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分屍難。
即便完成了分屍,還有更難的「拋屍」等着你。
但我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法:搬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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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十年,幾乎每年房子到期後都會搬一次家。
有時是因爲換了工作,有時是因爲換了男人,有時單純是因爲房子不行。
我喜歡看書,手邊總是有很多實體書。
雖然大部分都寄回老家了,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書留在了身邊,
每次搬家這些書都是個大麻煩。
我第一次搬家時沒有經驗,直接把所有書都裝進了一個大箱子裏,那箱子差點把搬家師傅壓垮,當場要求我必須加錢,不然他是不會幫我搬的。
從那之後,我就學乖了。
每次搬家都會把書分散裝在不同的箱子裏。
每個箱子最下面用來鋪兩層書,上面的大部分空間都用來放衣服、被褥和其他大小日用品。
這樣一來,雖然每個箱子的重量都會有所上升,但不會上升到能把人壓垮的可怕重量,搬起來就容易多了。
只是這一次我把放在最下面的兩層書替換成了男友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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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男友後,我買了兩張巨大的塑料布。
一張鋪在衛生間裏,用來擋住分屍時飛濺的血液,只在下水道處留了一個孔,那是用來放血的。
另一張則裁開,用來包裹不同的屍塊。至少兩層,最好三層。
處理好之後,再把鋪在衛生間那張塑料布沖洗乾淨。
注意要儘可能少地讓衛生間的牆壁、地板、洗手檯沾到血跡,魯米諾反應能夠查出看起來已經擦乾淨的血跡。
清洗乾淨後,再把這塊塑料布裁成小塊,再扔進小區裏不同的垃圾桶裏。
明天這些塑料布就會被拉走,後天就會被送進郊區的垃圾處理廠,被碎成粉末。
我會學會這些,都是因爲他。
我在貨拉拉上約了一輛中包,搬家時間定在中午十二點。
十一點ťŭ̀⁸十分,我接到了搬家師傅的電話。
「您好,美女,請問你有幾個箱子呢?都是什麼呢?」
他臉上帶着笑容,有點南方口音,讓人覺得很氣餒。
「大概八個大箱子,還有兩個小箱子,主要衣服、被子和一些書。」
我數了一下,然後說。
「沒有傢俱吧。」
他又問。
「沒有的,您放心,您的中包肯定放得下的。」
我已經很有經驗。
ẗû³「行,那咱們待會兒見咯。」
「好的。」
十一點半,搬家師傅上門了,比預定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師傅很熱情,大概看了一下,心裏就已經有了數。
他把箱子一個一個搬上他的小推車。
「這挺沉啊,裏面是衣服被子?」
他一邊搬,一邊問我。
「還有一些書,不過我都分散在不同箱子裏了。」
我儘量維持着鎮定,我知道搬家師傅肯定是不會要求打開客戶已經打包好的箱子的。
「原來如此,你很有經驗嘛。」
師傅嘿嘿一笑,繼續搬。
我跟師傅一起上下樓四次之後,所有東西就搬完了。
「我再上去看一眼,看有沒有忘什麼東西。」
我說。
「行嘞。」
師傅爽朗地說。
我回到房子裏。
我和他在這個房子裏住了三年,是我在北京住過最久的一個房子。
雖然在這裏發生過許多血腥的事,但現在要搬走了,我摸着無名指上他送給我的那枚鑽戒,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
他送我時說,這鑽戒邊緣被打磨得鋒利無比,不僅漂亮,關鍵時刻還能防身。
正在我傷感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搬家師傅的。
「美女,你這箱子怎麼在往外滲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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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驚,趕忙衝下樓去。
他的車就停在單元門口,要是滲血被人發現,那我可真的就是還沒出發就先死了。
我慌亂地下來,看着那片滲得半個箱子都紅了的血跡。
這不可能啊。
我已經把他的血幾乎全都放掉了,殘留的血液也應該早已經凝固了。
而且,我每一包屍塊都用塑料布包了三層,即便真有血,也是不可能滲出來的。
我能感受到師傅在旁邊正一臉懷疑地看着我。
「要不,咱們打開——」
他猶疑地說。
「紅墨水,是紅墨水,肯定是裏面的紅墨水撒了。」
我腦海中只能冒出這一個念頭,雖然我心裏很清楚,我根本就沒有紅墨水。
「是嗎?」
師傅仍舊是一臉懷疑,試圖湊上來進一步確認。
「是的,快走吧。」
我額頭開始冒汗,我不能讓他看出我的慌張。
「那咱們按導航走,去大廠。」
「走吧。」
我坐在副駕的位置,偷偷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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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廠回族自治縣,屬於河北廊坊,緊挨着北京通州,和北京只隔一條潮白河。
許多北漂買不起北京的房子,就在這裏買了房子。
這裏和燕郊一樣,也是一個睡城。
但和燕郊不同的是,這裏發展得更晚、更慢,導致這裏的配套設施是幾乎沒有的。
只要走出小區大概一兩公里,就會走到農田旁邊。再走遠一些,就是徹底的荒郊野外了。
這裏並不是一個最好的生活地點,卻是一個最好的拋屍場所。
尤其是潮白河屬於河北的這一側,岸邊種着幾十米寬的樹林。樹林的一側是河水,另一冊是兩人高的鐵絲網。
這是爲了防止有人不經過檢查站刷身份證就擅自進京。
本來已經破敗得形同虛設了,疫情期間又被重新嚴格修繕起來。
這片鐵絲網和河水中間țų⁽的森林帶是幾乎不會有人進去的。
把屍體扔在這裏面,幾年之內都不會有人發現的。
更妙的是,進京檢查站是單向檢查。
只有從大廠進北京需要刷身份證,從北京去大廠是不需要刷身份證的。
也就是說,我從北京一路到大廠,不會留下痕跡能證明是我在今天把屍體從北京搬到了大廠。
更不會有人能想到,居然有人大膽到敢用搬家公司來搬運屍體。
現在只要順着朝陽路一直向東開,四十分鐘後,我就會到達我已經租好的房子裏。
那套房子在頂層三十一層,幾乎沒有人能看到我在裏面做什麼。
不過,這套房子也有缺點,就是客廳陽臺的窗框和玻璃很是鬆動。
要是一不小心撞上去,很可能會有安全隱患。
房東說,他之後會找人來修的。
我因爲租得很急,所以也沒有太在意,反正我也不會在這裏住太久。
一共有十包屍體,我可以分五次拋進森林帶的不同地點。
等拋完之後,我會在這裏再多住幾天,就可以提前退租離開這裏。
然後,徹底遠走高飛,過自由的生活。
這個計劃非常完美。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來,對面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美女,你好,我是貨拉拉的搬家師傅,咱們約的是十二點搬家,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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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背一涼。
再看時間,纔剛剛十一點五十,確實還沒到約定的搬家時間。
「嗯。」
我強裝鎮定地回答,一邊回答,一邊打開手機的貨拉拉小程序頁面。
訂單頁顯示的搬家師傅電話正是我手機正在通話的這個。
媽的,我從來沒有確認過
「請問,我現在上門可以嗎?」
對面的男人問。
也就是說,貨拉拉給我派的搬家師傅這纔剛剛和我聯繫。
那我身邊正在開車的這個男人又是誰?
他緩緩轉過頭,臉上仍舊帶着笑容。可不知怎麼的,那笑容看起來很陰森,像是僵在臉上一樣。
「怎麼了嗎?」
他仍舊笑着,但語氣中卻似乎帶上了一種隱隱約約的威脅。
「沒事。」
我儘量平靜地說。
「請問,我現在上門可以嗎?」
電話那頭真正的搬家師傅又一次問。
「請快給我報——」
我想讓他幫我報警,可我剛說到這裏,旁邊的男人突然向我看來。
不行,這會兒還不能直接跟他撕破臉。
現在方向盤在他手裏,他要是真是瘋子,那一時急了眼,把這個中包撞向別人、開進溝裏,我不死也得重傷。
我得先穩住他。
他能冒充搬家師傅進到我家裏搬行李,就可見他並不是臨時起意,他知道我什麼時候搬家,他很瞭解我的情況。
那他會不會也知道我的行李裏藏着一具已經分塊的屍體?
如果他知道的話,那他想幹什麼?
難道他是警察?
不對,如果他是警察,那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抓我。
難道是來尋仇的?
這倒是真的有可能,我和男友同居的這套房子裏確實是死過不少人。
可是,尋仇也應該是尋他啊,怎麼會找上我?畢竟都是他出面。
還是說,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我?
最近我確實刷到很多小道消息說有個流竄作案的殺人狂偷偷潛入北京了,他的作案對象都是年輕女性。
之所以這陣子到處都是交通管制,就是因爲警察在進行大範圍的篩查。
難道他是那個殺人狂?
我不會那麼倒黴吧。
「不要再給我打了,我不會買保險的!你再給我打,我就要報警了!」
我故意大Ţūₛ聲說。
我的心情很複雜。
我當然希望對面的搬家師傅能夠察覺到異常,然後幫我報警。
可如果他太快幫我報了警,那警察就有可能發現我藏在行李裏的屍塊。
那我就會立刻被逮捕。
媽的,我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麼進退兩難的處境中。
不,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從這個可疑的男人車裏脫身。
但此時車已經開到六環外,車外行人、車輛已經越來越少,路邊已經開始只剩下樹林和灌木叢了。
大聲求救已經不可能了。
他還鎖住了車窗,跳車也不可能。
檢查站!
對,檢查站有警察,甚至可能有武警。
我唯一的機會只有檢查站。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我聽見你剛剛電話裏的人說什麼了。」
他突然笑着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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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說話。
「嘿嘿。」
他笑了。
我深深呼吸,我得冷靜,一慌就什麼都完了。
距離檢查站還有不到三公里,馬上就要到了。
「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緊緊靠着車門,儘可能地離他遠一些。
「你會知道我是誰的,但不是現在。」
他笑着說。
「剛剛我已經讓真正的搬家師傅幫我報警了,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我虛張聲勢。
「哈哈哈,時間足夠了。」
他仍舊胸有成竹。
開始過橋了。
只要跨過了潮白河,就是進京檢查站。
我向車外張望着。
「你該不會是想在檢查站求救吧。」
他笑着問我。
「你忘了嗎?只有進京那一側才需要停車刷身份證。離京這一側的馬路上是沒有檢查站。」
他笑着說。
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離京這一側根本就不需要刷身份證,也就不用停下來了。
不,還有機會。
橋已經過了一半。
「不,離京這一側的馬路邊也會有一個值班人員,是爲了防止有人步行或者騎自行車從離京這一側偷偷進京。」
所以,我還是有機會向他求救的。
「哈哈哈哈,你什麼時候見過那個值班人員抬起頭來過?」
他很有信心。
那個值班人員確實很少抬頭看人,更不要說抬頭看離京車輛。
因爲根本沒有必要。
抬頭看一眼逆行而來、準備逃避刷身份證的進京人員,還有可能。
抬頭看順行而去的離京車輛,確實是根本沒有必要的。
但那也是希望。
車子已經過橋,馬上就要到這一側值班人員所處的位置了。
我瘋狂地敲擊副駕的車窗玻璃,試圖引起坐在這一側的值班人員注意。
我大叫着「救命」。
但他並沒有抬起頭來看我一眼。
我不死心,我只有這幾秒鐘的求救機會。
一旦錯過,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天知道,這個男人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我用出所有的力氣猛敲車窗玻璃,在我的劇烈敲擊之下,那玻璃居然被我砸碎了。
車窗玻璃的碎裂聲終於引起了那值班人員的注意。
「他要綁架我!救救我!救命!」
我衝着他大喊。
那人一瞬間有些迷茫,但迅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立刻馬路對面的檢查人員過來攔車救人。
檢查站的工作人員反應很快,迅速開出來一輛車,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擋住了去路。
「哦?居然真讓你給叫過來了?」
他仍舊保持着微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語氣里居然聽不到一絲一毫的驚慌,反而是一種遇到有挑戰性的獵物時那種興致勃勃的感覺。
他真的是個瘋子。
「那咱們就玩玩吧。」
還有不到一百米,就要到那個已經被檢查站人員的車攔住的十字路口了。
他一腳油門踩到底,直直衝着檢查站人員和他們的車撞了過去。
他們的人還來得及躲過去,可他們的車已經來不及,那輛可憐的車被他猛地撞飛了。
隨着巨大的慣性,我的頭重重地刻在車前窗的玻璃上,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之前,我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是他興奮的笑聲。
那笑聲像一隻正在發瘋嚎叫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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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醒過來,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看陽光大約已經下午兩三點左右了。
我居然暈過去那麼久。
我們正身處一片森林中,車子就停在旁邊。
我被綁在一棵樹上,雙手向後,繞過樹幹,綁在一起。
我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這裏正是我原本想要拋屍的地點,可我自己卻成了一個隨時可能被殺死成爲屍體的人。
「你到底想做什麼?」
雖然我此刻的處境真的已經很糟,但我還是維持着表面的冷靜。
「你要是想要錢,我可以給你錢。你要是想要人,我也可以不反抗。請你不要殺我。」
我儘量讓他覺得我們是在平等對話,而不是他爲刀俎、我爲魚肉。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意識到我是一個和他一樣的人,而不是一個隨意處置的玩具。
「你膽子很大啊,居然敢用搬家公司搬運屍體。」
他說。
他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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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只是懷疑,所以我才把自己隨身攜帶的血液灑在你裝行李的紙箱上。
「沒想到你立刻就慌了,居然睜着眼睛說瞎話,說那是紅墨水。
「再加上,你最近這幾天根本就沒有做任何拋屍的舉動,我這才確定屍體就在那些紙箱裏。」
他緩緩地說。
那些紙箱上的血果然不是被我嚴密包好的屍塊滲出來的。
但隨身攜帶血液?什麼人會隨身攜帶血液?
「你到底是誰?」
我聲音裏有了掩飾不住的顫抖。
「我是宋天洋的爸爸。」
他說。
宋天洋就是那個我被我殺掉、被我分屍的男友。
完了,是來尋仇的。
不對,我記得宋天洋說過自己父母雙亡。
也是因此,我纔敢對他下手的。
但凡他有會定期聯絡、會報警尋找他的親人朋友,我都不可能直接下手。
「不可能,他說他父母早就死了。」
我仍舊保持着儘可能的強硬。
他還沒說出他的目的,那就還有討論的空間。
而且,我無名指上還有宋天洋送我的鑽戒。
那鑽戒的邊緣鋒利無比,他說過可以用來防身的。
我雙手被綁在樹幹後面,我試着用它去摩擦、隔斷繩子,我感受到繩子有輕微的鬆動。
只要拖住他,只要時間足夠,我就一定能割斷繩子。
「他說我死了?」
男人有些不可置信,但隨即又笑了起來。
「確實,他肯定是盼着我死的。」
他湊近我。
「畢竟,他做了我這麼多年的玩具,玩具有了自我,想要逃走,自然是希望主人最好死掉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說。
「說吧,你都對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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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講述。
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但凡有逃脫的可能,我都不會對宋天洋下殺手。
我真的是沒有辦法的。
我是在一個約會 app 上認識了宋天洋,我們可以說是一見如故。
我喜歡的電影,他也能侃侃而談。
他熱愛的運動,我也多有涉獵。
我們倆第一次見面那天,根本就什麼都沒做,就純散步了。
從朝陽門走到芍藥居,從芍藥居走到望京 soho,走了整整一夜。
你見過夏天后半夜的北京嗎?
街上沒什麼人,但路燈都亮着,時不時路過一個街邊小店。
你會經過高高的天橋、寬闊的馬路、遮住夜空的大樹和亮如白晝的大樓。
你會看到很遠的夜空,遠到你都會懷疑這真的是在北京能看到的夜空嗎。
要是你身邊是一個能和你走一夜、聊一夜都完全不覺得無聊也不覺得累的男人,你真的很難不陷進去。
反正我是陷進去的。
我們很快確定了戀愛關係,兩個月後我們就同居了。
同居半年後,他開始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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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對我做了什麼。
他先是切斷了我和所有親人、朋友的聯繫,讓我處在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態裏。
接着,他否定我的一切,說我長得醜,說我腦袋笨,說除了他,沒有人會接受我,更沒有人會愛我。
他掏空了我的錢,讓我從物質上離不開他。
他又毀掉我的靈魂,讓我從精神上也離不開他。
再然後,他開始誘導我跟他玩 sm 遊戲,他是主人,我是奴隸,他說只有這樣,纔是我愛着他的表現。
一開始,這遊戲只存在於牀上。
但慢慢地,他把這種主奴關係延伸到了生活裏,讓我服從他的一切。
終於,他開始讓我出去給他找人回來。
不限男女,但要美麗。
他們都是很善良的年輕人,卻因爲一時心軟,想要幫助一個街頭犯病的女人。
他們Ṫū́⁶一點都不懷疑那個女人是否別有用心。
他們是這個冰冷世道里僅剩不多的善良。
就這樣,他們被我帶回家。然後,被他控制起來。
他會玩弄他們,虐待他們,在這種遊戲裏,他感到一種無上的快感。
他會榨乾他們的錢,再殺掉他們。然後,再分屍、拋屍。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此消失。
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裏,每天都有來,每天都有人走。根本沒人會在意一個人的消失。
我的分屍、拋屍方法都是跟他學的。
我能這麼嫺熟,因爲我的老師是最一流的惡魔。
只有一個脖子左側有顆紅痣的長髮女孩曾經在半夜裏逃出去過。
她找準機會,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上,幾乎赤身裸體地逃了出去。
她看起來完全就已經是個瘋子,其實她應該早就被折磨瘋了,整個人如同一個神志失常的孩童一般。
她搶過一個過路人的手機,憑藉着記憶撥打出了一個電話。
電話一直沒通,她在街頭急得要哭出來了。
電話剛接通,她哭着對着電話喊:「是他他——是他他——」
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多,宋天洋就趕到了。
他一臉和善、抱歉地和過路人道歉,說這是他妹妹,精神出了問題,一時沒看住,就跑了出來。
那過路人看看面前幾乎赤身裸體的長髮女孩,又看看彬彬有禮、十分和善的宋天洋,自然是相信宋天洋的。
長髮女孩就這樣被宋天洋帶回了家。
當天晚上,那長髮女孩就死了。
她再沒有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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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很長時間,才慢慢從他的 PUA 裏醒過神來。
在局外人看來,可能覺得這是一眼就能識破的心理操控。
但當你身處其中時,你是真的很難看清楚自己的處境,更不要說拯救自己了。
我用了快兩年的時間,才終於清醒過來。
我試過逃走,可是我的身份證在他身上。
我也試過報警,但警察一看是夫妻,就都讓我們回家自己處理。
比起我說他是個殺人狂,警察更願意相信他口中所說的「我老婆精神狀態很不好」。
精神出了問題,這真是一個最好的藉口。
任何男人都可以說任何女人是瘋女人,一旦她成了瘋女人,就不會再有把她當成一個人了。
也有負責任的警察,會跟到我們家裏去查看一眼。
但我們家裏能有什麼呢?
屍體早就已經被處理掉了。
血跡也早就被清理乾淨了。
只有真的上科技手段,纔有可能檢查出什麼殺人分屍的痕跡。
可是,誰會因爲一個「瘋女人」的話,就興師動衆地ṱû⁺搞什麼科技偵查呢。
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他已經發現自己控制不住我了,他又不可能放過我。那對於他來說,實在太危險了。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殺了我。
我要是再不下手,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於是,到了一週前的深夜,我終於對他下了手。
他以前從來不讓我參與殺人,他要親自享受「殺人」這件事的所有一切樂趣。
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殺人。
不管我看到過多少次,那和親自動手還是不一樣的。
殺人,是一種冰冷的瘋狂,你聽到你的血液在發熱沸騰,可是你的身體確實冰冷的。
我殺了他,用從他那裏學來的方法分屍,再用搬家的方式把屍體搬運到郊區,然後再進行最後一步拋屍。
結果就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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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ťúₖ邊說,一邊在身後用鑽戒邊緣閣着捆住我的繩子。
男人在我面前聽得入了神。
「他居然成了一個這樣的人?」
他臉上竟然帶着笑容。
「有趣,太有趣了,我還以爲他一輩子都會是一個軟弱無能、任人擺佈的玩具呢。沒想到他居然逆反成了個瘋子」
他入神地想着。
「枉我找了他這麼多年。
「不過,也好,既然你毀掉了我的玩具,那就由你來當我的新玩具吧。
「我覺得你很有挑戰性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湊上來,用手指輕輕地劃過我的臉。
我以爲我那樣說,能夠喚起他僅剩不多的一些良心。
但凡他是有正常健康心智的人,聽到自己兒子這樣折磨一個女孩,都會心有不忍吧。
不說直接把我放了,至少會有一些愧疚之心、惻隱之心。
沒想到,他聽完居然還更興奮了。
這個變態。
就在此時,我背後的繩子被鑽戒邊緣割斷了。
我猛地把手中的繩子甩過來,然後用力抬起膝蓋,猛頂他的腹部。
他一下子喫痛,彎下腰去。
我轉身就跑,向着那輛搬家中包跑去,那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翻身上車,車鑰匙就差在車上,看來他是真的很自信,完全沒考慮我可能會奪車逃跑。
他已經追到五米外。
我將車子發動,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哪裏,雖然我也不知道要往哪裏開,但至少要先把他甩在後面。
車子發動起來了。
我猛地踩油門、調轉方向,試圖向着森林邊緣衝去。
這時,他一個猛衝,上半身從副駕駛的位置衝了進來,下半身卻落在了車子外面。
他伸手向前夠我。
「你跑不掉啊!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兒子!卻被你殺了!你還想跑!
「哈哈哈!你跑不掉的!」
他一邊夠我,一邊大聲獰笑着。
我一邊開車,保證自己不會翻車,一邊騰出一隻手來,試圖把他推出車外。
沒想到他直接抓住我的那隻手,借力讓自己整個身體衝進了車裏。
他一進來就開始搶方向盤。
「想一起死嗎!」
我大喊。
我們正在森林裏一條小路上,但凡我手一打滑,我們就會連人帶車,一起翻下去。
這條小路兩側是看不清深淺的草叢,直接砸下去,天知道會砸得多深。
「哈哈哈!你以爲我會怕嗎?」
他用一隻手死死壓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試圖控制住方向盤。
他力氣好大,完全把我壓制在駕駛位上。
「啊!!」
我使不上力氣,絕望地叫出聲來。
他的身體已經擠到了駕駛位上,我全身被完全擠在他和車門之間,除了方向盤上的那隻手,已經完全無法動彈。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就要重新奪回車子,把我困住了。
到時候,他會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敢想。
他對自己兒子都能做那種事,更不要說我了。
我心一橫,用僅剩的那隻手,拼上全部的力氣,用力一拽。
方向盤猛地一轉,車子以全速向着路邊的草叢砸過去,然後是一陣極速地墜落。
無數樹枝、雜草砸向車窗玻璃,甚至抽打在我的臉上。
我的眼睛已經睜不開。
我聽到了他的尖叫聲。
片刻後,車子終於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而我因爲沒來得及系安全帶,而導致整個人直接被從車窗口處拋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飛出去多遠,我整個人砸在了一片荒草叢中。
我都被摔懵了。
還好有荒草緩衝,我纔沒有被受太重的傷。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爬了起來。
一站起來,我才發現自己的左腿可能是斷了。
還好,還能走。我一瘸一拐地試圖找到出去的路。
這時,我聽到了他的呻吟聲。
-13-
我順着呻吟聲找過去,看到他的下半身被卡在方向盤和駕駛座中間,完全無法動彈。
他拼命想要鑽出來,但身體就是紋絲不動。
不止如此,因爲劇烈的撞擊,車子的油箱被撞漏了,汽油正在緩緩地流出來。
他看到我過來,像是看到了救星。
「救救我。」
他一臉討好地說。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覺得可能嗎?」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只要你願意救我,我可以幫你處理屍體,我比你有經驗。
「不,我比宋天洋都有經驗,他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連我的一半都不如。
「我可以幫你處理得乾乾淨淨。
「救救我!」
他哀求道。
我聽着他的話,看着他的臉,正在思考中,突然聽到荒草遠處的綠道里傳來警笛聲。
是警察。
警察怎麼會找到這裏來。
不,已經沒有時間,要是被警察聽到這男人的求救聲就全完了。
到時候,箱子裏的屍塊就會被發現,這男人逃不掉,我也逃不掉。
他很顯然也聽到了警笛聲,於是試圖更大聲地的求救。
我蹲下來,我已經看到油箱流出來足夠多的汽油了,已經有火花開始迸濺。
我認真地看着他的臉。
只能這麼做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我在想什麼,開始更瘋狂地喊叫。
但我沒有給他機會,撿起一塊石頭,衝着他的臉砸了過去。
三下之後,他就昏過去,沒了聲息。
反正他臉上、身上全都是剛剛撞出來的傷,多一兩處石頭砸傷,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我找到一把乾草,用已經越迸濺越大的火花引燃,再清理出一條引燃通道,將火引向油箱漏油處。
做好這一切之後,我就轉身離開。
在我走出去二十來米之後,火燒到了漏出來的汽油。
然後,爆Ťůⁿ炸。
隨着爆炸聲,我大喊。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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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迅速找到了我。
原來是那位真正的搬家師傅幫我報了警。
他意識到了我的反常之處,於是立刻就報了警。
警察根據我在貨拉拉訂單裏的搬家路線,再配合我手機信號最後出現的位置,確定了大概的搜索範圍。
這才一路搜尋了過來。
因爲地處森林、荒草中,所以爆炸引起的火災燒了好幾個小時。
幸好消防隊趕到得還算及時,沒有引起更大的火災。
但這場火把那輛車、那個男人,還有我的行李全都燒燬了。
再加上爆炸前的一路衝撞,所有一切都混亂地砸在一切,沒人能看出那些屍塊是來自我的行李紙箱,還是原本就存在於這輛搬家小包上。
我跟警察說,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那些屍塊的存在,我只是準備搬家到郊區,過隱居寫作的日子,沒想到就碰上了這麼一個變態瘋子。
我想盡一切辦法逃跑,終於搶到車,卻在和他爭奪方向盤的過程裏,不慎從路上滾了下去。
我被拋出車外,車子立刻爆炸。
我甚至試着救他了,畢竟他也是一條性命,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車子很快就爆炸了,我來不及做任何事情。
我梨花帶雨地說完這一切。
警察相信了。
一天後,他們就放我回了家。
我一無所有地住進了郊區的新家。
關上家門,我長舒一口氣,一切都終於過去了。
我下單了一些簡單的日用品,至少先把被子、褥子、洗漱用品買好。其他的以後再說吧,我這兩天太累。
剛下單五分鐘,家門就被敲響了。
經過這兩天的事情,我已經很提高警惕。
我先透過貓眼看出去,外面站着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很顯然並不是一個外賣員。
「你是誰?」
我問。
「您能打開門嗎?」
中年男人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你不說你是誰,我是不可能給你開門的。」
我很堅決。
「我是林曉靈的爸爸。」
中年男人說。
「誰?」
「林曉靈。」
「我不認識林曉靈。」
「不,你認識,她脖子左邊有一顆紅痣。」
我心中一驚。
是那個從宋天洋和我手裏僥倖逃出去過一次的長髮女孩。
但我依然沒有開門。
因爲我想起來了,他是那個幫我報警的、真正的搬家師傅。
難怪他能找到我這裏來,他有舊家的地址,也有我新家的地址。
「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你,你要是不開門,我就告訴警察。」
門外的中年男人說。
我打開了門。
-15-
「你想怎麼樣?」
我問他。
這中年男人進門後,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償命。」
他簡單地說。
「但我可以允許你自殺。」
他似乎覺得自己很仁慈。
「兇手真的不是我。」
我試圖辯解。
「那你幹嘛開門?」
他不爲所動。
「我是怕你給我找麻煩,我剛從警察那兒出來。」
我挪動位置,儘量離他遠一點,站到了客廳陽臺上。
「你不用再狡辯,我知道是你。」
「你憑什麼說是我。」
「因爲我女兒那個電話是打給我的。」
「可是,我記得她只說一句『是他他——是他他——』啊。」
我記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你們對我女兒做了什麼,才把她折磨到心智回到了小孩子,她說的是『是她她——是她她——』, 女字旁的她。
「因爲在我剛開始教她認字的時候,她一直分不清單立人旁的『他』和女字旁的『她』,我們父女間就有了一個小遊戲。
「單立人旁的『他』念『ta』,女字旁的『她』就唸『tata』。
「所以,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兇手是個女人。」
陽光照到他的臉上, 我感到一陣冰冷。
-16-
確實是我。
我跟宋天洋的爸爸講的那個版本,是試圖喚起他僅剩不多的惻隱之心。
讓他以爲被他玩弄、凌虐長大的兒子, 成爲了另一個惡魔。
誰知道,我不僅喚起他任何的惻隱之心,甚至讓他更加興奮了。
其實,宋天洋早就已經被他玩廢了。
在我的講述中,宋天洋對我做的那些 PUA 過程,其實全都是我對他做的。
不同的只是,在那個講述中, 「我」醒悟了,而宋天洋直到死去都沒有醒悟。
他是帶着笑容被我殺死的。
他說那是他至高無上的榮耀。
從頭到尾, 他都是我的傀儡和玩具。
即便我玩夠了, 我也不想他成爲別人的玩具。
只有殺了他, 他才能永遠屬於我。
至於那個脖子有紅痣的長髮女孩,只是個意外。
我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小的意外,居然會讓我陷入到這種處境裏。
我肯定是不能就這樣乖乖去自殺的, 但我也肯定打不過這個男人。
「別等了,就現在吧,你想怎麼自殺?」
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他很高,站得近了之後,真的很有壓迫感。
「真的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我抬頭看着他。
「我女兒應該也這樣求過你們, 你們是怎麼回應她的。」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冰冷的絕望。
「好。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我緩緩踱步,繞到他的身後,讓他站在陽臺那一側。
他並沒有放鬆警惕, 隨着我的位置移動,他也跟着轉動身體。
「你知道嗎?她死之前一直呼喊着爸爸的名字。」
「她的血都已經快流光了,她還一直氣若游絲地喊着爸爸、爸爸……」
我編了一個瞎話。
他明顯晃神了一秒鐘。
就是這一秒鐘。
我猛地衝過去。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他只晃神了一秒鐘, 他迅速就回過神來。
他明顯並不覺得我這一衝撞能傷到他什麼, 他露出一種看到一隻試圖撼動大象的螞蟻的憐憫深情。
我的衝撞只讓他站不穩,身體向陽臺窗戶倒了過去。
他理所當然地伸手扶向陽臺窗框。
本就已經鬆動的陽臺窗框, 經過他這麼衝撞一扶,立刻徹底鬆掉。
他原本應該被陽臺窗戶攔住向下傾倒的趨勢,結果沒想到窗框直接鬆掉,他跟着窗框一起直直地摔了下去。
在他落下去的最後一秒, 他仍舊不可置信地看了我最後一眼。
我抬起手揮了揮, 笑着跟他說再見。
-17-
一切時過境遷, 我很快就重新打開那個約會 app。
再次搬家之前, 我要給自己選一個新的獵物來玩玩。
這是個危險的遊戲,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但是真的很有趣、很刺激, 不是嗎?
我選中了一個。
他長得帥, 但眼神中透出軟弱。
我約了他見面,地點就在公園外的小樹林。
我們沿着潮白河散步,走了很遠很遠,直走到沒有人煙的地方。
他突然停下來。
我回過頭, 看着他。
他臉上露出了一種奇異的笑容。
「你聽說了嗎,最近有個殺人狂,專殺年輕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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