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設計我爬牀,害我成了最不受寵的誠王側妃。
過了門才發現,誠王是個傻子,王妃也是傻的,整個王府都快被其他皇子的眼線佔滿了。
我眼前一黑,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1-
洞房當晚,誠王站在門口,頻頻回頭。
王妃站在院子裏,遠遠地朝着這邊望。
不過幾步遠的距離,兩人看得眼淚汪汪,我坐在這邊的喜牀上,活像根棒打鴛鴦的棍子。
我嘆了口氣,自己摘了蓋頭,出來給兩人行禮:
「王爺,妾身今日來了葵水,不能服侍王爺,還請王爺跟王妃回去,好嗎?」
又向王妃行禮:「辛苦姐姐了。」
王爺和王妃俱是眼前一亮,跟我客客氣氣地說多休息,王妃還交代人給我熬四物湯,小心伺候着。
然後,兩人就開開心心地走了,走的時候還手拉手晃晃悠悠,好像終於放了學的小朋友。
人都說誠王和誠王妃是兩個傻子,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2-
我一人獨守空房,卻莫名輕鬆。
這婚事本也不是我求來的,若不是庶妹設計,我也不會跟誠王滾到一張牀上。
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我倆衣衫不整被人瞧見,這事兒就成了板上釘釘。
本來,趙家覺得我丟臉,要把我一頂小轎抬進來了事,但誠王進宮求了聖旨,封我爲側妃,我這纔有了嫁妝有了正經名分。
京城人都知,誠王和誠王妃雖然傻,但卻恩愛非常。
現在誠王爲我求聖旨,分明是被我這狐狸精給勾引了。
「趙家姑娘真是不知廉恥,竟然爬個傻王爺的牀,也不知道她圖什麼。」
「圖什麼?那誠王雖然傻,可到底是個王爺,身份尊貴着呢,誠王妃也是個傻的,還不會生孩子,等趙家大姑娘生了孩子,這王府以後還不是她說了算?」
「嘖嘖,看來人家還是個聰明的。」
進門前,我也以爲誠王巴巴地去求聖旨,許是真的變了心,對我有意。
可今日一看,並非如此。
-3-
因爲我來葵水的理由,王妃免了我的請安,還送了我一株上好的人蔘。
王妃出自民間富商沈家,家裏別的不多,就是有錢,出手也是大方,給我一個側妃送這麼貴重的禮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禮。
想了想,只能送她一盒親手做的點心。
這東西,要說好,那是我親手做的,有誠意。
要說不好,那也不值錢。
但王妃歡歡喜喜,拉着誠王你餵我一塊我餵你一塊,臉對臉,齊聲說好喫。
我真是沒眼看。
我要是個多心的,都得懷疑他倆是故意做給我看,好叫我看清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別想蠱惑誠王的心。
但我也沒那爭寵的心思,兩人笑的時候又那般情真意切,便是我有八百個心眼子想往歪處想,也實在是現實不允許。
三朝回門,誠王又是好一番讓我震驚。
他準備了一堆禮物,讓人裝上車。
可我卻看出了問題,那裝禮物的盒子跟誠王妃送我的人蔘盒子,看起來怎麼那麼像呢?
「等一下,王爺,這是您準備的還是王妃準備的?」
誠王用有點肉的手手撓撓頭:「是王妃準備的,對不起,本王庫房空虛,實在是拿不出像樣的禮物,只能借了王妃一些。等秋日有了收成,本王再補給你。」
我差點一個趔趄暈過去。
側妃回門搬王妃的庫房,這要是傳出去,我還怎麼活啊?
我去看王妃,她竟然笑眯眯地,還問我要不要再添一點。
我捂住頭:「你堂堂王爺,平時用度這般奢靡嗎?竟然把庫房用空了?」
誠王看我生氣,還拉我去看,果然是空空如也。
「本王和王妃都不會理賬,平時更不會經營,就、就窮了些。不過莫怕,王妃會貼補一些。」
我差點呸他一口,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你一個大男人,用妻子的嫁妝貼補家用,還用妻子的嫁妝給小妾回門,你還有臉了?」
氣死我了。
什麼人啊?
看我生氣,兩人都傻眼了,一塊後退,躲在樹後,不敢出來。
他們這樣,活像兩隻小兔子,我Ṭũ₊纔是那個大灰狼。
我讓人備下筆墨紙張,讓誠王寫欠條:
「你借用了王妃的嫁妝,說了要歸還,便不能食言,寫欠條。」
我回門,本就該誠王備下禮物,這欠條,就該他寫。
王妃趕緊擺手說不用,我眼一瞪:「寫。」
誠王趕緊刷刷刷寫了欠條,還把借了什麼都寫得清清楚楚。
這傢伙看着傻,但字寫得不錯,記性不錯,也不算個完全的傻子。
我讓王妃把欠條收好,帶着誠王回門。
走到門口,就見王妃對着我倆揮手,小兔子的眼睛瞬間變紅,好生可憐。
那悽慘的模樣,好像我要把誠王拉去賣了。
我無奈,嘆氣,回頭,對她招招手:
「上來吧!」
她歡歡喜喜地跳上車,真的像只小兔子。
我盯着窗外笑,想必這一次回門,必然會讓趙家人永生難忘。
-4-
趙家,我那好庶妹趙婉柔爲了看我笑話,特地等在門口。
「喲,姐姐回來啦?聽聞誠王和王妃感情深厚,你爬了人家的牀,過了門,必然不被王妃所喜吧?」
她穿得招搖,像個花孔雀,看我的眼神滿是挑釁。
當時,她給我下藥,設計我跟誠王,本就是爲了看我笑話。
趙家高傲的嫡女,主動爬牀,給個傻子王爺做小妾,我的臉面都要被丟在地上狠狠地踩。
我對着她笑了笑:「二妹還是這般愛操心,先想想自己的肚子該怎麼遮掩吧。」
她設計我,一是爲了看我丟臉,二則是爲了搶我婚事。
她跟我那未婚夫連廷珠胎暗結,有了身孕,但連廷又不肯主動來退婚背上背信棄義的罵名,這纔有了這番設計。
這兩人狼心狗肺渣男賤女,真是天生一對。
那就祝他們百年好合,免得出來禍害別人。
趙婉柔一臉委屈,活似被我欺負了。
「姐姐,妹妹也是關心你,你怎麼這般污衊我?」
她哭得悽悽慘慘,又是熟悉的戲碼。
我翻了個白眼,院子裏我爹趙德昌、庶弟趙志安以及我那前未婚夫連廷果然都跑了出來。
看我一個人站在馬車前,開始對我橫加指責:
「趙婉清,你還是這麼愛欺負人。」
「本以爲你嫁了人會收斂性子,誰承想你還是這般惡毒!」
「婉柔別哭,我們會爲你做主。」
我翻着白眼,不願意搭理這羣看起來沒腦子的。
只要趙婉柔哭一哭,反正這世界上所有的錯都是我的,可能就連地龍翻身也能推到我頭上。
這種戲碼,看了十幾年,早就看厭了。
但他們不知道,我今天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馬車裏傳出聲響。
「他們在說什麼呀?婉清妹妹只是關心一句,怎麼就成了欺負人?」
「誰知道啊,早就聽說了趙家人偏心,趙大人失了智,原來竟是真的。」
「哎呀,他們三個,莫不是傻子吧?」
「我看像。」
三個人傻了眼,看着從馬車裏手拉手一塊走出來的尊貴兩人,那傳說中是傻子的誠王和誠王妃。
他們,竟然被兩個傻子說成了傻子?
-5-
不管背地裏怎麼取笑誠王是傻瓜,但王爺身份在那兒擺着,趙德昌在驚訝之餘,自然是趕緊跪地請安。
我站在誠王身邊,看着他們四人跪下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趙婉柔抬頭,狠狠地瞪我。
他們四人大概都想不到,誠王和誠王妃會一塊送我回門。
別說他們四個想不到,這古往今來都是頭一遭啊,到哪兒也沒有大房陪着妾室回門的。
本來趙婉柔是要看我笑話的,有誠王夫婦在,她也不敢亂說話。
我那繼母秦靜雲也迎了出來,見到誠王和王妃,愣了一下,趕緊行禮。
「誠王爺、王妃,是我家婉清做了什麼錯事嗎?哎呀,這孩子做了什麼,還勞動王爺王妃親自上門問罪,我這就好好教訓她!」
她一張嘴,就給我定了罪名,還給趙德昌使眼色。
趙德昌也是剛反應過來:
「王爺,是下官教女無方,讓她做了那種下作事,還勞動您二位親自上門來,實在是慚愧。這孩子的娘就不是個好的……」
他們幾人一唱一和,在外人面前詆譭我,這都是常見戲碼,我看得多了,心中也沒太大起伏。
但是……
「趙妹妹什麼事都沒做錯。」
王妃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話,大眼睛眨呀眨,一臉不解地盯着他們。
「你們是她的爹孃,爲何什麼都不問,便先把錯歸到她身上?當爹孃的,不是應該先維護自家孩子嗎?」
我愣了一下,詫異地看向她。
這些話,是我在心中想了十幾年的,但卻只問出過一次。
就那一次,我被打了一頓,還被指着鼻子罵。
「你自己什麼德行我們不知道嗎?不是你的錯,難道是別人的錯?爲何人家不指責你妹妹,偏偏指責你,你就不會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
不聽解釋,不管真相,總之都是我的錯。
從那之後,我便再也不問了。
問了又如何,在趙家,沒人在乎的。
而這些話,從誠王妃口中說出來,趙德昌等人都詫異地看過來。
他們沒敢反駁。
就算在心底裏取笑誠王妃傻,但他們也不敢說半句不是。
欺軟怕硬,是他們一貫的品格。
我忍不住笑起來,看啊,他們也有怕的人和事,他們也只是會欺負我而已。
-6-
一場回門宴,趙德昌等人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就是趙婉柔總找機會瞪我,恨不得把我瞪出洞來。
但我很高興,帶着誠王和王妃一塊參觀趙家。
他們對什麼都好奇極了。
「趙妹妹,這是你的院子嗎?怎麼這麼小,還不如你妹妹的院子一半大。看看這陳設,太舊了,你們家裏偏心得這麼明顯啊?」
「你是趙妹妹的前未婚夫婿?是對趙妹妹舊情未了嗎?不是?那爲什麼在趙家,你一個男子還跟着進內院,你家這般沒規矩嗎?」
「你是趙妹妹的繼母啊?我娘說了,繼母最壞了,你看起來好凶啊,對趙妹妹也不好吧?」
「你是趙妹妹的弟弟?你沒上學堂嗎?是上不起嗎?上了?那你怎麼沒有禮數,見了自家姐姐,都不知道行禮的?」
我算是見識到了王妃沈安安的功力,對此欽佩不已。
她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照直了說,一點彎也不帶打的。
她這一番話,說得趙家人和連廷全都臉黑如鍋底。
趙家人想解釋,誠王就會在旁邊接句話:
「安安說得是啊。」
「安安說得對。」
「安安沒錯。」
兩人一唱一和,把趙家人說得咬牙切齒。
他們忍不住瞪我,覺得這兩人是故意的,指不定是我做了什麼,故意拉着兩人來給我撐腰。
如果不是見識到了他們在家裏相處的樣子,我說不定也會跟趙家人一樣,覺得兩人是故意的。
但他們的眼神真摯,不管從哪兒看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他們的真性情。
這般性情,直來直去,怪不得在這每個人都一副花花腸子的京城,會被人說成傻子。
可這世上,聰明人太多,傻子卻不多見。
等喫過飯,趙家人便趕緊送客,好像怕我們留在這裏過夜一般。
我從來沒像今天這般想留在家裏過夜,還想看看明天他們的臉色。
不過,天色晚了,我們三個要是真的留下來,該怎麼安排房間?
誰跟誰一間屋?
-7-
出了趙家,我還回頭看,向趙德昌招手:
「爹啊,我會帶着王爺王妃常來看你們的。」
趙德昌:「……」
他張張嘴,大概是叫我快滾。
哈!
原來他也有敢怒不敢言的時候,狐假虎威果然是舒服得很。
我一路上都笑眯眯地,心情極好,可心裏還是有些酸酸的。
王爺王妃坐在角落裏,小心地看我,誠王還把藏起來的零嘴分給我喫。
那可是他只分給沈安安的寶貝零嘴。
「喫吧,喫了甜的,心裏也甜。」
兩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什麼易碎的寶貝。
我眼一熱,捻起一個,放進口中,一股甜味直衝鼻腔。
「真的很甜。」
正想說點什麼,馬車突然停下,外面還有人在呼呵。
「不長眼的東西,看不到是誰的馬車,還敢往前湊?」
啪的一聲,車伕還被抽了一鞭子。
誠王趕緊掀開車簾看,我也看了過去,就見前面一輛寬大的馬車橫在當街,把來回的路都擋住了。
七皇子正帶着一個女子往車上去,兩人動作很慢,還打情罵俏,耽誤時間。
七皇子正是當今皇后生的兒子,長相偏陰柔,囂張跋扈。
見到這邊,他停了一下,站在馬車上,往這邊笑道:「原來是三哥啊,這是帶着新寵出門玩嗎?三哥傻人有傻福,找的新寵倒是奔放得很。」
他在嘲諷我爬了誠王的牀,也順帶把誠王給貶低了。
誠王不知道怎麼反駁,只小聲說:「七弟的人不該打我的車伕。」
這話,七皇子只嘲諷地回以輕笑,根本不在意。
別說打一個車伕,當衆打誠王的臉都沒什麼。
那女子跟着笑,對誠王也毫無敬意。
我直直地看向那個女子。
她正扶着頭上的一支珠釵,那珠釵很漂亮,打造得很用心。
女子見我看她,得意地昂頭,看我頭上只有一支很小的玉釵,神色更鄙夷了。
誠王想說些什麼,張嘴幾次,終於說出:「七弟,你上次從三哥這裏拿走的銀子,不知道ŧṻₜ什麼時候……」
「三哥,我正忙着,先走了,回見。」
說完,七皇子便鑽進馬車,讓人趕車走了。
誠王訥訥閉嘴,坐回車裏,神情消沉。
沈安安握住他的手,跟他笑了笑。
我琢磨了一下:「七皇子該不會是欠了你的銀子吧?」
誠王眼都紅了,狠狠點頭。
我:「……」
皇子之間竟然還會借銀子用?
看七皇子的樣子是不打算還了,這不是無賴嗎?
我琢磨了一下:「府裏的庫房和賬面上的銀子,該不會都是被借出去了吧?」
誠王的眼更紅了,再次狠狠點頭。
我:「……」
這過的什麼日子啊?
-8-
我輾轉反側一夜,在進門第四日,把誠王和沈安安叫進屋裏,開了個會。
「可否把府上的賬冊給我看看?」
我並不是想當家,只是想看看,府裏的日子如果不靠王妃的銀錢和嫁妝,究竟能不能過下去。
我已經找了很多理由,想把賬冊要來。
畢竟我一個側妃,剛進門就要看賬冊,實在是越權。
誰知道我理由還沒說出來,兩個人眼都亮了,一塊點頭:
「好啊好啊,你等一下。」
很快,一堆賬冊就擺到了我屋裏。
兩人那興奮的樣子,好像早就想這麼幹了。
我總覺得像是上了賊船。
不過來都來了,日子總要過下去。
我花了七天時間才把賬冊理清,把府裏的人也全都查了一遍。
越查越覺得眼前漆黑一片,前途光景慘淡。
我再次把兩人叫來,將其他人攆出去,還關了門,小聲詢問:
「你們知道,這府裏除了老管家和你們身邊的各兩個人,以及車伕和兩個粗使婆子,其他的三十多人,全都是其他皇子公主跟皇后派來的眼線嗎?」
這府裏眼線之多,查得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很想看看是不是查錯了。
但我覈實過這些人的人際關係,真的沒查錯。
不知道是那些皇子太看不起誠王,還是本來就沒打算遮掩,這些人的信息一查便明瞭。
我還怕嚇着他們,說得很婉轉。
誰知道兩人一塊認真點頭:「知道啊。」
知道?
「知道你們還……」
誠王笑道:「沒有這些人,也會有其他ťű₎人,與其攆來攆去,還不如直接留下。」
我:「……」
說得有道理啊。
此刻,我感覺我纔是那個傻子。
把眼線的事放在一邊,我把賬目擺出來:
「這些年,王爺你借出去的銀錢和物件加起來,有三十多萬兩銀子,王爺,這個賬,你打算怎麼辦?」
這些錢大部分都是皇子們借的,竟然還有皇后和後宮的妃子們借用的。
其中皇后所出的七皇子三公主,以及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跟二公主借得最多。
這幾個是最不缺錢的,卻借得最多。
查到具體數目的時候,我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花。
他是怎麼把家底都借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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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誠王又往後縮,低着頭,不敢說話。
我猛然一拍桌子:「說話。」
看他那個慫樣,要是讓趙家人看到,哪兒還會怕他?
誠王嚇得一哆嗦,沈安安趕緊拉住他的手,小心地說:「王爺去要過的,但是他們都不給。」
也就是賴賬了。
皇親國戚還賴賬,真不要臉。
我深吸一口氣:「那這件事,還得王爺做個決定,是把這些銀子都要回來,還ŧũ̂₌是要繼續用王妃的嫁妝貼補家用,養活你和我這個側室!」
誠王被我說得抬不起頭來:「我、我……」
我又加重了語氣:「王爺,你是想做個男人,還是想繼續委屈王妃?」
沈安安正要說自己不委屈,嘴裏就被我塞了個點心,鼓着嘴,說不出話來了。
我點心做得好,她很愛喫,這幾日我有時間就會做一些。
看她喫得高興,我神色一變,對着誠王瞪眼:
「這堆賬目中,被借出去的還有王妃的嫁妝,王爺可看到七皇子身邊那個女人頭上的珠釵了?那其實是王妃嫁妝中的,不知道怎麼被拿了去,戴在那女人的頭上!」
在單子上看到那珠釵的圖冊時,我也是震驚不已。
看來不管在皇家還是民間,總有那被欺負的孩子。
連帶着孩子的配偶,都不被尊重。
誠王錯愕地看向我,見我點頭,神色愧疚地看看自家王妃,又看看那堆賬目,也跟我學着深吸一口氣:「我不要委屈王妃。」
還行,是個男人。
我便笑道:「那好,從明日開始,咱們就不在家裏喫飯了,咱們三個出去喫。」
兩人都不明白,這出去喫是個什麼意思。
第二日,我便帶着兩人換了舊衣,坐着破舊的馬車出了門。
第一站,就是大皇子府。
大皇子出身不高,生母原本只是跟着伺候皇帝的宮女,後來有了大皇子,升了位分。
隨着大皇子的軍功越來越高,他生母也終於做了四妃之一。
我們坐車直奔大皇子府,進了門,坐下便不走了。
大皇子不在家,沒關係,我們把事情跟管家說了,抄錄的賬冊也送上,就說是來要賬的。
管家很爲難:「這種事小人也做不得主。」
我便笑道:「那我們便等大皇子回來。」
管家推脫:「主子出去練兵,不知道何時回來。」
我依然笑眯眯:「沒關係,我們有時間,慢慢等。」
我們三人便在大皇子府留下了,府上的人也不敢怠慢,上茶上水上點心。
我們喫喫喝喝,順便各處走走看看,到了飯點,直接問今天喫什麼。
管家很無語地看我們三個。
我是徹底不要臉了,誠王和王妃就不知道臉面是什麼,該喫喫該喝喝,還會理所當然地提要求,完全沒有做客的覺悟。
於是,我們三個蹭了一天的飯,沒等來大皇子,倒是喫得很飽,還捎帶了一些。
終於天黑,管家看我們走了,鬆了口氣。
第二天再去,管家直接不敢開門了。
我大手一揮:「沒關係,我們去找二皇子。」
我拿了個鑼,噹啷一敲,碰了碰誠王。
他會意,大聲喊:「大哥,既然你不在家,那我們明天再來要賬。大哥你別擔心,弟弟只是來要本金,不加利息的。」
說完,我們轉身便走,也不管經過的幾個官員是什麼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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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賬就是得臉皮厚。
欠賬的人都不要臉了,我們要賬的又有什麼好拉不下臉的?
我帶着誠王和王妃,把借賬的各個皇子和三個公主的府上都轉遍了,宮裏的當然也沒落下。
每天一家,從不偏袒。
除了雲妃所出的五皇子,其他的幾個皇子竟然都借了銀子。
遇到人,誠王便大聲說是去要賬,家裏庫房空了,要靠王妃的嫁妝過日子。
皇子們不給開門,誠王便在門口大聲喊,喊幾遍,再去下一家。
後來,他們都不給開門了。
我們便一大早,到宮門口去等着。
皇子們裝作不在家,可總要進宮吧?
一個月後,整個京城都知道,幾個皇子和公主都欠了誠王的錢不還,誠王窮得駕着舊馬車穿着舊衣服,帶着大老婆和小老婆每天出去要賬。
還有好事兒的,專門等着看熱鬧。
其他熱鬧多見,可皇家的熱鬧,多少年也看不到一回,不看白不看。
誠王毫不在乎,別人問什麼,他就說什麼。
一遍遍地,越說越熟練。
皇子們欠錢的時候不要臉,是因爲他們覺得誠王要臉。
但現在誠王不要臉了,皇上也要臉。
「朕的臉都要被你們丟盡了,你們平時用度到底有多奢侈,竟然借了老三這麼多銀子?」
幾個皇子加上三個公主另加皇后和嬪妃,都被叫去,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們回去,把錢都還給老三,馬上。」
幾個皇子接旨,說着回去就還。
但誠王不願意走了:「還是在這裏還吧,兄長和弟弟妹妹們把銀票拿來,我點了再回去,快點啊,安安還等我喫飯呢。」
皇帝愣了一下,欠賬的那十來位也愣住。
他們其實都抱着回去還就缺斤少兩的打算,還篤定誠王不敢鬧出來。
畢竟這件事鬧到皇上面前一次就行了,再鬧第二次,就算誠王在理,也會被罵。
皇上那麼忙,哪有空總管這些破事兒?
但誠王說在這裏還,在皇帝面前,他們哪兒還敢作假?
誠王自己搬了張小板凳,喝着茶喫着自帶的點心,說可以慢慢等。
皇帝看着他,深吸兩口氣:「真是個傻子,怎麼就成了個傻子呢?」
誠王是先皇后所出,小時候也是聰明伶俐,人見人愛。
只是後來皇后過世,誠王大病一場,醒來後就變了,變得膽小不愛說話,還越來越傻,最後被罵得多了,就真的成了大家口中的傻子。
皇上一提起誠王,就是恨鐵不成鋼,遺憾,又憤怒。
皇子們看他沒處罰誠王,只能捏着鼻子,回家去,拿銀子還錢。
出了門,一個個的都在罵:
「都說老三是個傻子,這話忽悠誰啊?」
這老三哪裏傻了?
明明精明得很?
七皇子冷笑:「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連皇家顏面都不管了,還不傻嗎?」
其他人都沒吱聲,但都暗恨。
氣死了,誠王這舉動,看起來確實是太傻氣了。
可大家都知道他傻,而且不是傻了一天兩天了。
難道皇上會因爲他傻就治他罪嗎?
可恨啊,這傻竟然還成了免罪金牌。
-11-
終於拿回țúₖ了所有的銀子,誠王回家來,笑得臉都舒展開了。
他把銀票往沈安安懷裏一推:
「安安,這些年委屈你了。」
沈安安笑着說不委屈,又把銀票推給我:
「還得謝謝趙妹妹,以後還是妹妹管賬吧,我們實在是看不住銀子。」
兩人相視而笑,又把賬本推給我。
我接了賬本,心中想笑,又覺得沉重。
「這次雖然把錢要回來了,可也把皇后跟皇子公主們都得罪了,兩位不恨我嗎?」
他們看起來傻,可其實對皇家關係看得比我清楚,也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
我以前也以爲他們傻,可這段時間看來,他們只是更我行我素,不喜歡跟人爭辯,並不是真的傻。
在很多事情上,他們看得比我清楚多了。
誰知道兩人都搖頭:「他們敢借賬不還,本也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皇家子弟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跟現在也沒什麼區別。
果然,他們什麼都知道。
我嘆了口氣,突然問:「王爺,你當時爲何會去宮中請旨,給我側妃的名分?」
誠王愣了一下,摸摸頭:「這,要緊嗎?」
我狠狠點頭:「對我來說,要緊。」
誠王看了看沈安安:「是王妃說的,當天我回來後,把事情跟安安說了,安安便讓我去請旨。」
啊?
「王妃?」
誠王點頭:「安安說,你被人設計,若是不請旨給你名分,你便會被一頂小轎抬進來,沒有名分沒有嫁妝,一輩子被人看不起。
安安說,你已經被家人捨棄,若是在王府也沒有名分,被人唾棄指責,那就太可憐了。」
沈安安狠狠點頭,看我的眼神,滿是同情。
我心中五味雜陳:「你們怎麼知道我被家人捨棄?」
當時場面很混亂,沈安安也不在現場,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而且,我爬牀勾引了她的丈夫,她卻認定我是被人陷害,還要幫我拿到名分?
她怎麼,這麼傻?
沈安安眼神清明:
「是三哥哥說的啊,他說當時你的繼母在指責你,你的弟弟罵你不知廉恥,你的妹妹還假惺惺地說應該看好你,他們沒有人站在你這邊,沒人幫你,甚至沒人幫你披上衣服。」
我眼前恍然出現了那天的場景。
那時候,很多人圍着我,指指點點,我的衣服被扯開,肌膚外露。
很多人在看笑話,罵我不知廉恥,沒人想過要幫我遮擋一二。
但混亂中,有人幫我裹上被子,還擋在我前面,說着什麼。
那時候我只想到我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還是着了趙婉柔的道。
我這輩子都完了,趙婉柔和秦靜雲不知道要多得意,趙德昌還要指着我的鼻子罵,順帶把我那早就過世的娘一塊踩在腳底下罵,罵我們恬不知恥、癡心妄想。
反正都要完了,要不要在完蛋前跟趙家人拼個魚死網破?
是要讓趙家血流成河,還是一把火燒了乾淨?
我連去哪兒買毒藥去哪兒買火油都想好了,還把這些年存的私房都拿出來,盤算着要花費多少銀子多少時間才能把事情辦成。
但我正算賬的時候,宮裏來了旨意。
誠王進宮求旨,給了我名分,還可以上皇家玉牒。
我當時恍惚片刻才接了聖旨,看着上面的字,只覺得腦子嗡嗡的。
好像,還可以讓趙家多存活幾天。
好像,還沒走到絕境。
我想了很多種以後的路,甚至卑鄙地想過要利用誠王,把趙家拉下高臺。
我只是沒想到,那個給我裹上被子的人是誠王,那個擋在我前面的也是他。
更沒想過,在我想要魚死網破的時候,有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幫我謀劃了帶着光明的未來。
原來如此!
-12-
我低頭捂住眼,揉掉眼中的酸澀感,又問了沈安安一個問題:「你就不怕我進門後,跟你搶嗎?」
沈安安想都沒想,便跟我笑道:「你沒搶啊。」
合着,她不知道我會不會搶啊?
我忍不住敲了她一記,還把點心盤子抽走了:
「記住,以後別這麼捨己爲人,引狼入室,有得你後悔的。」
沈安安乖巧點頭,偷偷看誠王。
ťü⁴誠王趁着我不注意,摸了塊荷花酥給她。
她一口塞嘴裏,喫得嘴巴都鼓起來。
兩人一臉得意的樣子,好像我是不給飯喫的後孃,把我給氣笑了。
這倆人的心眼子,都用在這方面了嗎?
點心盤子推回去,我把銀票收好,算了算賬。
「既然你們把銀子給我,那就總要謀個出路纔是,這銀子,還得找個別的用處。」
兩人一塊看我,什麼都不問。
我便說:「謀條活路吧。」
既然那一晚我斷了魚死網破的念頭,還攤上這兩個赤子之心的傻瓜,上了賊船,那就總要給我們仨謀算條活路出來纔好。
誠王是先皇后所生,佔了個嫡字。
就算他有點傻,可也算是奪位的重要人選。
凡是想要那個位置的人,都不會放過他。
想活,要麼自己坐那個位置……
我剛說出來,誠王立馬擺手:「不要不要,坐不了。」
我嘆氣:「那就只能找個合適的人坐那個位置,找一個不會把你當敵人的人。」
五皇子,便是我看中的人選。
雲妃跟先皇后是族親,誠王和五皇子是親兄弟,也能算是表兄弟。
兩人背後的利益衝突沒那麼大。
而且,五皇子此人雖然沉默寡言,但人品不錯。
「雲妃娘娘和五弟一向待我很好,從不欺負我。」
誠王雖然看着傻,但看人很準。
我忍不住問:「以前,他們經常欺負你嗎?」
誠王笑了笑,不說話了。
受到的欺負,他從不說。
說了又有什麼用?
他這個沒什麼用的傻兒子,皇帝可以幫一次兩次,也不能一直幫。
還是聰明伶俐的孩子,更受待見。
我沒再追問:「既然你也相信他的人品,那我們就支持他。」
五皇子上位,不會對誠王趕盡殺絕,到時候謀個偏遠的封地,日子也能過得逍遙。
-13-
五皇子是ťúₘ所有皇子中跟誠王長得最像的,據說雲妃跟先皇后長得也很像,當年先皇后還在的時候,兩人關係很好。
先皇后走後,皇后和貴妃上位,雲妃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們三個一塊去找了五皇子,說明來意。
五皇子看看我們三個,比誠王眼睛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
「您三位,還真是和諧。」
我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句,也沒糾結,直接把銀票推過去:
「五皇子殿下之前那一個多月的熱鬧也看夠了吧,多謝你幫忙散播消息,我們才能把銀子都要回來。」
之前要賬,雖然我們搞得聲勢浩大,但誠王的影響力小,要不是有人在背後幫助,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比如,正好經過的官員,正好被皇帝知道了消息等。
五皇子盯着我看了看:「趙側妃比我想得要聰明得多,之前的主意也是你想的吧?」
我沒否認:「是,人窮志短,只能豁出去了。」
誠王和沈安安一塊嚴肅點頭。
我們三個這整齊劃一的動作,引得五皇子哈哈地笑起來。
「你們還真是……」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收了銀票,但還提了個條件,希望沈家能在後面提供幫助。
沈家有錢,也有範圍最廣的商路,其中的人際關係網,比朝廷的情報網還要深入。
他倒是會提條件。
這件事,我不能做主。
但沈安安直接答應了。
五皇子問:「王妃不回去問問嗎?」
沈安安搖頭:「嫁來的時候,爹孃和兄長們便說,不管我做什麼,他們都會幫忙。」
我再次覺得,自己這個出頭鳥做得實在是突兀。
在座的都比我精明多了,王妃看着傻,可其實人家有大智慧,間歇性的機智就能襯得我單「蠢」無比。
五皇子再次感嘆:「三哥好福氣。」
我們達成了合作,出去的時候,五皇子把我單獨叫住了:
「趙側妃,你這般鼓動我三哥三嫂加入奪嫡之戰,就不怕這是死路一條嗎?」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笑道:「五皇子覺得,除了這條路,我們還有別的路嗎?」
他:「……」
我:「窮途末路,爲了活,只能奮起一搏。五皇子殿下,也請你努力,我們三口的命,可都在你身上呢。」
我轉身便走,他又叫住了我:「你可知道,爲什麼我們七兄弟中,只有三哥有王爺封號?」
七個皇子,沒有封太子,但只有三皇子被封了誠王,別具一格。
五皇子說:「那是父皇給三哥留的活路,父皇在表明,不管誰坐了那個位置,三哥都沒有威脅,不能動他。」
這倒是皇帝對誠王的愛護,也是對先皇后的交代。
可這個父親的愛,也僅限於此了。
我搖頭笑道:「五皇子殿下,你看前段時間的事,你其他兄弟真的能記住這些話,真的能放過他嗎?」
就算活着又如何?
苟延殘喘?
七皇子都敢把王妃的嫁妝拿去送給娼妓,萬一他坐了那個位置,難道不會做得更過分?
五皇子沒再說什麼,只是過了些天,就接了賑災的任務。
那些銀子直接被以誠王的名義捐出去了。
皇上大喜,給誠王和王妃加了品級,順帶給我也提了品級。
其他皇子恨得牙癢癢,皇后也恨,還把我和沈安安叫進宮,說是聊天,其實是爲難。
但沈安安聽不懂,我自然要緊跟自家王妃的步伐,也做出聽不懂的模樣。
這麼來了幾次,皇后除了恨得牙癢癢,也不能真的把我們怎麼樣。
其實皇后罵人還留着臉面,不可能像趙德昌和秦靜雲罵得那麼難聽。
我都被罵了十幾年賤貨去死之類的,皇后罵的這些話,實在算不得什麼。
五皇子那邊用了沈家的商路,安全地把賑災的銀兩和糧食運了過去,還買到了更多的賑災物資。
賑災事情進行順利,還揪出了許多當地毒瘤,拉出了他們背後的靠山。
-14-
五皇子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聯合官員貪污的罪證,鐵證如山。
皇上震怒,把二皇子和四皇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連貴妃都一塊罵,朝堂上便展開了腥風血雨,奪嫡之戰最關鍵的時刻拉開了序幕。
官員們站隊的站隊,觀望的觀望,每晚都有人輾轉反側。
其實,奪嫡之戰,我們三個參與得不多。
主要是,我們三個智商都不夠,根本不懂該做什麼。
五皇子也說了,讓我們千萬別動。
家裏那三十多個眼線,都不是擺設,日夜盯着呢。
我們仨,該做什麼做什麼。
家裏銀錢寬裕了,該喫喫該喝喝,做新衣服,打首飾,出去踏青、賞雪、摘果子,誠王爬樹還摔斷了腿。
沈安安哭得哇哇叫,我只能兇了斷腿的誠王不許哭,又抱着沈安安勸她說瘸不了,叫她別難過了。
管家使勁瞪我。
這到底是誰斷了腿啊?
我們好像參與了奪嫡之戰,又好像沒參與。
眼線們每天把我們的日常消息送回去,送得實在是沒什麼價值。
我有一次半夜起來溜達,還聽到七皇子的眼線在牆角處被罵:
「你每天都在做什麼,送的什麼消息,一點價值都沒有!誰要看他們喫了多少點心,今天又做了什麼衣服,誠王和王妃吵架找了趙婉清拉架!」
那眼線也是可憐:「可他們每天真的只是在做這些啊?」
「他們沒跟五皇子見面,沒跟朝臣們見面嗎?」
「沒、沒有啊,誠王殿下出了門,連朝臣是幾品官是什麼官職都不知道,只知道這些人都得向他行禮。」
「……那、那趙婉清呢?她不是個傻子吧?她就沒有點野心,沒跟沈安安爭寵?」
眼線沉默了好一會兒:「……趙婉清對王妃比對誠王還好呢,上次誠王斷了腿,趙婉清都不許他哭,說會嚇着王妃。」
「……你、你繼續努力,盯緊了。」
等這兩人都走了,我才從牆根裏出來。
這些眼線也不容易啊,我偷聽這麼一點都累得慌,他們每天在府裏,也太辛苦了。
既如此,那就給點有價值的消息好了。
-15-
趙婉柔終於跟連廷定了親,婚事準備得很匆忙,我自然也要回去喝喜酒,回孃家去坐一坐。
趙婉柔未婚先有了身孕,連家看不上她,親事辦得不算熱鬧,連母板着臉,看着新人叩拜的時候,遲遲不讓起身。
很多人在看笑話,趙婉柔就要做出柔弱的樣子,裝暈倒。
但她還沒倒呢,連母已經叫起,時機拿捏得剛剛好。
我跟連廷的婚事本是母親在時定下的娃娃親,母親去後,我沒有依仗還被壞了名聲,連母對我多有不滿,總是找機會爲難。
如今,趙婉柔嫁進來,婆媳鬥法,想來一定會十分熱鬧。
晚上,我就跟趙德昌哭訴,想和離,求他幫忙。
趙德昌覺得我瘋了:
「那可是個王爺,你見過跟皇家和離的嗎?你想死就自己去死,莫要連累家人。」
我哭道:「現在死跟以後死,有什麼區別?誠王得罪了七皇子,不死不休的局面,等七皇子坐上那個位置,我也是個死,說不定還要連累你們。」
趙德昌眼中精光閃過,敏銳地聽到了七皇子和那個位置這兩個詞。
「你是,知道了什麼消息?」
我哭着搖頭:「不知道,沒什麼消息,只求爹給條活路。」
趙德昌纔不管我死不死,把我罵了回去:
「你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了,死不死的也不會連累到家人。況且你爬牀的時候,我已經寫了斷親書,你拿着,以後跟我趙家再無關係。」
我只是回來給他個假消息,誰知道還能有這種意外收穫?
拿着斷親書,我心中還是有些酸澀:
「爹,當年我娘用全部嫁妝供你讀書,你對她可曾有過一絲感恩?」
又被說起當年落魄之事,趙德昌惱羞成怒:
「你胡說八道什麼,當年是我自己苦讀,纔有了今日在戶部的職位。」
呵?
趙家之前家徒四壁,要不是有我孃的嫁妝,他哪來的銀子讀書?
人能騙別人,也能騙自己,騙着騙着別人沒信,他自己倒是先信了。
我拿着斷親書離開,從此以後,趙家跟我再無半分干係。
趙德昌真的加入了七皇子的陣營,雖然他職位不算高,但他是下面小官員,能辦事。
七皇子最近很缺錢,需要戶部官員給他辦事。
有了七皇子的保舉,趙德昌的官位越做越高,很快就升到了戶部侍郎,更是春風得意。
便是趙婉柔現在也跟着水漲船高。
之前她未婚先孕,嫁進連家的時候,被連家人所不齒,被婆婆磋磨立規矩。
如今趙德昌升官,她也跟着得意起來,在婆家展現出了囂張和矯揉造作的演技。
連家日子過得熱鬧,連廷夾在中間,苦不堪言。
不過,他現在跟着趙德昌給七皇子辦事,也只能哄着趙婉柔,這日子過得就更有滋有味的了。
而我也沒閒着,正在盯着誠王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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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給誠王治腿的時候,大夫說出了個驚天祕密:誠王竟然一直在喫絕子藥,連喫了三年。
三年時間,正是誠王妃沈安安進門的時間。
我把人都攆出去,把沈安安也叫來,盯着誠王審。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兒,必須兩個人都在場。
「說吧,爲什麼喫這種藥,安安你知道嗎?」
沈安安低頭,紅着眼,很顯然不知道。
這個王八蛋!
我往誠王的腿上拍了一巴掌,疼得他嗷嗷叫。
「你還好意思叫,安安因爲你被外面的人說不能生,你竟然偷偷喫藥?你腦子裏裝的什麼?」
這傢伙,不是很愛沈安安嗎?
怎麼會讓她受這種委屈?
誠王卻低頭說:「我不想安安出事,我母后就是生弟弟的時候一屍兩命,她貴爲皇后還生過我都出了事。安安怕疼,她受不住,我也不想看着她疼。」
我:「……」
猛然喫了一嘴狗糧。
沈安安握着他的手,淚眼婆娑:「我不怕的,三哥哥,我不怕。」
誠王卻說他怕:「我讓人出去散播消息,說是我自己不能生,但是沒人信,消息也沒散出去。」
我心想,皇帝的親兒子不能生這種消息,能散出去纔怪。
就算他自己願意,皇帝也不允ťųₒ許啊。
這府裏除了皇子們的眼線,也有皇帝的人。
兩人淚眼婆娑,一個說不行一個說行,我聽得頭大。
「好了,不生就不生。你們若是不介意,那就收養幾個孩子好了,選好看的喜歡的,養在家裏。養得好了,也能當親兒子,養得不好,那就攆出去,當沒養過好了。」
不就是個孩子嗎?
親生不親生的有什麼關係?
養不好,親生子也未必孝順懂事。
養得好了,不親生的一樣是好孩子。
就是不知道皇帝和沈家那邊願不願意。
誠王進宮去,當着皇帝的面喝了一碗藥效強勁的絕子藥,把皇帝氣了個半死,皇帝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沈家那邊,沈安安開心就好,他們也不捨得唯一的女兒受苦。
沈家還來找過我:「其實,趙側妃如果願意生,我們也會把你的孩子當成安安的孩子一樣疼愛。」
不要不行不生,我趕緊拒絕。
我們現在是一雙筷子一隻碗的關係,我纔不要變成多出來的那隻筷子。
沈安安的娘沈夫人深深地看着我,笑了笑,送了我一隻鐲子和一副頭面。
後來,五皇子跟我說:「其實沈夫人動過要殺了你的念頭,你知道嗎?」
我還戴着沈夫人送的鐲子呢,赤金的鑲嵌了很多寶石,很富貴,看起來很有錢,我喜歡。
聽了這話,我抖了抖。
五皇子笑道:「但在你洞房之夜後,她就打消了想法。」
我扶了扶頭上的金釵,忍不住笑起來;
「安安有個好孃親。」
若我有女兒,說不定也會這樣做。
-17-
奪嫡之戰的尾聲,沒有什麼刀光劍影,皇帝直接把位置給了五皇子,把他扶上高位。
七皇子一敗塗地,其他皇子也偃旗息鼓。
但五皇子還是對幾個皇子動手了。
貪污受賄的,草菅人命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拉出來,交給刑部大理寺會審,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還有貶爲庶民的。
那半年,整個京城都一片血雨腥風,所有官員都噤若寒蟬、小心翼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殺到自家門上。
五皇子跟皇帝說:「父皇,您爲兒子們好,顧念親情,不想趕盡殺絕,可兒臣也要爲天下子民着想,還請父皇體諒。」
老皇帝到底是沒再說什麼,只是帶着皇后和嬪妃們到了京外行宮禮佛,再也不問京中的事。
幾個皇子都成了庶民,被流放到蠻荒之地。
趙家和連家跟七皇子牽扯甚多,也被全家流放。
在流放之前,我去見了他們。
趙德昌再也沒有了高傲,求我救他們:
「咱們畢竟是一家人,有被流放的家人,你臉上也沒有光。」
我拿出那張斷親書:「爹,這是你寫的,忘了嗎?」
趙德昌怒道:「我是你親爹,你不管我,以後人們怎麼看你,誠王怎麼看你?」
我笑道:「我娘是你的髮妻,你放任秦靜雲害死我娘,我怎麼看你,外面的人怎麼看你,你沒想過嗎?」
他自私自利的時候,不要臉,現在自己做了錯事,倒是逼着我要臉了。
我要什麼臉面?
打小被他們踩在腳底,哪還顧得上臉面?
他們流放後,趙德昌和秦靜雲都死在了被流放的路上,趙婉柔、趙志安和連廷倒是順利地到達了流放地,只是也被磋磨得就剩下半條命,沒幾年便死了。
死前的日子,纔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苦難,也是我最喜聞樂見的。
-18-
誠王和沈安安收養了四個孩子,家裏熱熱鬧鬧。
五皇子叫我進宮, 問我想不想假死一下, 換個身份。
我噴了茶:
「皇上,我沒這個腦子,也沒那個福分。」
他那後宮,人多得很, 我這種腦子,鬥得過哪一個?
誠王府裏就我們三個主子,人家看我是人精, 其實我是腦子最差的那一個。
這樣的日子, 就挺好。
五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也沒爲難我, 又問要不要幫我和離賜婚。
「他們倆恩恩愛愛,只有你形單影隻, 等你年紀大了, 難免會覺得孤單。」
我笑道:「我只當多養了兩個孩子, 哪裏會孤單?再說了,我這從皇家和離出去的,什麼人家敢娶?」
五皇子也不知道是看我哪兒不順眼, 淨出這種餿主意。
我回去後, 連夜鼓動着誠王和王妃求個封地,換個遠離京城的地方過活。
剛好沈家老宅就在南方,沈父沈母已經回老家去養老了,誠王求了聖旨,第二天就準備搬家。
一個月, 我們就拖家帶口, 浩浩蕩蕩地往南方去。
新皇還來送我們, 盯着我看:
「就怕成這樣?膽子不是很大嗎?」
我尷尬地笑, 躲在誠王后面。
呵呵,伴君如伴虎,怎麼可能不怕?
他也沒爲難我,送了我們一些東西, 又把當年誠王捐獻的銀子還了一半回來。
「最近查抄了許多府邸,國庫充盈,那一半就當是三哥捐給百姓的, 這一半還給三哥, 免得你去了南方, 還要靠着岳父岳母過日子。」
誠王沒想到銀子還能拿回來,高高興興地接了:「謝謝五弟。」
皇帝一瞬間有些怔愣, 眼中劃過懷念的情緒,笑了笑。
我們一行走走停停,往南方去,京城,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原本是我們的家, 有我們的血親, 卻處成了陌生人和仇人。
奇妙的是,如今我們一家子七人,各個沒有血緣關係,卻也成了一家人。
人的緣分, 妙不可言。
未來的日子,總是能過下去,還能過得越來越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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