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那年，我被賣到秦府，成了少爺的小妾。
人家爭寵我種菜，人家宅鬥我摘瓜。
討好少爺？不不不，少奶奶纔是我心中神女！
-1-
十三歲那年，我被賣到秦府，成了秦大少爺的小妾。
洞房那晚，少爺沒來，少奶奶第二天賞了我一對珠釵。
我感恩戴德，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感謝。
「謝少奶奶大恩大德。」
少奶奶嗤笑。
「一對珠釵就感動成這樣，真是鄉下人，什麼也沒見過。」旁邊的丫鬟嘲諷我。
我認真地回她：「一對珠釵如果可以賣十兩銀子，一家子如果四口人，夠用三年的。」
爹孃賣我的價錢是五兩銀子。當丫鬟是二兩銀子，當小妾是五兩銀子。
當初爹孃咬了咬牙，選擇讓我當丫鬟。
若非世事艱難，爹孃也不捨得把我賣了，他們還想着日後攢夠了錢就把我贖回家。
但我不願意，弟弟餓得嗷嗷待哺，妹妹還生着病，喫飯看病這都需要銀子。
「五兩，我願意當小妾。」
爹孃震驚，急忙攔住，是我說服了他們。
少奶奶笑盈盈開口：「這對珠釵，十兩可買不到。」
我瞪大了眼睛：「二十兩？」
少奶奶搖搖頭，示意我繼續猜。
我不可置信地伸出三個手指頭，大少奶奶輕笑：「五十兩。」
乖乖，怪不得人都說秦家富得流油，有的是錢。
一對珠釵五十兩，能買好幾畝地。
我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珠釵包好，妥帖地放到懷裏，老老實實地給少奶奶行了禮：「謝少奶奶。」
少奶奶捂着嘴直樂，說我真是個妙人：「得了空你多往我這裏來，我正好少個解悶的。」
我重重點了點頭。
我們村裏以前有個秀華，在鎮裏李員外那裏當奴婢，經常說大戶人家高興了就會給賞銀，少奶奶出手大方，我要是得了少奶奶歡心，少奶奶肯定少不了賞賜。
有了錢，我就可以寄給爹孃，讓他們買上幾畝好田。
我家的田是下等田，收成不好，還難開墾，每次爹孃都累個半死。
還有房子，家裏的房屋太小了，幾口人擠在一個炕上，將來弟弟妹妹大了也需要自己的房間。
我認認真真地盤算着，越盤算越覺得有奔頭。
秦府真好，少奶奶也和善，長得跟仙女一樣。
秦府分給了我一個小院子，我開心得不行，在牀上滾來滾去。
院子裏還有一小片空地，有一棵櫻桃樹，我看着小小的青櫻桃，饞得直流口水。
「墨煙，這櫻桃能喫嗎？」
墨菸頭都不抬：「不知道。」
「哦！」
墨煙是少奶奶派來伺候我的丫鬟，少奶奶說我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墨煙，但墨煙比我走得還快，我根本跟不上。
「那等熟了，我們嚐嚐就知道能不能喫了。」
我擦了擦口水，墨煙也抬頭看着櫻桃樹：「恐怕姨娘還沒喫着，就被小雀兒喫完了。」
我苦惱地在樹下來回轉圈，想着怎麼防小雀。
突然我靈光一閃，興沖沖地把墨煙拉過來：「以前家裏小麥熟的時候，爹爹總是會扎幾個稻草人嚇唬小雀，咱們也扎幾個吧，把櫻桃樹都圍住。」
我興奮地比畫着稻草人的位置，墨煙衝我翻了個白眼：「我的姨娘啊，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您都進府三天了，還沒見着少爺的影子，盡在這琢磨着喫。」
我呵呵笑起來：「民以食爲天嘛。」
爹爹常說，喫飽飯就是福。
說起喫，我都覺得我來這兩天，胖了不少呢。
秦府的飯真好喫，就是有點少。
墨煙不說話了，扭身進屋子了。
她總是嫌棄外面太熱，會曬傷了臉，但我不嫌棄，我還在想着那片空地要是種點瓜果蔬菜多好。
可是，我去哪裏弄種子呢。
-2-
我在秦府待了七日，櫻桃從小綠豆大小長到了豌豆大小，我每天起牀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櫻桃紅沒紅。
等看完櫻桃，就是給少奶奶請安，少奶奶吩咐，每逢初一十五請安就好，不必天天過去。
今個正好是十五。
少奶奶臉色有點蒼白，可能是沒睡好吧，一直懨懨的。
我想着還是不打擾她了吧，正想走，她把我叫住了。
「少爺還沒去你那裏嗎？」
我點了點頭，有點慌，秦家買我回來是伺候少爺的，可我連少爺面都沒見着，也就沒伺候。
白喫白喝這麼多天，我有點心虛。
少奶奶問我想不想見少爺，我啊了一聲，陷入了糾結中。
一方面櫻桃快熟了，墨煙說少爺看見稻草人該生氣了，幾次都讓我給拔了，我沒同意。萬一少爺來了，全給拔了怎麼辦？
一方面如果不想，少奶奶覺得我沒用怎麼辦？
我想了又想，吞了口口水，折中了一下：「少爺想見我我就見，不想見我就不見。」
這總不算是我的錯吧。
少奶奶讚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暗喜。
想到院子裏的櫻Ṭù₉桃，我又有點憂愁，儘管我紮了稻草人，又天天盯着，還是防不住雀兒。
「苗姨娘，你可有什麼煩心事？」
我苦着臉，不好意思地說起了櫻桃的事。
少奶奶朗聲一笑：「到底是年紀小。」
「去把我那匹香雲紗拿來給苗姨娘。苗姨娘，你回去了，就把這香雲紗裹在櫻桃樹外面Ṭũ̂₉，保準那雀兒再也喫不到一顆。」
我大喜，美滋滋地收下。
少奶奶真的是個大好人！
我還順便要了一些瓜果蔬菜種子，少奶奶大手一揮，全都給我安排好ṭůₓ了。
我有些感動：「少奶奶，您真好。」
「傻丫頭，這樣就滿足了。」
我搖搖頭，說我不傻。
「娘說了，人要知恩圖報，少奶奶對我好，我都記在心裏，以後少奶奶有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阿喬。」
墨煙戳了戳我，我意識到可能說錯話了，忙停了嘴。
少奶奶說無礙，她說她家中也有如我這般大的妹妹，看見我，她就好像看見了自家妹妹，如果我願意，她願意認下我這個妹妹。
我跪在地上，說使不得。
「少奶奶能看上阿喬，認阿喬是姐妹，是阿喬的福分。」
「可在阿喬心裏，少奶奶是神女，阿喬不敢認神女爲姐姐。」
少奶奶激動地牽起我的手，又賞了我一個鐲子。
「這個啊，比你那珠釵貴一百兩呢！」
我眼睛彎彎，左看右看：「謝謝少奶奶。」
少奶奶佯裝啐我：「這小丫頭，見財迷，都瞧瞧，還說我是神女呢，我看啊，是把我當財神爺了。」
我樂呵呵地笑：「都是都是。」
少奶奶笑得前仰後合。
「你啊，感謝的話也不用說了，等你那櫻桃啊、蔬菜瓜果熟了，記得你家少奶奶我就行。」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墨煙對着我恨鐵不成鋼：「你知道香雲紗多貴嗎？你真的要用來裹櫻桃樹啊？」
「啊？少奶奶給我不就是讓我裹櫻桃樹嗎？」
我分得清的，珠釵鐲子是少奶奶贈給我的，是我的，香雲紗是爲了裹櫻桃的，再說了，少奶奶還等着喫呢，我可不辜負少奶奶。
墨煙深深嘆了幾口氣：「呆子，真是個呆子。」
「也不知道你這呆子，走了哪門子好運。」
我點點頭：「我確實好運，遇上少奶奶這樣的好主子。」
村裏的香草去給人當妾，最後被扔到亂葬崗了哩，聽說主母天天打她。
我打了個寒戰慄，認真地給櫻桃樹搭架子，裹上香雲紗，給墨煙看得直吸氣，直說不看了不看了，再看心都要碎了。
「人家裹的是紗，你裹的是銀子！」
直到最後裹好，確定雀兒再也進不去，還不阻礙櫻桃照光，我才心滿意足。
看着白裏透紅的櫻桃，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沒兩日，我把種子也撒下去了，櫻桃也熟透了，我叫來墨煙給我扶好凳子，拿着小剪刀仔仔細細地挑選出最好的，要個頭大的，水分足的，一看就很甜的那種。
好不容易，我挑好了一小碟子。
「還是太少了啊，不過還好，以後還有。」
「走，咱們給少奶奶送去。」
「給少爺請安。」
少爺？我急忙轉過頭，學着墨煙的樣子跪下：「給少爺請安。」
入府後，我也學了一些規矩，但一時慌亂，我全都給忘了，少爺不會生氣吧。
少爺唔了一聲，指了指我的櫻桃：「你這櫻桃看着倒是不錯。」
少爺不會是想喫吧？可是就這麼一小碟，我還沒喫呢。
我陷入了兩難之中，「嗯……」
我抬起頭看了看少爺冷漠的臉，又想想少奶奶。
「看着是不錯，就是不好喫，真的，一點都不好喫，可酸了。」
墨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趕緊眨了眨眼，可不要拆穿我啊。
少爺輕笑：「剛好，我就喜歡喫酸的。」
那好吧。
「少爺，那您進屋稍等一下，我去洗一下。」
少爺點了點頭。
我趁着少爺進屋，趕緊站在凳子上胡亂地剪了一些嫣紅色的櫻桃。
墨煙拽着我：「你在幹什麼啊？」
「少爺不是喜歡喫酸的嗎？」
墨煙如同看白癡一樣看着我。
我將洗好的櫻桃放到桌子上，少爺猶豫了一下，捏起了一個，眼睛不受控制地擠了擠。
他不再喫了，咦，他不是說自己最喜歡喫酸的了嗎？難道是還不夠酸？
「苗姨娘在府裏可還習慣？」
我點點頭，很習慣，每天早上鬆鬆土拔拔草趕趕麻雀繡繡花，雖然很無聊，但挺清閒。
「少奶奶提起你多次，誇了你不少。」
我有點臉紅：「我哪有少奶奶說得那麼好，少奶奶過獎了。」
「少奶奶纔是真的好，人美心善，還溫柔大方，是我見過頂頂好的人。」
少爺一時有些語塞，沒有接我話。
「你先歇着吧，我走了。」
墨煙茶正好端過來：「苗姨娘，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少爺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怎麼也不想辦法留住少爺。」
「啊？少爺說他有事啊，我怎麼留啊。」
墨煙：我想換主子。
「走，咱們去給少奶奶送櫻桃，時間再久一點，櫻桃就不好喫了。」
-3-
少奶奶很喜歡我的櫻桃，喫得眉開眼笑。
她還遞給我讓我也嚐嚐，我接過去，含在嘴裏，真甜，不愧是我精挑細選過的。
「少爺去了你那裏？」
我點點頭，把櫻桃的事情給少奶奶講了。
「少奶奶，少爺的口味真獨特，他竟然喜歡喫酸的。」
少奶奶笑出了眼淚：「秦又康，想不到你也有喫癟的時候。」
秦又康？是少爺的名字嗎？
我眨了眨眼，聽不懂少奶奶在說什麼。
少奶奶神神祕祕地湊到我耳邊：「咱們的秦大少啊，就喜歡喫酸的，越酸越好。」
我聞言，牙都要跟着倒了：「那少爺口味確實獨特。」
「謝謝少奶奶提醒，我也好好記住，省得惹惱了少爺。」
少奶奶用帕子捂着嘴笑：「少爺不僅喜歡喫酸的，還喜歡喫辣，越辣越好。」
我皺起眉頭，這少爺口味怎麼那麼重。
不過少奶奶真好，還告訴我少爺喜歡喫什麼。
少奶奶兩手掐着我的臉：「哎呀，我怎麼遇上你這麼個妙人，阿喬，你當真可愛。」
我不滿地揉着臉頰：「少奶奶！你又笑話我。」
少奶奶突然咳嗽起來，丫鬟忙過來扶她。
「少奶奶，你身體還好嗎？」
這幾次請安，我發現少奶奶臉色越來越白，人也越來越瘦，身上還有着藥味，難道少奶奶生病了？
少奶奶喝了一口茶，順着氣：「無礙，老毛病了。」
她溫柔地看着我，遞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過了幾天，我種的菜發了芽，我每天都要澆一遍水。
再過半個月，這些菜就能摘着喫了，真好。
我還在旁邊種了幾個瓜秧，希望夏天可以喫。
少爺又來了。
我發現少爺很喜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人背後。
他盯着我種的菜，看了許久。
「這小院，倒和從前的不同。」
我心裏忐忑：「種菜前我問過少奶奶的，少奶奶說可以種。」
府裏的規矩我也是懂的，種之前我確實問過少奶奶。
「你是真聽你家少奶奶的話。」
我點點頭：「少奶奶的話說得好，我喜歡聽。」
少爺一口茶噴出來，正好落在剛出的菜苗上。
也不知道茶水能不能澆菜，會不會給弄死？想到這，我嫌棄地看了少爺一眼。
少爺錯愕，我急忙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少爺要在我這裏用飯，我急忙吩咐墨煙告訴廚房：「多加醋，多加辣。」
少爺看見一桌子菜很激動。
果然，少奶奶說的是對的，要不少爺怎麼這麼激動。
府中規定，少爺沒動筷，我不能動筷，我還要站着伺候少爺。
我殷勤地把菜夾到少爺的碗裏。
這個菜好，酸味聞着都酸。
這個菜好，辣椒裏面挑菜葉。
「苗姨娘，你也坐下喫吧。」
我在另外一側桌角坐下，正面前是一盤清淡的素菜，這滿桌子菜，就一盤清淡的，還是大廚說什麼都不願意加醋加辣，說是加醋加辣是在侮辱他的廚藝，侮辱他的家鄉菜。
食不言寢不語，我打算就喫眼前這盤就好。
可我剛喫了一筷子，少爺的筷子也來了。
我還沒喫完，少爺的筷子又衝着這盤菜來了。
我看着少爺面前幾盤子未動的菜，有點頓悟了。
原來少爺好這一口，喜歡跟人搶菜喫。
放着自己喜歡的不喫，非要這麼遠地夾這盤子菜，這不是明擺着跟我搶嗎？
農家孩子多，喫席都是在搶ŧųₓ，有時候筷子剛拿起來，盤子就空了，但只要有我在，總是會搶到幾筷子的，在搶菜這方面，我還沒輸過誰。
我接二連三地快準狠，幾筷子下去，盤子就要見底了，我快，少爺也快，但少爺還是快不過我，最後一筷子被我搶到了。
哈哈哈哈，讓你還跟我搶菜。
我心滿意足地喫完一碗米粉，一抬頭就看見少爺滿是怨念地盯着我。
呃，我好像忘記我不是在喫席，是在給人當小妾了。
我扭扭捏捏道：「少爺你是不餓嗎？」
少爺眼睛一閉，放下了筷子：「我喫飽了。」
少爺的碗裏，還有半碗米。
少爺飯量好小，怪不得這麼瘦，這麼瘦，幹活估計沒力氣，白瞎了這麼高的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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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完飯，我突然想起了墨煙的話，好像我得留住少爺？
我想了想，走到少爺面前：「少爺，您有事嗎？」
少爺愣住：「如果我有事了會怎麼樣？」
劉媽媽，也就是培訓我的老僕，她說，做小妾要善解人意。
「少爺如果有事，我就不留少爺了。」
如果沒事，我再留。
嗯，我果然很善解人意。
少爺臉有點紅，我在想，是不是屋裏太熱了？
「那既然如此，我走了。」
墨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一攤手，沒法啊，我留了啊，可是少爺說自己有事啊。
少奶奶有點不太開心，墨煙說是因爲少爺又納了一個通房。
「若是你爭氣，少爺怎會又納小妾？」
我喫着櫻桃，不太懂這跟我爭氣不爭氣有什麼關係。
「你若是爭氣，生個一兒半女，夫人也就不會給少爺塞通房了。」
「誰讓你不爭氣，少奶奶把你買到府裏，你連少爺的人都留不住。」
我哦了一聲，繼續喫着櫻桃。
「喫喫喫，整日就知道喫，我看你啊，人到時候欺負到你頭上怎麼辦？」
我喫下最後一個櫻桃，終於想明白了，我不惹人家就是了。
第二天我就見到了童姨娘。
童姨娘生得很好看，眉眼中我總覺得還有些說不上來的熟悉，少奶奶冷着臉，賞了童姨娘一對銀鐲子。
少奶奶果然最喜歡我，這銀鐲子沒我的珠釵好看，也沒我的珠釵值錢。
我樂呵呵地看着少奶奶，少奶奶也回了我一個微笑。
童姨娘隨手把銀鐲子遞給丫鬟，扶了扶鬢間的金釵：「奴還要去夫人那裏請安，就不打擾少奶奶的清閒了。」
童姨娘走的時候還瞥了我一眼，「你就是苗姨娘吧，長得倒還可以，就是嘛，跟個豆芽菜似的。」
我挺了挺胸膛，算了，比不過。
傷心。
「少奶奶，我不是豆芽菜。」
我苦着臉。
進府的這些日子，我長高了，也喫胖了，就連衣服都小了，可這前面，就是長不起來啊。
少奶奶又捂着嘴笑：「是不是豆芽菜我可看不出來，來，讓我摸一摸就知道了。」
我瞪大了眼睛：「少奶奶，你，你，流氓！」
我捂着臉跑了出去，少奶奶變壞了，哼！
我飛一般跑回了屋，小心地解開衣衫，哼，我纔不是豆芽菜，人家還小呢。
當天晚上，我一個人幹掉了一個豬肘子。
墨煙說我喫這麼多，瘋了嗎？
我咬牙切齒地撕下肉筋：「你不懂。」
我喫的是豬肘子嗎？我喫的不是，我喫的是我白天丟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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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姨娘見了我，總是愛搖着一把扇子，上下打量。
我悄悄地問墨煙童姨娘不冷嗎？四月的天，我還裹得很厚，我實在好奇穿着單薄還搖着扇子的童姨娘冷不冷。
墨煙嗤笑，說童姨娘不冷，不信你去問問。
我真的去問了。
童姨娘小臉板着：「我倒是小看苗姨娘了，真是伶牙俐齒。」
然後童姨娘噼裏啪啦地說了好一段話，我大概總結了一下就是我鹹喫蘿蔔淡操心，自己沒寵愛還嫉妒童姨娘有寵愛。
我回頭看了看墨煙，正看到她在偷笑。
好你個墨煙！
不過我終於知道童姨娘爲什麼不冷了，火氣這麼大，擱誰誰上火，哪還會冷。
「是我的不對，那我等會給你送點綠豆湯吧。」
綠豆湯解暑，童姨娘都這麼熱了，是該去去火。
可我沒想到，童姨娘更生氣了，拽着我就鬧到了少奶奶面前。
少奶奶木着臉聽完童姨娘的哭訴，轉過頭叫了我，眸子裏全都是揶揄。
我真的冤枉啊，少奶奶。
「咳咳，苗姨娘年紀小，童言無忌，童姨娘你多擔待點。」
我瞪大了眼睛，論說瞎話，還是少奶奶更勝一籌！
童姨娘氣得胸前波濤洶湧：「你們一丘之貉，欺負我一個，我去找夫人評評理。」
我擔心地看向少奶奶：「少奶奶，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少奶奶冷笑：「有人故意找麻煩，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想鬧，儘管去鬧。」
「你也是，促狹鬼，還讓她喝綠豆湯，虧你想得出來。」
少奶奶笑罵我，語氣裏沒有一點責備。
我呵呵跟着笑：「綠豆湯，便宜還好喝，美得嘞。」
童姨娘去告狀了我問少奶奶咋辦。
少奶奶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撓了撓頭，心裏一慌：「少奶奶，要打仗了還是要發水了？」可不能啊，我好不容易纔把銀子給爹孃寄回去，爹爹說自己剛買了五畝田。
少奶奶很無奈，給我解釋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意思。
「你啊，也別天天種菜了，以後每日來我這裏半個時辰，我教你習字。」
我眼前一亮，上學太貴了，村子裏沒幾個上得起的，少奶奶真厲害，會那麼多字，還說要教我，我十分願意。
我連連點頭，抱着少奶奶蹭了蹭：「少奶奶，你真是個大好人。」
少奶奶把我揪到一邊：「先別誇你家少奶奶了，你先想想等會見夫人你怎麼辦吧？」
是啊，我咋辦啊。要不然我道歉？
「算了，看你那出息樣子，等會你別說話了，我來。」
我立馬點頭如搗蒜。
夫人的臉色好黑，我有點害怕。
「你就是苗姨娘？」
府裏規矩，夫人不召見，姨娘是沒有給夫人請安的權力的，所以我從沒見過夫人。
「哼！來府裏也有倆月了吧。」
她掃了掃我的肚子，我想起墨煙說的不爭氣，急忙躲了躲。
「什麼用也沒有，就會惹是生非。」
少奶奶好可憐，要面對這麼一個惡婆婆。
「母親，苗姨娘向來乖巧聽話，少爺也是誇過的，母親上來就直接斥責，是不是失之偏頗？」
夫人冷哼出聲：「一個小妾而已，你這是要護着了？」
少奶奶眼都不抬：「夫人莫不是忘了，童姨娘也是小妾。」
夫人冷冷地看向我：「我給你個機會解釋，也省得有人說我是非不分。」
少奶奶示意我不要怕。
我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回稟夫人，我也不知道哪裏惹了童姨娘不開心，但驚擾了夫人和少奶奶，是我的不是，還請夫人責罰。」
我決定了，童姨娘都害少奶奶被夫人責罵了，我纔不要給她道歉。
夫人面色緩和了些，還誇了我一句：「想不到，你還是個懂事的。」
童姨娘指着我就開始哭：「夫人！您可要爲我做主啊。」
「她笑話我，怕不是仗着自己得少奶奶寵愛，就不把夫人放眼裏了？」
我瞠目結舌，我說：「我真的只是想關心一下你冷不冷。」
童姨娘擦着淚：「你會這麼好心？再說了，我就是凍死關你什麼事？」
我點了點頭：「確實不關我事。」
「童姨娘你看這樣好不好，以後就算你冷死，我都不問你了好不好？」
我期盼地看着童姨娘，童姨娘哭得更大聲了，夫人臉色也不對，差點被茶水嗆到。
少奶奶給我比了個手指。
「行了！」
「你們兩個要記住，好生伺候少爺纔是你們的本分。」
「若是再敢鬧事，少奶奶不懲治，我也是要罰的。」
回去路上，少奶奶說我氣死人不償命。
我搖了搖頭，說少奶奶說得不對。
「我們村裏有兩戶人家吵架，其中一個氣得跳河死了，她家男人找上門砍了另一家男人。」
「可見，氣死了人是要償命的。」
少奶奶幽幽地看着我：「大字不識一個，道理懂得怪多。」
我嘿嘿嘿笑。
「那等少奶奶教會了我寫字，我豈不是要成爲才女了。」
我美滋滋地想着。
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墨菊噗嗤一笑：「少奶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都不敢說自己是才女，你啊，字還沒學幾個呢，就敢做才女的夢。」
我臉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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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把珠釵賣了，換了五十兩銀子，寄給爹孃四十兩，我還有十兩，想着少奶奶要教我習字，我特意讓墨煙給我置辦了筆墨紙硯，還買了一份糕點給少奶奶喫。
到了地方，我學着小時候在學堂偷看到的給少奶奶行了個夫子禮。
少奶奶很感動，說一定要好好教我，可剛教了我一刻鐘，她就氣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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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手抬起來！」
「這寫的是什麼？」
「阿喬，你剛纔是在夢遊嗎？」
「快拿走、快拿走，我眼睛髒了。」
我欲哭無淚，我覺得少奶奶變了，少奶奶明明之前很溫柔可親的，現在，好暴躁。
我扁扁嘴：「少奶奶，你別生氣，我一定好好練習。」
少奶奶捂着頭，擺了擺手：「你先不要說話，讓我自己平靜一會兒。」
「你先不要用筆墨了，去，給苗姨娘找點沙子，拿根樹枝先比畫比畫，學會了再寫。」
「少奶奶，可是不用筆墨我什麼時候才能學好啊？」
「阿喬，就你那字，驚天地泣鬼神，一筆下去，橫撇豎捺都抱成一團了，寫什麼寫？」
「少浪費點紙還能少做些孽。」
整個一天，少奶奶唉聲嘆氣一直唸叨我是她帶過最差的一波妹妹了。
我生氣了，少奶奶你究竟帶過多少好妹妹？
不管怎麼樣，我今天總算學會了自己的名字，我美滋滋地一筆一畫地寫給少奶奶看，少奶奶蹙着眉，嘆了一口氣：「還行吧，從狗爬變成了貓爬。」
墨菊捂着嘴笑：「少奶奶，苗姨娘已經很不錯了，是您啊，要求太高了。」
少奶奶指着我腦門：「你可快別替她說話了，這要是有個小尾巴，早就翹到天上去了。」
我們正鬧着，少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在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少奶奶收起笑：「沒什麼，姐妹們鬧着玩罷了。」
少爺自然地坐到少奶奶旁邊：「說出來也讓我開心開心。」
少奶奶翻了個白眼：「想開心少爺去酒樓聽書去。」
啊？少奶奶可以這麼懟少爺嗎？少爺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笑吟吟的。
我決定了，我要抱緊少奶奶大腿。
少奶奶上能對付惡婆婆，下能管着少爺，不愧是我心中神女。
「苗姨娘你爲何這般看着少奶奶？」
「啊？少奶奶好看。」我露齒一笑。
少爺又噴茶了，沒眼看，少奶奶也很嫌棄，把頭扭到了一邊。
「下人說莊子裏新挖出了溫泉，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這身體也好生休養一下。」
少爺捏了捏少奶奶的胳膊，似乎嫌棄少奶奶太瘦了。
溫泉啊，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少奶奶要是去了，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我直勾勾地盯着少奶奶，少奶奶白了我一眼，同意了。
「到時候也帶上這丫頭。」
我甜甜地點點頭：「謝少奶奶恩典。」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少爺，很不滿？很嫌棄？
是我的錯覺嗎？
嗯，一定是。我又沒惹他，少奶奶也沒惹他。
我興沖沖地要收拾東西去泡溫泉，就是有點捨不得長得差不多的菜。
「墨煙啊，你可記得每天澆一下水啊。」
「還有那冬瓜絲瓜南瓜西瓜，該架秧子了。」
墨煙不耐煩地將我的衣服塞到箱子裏：「姨娘，你都已經說了幾百遍了，奴婢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我樂呵呵地笑着，也不惱。
墨煙是個好人，就是總恨我不夠爭氣。
童姨娘說我，她還會幫我，平時我鼓搗什麼喫食，她也跟着我一起弄。一邊怨我讓她喫胖了，一邊又跟着一起喫。
「姨娘，這一去我不在你身旁，你可長個心眼吧。」
「你都進府裏幾個月了，少爺從未留宿過你這，我看到時候童姨娘爬到你頭上，你怎麼辦？」
我讓她放心：「我比童姨娘高，她爬不到我頭上，夠不着。」
墨煙氣得快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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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讓我跟她坐同一輛馬上，我高高興興地上去，立馬垮了臉，少爺也在啊。
少奶奶說她渴了，我剛倒好茶就發現少爺已經端着茶到少奶奶嘴邊了，少奶奶看了一眼，喝了我的。
哼，拿自己喝過的給少奶奶，少奶奶什麼人，能喝你剩下的？
少奶奶餓了，我立馬遞糕點，誰知道少爺又快了我一步。
「少爺，少奶奶不喜歡喫豌豆糕，少奶奶喜歡喫綠豆糕。」
少奶奶點點頭。
「少爺，糕點要碎了。」
這麼大人了，捏個糕點用這麼大力氣幹什麼？
「你倒是挺了解少奶奶。」
「少奶奶不喜歡喫豌豆糕，你還帶？」
我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少奶奶不喜歡，可我喜歡啊。」
少爺甩袖，不說話了。
「少奶奶你看這個捏糖人的好好看啊。」
我剛拉着少奶奶要看糖人，少爺就插嘴進來：「芙兒你看那個畫糖畫的。」
「看糖人。」
「看糖畫。」
少奶奶被東拉西扯，暈頭轉向。
「夠了你們兩個！」
少爺頗有怨念地看着我：「你，去你自己的馬車上去。」
我抱緊了少奶奶：「少奶奶說了，讓我跟她一起。」
「你是不是忘了我纔是一家之主。」
沒忘，就是不想聽。
我梗着脖子瞪着少爺。
「你，下去。」
少爺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奶奶，我露出笑容，揮了揮手：「少爺，你慢走。」
「你，也下去。」
少奶奶指了指我。
少爺哈哈大笑。
哼！
少奶奶：你倆加起來三歲我都是多說。
好不容易等下車，我剛要去扶少奶奶，就看見少爺的爪子，哦，少爺的手已經扶在少奶奶胳膊下了。
他還衝我遞了一個洋洋得意的眼神，抬了抬下巴。
我牙齒咬得咯咯響。
屋內。
「咦，這些字你昨日學得還挺好，怎麼今日就不會寫了？」
我扁着嘴巴，也不說話，就看着少爺。
我每寫一筆，少爺就跟牙疼一樣，比少奶奶訓人還可怕。
「少奶奶，我……我害怕。」
少奶奶小手一指：「少爺，天氣如此好，你不去田莊看看？」
「不用，我剛去看過。」
少奶奶聲音加重：「那要不你再去看看？」
少爺剜了我一眼，拿起了外衣。
少爺一走，你說巧不巧，硬是學不會的字一下子就通透了。
「好好寫，再寫得跟狗爬似的，晚上就不要喫飯了。」
嗚嗚嗚，少爺走了是好，就是少奶奶又變得好凶！
-8-
可惡！少爺他耍賴。
我剛到了少奶奶屋裏，就被告知少奶奶被少爺帶走去泡溫泉了。
我的心哇涼哇涼的，比冰鎮綠豆湯都涼。
屋漏偏逢連夜雨，少奶奶被少爺拐走了，死對頭童姨娘還跟做賊一樣跟過來了。
「憑什麼你們能來，我不能來。」
「我是奉夫人之命，過來伺候少爺的。」
我眼前一亮，少爺如果被童姨娘困住，少奶奶是不是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童姨娘，你想不想知道少爺去哪了啊？」
童姨娘狐疑地看着我，眼神里都在說你怕不是在害我。
「你到底還想不想見少爺了？想見就跟上。」
我想得很美好，童姨娘和少爺一個溫湯，我和少奶奶一個。
童姨娘伺候少爺，我伺候少奶奶。
可惜了，少爺他太不爭氣了。
「你來幹什麼？」
「我給你說啊，你莫挨我。」
「少爺，你難道忘記我們的花前月下了嗎？」
少奶奶臉都黑了。
「芙兒，你聽我解釋啊芙兒。」
少奶奶氣沖沖地走了，我偷偷捂着嘴笑。
哼！
「少奶奶！我剛摘到新鮮的桃子，少奶奶要不要嚐嚐。」
少奶奶恨恨地咬了一口，說真甜。
「挑幾個酸的，給少爺留着。」
我點點頭：「我懂我懂，少爺最喜歡喫酸的。」
果然，少爺抱着一個酸桃，啃得都眼睛擠成一條縫了還不放下。
少爺都這麼對待少奶奶了，少奶奶還是這麼關心少爺。
少奶奶好可憐。
「少奶奶，阿喬永遠都不離開少奶奶。」
少奶奶摸着我的頭，輕輕咳嗽了幾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人與人，哪有不分開的。」
我搖了搖頭：「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少奶奶笑：「怪會活學活用。」
我說：「少奶奶教得好。」
少爺又嘖嘖：「纔會了一句而已，又不是學富五車。」
我暗暗齜牙：「那少爺一定很會了。」
哼，誰不知道秦家少爺詩文不通，這才經商。
可惜了少奶奶飽讀詩書，嫁給了少爺這個不通文墨的。
「那是少爺我不樂意學。」
「哦？那少爺要是學了豈不是要一飛沖天了？」
少奶奶笑得直捶牀：「一飛沖天用得好。」
「我好男不跟女鬥。」
少爺走了，少奶奶卻不開心了。
「今天是你領童姨娘過去的吧。」
「小促狹鬼，整天不想着伺候好少爺，還盡氣少爺。」
「我看沒了我護你，你該怎麼辦？」
我搖着少奶奶的胳膊：「那少奶奶就一直護着我唄。」
少奶奶是怎麼了，怎麼最近總是說一些不在了的話。
我有點慌：「少奶奶是不開心嗎？是因爲童姨娘嗎？」
少奶奶嘆了一口氣：「阿喬，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十三四的年齡，什麼也不想，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
「我跟你不一樣，我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
少奶奶難過，我也跟着難過。
「少奶奶，我錯了，我以後不帶着童姨娘氣少爺了。」
是啊，哪家的當家夫人希望丈夫納妾呢？我光想着氣少爺，卻沒顧及少奶奶的心思。
少奶奶說不怪我：「嫁到秦府，都已經第五年了。」
「這五年，我沒生下一兒半女，老夫人看我不順眼，總想着塞人進來。」
「喝了那麼多藥，也沒有用。」
我低頭，不說話了。
原來少奶奶過得也不開心，怪不得體弱多病。
墨煙說我不爭氣，但我自己知道，我過不了心裏那道坎。
我不想當妾，我也不想伺候少爺。
我一早就看出來了，少爺聽少奶奶的，少奶奶人頂好，如果能得少奶奶歡心，在秦府過一輩子也是好的，喫喝不愁，還能接濟家裏。
村裏嫁人的沒有一個過得好的，與我同齡的早就當娘了，白天下地夜裏還要被丈夫打。
「阿喬，你是個聰明的。」
「你當真不爲自己以後考慮考慮，生個一兒半女的？如果必須要有個人，我倒是希望那個人是你。」
我搖搖頭：「少奶奶，我知道你對我好。阿喬不貪心，每天有喫有喝就好。」
少奶奶流出兩行淚。
-9-
我打算當一個有上進心的姨娘了，不爲我自己，就爲少奶奶，我也得奮鬥。
童姨娘找我事，我一個爪子上去就要去撓童姨娘臉。
童姨娘嗷嗷地就把我推到了池塘裏。
「少奶奶，你可要爲我做主啊。」
童姨娘哭號。
我的頭被白布纏着，淚眼漣漣，怯怯地說：「少奶奶，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池塘裏的。」
「童姨娘，我這麼說你還滿意嗎？」
「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跟你頂嘴的。」
「你不是說你遲早有一天要當少奶奶，要跟少爺琴瑟和鳴嗎？」
童姨娘指着我胸口起伏，說不出話來，少爺氣得摔了茶杯。
「琴瑟和鳴？」
「你一個妾室不安於室，幾次三番生事，我看在母親的面子上饒了你，你竟然敢推人下水。」
「你膽子大了啊，敢害人性命？」
童姨娘大喊冤枉，少爺聽都不聽，「把她給我送回母親那裏去，哪來的哪去，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童姨娘衝我露出了一個惡毒的眼神，她說我誣陷她。
少爺冷笑：「她一個剛學了幾天字的人，哪能說出琴瑟和鳴這種話。」
「還不是你，仗着母親，爲非作歹，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啊呸，這麼小看我，回頭你會喫虧的，也不知道少奶奶看上了你哪一點。
少奶奶說少爺還真捨得這麼一個美人，少爺立馬賭咒發誓：「ẗŭⁿ芙兒，我真的沒有碰過她一根指頭。」
少奶奶抬了抬眼皮：「你是少爺，她是你的妾室，你碰不碰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真是個笨蛋，你和少奶奶是一個妾的事情嗎？是你爲了老夫人總是委屈少奶奶啊！
「少爺，你處置了童姨娘，老夫人會生氣的吧。」
「都是我的錯，老夫人生氣的話，您就把我送到老夫人跟前受罰吧，可不要再讓少奶奶跪了。」
少爺睜大了眼睛：「母親讓你罰跪了？」
少奶奶別過頭，沒拆穿我。
不是罰跪是什麼，那天童姨娘去告狀，她都能坐着，可少奶奶一直是跪着的，最後起來的時候都是顫顫巍巍的。
「你總是什麼都不跟我說。」
「我在你心目中，是Ṱűⁱ個外人吧。」
「你說納妾就納妾，也不問問我什麼想法。」
「你有沒有問過我，我想不想納妾，我願意不願意？」
少爺的眼都紅了。
「算了，你總是這樣。」
少爺走了，少奶奶癱坐在椅子上。
「說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
「他若是真心護我，又怎會不知。」
就算我不喜少爺，也少不得爲少爺說一句了：「少奶奶，人張嘴除了喫飯是要說話的啊。」
「你不說，少爺不說，那你們豈不是要白白錯過了，這樣子，高興的人只會是童姨娘這樣往少爺身上撲的人啊。」
「少奶奶，如果你喜歡少爺，就要大膽地說出來。」
少奶奶臉一紅：「誰說我喜歡少爺了？」
「你這丫頭，我撕爛你的嘴。」
我哎喲哎喲地叫起來：「行，少奶奶不喜歡少爺，喜歡我喜歡我行了吧。」
剛進來的少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倆愣住。
「少爺？那個你聽我解釋？」
「還解釋什麼？」
「周芙，你好樣的，你好樣的。」
「我算是白喜歡你了。」
少爺摔門而出。
「少奶奶，現在咋辦？」
少奶奶呵呵呵笑了起來，嚇我一跳，少奶奶失心瘋了？
「少奶奶，你別嚇我啊？」
少奶奶擦掉笑出來的眼淚：「你剛纔有沒有覺得少爺發起火來，好像你養在院子裏的那隻公雞。」
我：……
笑夠了，少奶奶恢復了正經，突然又抽風，抓着我的胳膊：「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少爺說喜歡我？」
我被少奶奶晃得頭暈：「少爺說，他白喜歡你了。」
少奶奶又笑了，還有點害羞：「他說喜歡我，他頭次說喜歡我。」
我沉默了。
怎麼辦？我覺得心碎了一地，神女怎麼接地氣了？
-10-
少奶奶說了，既然少爺喜歡她，那就好辦了。
從前呢，她唯唯諾諾逆來順受是以爲少爺不喜歡她，現在知道少爺的心意了，她要重拳出擊了。
「啊？少奶奶你不會是要趕我走吧？」
少奶奶摸了摸我的臉，又順手掐了一把：「好不容易把你養得水靈靈的，想走，美得你。」
我嚇得拍了拍胸口。
老夫人又塞人進來了。少奶奶剛要拒絕，少爺就去鬧了。
直言他已經有一妻一妾了，怎麼他父親就能和老夫人一夫一妻，到他這裏了就要納妾了？
老夫人被氣得半死，直接把少爺轟了出來。
少爺不同意，老夫人就去找少奶奶，少奶奶脖子一梗：「要納妾可以，您先去讓您兒子同意，我可不敢忤逆夫君。」
老夫人更氣了。
少爺給少奶奶出氣，少奶奶很開心，但又有點扭捏。
「還沒想好怎麼和少爺和好呢？」
少奶奶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就邀了少奶奶來我院子裏喫葡萄，還特意問我酸不酸。
我說不酸，特別甜。
真當我傻呢，不知道少奶奶是在逗少爺？
誰會喜歡喫酸的啊？
少爺開開心心地來了，別的不說，我種的菜啊瓜啊果啊確實好喫，所以少奶奶也願意來。
等他們來了，大眼瞪小眼，才發現被我耍了。
我走時，兩人互相瞪着眼，等我回來時，兩人就已經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了。
少爺眉開眼笑，直接賞了我幾個金錠。
「知道你愛財，小財迷。」
我呵呵直笑，給錢的就是大爺。
「這小丫頭，也不知道你看上她什麼了。」
「奸懶饞滑，還目中無主。」
少奶奶護着我，嗔怒道：「知道你嫌棄我們，少爺自去其他地方去吧。」
「你倒是護她護得緊，什麼時候也這麼護護我？」
少奶奶說我比少爺可愛。
我開心得飯都多喫了半碗，直捧着肚子哎呦哎呦，墨煙說我活該，誰讓我貪嘴。
嘴裏這麼說，但還是給我熬了山楂粥。
「墨煙，你這麼好，你嫁人了，我會捨不得你的。」
墨煙不是死契，今年就可以出府了，她爹孃還給她尋了一門親事，現在就等着她出去嫁人了。
「姨娘有喫有喝的，天天盡琢磨種什麼，還有空想我啊？」
我搖搖頭：「要想的，你雖然經常說我，但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墨煙別過頭，落了淚：「姨娘知道就好，我出府了，你可要多長點心眼。少奶奶是個良善大方的，只要你謹記本分，她不會虧待你的。」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握住了墨煙的手。
日子一天天過着，眨眼間我就十四了。
我長高了許多，還胖了、壯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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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特意恩准爹孃進府看我，爹孃看我好好的，高興得不行。
走之前還說對不起我，不能讓我堂堂正正地給人當正妻。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直到爹孃走了，我還在哭。
少奶奶嘆着氣，用帕子給我擦眼淚：「阿喬，如果我讓你出府，你願意嗎？」
「是我對不住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成爲妾室。」
我搖了搖頭，說少奶奶千萬別這麼說，這個光景，沒有少奶奶我也會被賣到其他地方。
「以前吧，秦又康喜歡誰，去誰那，我可以做到無動於衷。」
「但現在，我知曉了他的心，也知曉了我的，真的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了。」
「阿喬，我是真心把你當親妹妹，我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好好的。」
「所以，你願意嗎？」
我慌亂地擦擦眼淚：「我可以嗎？」
少奶奶點了點頭：「和你爹孃團聚是不太可能了，估計需要你改頭換面了。」
我紅着眼圈，忙點頭。
比起圈在這小院裏，我更想出去。
少奶奶舒了一口氣。
「這陣子，你習字進步很快，算賬也好，我看你刺繡尚可，有些天賦。我名下有一個繡莊，正好缺一個掌事的，你就以我的貼身丫鬟的名義去。」
「少奶奶，我能行嗎？」
我有點不自信。
少奶奶恨鐵不成鋼：「我是該教你的都教了，我每日怎麼管家的你也都看到了，出去了好好擺起架勢，要是敢墮了我的名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紅着眼睛，少奶奶什麼都爲我考慮到了。
我說之前少奶奶怎麼說要教我看賬本，要帶着我管家。
「謝謝你，少奶奶。」
謝謝你從不輕視我，謝謝你以誠相待我。
「是我該謝謝你纔對，若不是你，我日子還在煎熬着，更不會懷上孩子了。」
自從少奶奶和少爺解除隔閡，兩人蜜裏調油一般，少爺還會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可給我氣壞了。
少奶奶沒多久就懷上了。
我還給小娃娃做了好多小衣服，少奶奶這才發現原來我還會刺繡。
「阿喬，你很好，很聰明，也能幹，你要相信自己。」
「要是幹不好，我就把你發到莊子裏，專門給我種瓜果蔬菜。」
少奶奶板着臉教訓我，我樂不可支：「那敢情好，我最喜歡種田了。」
「沒出息！」
「嘻嘻。」
-11-
我在繡房的第五個月，少奶奶生了個小閨女，白白嫩嫩的小臉，可愛得不行。
我抱着她還會衝我笑，但少爺一抱，她就扁扁嘴就要哭，可給少爺氣死了。
「芙兒，讓她走，趕緊走，以後不要再來了。」
少奶奶氣得打了他一拳頭：「你出去吧，也讓我們好好說說話。」
少爺怒瞪着我，臉沉得嚇死個人，可我現在不是他姨娘了，我纔不怕。
幾個月前，因爲我院子走了水，苗姨娘不幸被燒死。
我爹孃來過，要爲我討個公道，查清楚是意外之後，少奶奶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他們回了村。
少奶奶還說我爹孃很好，敢豁上命跟秦府對着幹，就爲了給閨女討個公道，不多見。
少奶奶問我不後悔嗎？我抹了一把眼淚：「少奶奶，我也想爲自己活一場。」
少奶奶欣慰一笑：「教你讀書識字，就是讓你明理，你做得很好。比我這個少奶奶強多了。」
我撒嬌地抱着少奶奶胳膊：「不，少奶奶纔是最厲害的，少奶奶是我心目中的神女。」
少奶奶託着肚子，樂不可支：
「聽說最近繡房生意不錯，我看你交上來的賬本都趕上其他幾個店鋪的營收了。」
「我家阿喬啊，怎麼這麼能幹？」
我靦腆一笑，撓了撓頭。少爺經商，少奶奶有時候也會給我講一些少爺的事情，我耳濡目染地也學到了一些。
雖然我和少爺總是相看兩厭，但不得不承認，少爺是個經商好手，也真是多虧了少爺主要經營糧食和酒樓, 看不上這繡房, 才輪得上我。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大家進鋪子幹活, 做繡活，不過是爲了營生, 爲了家人更好地生活罷了。
我索性放開了讓大家一起幹，從前繡莊只做富戶的生意，普通人家根本進不來，一天可能也不會有一個客人。
我直接將繡房進行了分隔, 一半賣高檔布料, 還設了茶飲看座，一半賣普通布料，專供普通人家。凡是家中考中童生秀才的，皆可以領取布料一匹。
店鋪的人, 賣多少全憑本事, 記賬分成。
慢慢地, 大家奔頭足，客源也多了起來。
少奶奶說着，表情竟然流露出了羨慕之意, 我索性鼓動少奶奶：「少奶奶，現在外面女子經商的也有不少, 若是少奶奶願意, 也可以大展身手啊。」
少奶奶搖了搖頭：「秦府還有一攤子事呢, ŧů₍我也走不開。」
老夫人得了孫子, 開心得不行，只想着含飴弄孫, 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壓在了少奶奶身上。
「不過你也不必爲我遺憾，不管是出世經商一展抱負，還是料理家事守好家業，都需要用心經營。」
「有人志在四方，有人情在小院。」
「我啊，就安心地當個主母，等着你啊，把繡莊做大做強。」
少奶奶變了呢, 比之前豁達了不少, 人也精神了好多。
我纔不會承認這有少爺的功勞。
「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 你可不能一心光撲在繡房上，你也快十五歲了，婚事也要上點心, 等我好了, 我就給你多找幾個媒人，咱們好好看看，可不能馬虎了，要找人品好的, 上進的, 還得找婆婆事少的……」
我聽得頭皮直跳，趕緊想法子跑。
「小小姐餓了吧，我去找奶孃。」
「哎！你給我回來！阿喬！你長本事了你，一提到婚事你就跑……」
「聽不見啦！」
我拖着尾聲。
外面陽光很好, 天朗氣清，屋內少奶奶精神抖擻。
我從前的小院也修整好了，櫻桃樹也悄悄開了花。
又是一年好光景啊！
（完）
作者署名：多筍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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