峯賽選手去炸魚塘,就是這種感覺。
【天子這是瞎搞什麼?亂走昏招!】
大內總管的心聲,不合時宜地跳出。
我回過神來,下來勾住白策肩膀:
「白將軍,朕給你五萬套精鐵全甲,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聞言,白策一驚,旋即回覆了兩個字——無敵!
但剛說完,白策猶豫道:
「陛下,我繳獲的那點戰利品,可不夠打造五萬套全甲……」
我擺了擺手,拔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掉了大內總管的腦袋!
「奶奶的,忍你很久了!」
大內總管眼睛瞪得渾圓,殘留着難以置信,「你……」
血濺了一地。
我一腳將他腦袋踢開,對白策說道:
「白大將軍,給這個沒把的抄家,他家有錢!」
-11-
老實說,我忍這閹人很久了。
先帝在位時,我就發現他藉着龍威,籠絡財物,大肆收取朝中臣子賄賂。
統領太監四十餘年,作威作福不說,還有了結黨營私的苗頭。
我作爲穿越者,可是深切知道,閹人專政的後果。
登基後,我便專門派人,進一步調查。
隨着調查深入,我嘴角笑意越是止不住。
這哪兒是大內總管啊,分明是先帝留給我的錢袋子!
籠絡的財物總量,竟是大夏三年的財政收入總和!
當日下午。
白策興沖沖地拿着聖旨,前去抄家。
僅金元寶,就運出了數十車。
【嘿嘿,爺的封侯大業,近在眼前!】
……
又是數月。
當五萬甲冑,全部裝配部隊時,鐵血殺伐氣息,撲面而來。
我望着諸葛淵,笑問:
「相父,如今的大夏,有無資格爭霸天下?」
「足矣!」
-12-
初夏,魏國捲土重來。
士氣比數月前高漲,將聯軍擊退數十里。
這時,纔有人發現,六大諸侯國中,最爲偏遠的迪國,已經被魏國以雷霆手段吞併。
借用迪國舉國資源,魏國緩了過來。
我是知道這件事的,但我並未理會,不讓魏國壯點膽子,他怎麼敢南下?
魏國以鐵屠浮開道,一路暢通無阻。
佔據大夏北地的北拒王,竟與魏國達成協定,直接放行。
彼時,我剛帶領聯軍,滅掉齊國。
隨後徑直北上,與魏國大軍交戰於北渡原。
第一日。
兩軍對壘,聯軍敗退,後撤。
第二日。
魏軍繞後,將聯軍圍堵於天壑山。
魏王猖狂大笑,「周緒,天下變了,不再是你周家的天下!」
「知道我爲什麼在這停下嗎?」
我不置可否,自顧自道:「此地山勢縱橫,是個易進難出的死地,適合……斬草除根。」
「嘴硬!」魏王冷哼一聲,喝道:「動手!」
滋啦——!
霎時間,血霧瀰漫。
聯軍中兵士,刀劍相向。
我扭頭看向軍陣,喃喃道:「趙、韓兩國的士兵麼……」
「蠢貨!我與韓、趙兩國,十年前就開始謀劃,營造出交惡假象,爲的就是今日!」
魏王臉色漲紅,笑聲肆無忌憚,「給我殺!誰斬下週緒頭顱,封侯!」
魏國大軍徑直衝了過來,離我近的趙、韓兩國士卒,也開始移動。
就在魏軍衝過來之際,趙、韓兩國士卒,忽然將刀刃斬向魏軍。
一切都很突然。
魏王怒目大吼:「你們瘋了!敢違抗趙王和韓王命令,必將誅九族!」
韓、趙士卒手中劍刃,並未絲毫停頓。
毫無防備的魏軍,陣形大亂。
魏王狼狽高喝,企圖重整,可說出的話語,卻淹沒在了一片喊殺聲中。
我目中譏諷,毫不掩飾。
「有沒有可能,這都是我大夏兒郎?」
-13-
魏王讀懂了我的脣語,面色鐵青,狠狠啐了一口。
「撤退!儘量保持陣型,別亂!」
這些魏軍到底是精銳,終於漸漸調整過來。
可剛到天壑山口。
一顆染血的腦袋,就被扔了下來。
萬千兵士身影浮現,身材高大如小山的周龍象,站在首位,吼聲如雷:
「韓國已滅!魏國叛賊,還不受死!」
頭顱,正是韓王的。
幾乎同時,數萬身覆全甲的士兵,從另一個山頭衝了下來。
帶隊之人白策,腰間掛着顆猙獰頭顱。
趙王首級!
魏王面色大變,慌忙吼道:「調轉方向,往西北撤!」
魏軍慌不擇路,雜亂腳步響徹。
可不到半個時辰,魏王便停了下來。
西北方,是奔雷般的馬蹄聲!
看清來人後,魏王大喜,「北拒王,快掩護本王!等本王稱帝,封你爲一字並肩王!」
「你封個屁!」
周宗破口大罵:「當年仁宗皇帝封本王爲北拒王,拒的就是你北邊的魏國!」
魏王如墜冰窟。
事到臨頭,他哪裏會想不到,這一切都是個局!
死局!
他握緊顫抖的手,勒馬轉頭,朝我衝了過來,「本王不可能輸,殺了你,本王還能翻盤!」
咋地?
還想和我單挑?
我白了ṭŭₚ他一眼,身後弓手就位。
「放箭!」
……
天壑山一役,天子全殲魏國主力。
魏王梟首。
……
一個月後。
大夏鐵騎先後攻破齊、楚兩國王城。
原本晉王周龍象,離開封地後,齊、楚兩國是有機可乘的,但當時相國諸葛淵,坐鎮王城。
唱了一出空城計。
硬是唬得齊、楚兩國,不敢派兵攻城,讓諸葛淵拖到了周龍象和白策,帶兵來援。
至此,天下歸一。
14(尾聲)
下雪了。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
瑩白的雪花,將大地掩埋,好像昭示着大夏三百年諸侯割據,從此成爲歷史。
慶功宴,舉辦了七天七夜。
二叔周宗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周龍象說要摔跤,不顧形象地滿地打滾。
白策如願封侯,喝得面紅耳赤,還嚷嚷着要西征。
說大夏西邊,一定得有一片海……
就連平日滴酒不沾的相國,也破天荒喝了酒。
我搖搖晃晃地出門,坐在殿外臺階上,清風拂面,帶着幾分沁脾涼意。
看看,朕擺爛過,可從沒菜過。
未來的天下,會是個前所未有地好世道!
「陛下,來喝啊!」諸葛淵袖袍飄搖,拉着我衣袖,「臣敬你……」
「相父,你醉了。」我說。
諸葛淵腳步虛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臣沒……沒醉!」
「陛……陛下,先帝曾讓臣問你一個問題,也是臣一直想弄明白的……」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江山燈火,「相父請說。」
諸葛淵醉倒在地,擺成個大字,全然沒有睿智儒雅的相國氣派。
「先帝長子,臣的學生周緒……他還活着嗎?」
我一愣,心湖漣漪起伏。
也是,自從母后去世後,世間最瞭解周緒的,便是先帝和相父了。
他們都是世間少有的聰明人。
我怎麼騙得過他們呢?
抬頭飲盡杯中酒,我仰望着滿天繁星,一字一頓:
「大夏周緒,還在。」
「臣……明白了。」
番外(先帝周淵)
朕的長子,好像變了一個人。
從前他不喫辣椒,現在愛喫了。
從前他是個左撇子,現在用右手了。
從前他擅長術算,現在倒喜歡上了歷史。
……
從前他喜歡弱柳般的女子,現在目光,總在豐腴姑娘身上停留。
很奇怪,我不明白。
於是,我找到了我最信任的相國。
他是世間最頂級的智囊,我想他能幫我弄清楚。
我們進行過很多試探,經過觀察,終於得出了結論——「他」不是朕的兒子。
身體髮膚,確實一模一樣。
但就像話本故事裏,被奪舍了一般,換了個魂兒。
相國問過,要不要動手,殺了眼前這個「假貨」,再不濟也要逼問出太子下落。
我問相國:「你相信世間有換魂之法嗎?」
他說:「人定勝天,世間無妖無鬼無神仙。」
那就對囉。
哪兒來的這等「神仙手段」?
我拒絕了相國的提議,上面這個理由,只是其一。
還有一點,我時間不多了。
我的身體每況愈下,留給大夏的時間也不多了。
既然如此,哪怕不是,我也要把「他」,培養成我大夏的太子,未來的天子!
我看得出來,這孩子性子不壞。
這個孩子很謹慎,懂得藏鋒,把自己扮成不學無術的紈絝,實際上,暗中學了不少東西。
如此,我便順着他來。
江南三大商會,一直有如牆頭草,未來是個禍端。
我便找個由頭,讓他去江南遊玩,見識見識。
我那二弟,性格剛烈,除了我這個兄長,誰也不服,我便在那孩子面前, 有意無意提起。
還有我三子龍象, 天生神力, 是個天生戰場衝鋒的料, 但卻當不了皇帝。
我便讓那孩子,多和龍象接觸, 多瞭解瞭解。
兄弟間嘛,總要有些包容的。
再就是, 最近我身邊的大太監, 有點搞事的苗頭。
他一直暗中受賄, 收攏財物。
本來想着, 以後緒兒上位後,若遇到財政緊張的事,便讓他拿這閹人開刀。
罷了,也留給這孩子吧。
時不時地,我故意把處理的卷宗, 放在書ţū⁼房,不用出意外,這孩子會偷看。
關於各諸侯國政事,優劣弊端,都有總結。
等等事宜, 還有許多。
當然,我沒慣着他。
這些對他來說,其實每次都是一次無形的大考, 若是他沒達到讓我滿意的程度。
我在死前, 會殺了他。
好在他沒讓我失望, 做得很好, 很好了。
在病榻之上, 我最後一次召見了相國。
雖然這孩子確實不錯, 應該會是個好皇帝, 但我還是不放心, 希望相國能監督他。
漸漸地,我眼睛看不清了,身子麻木了。
相國抓住我的手,顫聲問我:「陛下,真的不後悔嗎?」
我眼皮已經很沉了, 微微扇動。
好似迴光返照,喉嚨竟還能發出聲音:
「大夏以武立國, 前朝暴政, 太宗皇帝揭竿而起, 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爲民起義。」
「各地響應, 是天下萬民,將我周家推上了天子的位置,天下本應是萬民的天下啊。」
「朕是看不到天下一統的那天了,但朕希望,也相信, 這孩子能還萬民……一個太平世道。」
我意識混沌了,最後張了張嘴:
「如此,不悔……」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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