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收留了好友之妻——大梁第一美人。
沒過多久,他二人竟互生情愫。
叛軍攻城那日,夫君將我交了出去,並謊稱,「她就是秦方好。這般容貌騙不了人。」
我落入叛軍之手,本想自我了斷,以保清白。
這時,眼前飄過幾行文字:
【女主,千萬別想不開!渣男有什麼好的?叛軍泥腿子首領,纔是極品啊!】
【他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秦方好,他一直派人偷畫你,每晚都對着你的畫像****】
【啊啊,爲什麼屏蔽我的彈幕?】
【女主,你不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小馬奴了麼?】
【只要女主服個軟,馬奴梟雄立刻成爲裙下臣!命是女主的,腹肌是女主的,腎也是女主的!】
-1-
宋清一點點掰開我的手指。
他眼底隱有幾分不捨,可還是狠心決絕。
「雲嫿,我受好友之託,務必照料好他的髮妻。如今叛軍就在城樓下,秦方好落入他們手裏,必定死路一條。」
秦方好的夫君,也是一方梟雄。
叛軍這才指名道姓,要宋清交出她。
如此,便能挾持秦方好,要挾手握西北兵馬的葉大將軍。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清。
「所以……這一年來,你與秦方好眉來眼去,並非虛假,也不是我多想。你要護着好友之妻,那我呢?你敢說,你保下秦方好,沒有任何私心?」
宋清不語,徹底掰開了我的手。
他後退了一步,明明在猶豫,可下一刻還是果斷做出了抉擇。
「你與她齊名,皆是大梁第一美人。只有讓你代替她,叛賊纔會相信。我乃守城將領,你是我的妻,只能委屈你。這是大義!」
我笑了,苦澀又麻木。
這一刻,種種猜測皆篤定了。
宋清與秦方好之間,已互通心意。
我怒視宋清,「你可知,我落入叛軍之手,會是什麼下場?宋清,你我算是青梅竹馬,我不曾負過你。你的大義……就要犧牲我?可憑什麼?」
城樓下,叛軍逼近。
對方派了斥候傳話,讓宋清立刻交出秦方好。
宋清揮手,似是不忍看我,他撇過臉去。
我被人綁住雙手,往城樓下送去時,宋清在我身後,嗓音喑啞道:「雲嫿,日後我一定找機會救你回來,無論你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嫌棄。」
他絕情,又似深情,卻令人作惡。
我失望到了絕望。
這就是我癡慕了多年的人啊!
城樓下,叛軍壓城。
我閉了閉眼,已打算直接撞向城牆,自我了斷。
否則,等落入叛軍之手,怕是連死都難了。
恰在這時,眼前忽然有文字漂浮。
【虐文女主馬上就要死了!她絕不會知道,她是男主和男配的早死白月光。】
【渣男真噁心!泥腿子梟雄在女主死後,他直接黑化,瘋魔屠城。】
【女主別死啊!叛軍首領是當年的小馬奴,他一直暗戀你呢!】
【馬奴每年都會派人偷畫女主,然後對着女主畫像……】
【我的彈幕被屏蔽了!】
【只要女主一句話,馬奴立刻成爲裙下臣,命是女主的,腹肌是女主的,腎也是女主的!】
我即將撞牆的動作一滯。
等我看完眼前所有文字,人已經被押到城樓下。
我抬眼望去,對上了一雙深邃不見底的幽眸。
男人騎在一匹彪駒上,他身着銀甲,腰間配了一把青峯劍,正凝視着我。
單論容貌,他生得剛毅俊美,神色凌然。
若非眼前文字,我還以爲,他要將我殺了祭旗。
【哈哈哈,男主耳朵尖尖紅了!他已經緊張到握緊了繮繩。】
我仔細一看,果然就見此人將繮繩勒得死緊。
記憶回到十年前,雲府的確有一個可憐的小馬奴,因被姨娘誣陷偷竊,他被藤鞭抽到血肉模糊,是我將他偷偷放走。
【男主的脣快要壓不住了。他萬沒想到,宋清這麼輕易就把心上人送到他面前。】
-2-
【男主拼到今日,就是爲了有機會接近女主啊。】
【幸好女主沒死,嘻嘻嘻,期待開車。】
【糙漢的車速一定不同凡響。】
文字開始沸騰。
我並沒有看懂,但隱約明白了什麼。
一度緊張惶恐起來。
這時,有士兵道:「將軍!葉文宸欺人太甚,沒少給您使絆子!如今,他夫人落入將軍之手,將軍大可肆意折辱,以報當年羞辱之仇。」
我的思緒回攏。
倒是想起,眼前這位叛軍統領,的確是走過刀山火海,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葉文宸從前羞辱過他,罵他乃草莽泥腿子,上不得檯面。
押着我的士兵,又將我往下摁了摁,迫使我雙膝跪地。
而下一刻,一根馬鞭抽了過來,在士兵身上重重落下一鞭。
士兵喫痛,鬆開了我。
我軟趴趴的跪在駿馬前,仰面望向男人。
如文字所言,我若想保命,暫時只能指望眼前這人了。
「雲將軍,我不是秦方好。只要將軍稍作打探,便不難查出實情。我是宋清發妻,他卻將我推了出來,不顧我的死活。從今往後,我與將軍是同一個陣營了!」
我先表態。
又說,「我乃雲家嫡女,雲嫿。大抵是與將軍有緣,沒想到將軍也姓雲。」
馬背上的男人,終於動了動脣瓣,不再緊抿着脣。
他一語不發的樣子,着實嚴肅。
「站起身,過來。」
雲時安言簡意賅,不怒自威。
我緩緩爬站起身。
而這時,文字告訴我一個辛祕。
【噗……笑死我了!女主不記得了麼?馬奴以前沒有名字,因爲是夏天出生的賤籍,所以取名叫阿嬋。他外出打江山時,給自己取一個名字,還冠了女主的姓。所以,才叫雲時安。】
冠……冠了我的姓?
我朝,只有入贅的男子,纔會冠妻姓。
【太好了!女主沒死,泥腿子也不用殉情了。】
他會爲了我……殉情?
我走近了雲時安,心緒一度複雜。但我很清楚,在宋清選擇捨棄我的那一刻,我與他之間的緣分便徹底結束了。
眼下,我要爲了自己,也爲了雲家考慮。
雲時安手握重兵,大梁江山如今分崩瓦解,各大梟雄皆想逐鹿中原。與其選擇站隊舊主,還不如選一個新起之秀。
雲時安俯視着我,下一刻,他彎下身,長臂圈住我的腰,輕易將我拉上馬背。
我被雲時安圈在懷裏。
仰頭,我望向城樓上的宋清。
他張了張嘴,想伸手觸碰我,還流露出一絲深情款款。
可他卻大喊,「秦氏,你怨不得我。爲保下滿城百姓,只能將你交出去!」
可笑!
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坐實我的身份,讓旁人堅信,我就是秦方好。
我側過臉,對上雲時安的眸子,莞爾:「雲將軍,你若信我,半個月後,我可幫你不費一兵一卒攻城。但將軍需得答應我,不得傷害城中百姓。」
直覺告訴我,雲時安並非十惡不赦之人。
傳聞中,雲時安這位草莽梟雄,一路斬荊劈棘的同時,也收留救治了無數難民。
我以爲,雲時安會一口答應。
可男人卻道:「我若答應,你給我什麼好處?」
我一愣。
文字又出現:
【男主快等不及了!肖想已久的心上人就在懷裏,他恨不能今晚就洞房。】
【不過,男主還是太內斂了!】
【女主,快給男主一點好處吧,孩子盼這一天,已經盼的望眼欲穿。】
雲時安的雙臂緊緊圈着我。
他雖穿着厚重銀甲,可我彷彿能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次。
我以僅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我有過目不忘之能,熟記城中部署,可助將軍儘快攻城。日後,將軍得勢,還望放過雲家。我……也可聽憑將軍差遣。」
大抵是我的錯覺,我看見雲時安的喉結滾了滾。
-3-
雲時安調轉馬頭,帶着兵馬離開,暫且退兵。
他此舉,着實明智。
城樓上方已經架滿弓弩,投石車一應排列。
即便雲時安的兵馬強健,要想攻破城門,也會造成大批傷亡。
且,一旦雲時安攻城,便坐實了亂臣叛賊的污名。
眼下,天下大亂,但要亂中取勝,還需得一些策略。
雲時安帶我離開的途中,我仔細看着眼前的文字,試圖瞭解雲時安。
【男主早就查到,葉文宸故意將秦方好送到汴京,就是爲了使出美人計,拉攏宋清。】
【男主今天攻城,也是在賭。他賭對了,宋清果然爲了秦方好,捨棄了女主。】
【賭錯了也沒關係,日後他也會把女主搶過來。】
【山寨的女子閨房早就準備好了,房間裏的被褥,和換洗小衣,都是男主親自挑選。】
【嘖,男主耗時十年,終於抱得美人歸。】
【幸好是男主攻城,換成其他反王,女主死定了。】
我忽然心慌。
雲時安就是當年的馬奴。
他一直……惦記着我?!
眼下的時局,我若能攀上雲時安的勢力,自是最好的選擇。
可一想到雲時安修韌的體魄,我難免心驚。
我與宋清成婚已一載,但因先帝吞食過量丹藥,忽然駕崩,我二人一直沒有圓房。
三個月前的一日,我親眼看見秦方好從宋清的書房走出來,她衣衫不整,面頰染霞。而當晚,我便聞到宋清身上的女兒香。
那晚,我質問、唾罵、糾纏,宋清卻一口否認。
只說:「胡說八道!你怎這般小心眼?!朋友妻不可欺。我豈會染指好友之妻?!雲嫿,你如此輕看我,當真讓我失望!」
我還以爲,一直都是自己多疑。
今日看來,我懷疑的一切,皆是真的。
宋清與秦方好,早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
先帝駕崩,小太子登基,宋太后垂簾聽政。葉文宸這才急着拉攏宋家,甚至不惜獻出自己的妻子。
秦方好既可拉攏宋清,又能獲取信任,及時送出汴京的情報。
宋清與葉文宸不愧是所謂的「好友」。
「獻妻」的癖好,也是如出一轍。
來到山寨,下馬之前,雲時安忽然問我:「雲姑娘,你怎麼不害怕?可還想ƭū₂回到你夫君身邊去?可他爲了一個秦氏,捨棄了你。他配不上你。」
雲時安話音一落,文字浮過,【泥腿子也會挑撥離間呢,茶裏茶氣。】
此刻,我自是不可能再奢望宋清救我。
何況……
宋清敢將我交出去,便是沒將雲家放在眼裏了。
宋太后也一直不喜我。
我故作幽怨,哀嘆了一聲,「不瞞將軍,若非今日經歷,我亦不知,我那夫君是個寡情負心漢。他既負我,我又豈會還想回到他身邊?如將軍所言,他的確配不上我。」
此前的一整年裏,眼睜睜看着宋清處處呵護秦方好,我的情義已逐漸淡去。
傷懷、內耗、猜忌的那三百多日,讓我不再執念。
何況,恨,着實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如將精力放在眼下。
雲時安不會傷害我,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4-
思及種種,我特意誘哄雲時安,「將軍,我前幾年便久聞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將軍能以草莽之身,博得今日成就,實在讓人敬佩。」
如我這般世家貴女,一切皆以家族爲重。
既從那些文字得知,雲時安是頗有潛力的梟雄,我自然要權衡利弊。
雲時安身子一僵。
我二人對視,男人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我略顯憔悴的臉。
若非有文字提醒,我會以爲,他要喫了我。
片刻,他才冷着臉道:「雲姑娘,你們世家女子都這般嘴甜麼?你在騙我,是也不是?呵,我就知道,越好看的女子越會騙人。我一介莽夫,哪裏比得上勳貴子弟。」
雲時安陰陽怪氣。
我一頭霧水。
難道誇錯了?
此刻,文字又不出現了,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見我緘默,雲時安冷笑了一聲,「呵,被我說中了?你果然在騙我。你們女子最會以貌取人。」
我張了張嘴,很難想象,眼前這人是赤手空拳打出來的梟雄。
有點……矯情呀!
我莞Ťű̂ⁱ爾,「將軍英偉不凡,我如何捨得騙你?」
雲時安俊臉一繃,他忽然跳下馬背,將繮繩拋給了隨從,然後,交代了一句,「安頓好她,不得讓她跑了。」
說着,雲時安頭也沒回,大步離開。
我:「……」
困惑歸困惑,我先是觀察了現狀,就見山寨並非一羣窮兇極惡之人,甚至還有不少讀書的孩童。
婦孺們也皆穿戴整齊,面上帶笑。
女人和孩子也能過好,可見,雲時安是個良主。
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盯着我打量,笑道:「可算是見到真人了。」
我疑惑。
怎麼?
還有假人?
這時,文字終於出現,【哈哈哈!這位大嬸親眼見過泥腿子親吻女主畫像。】
我登時羞赧。
我與宋清雖年少定情,但也僅擁抱牽手。他表面上是個君子,恪守禮教。誰又能想到,他與秦方好苟且時,會將禮教統統拋之腦後。
文字又說:【泥腿子沐浴去了,恨不能給他自己磨皮。剛纔真好玩,泥腿子心口不一,他太自卑了。】
【害,真愛令人自卑嘛。】
【建議今晚就圓房,泥腿子再也不要當純愛戰神。】
【畫有什麼好親的?香香軟軟的心上人,才最好親!】
我纔剛歇息片刻,雲時安就來了。
他果然換上了簇新衣裳,玄色錦衣襯得身型挺拔修韌,髮髻梳得一絲不苟,鬢角還是溼的。
細一聞,還有花香。
他用了花瓣泡澡?
男人膚色偏暗,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立挺凜冽,下顎線條清晰。
他比我高出太多。
大抵是身子太過健碩,他即便穿衣,也能看見微微隆起的胸膛。
看着眼前的文字,我臉色漲紅。
【噗嗤……孔雀開屏了!嫿嫿,你倒是給點暗示呀,泥腿子是鋼鐵直男。】
【泥腿子來之前,來特意用薄荷水漱口了呢。】
【哇哦,心機男!幹嘛漱口?是想親嫿嫿麼?】
【咳咳……大家請冷靜,這其實是一部權謀劇,不要只談情說愛。】
此刻,我像是被煮熟的蝦。
雲時安顯然看不見這些文字。
只有我一人在煎熬。
他問:「你怎麼了?發熱了?」
我:「不是!我沒有!」
-5-
雲時安伸手觸碰我的額頭。
我立即本能地後退。
他眼中的光,彷彿瞬間破碎。
我雖已放下宋清,但也沒辦法這麼快就接受另一個男子。
我言歸正傳,正色道:「將軍雖退兵,但攻城之事,不能拖延太久,以免有援軍趕到。我這就開始畫布防圖。」
雲時安本該十分關注此事。
可他更加陰陽怪氣,「雲姑娘,你嫌我髒?」
我僵住。
文字告訴了我答案,【泥腿子從前住在馬廄,被雲家小妾咒罵是骯髒的蛆蟲。那天,嫿嫿剛好路過聽見了。嫿嫿不記得了,可泥腿子一直耿耿於懷。】
【泥腿子不怕髒,他是怕嫿嫿嫌他髒。】
【嗚嗚嗚,泥腿子太容易破碎了。嫿嫿快點安慰他。】
我瞠目結舌。
按理說,雲時安如今擁兵自重,如此發展下去,他遲早稱霸一方。
怎還像個市井小夥?
我紅着臉,道:「將軍說笑了。將軍並未傷我性命,我已是感激,又豈會嫌將軍。何況,將軍玉樹臨風,渾身噴香,哪裏髒了?」
忽然,雲時安很不自在的咳了兩聲。
他神色古怪,言辭依舊犀利,「雲姑娘,不愧是御史之女,一張嘴巴最會說話。」
我真想扶額,「將軍,倘若我真會甜言蜜語,宋清又豈會捨棄我?想來Ṭŭ₋,我並非那種哄騙人的女子。」
雲時安接話,「可你明明就在哄騙我。」
我茫然,「啊?」
雲時安,「你說我玉樹臨風,還渾身噴香。你是真心這麼認爲?」
我深呼吸,重重點頭,「嗯!」
男人像是呼吸一滯。
我趕緊進入正題,「將軍,那我開始畫布防圖了。可否提供筆墨?」
雲時安轉頭看向門外,「取筆墨來。」
他又看向我,「那我得盯着你,以防你耍出什麼花招。」
文字湧現:【哈哈哈!泥腿子太有心機,想陪着嫿嫿就直說唄!非說人家耍花招。】
很快,筆墨取來,我立刻開始作畫。
雲時安就站在我身側,寸步不離。
我只覺得如芒在背。
但,還是盡力言明自己的立場,「小皇帝才一歲,如今,是宋家掌控朝堂。先帝昏庸不堪,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以我之見,極需一位良主。」
「不知將軍對那個位置可有興趣?」
我一邊作畫,一邊認真的詢問。
身側男人沒答話。
我一抬頭,就見他眸光癡癡,正盯着我的後脖頸。
夏裳薄透,從雲時安的角度,剛好可以瞥見白皙的後脖頸。
我大爲震驚。
雲時安也回過神,臉上卻嚴肅,像個煞神,「你看我作甚?」
我:「……」
明明是他看我!
-6-
雲時安一臉正義,「雲姑娘,你的確美貌,但我雲某人,不會中美人計。」
我幾時對他使出美人計了?
我想要解釋,雲時安卻忽然後退了一步,「雲姑娘,還請自重。」
順着他的目光,我低頭一看,剛好瞧見微微敞開的領口。
我無言反駁。
眼前文字沸騰了起來。
【哈哈哈!笑死我了!泥腿子自己太矜持,還怪嫿嫿不自重。】
【嫿嫿就算只是呼吸,他也覺得是美人計。】
我伸手攏好衣領,繼續畫布防圖。
大梁江山該改姓了。
我不是什麼愚忠之人。
這幾年,已親眼見證了不少忠良家破人亡。
佈防圖畫好,我遞給雲時安,「將軍,可派你的人前去探路,再潛入城中。屆時,便可裏應外合。咱們靜等即可。」
雲時安接過佈防圖,注意力卻在其他事上面,「咱們?雲姑娘,你與我是一夥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蓄意撩撥了一句,「將軍,你我自然是一夥的,是……一條船上的。」
模棱兩可的撩撥,似真似假。
雲時安麥色的肌膚,幾乎瞬間漲得通紅。
這……
他倒是純情。
與宋清那種長袖善舞的勳貴子弟相比,雲時安可愛多了。
雲時安緊繃着一張臉,一個字也沒說,轉頭離開了屋子。
他派了斥候潛入汴京。
接下來幾日,風平浪靜。
我在山寨很自由,可四處走動。
這一日,我看見雲時安一手抱着一個孩子,他似乎很喜歡小孩,也很會帶孩子。
跟在我身邊的婦人,恨不能將雲時安誇成一朵花。
「這些年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到處都是病弱婦孺、棄嬰。將軍前前後後救了上千人。後來,追隨他的人,越來越多。」
「這幾年,不乏有人給將軍送美人,將軍一概拒絕。」
「將軍正當血氣方剛,卻不準女子接近,你猜爲何?」
婦人盯着我笑。
我半分不敢猜。
婦人又說:「將軍爲了心上人守身如玉。姑娘再猜,將軍的心上人是誰?」
我:「……」
非猜不可麼?
雲時安看見了我,他放下孩子,朝着我大步走來。
可一靠近,他又嗅了嗅咯吱窩,當即沉下臉,「我去換衣。」
婦人故意道:「將軍,這才晌午,您都換了三套了。」
雲時安步子一頓,繼續大步流星離開。
我沒忍住,嗤笑出聲。
他倒也不必這麼講究的……
-7-
汴京的探子送來消息。
雲時安眼神示意探子。
我雲裏霧裏。
眼前文字又出現了,【泥腿子查到了渣男的消息,故意讓探子當面說給嫿嫿聽。】
【哈哈哈,泥腿子每天八百個心眼子。】
這時,探子揚高嗓門,「宋清命人出城,到處打探雲姑娘的行蹤。不過……他每晚都會與秦大美人燕好。還有幾次……就在外面野合。」
雲時安神色不自然的看向我,「雲姑娘,你那夫君真是浪蕩的很。」
我呆住。
探子已經潛入了宋清的內宅?
秦方好既然故意使美人計,那必然有過人之處。
從前,我的確誤以爲,宋清是端方君子。
倒是我「眼拙」了。
雲時安見我沒反應,又說:「宋清不自重,亦不能自控,若非宋家世代功勳,以他宋清之能,還不配給你提鞋。」
「他……很髒。」
雲時安咬重了「髒」這個字。
我回過神,點頭稱是。
雲時安,「你對他徹底死心了麼?」
我又點頭。
誰知,雲時安不依不饒,「那你如何證明?」
我又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還要證明?
哪個女子被自己丈夫拋棄,還能芳心如初?
雲時安讓探子退下,盯着我的眉眼,神色一度肅重。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在講述多麼重要之事。
「我需要一個世家貴女,待在我身邊,替我打理貼身之事。我是草莽出身,日後登基,也需要舊臣支持,你父親堪爲大用。」
未及我反應,湧現的文字讓我眼花繚亂。
【哈哈哈,在逼婚了。】
【泥腿子太會迂迴了,能不能直接一點?!】
我深呼吸,目光不自覺的看向男人胸膛。
往下是精瘦的腰肢。
上回共乘一馬,我怎麼覺得,他的大腿比我的腰要粗?
此刻,他一副氣吞山河的氣勢。
我故作不懂,只說:「我與雲家,皆願意與將軍聯盟。等回到汴京城,我會說服父兄。」
雲時安忽然輕蹙眉頭,低低重複了「聯盟」二字。
文字道:【聯姻,就是最好的聯盟!泥腿子的心機都用在了嫿嫿身上。】
【不得不說,泥腿子挖牆腳的功夫一絕。】
【嫿嫿,你就答應吧!一個泥腿子抵得上十個渣男。嫿嫿的婚後生活一定很幸福!】
我臉上滾燙起來。
雲時安忽然勾了勾脣,「不必害羞,無非是聯盟,又沒讓你現在就做什麼。」
啊?
他到底是何意?
他想讓我做……做什麼?
此次談話,讓雲時安甚是愉悅。
次日一大早,我的院子裏多了一架鞦韆,還有剛種好的花圃。
是我喜歡的鳶尾。
眼前浮過文字:
【某位糙漢深更半夜睡不着,就起來幹活了。】
【嫿嫿只看見了鞦韆,還沒看見蜜桃和珍珠。】
【別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糙漢他,既能上樹,也能下水。】
我已不知多少次瞠目結舌了。
他不用睡覺的麼?
-8-
又過幾日,探路的斥候回來了。
斥候稟報時,我與雲時安剛好待在一塊。
斥候遲疑,雲時安道:「雲姑娘不是外人,直說即可。」
我已經不是外人了?
斥候道:「將軍,咱們的人已經順利潛入城內,只等着將軍一聲令下,便可從城內打開城門。」
雲時安,「Ṭüₔ好。」
一切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
雲時安先派了一小隊人馬前往城門。
裏外人馬皆準備就緒,便發出信號,城內之人立刻攻擊,再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城門。
城外的先鋒隊,便可直闖城門。
隨後,便是大軍浩浩蕩蕩入城。
雲時安與我共騎一馬。
大軍入城之際,宋清束手無措,只能眼睜睜看着。
我與他遙遙相望,衝他悠然一笑。
宋清整個人彷彿搖搖欲墜。
這時,小腹被勒緊,雲時安磁性低沉的嗓音傳入耳,
「雲姑娘,往前看,別看那些骯髒玩意兒。」
他在罵宋清。
我深以爲然,「將軍說得是。」
此次,雲時安是堂而皇之入城,並揚言,不會傷害城中百姓,他是來保護小皇帝的。
這也是我給他的提議。
如此,他就能比其他梟雄,先一步佔據汴京。
更方便,挾天子以令諸侯。
宋家即便掌控了朝堂,卻沒有兵權。
亂世中,誰的拳頭硬,誰纔有話語權。
雲時安強勢駐紮,京中官員無一人敢置喙一個字。
他還自封「大司馬」,又兼「輔國大臣」。
雲時安已是名副其實的無冕之王。
與宋清面對面時,他赤紅着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腰。
這個位置,正被雲時安緊摟着。
「雲嫿!你過來!」
宋清理所當然道。
又說:「雲將軍,你可知,她是我的妻!你做出奪人妻之事,就不怕被史書記上一筆?!」
雲時安看着宋清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傻子。
他直言:「宋大人,你與雲姑娘並未圓房,算不得真夫妻,何況……你不是已將她獻出去了嗎。」
我大驚。
我與宋清尚未圓房之事,雲時安也知曉?
他總不能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我吧?
宋清臉色鐵青,他鬥不過雲時安,外援尚未趕來汴京之前,宋清也得夾着尾巴做人。
宋清看向我,「雲嫿,我說過,我不介意你身上發生的事,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你還是我的妻子。」
我忽然笑了,給了宋清一擊重創,「是我畫了佈防圖,讓雲將軍順利入城。宋清,不瞞你說,認識雲將軍之後,我才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男人。」
宋清眼底的倨傲,在瞬間破碎成泥。
他這人最愛顏面。
又素來清高自傲。
「雲嫿!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你也不能如此自甘墮落!」
我震驚於宋清的無恥。
雲時安搶言,「宋大人,你還沒聽懂麼?雲姑娘說,你不是真男人。她如今選我,怎會是自甘墮落?應是棄暗投明。」
文字開始熱鬧起來。
【哈哈哈!糙漢太會罵人了。有文化的泥腿子就是不一樣。】
【殺人誅心吶!】
【渣男還不知道吧,女配之所以能對他使美人計,是因爲用了迷香。沒有藥物輔佐,渣男的確不太行哦。】
我眨眨眼,震驚於這個祕密。
原來,宋清有隱疾啊。
與他成婚之後,他只說先帝駕崩,臣子需得寡慾一年。
-9-
宋清打不過,也罵不過,只能去宮裏找宋太后去了。
雲時安對我提了要求,「我要登門雲府,拜見你的父兄。」
【哈哈哈!他是想要名分!】
【嫿嫿,你就依了他吧。不然,他寢食難安,深更半夜又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畢竟,他精力太旺盛。】
我沒有拒絕。
回到雲府,父兄見我與雲時安舉止親密,他二人並未斥責。
那日,大軍攻城,父兄親眼看着宋清將我交出去,雲家已對宋清深惡痛絕。
可父兄似乎有些懼怕雲時安。
雲時安的禮數週全,當場作揖,「雲大人,雲公子,我這廂有禮了。」
父兄面面相覷。
我大致言明瞭眼下的政局,事到如今,只能一條路走到頭,道:
「父親、大哥,這天下該換一個君主了。宮裏那位才一歲,就算讓他繼續當皇帝,這江山也是宋家的。」
「可宋家又是什麼好東西?任由宋家掌權,用不了一年,各路兵馬都會叛亂,屆時,就當真天下大亂了。」
父兄略有些爲難。
到底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讓他們參與造反,確實不容易。
這時,雲時安道:「我登基,名正言順。」
父親蹙眉,「可坊間都在傳,你是草莽出身,大字不識一個。」
雲時安好看的脣微抿,下一刻,他當場用手指沾了茶水,寫下了一個字。
父親大驚,「這……這落筆之法,怎那麼像王太傅的字跡?」
雲時安,「因爲,我是王太傅的學生。我乃先太子骨血,只要我還活着,便無人能比我還名正言順。」
這下,我也驚到了。
先太子是先帝的兄長,當年,太子妃遭刺客圍剿,母子皆隕。
先太子也不治而亡。
幕後兇手是誰,不言而喻。
就是先帝。
當初,我還在宮宴上見過先太子的兒子,從前的雲時安白白嫩嫩,他少言寡語,但實在長得好看。
父親嗓音顫抖,「你有何證明?」
雲時安拿出一塊玉佩。
是先太子的貼身之物。
父親開始猶豫。
我勸道:「父親,雲將軍無論是何身份,他都適合坐上那個位置。既然他與先太子有淵源,事情就更好辦了。如今這個節骨眼下,天下百姓都需要一個信仰。」
「正統血脈,最能說服天下人。」
父兄是聰明人,已決定站隊。
雲時安趁機會,提出聯姻。
父親,「聯姻?可我雲家只有一個十歲的庶女尚未出閣。」
雲時安,「不是她,我要雲嫿。這裏是一封休夫書,宋清此人不堪爲良配,早日休了纔好。」
父兄無話可說。
我納悶極了。
他幾時將休夫書也準備好了?
下一刻,雲時安改了稱呼,「岳丈、大哥,此事得儘快,嫿嫿將是我的妻子,她不能與宋清有任何牽扯。」
父兄都快懵了。
「啊……這……哎!賢婿!」
「妹夫……」
一切都太過沖擊。
他二人前陣子還在擔心天下大亂。
今日,又得知那位豐功偉績的先太子,還有一條血脈在人間。
這不亞於又重新見到了光。
暗河又將長明。
-10-
雲時安幼時躲過一劫後,被我撿回了雲府。
他當時才七歲,渾身都是傷,看不清面容,管事就將他交給了馬廄的鰥夫。
他便成了鰥夫之子。
那鰥夫的妻兒早年亡故,「阿蟬」是他親生兒子的名字。
雲時安寄養在他身邊後,他將「阿嬋」這個名字給了雲時安。
父親懲罰了當年爲難雲時安的小妾,將人打發去了莊子裏。
一想到,雲時安曾給他當過馬奴,父親說話的音調都降了不少。
瞧見雲時安,他就點頭哈腰,生怕腦袋搬家。
所以,雲時安的要求,父親不敢拒絕。
接下來幾日,雲家用盡資源,讓滿城皆知,宋清爲了美人,捨棄了自己的妻子。
雲家痛心疾首,決定休夫。
我親自去衙門畫押。
雲時安陪同我去了一趟宋府。
不爲別的,只爲擡回嫁妝。
宋清無計可施,惱羞成怒,「雲嫿!你會後悔的!他一個泥腿子,你當真以爲能掀起大浪?這天下兜兜轉轉,一直都在世家手裏。世家讓誰當皇帝,誰便就是皇帝!」
我不置可否。
可他還是低估了武力的重要性。
我越冷靜,宋清就越失控,他捏着休夫書,氣到顫抖。
他自己痛苦了,便也想讓我痛苦,遂在言語上攻擊我。
「雲嫿,你知道麼?你美雖美,可你並不能讓我悸動。秦方好卻不一樣,我在她身上,才能體會到極致的快樂。你怨不得我將你推出去!」
一言至此,他又強調,「雲嫿,我也是一個正常男人!只有秦方好,才能讓我當男人。」
ẗű₌「我也說過,即便你失了清白,我還會接受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
「我與秦方好的確有魚水之歡,可你也不乾淨了,你我算是扯平了,可好?!」
我內心翻了個白眼。
懶得打擊他。
雲時安這陣子一直粘着我,稍不注意,就會被他硌到。
我淡淡「哦」了一聲,認真翻閱嫁妝單子,屬於我的東西,都要帶走。
宋清愈發激動,「你這是什麼意思?!」
雲時安抓到了藏在宋府的細作,將人一把推到宋清腳下。
雲時安頷首,藐視情敵,「你且問問她,秦方好對你做了什麼,你才能勉強當個男人。」
宋清不解,「何意?!」
雲時安摟住了我的腰,將秦方好的行徑,皆說了出來,「想必,你的房中事,遠在西北的葉文宸也一清二楚。」
宋清臉色煞白,「胡、胡說八道!」
雲時安見我已經忙好,牽着我的手離開,他無視宋清,道:「嫿嫿,少接觸蠢人,會傳染。」
-11-
我休夫的第一天,雲時安就提出明日完婚。
父親大驚,「這、這……也未免太快了些。」
雲時安不以爲然,「嫿嫿本來就是我的。我母妃曾與仙逝的雲夫人定下過婚事。早日完婚,我亦方便住在雲府。」
父親繞不過來了,「你要一直ŧṻₔ住在府上?」
雲時安理所當然,「不然呢?眼下時機還不成熟,我暫不能恢復身份。宋太后想找靠山,對我虎視眈眈,我自然要早些成婚。」
父兄無奈,只能望向我。
我倒是從容,「那便明日成婚。」
我也想讓聯盟更加穩固。
父親有些爲難,「可……嫿兒,你也才休夫呀,名聲不要了?」
我笑了笑,「父親,正逢亂世,各地百姓喫飯都難,我要名聲作甚?」
當晚,闔府上下就開始掛起了紅綢。
消失了幾日的文字冒了出來。
【笑死,嫿嫿前腳恢復單身,糙漢後腳就成婚。】
【泥腿子也很可憐啊,這麼多年一直靠着幻想嫿嫿,才一步步走過刀山火海。】
轉眼,大婚之日。
父親特意記下了登門道喜的官員。
這些人今日會登門,大抵也表示站隊了。
雲時安看上去健碩粗糙。但他的言行舉止,頗爲儒雅。
宴席上,文武官員皆對他改觀。
我在房中坐立難安,難免惶恐。
而眼前的文字,讓我更慌。
【泥腿子已經在腦子裏演練過無數次了,車技嫺熟,嫿嫿別怕。】
我:「……」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麼?
雲時安很早就離開了宴席處。
他一進門,就讓人準備薄荷水。
然後,用薄荷水一直漱口,持續了七八次,又哈了口氣,確定沒有了酒氣,這才朝着我走來。
我一慌,就跌坐在了牀榻上。
雲時安眸色晦暗,他動了動脣,這便端來合巹酒,「這是烈酒,可讓你減少痛苦。」
減少……痛苦?
什麼痛苦?
一杯烈酒下肚,內腹火燒火燎,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
雲時安褪下大紅色吉服,當他敞開中衣時,手掌緊捏着衣襟,有些難爲情,道:「我身上都是疤痕,你會不會嫌醜?」
我晃了晃腦袋。
雲時安以爲我不嫌棄。
他俯身過來,「當真不嫌醜?嫿嫿,你壓根不知,我這些年是如何走過來的。」
我一急,抬腳踹在了男人胸口。
雲時安逮住我的腳,發出愉快的輕笑。
文字開始沸騰,稍稍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嫿嫿,你不要獎勵他!】
【男主一副不值錢的樣子,哈哈哈!】
【泥腿子太腹黑了,步步爲營啊,嫿嫿今晚插翅難飛。】
【斯哈斯哈,車門已經焊死,發車吧。】
【啊啊啊,什麼是尊貴的會員不能看的?】
【幹嘛白屏?!我要舉報!】
文字忽然消失,而我也尖叫出聲,差點厥過去……
於沉沉浮浮之際,雲時安百忙之中,附耳訴說了他這些年的過往。
我狼狽不堪,他輕車熟路。
我瀕臨瓦解,他卻輕鬆愉悅。
實力懸殊,實在太大。
-12-
次日,敬茶禮過後,雲時安領我入宮。
宮道上,我二人遇到了眼底烏青的宋清。
而宋清死死盯着我脖頸上的紅梅,他雙拳緊握,但也只能如此,半分不敢造次。
我這才終於明白,爲何雲時安非要種紅梅了。
他是故意的。
太有勝負欲。
雲時安專會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戲謔道:「看來,宋大人已經查出真相。我與你可不同,我對嫿嫿,無需任何迷香輔佐,全憑本能。」
我抬手捂臉。
丟下一句,雲時安大步邁向宮宴處。
今日,宋太后特意打扮,低領裙裝隱約可見酥胸。
她急着給一歲的小皇帝找靠山。
我大抵猜出了雲時安今日入宮的目的。
他要將計就計。
剛落座沒多久,便有宮婢故意打翻酒水,濺了雲時安一身。
雲時安去偏殿換衣時,宋太后就迫不及待投懷送抱。
雲時安當場抓住宋太后的纖纖玉手,將他拉到宴席處,當着朝臣的面,怒斥宋太后。
「好一個太后娘娘,惑亂宮闈,敗壞皇家名譽!自今日起,幽禁後宮,不得外出!」
這是要徹底架空了宋太后。
言罷,雲時安甩開了宋太后的手腕,任由她摔倒在地。
宋太后痛哭流涕,顏面無存。
在場的宋氏家族中人,無一人敢站出來。
雲時安非但幽禁了太后母子,還將宮廷的人統統換了一遍。
與我獨處時,男人身上煞氣消散,對我埋怨道:「嫿嫿,不久之前,宋太后對我圖謀不軌。今後,你可得盯緊了我。」
我順着男人的意思,附和他,「是啊,如夫君這般偉岸的大丈夫,的確會有不少人傾慕,我是應該盯緊了。」
雲時安很受用。
今日,重創了宋家之後,雲時安的探子又送來消息。
秦方好已被關押。
並且,宋清打算將她轉手送給安麓王。
安麓王以折磨女子爲樂,不知害死了多少少男少女。他也早就垂涎大梁第一美人。
我蹙眉,愈發覺得宋清此人,頗爲噁心。
「夫君,秦方好不能被送去安麓王府,她還有大用處。」
雲時安懂了我的意思,當晚就命人潛入宋府,將秦方好擄了出來。
-13-
起初,秦方好對我頗爲排斥。
我倒也不急,只問她,「你難道甘心被轉手送來送去?宋清睚眥必報,你欺騙他,套取情報,他不會放過你。」
「安麓王是個閻羅,你落入他的手裏,也沒活路。」
「至於葉文宸,他能犧牲你一次,便能犧牲你第二次。」
「你這位第一美人,多少男子垂涎呢。你無母族依附,你一介弱女子該如何生存?」
秦方好的情緒終於瓦解。
她崩潰大哭。
我卻無法嘲笑她。
我還記得,她從前有多明媚,她讀過許多書,並非只有美貌。
若非葉文宸搶人,她大概已經嫁給了青梅竹馬的郎君。
好半晌過後,秦方好這才平復,她再一次與我對視時,眼底已經恢復清明,還有——果決。
「雲嫿,你不恨我算計宋清?若不是我,你也不會……」
我搖頭失笑,「不,我該感激你。若不是你,我哪裏會看清那人的真面目。真要算起來,你是我的恩人。」
秦方好一噎,她徹底不哭了。
「宋清……他昨晚說,要將我送給安麓王。憑什麼他們一句話,就能輕易左右我的人生?!我這副皮囊,是福,也是禍。由不得我自己。」
我遞給她帕子,道:「與我聯手吧,殺了那些負心漢。」
秦方好沒有猶豫。
她一切聽從我安排。
如今,皇城被圍得水泄不通,無人可以傳遞情報出去。於是,我就讓秦方好送出假情報,誘騙葉文宸入京。
雲時安與葉文宸,各自麾下皆有二十萬大軍。
一旦打起來,便是生靈塗炭。
不如智取。
只等着葉文宸上鉤,再甕中捉鱉。
葉文宸是個野心勃勃之人,不然也不會送出妻子。
所以,當他得知汴京已經無人駐紮時,當真快馬加鞭從西北趕來。
秦方好親自在城外誘敵。
而在葉文宸發現自己中計時,已爲時已晚。
雲時安帶領精銳,圍剿葉文宸。他的後方軍隊趕不過來,被攔路切斷了聯繫。
秦方好爬上城樓。
我二人站在城樓觀戰。
我第一次親眼目睹雲時安打戰,只覺得血液沸騰。
我彷彿纔開始認識他。
幼時的他,是白嫩可人的。
如今,他是梟雄,是巨獸,也是我的男人。
雲時安活捉了葉文宸。
秦方好提劍,親手閹割了他。
葉文宸眼眸赤紅,歇斯底里,「賤人!你豈敢……背叛我?!」
秦方好握着滴血的長劍,笑得肆意,「你我扯平了。你這樣的男子,當真叫人噁心。」
雲時安收編了西北兵馬,進一步壯大了實力。
而目睹全程的宋清,已經瑟瑟發抖。
他被綁在城樓上,無處可逃。
秦方好劍指他的下腹,「宋清,不瞞你說,我已被葉文宸轉手三次,你是幾個男人當中最差勁的一個,還得用藥才管用。你配不上雲嫿。她選雲將軍是明智之舉。」
我挑了挑眉。
雲時安似乎很得意,他的快樂,便是建立在情敵的痛苦之上。
宋清當場吐血,人也昏迷不醒。
這時,那些文字出現了:
【女配莫名颯爽啊,殺人誅心,哈哈哈!】
【女配有點可憐吶。不過,她回頭是岸了,幸好遇到了嫿嫿。】
【嗚嗚嗚,竟然不是雌競!女孩子就要互相救贖!】
【女主和女配聯手了,看爽了!】
-14-
宋清和葉文宸都死了。
眼下,還剩下一個擁兵自重的安麓王。
父親略加思忖,「賢婿啊,這安麓王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常年駐紮嶺南,爲人兇殘,你是打算直接出徵嶺南?還是……拉攏他?」
我與雲時安對視了一眼。
雲時安給我足夠的機會發言。
我道:「先帝是個廢物,倘若先太子當初登基,大梁江山必然不會落得如此滿目瘡痍的下場。所謂溝壑難平,安麓王豈會甘心只居於一隅?」
「該來的,總要來,躲不過。還不如,正面相迎。」
雲時安盯着我看,眉目間流淌着欣賞之色。
他用手點了點輿圖,彷彿在過家家,但所言之話,卻是擲地有聲。
「大梁先祖打下的江山,寸土必爭。」
秦方好聽到了風聲,主動找上我,「我也能提供一臂之力。若非天下大亂,我又豈會被葉文宸那廝擄走?我也想在父母膝下承歡,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長在詩書之家。」
「天下女子,還有許多個秦方好。她們與我一樣,無法掌控自身命運。」
「雲嫿,我當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被觸動。
對秦方好也愈發有好感。
雲時安卻頗有意見。
這幾日,我故意躲着雲時安,便去尋了秦方好,女子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
雲時安將我強行帶回院時,我只覺得雙腿發軟,有些怵他了。
雲時安擰眉,眼底隱有破碎的光。
我不解,直到消失了幾日的文字,又再次出現。
【女主被男主的體力嚇到了。所以才躲起來。可是男主卻以爲,女主已經開始厭棄他。】
【哈哈哈!男主還惡補了話本,打算今晚好好發揮。】
我滿頭黑線。
他還想怎麼發揮?!
還讓不讓人活了?!
人被抵在了門扉上,我趕緊解釋,「夫君,你聽我說……」
我的聲音愈發小起來,自己都沒臉說清楚。
雲時安聞言後,臉色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從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歡喜,之後又是驕傲。
「原來如此,嫿嫿也不早說,害得爲夫以爲,不能讓你滿意。」
我:「……」
無法,我只好極力吹捧他。
這一晚,雲時安的脣角再也沒有下去過。
他總是很好哄。
像一個沒喫過糖的孩子,稍稍給一點甜頭,他便知足。
每每想到他這些年的經歷,我心頭髮酸,絲絲抽痛。
-15-
爲了引安麓王上鉤,雲時安對外公佈了身世,命人傳至大梁各地。
安麓王勢必擔心,會再次與皇權無緣。
所以,他起兵了。
並打着「清君側」的名義。
安麓王兵臨城下之際,與雲時安對峙,「你說自己是先太子骨血,便就是正統皇家血脈了?老子偏不信!」
雲時安高居城樓,神色淡漠,看似並不將安麓王放在眼裏,「信不信,由不得你。」
安麓王手裏還有一塊祖傳的免死令。
他高舉免死令,讓雲時安打開城門。
雲時安故作憋屈,演得十分到位,彷彿是被逼無奈,只能去開城門。
安麓王的大軍,自是不可能全部進城。
而就在城門打開時,安麓王又不再往前了,他朗聲大笑,「哈哈哈!你這個小子,真當以爲老子好騙?!你故意誘我進城,再關上城門,讓我成爲甕中之鱉。」
安麓王以爲自己聰明極了。
簡直堪稱奇才。
他在高位待久了,當慣了一方霸王,身邊皆是吹捧之人,早已聽不到實話。
而云時安也裝出一副「計謀被識破ţŭ̀⁸的懊惱」之態。
如此,安麓王便就在城外安營紮寨。
「雲時安,你一日不將小皇帝交給老子,老子就守一日城門!老子倒要看看,沒有物資運入城,你能堅守到幾時?」
雙方正式對峙。
雲時安轉頭的瞬間,剛好與我對視,他揚脣一笑。
竟是風華肆意。
我差點忘了,他也才二十歲呀。
安麓王的軍隊,需要大批物資。
前幾日還算安穩。
幾天後,安麓王開始鬧事。
有人蓄意散播了秦方好的畫像,安麓王本就垂涎已久,這下更是指名道姓,讓雲時安交出秦方好。
否則,他便直接攻城。
雲時安拖延了兩日,直至第三日入夜,這纔將秦方好押到城門。
秦方好也很會演,對雲時安破口大罵,「我與雲嫿情同姐妹,你連自己小姨子都不放過,你好歹毒的心!」
臨了,秦方好還踢了雲時安一腳。
安麓王見狀,笑得狂妄,「哈哈哈!美人,本王會疼你!」
秦方好落入了安麓王手裏,當即被扛進營帳,士兵一陣沸騰。
大約過去兩刻鐘,一顆信號彈炸響當空。
雲時安即刻命人打開城門,他揮兵進攻的同時,埋伏在城外的兵馬也逐漸朝皇城靠攏。
其實,以雲時安眼下的實力,已不懼正面作戰。
但真要打起來,必定死傷慘重。
所以,擒賊還得先擒王。
讓我震撼的是,秦方好當真做到了。
她沒有放出信號彈之前,我的心一直懸着。
雲時安殺出了一條路,我順利帶着人找到了秦方好。
她手裏握着一把匕首,衣裳被撕爛,可臉上笑意炫燦爛。
一看見我,她笑得像個孩子,「我捅了臭名昭著的安麓王,我厲不厲害?」
我一把將她抱住,用披風將她裹好,「嗯,你真厲害!」
幸好……
還來得及。
雲時安的先鋒隊十分給力,以最快的速度殺入了營帳。
雲時安取下了安麓王的頭顱。
如此,城外駐紮的兵馬,陸陸續續自動投降。
秦方好抹去臉上的血漬,又笑着問我,「我是不是又髒了?」
她眼底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我搖頭,「纔沒有。因你,戰事少了太多殺戮,你挽救了數條人命,沒人比你更乾淨。」
雲時安就在我身後,在我沒有看見的地方,秦方好正對他擠眉弄眼。
雲時安,「……」
【哈哈哈!女主和女配莫名好嗑!】
【泥腿子太慘了,不僅防男,還要防女,嘻嘻嘻。】
【百合,我看,也行。】
-16-
雲時安順利登基。
他手裏有先太子的信物。
再加上,有些見過先太子的老臣,一眼就看出,雲時安的容貌像極了先太子。
宋太后母子「暴斃」了。
這也是我的意思。
斬草不除根,只會春風吹又生。
適度的殘忍,也是仁慈。
否則,只會帶來更多殺戮。
只要小皇帝活着,將來一定會有野心勃勃的臣子,想Ťű⁷要再一次掀起皇權動亂。
我以二嫁之身,成了皇后。
秦方好這幾日一直陪着我。
從前竟沒發現,我二人相談甚歡。
此前,被宋清那廝矇蔽了雙眼,誤了我與秦方好的友誼。
新帝莫名喫醋,非要給秦方好物色夫君。
秦方好不悅,「我非得嫁男人麼?」
新帝蹙眉反問,「何意?你難不成還喜歡女人?」
秦方好撲入我懷裏,嚶嚶哭泣,「嫿嫿, 你看……皇上他這叫什麼話?他這是容不下我, 要驅逐我出宮啊!」
我自是心疼好閨蜜。
接連三日,沒讓新帝踏足寢殿。
但秦方好還是離開了, 新帝賞賜了她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金銀珠寶。
辭別之際,秦方好對新帝道:「美人計,可不僅僅針對男子。皇上若對嫿嫿不好,我一定找機會將她帶出宮,讓你永遠都見不到。」
我捂脣竊笑。
然後, 便聽見新帝磨牙的聲音。
一年後, 我誕下皇子。
雲時安一直沒有抱過孩子,看着孩子的眼神也頗爲冷淡。
我實在忍不住,就質問他。
雲時安倒也誠實,「他差點害你失去性命, 我便不喜歡他。」
我不甚明白。
直到消失許久的文字, 給出了答案。
【男主將自己的不堪藏起來,生怕被女主知道。】
【女主永遠不會知道,無數個瀕臨死亡的日子,男主一直幻想女主在他身邊。】
【女主嫁給宋清那天,男主也穿了大婚吉服。】
【男主其實是個偏執狂。只不過,嫿嫿是他的藥。有藥在身邊, 他看起來才正常。】
我緘默片刻,扒開男人的衣裳, 吻上了那一道道交錯的疤痕。
我是他的救贖。
可, 他又何嘗不是我的救贖呢。
17 番外
太子十六歲這一年,雲時安帶着我外出遊歷。
我二人在江南遇到了老熟人。
秦方好開了私塾,當了女先生。
她在當地頗有名望,得了一個「碧蓮居士」的雅稱。
秦方好熱情招待,無意間露出一條帕子。
雲時安勃然大怒,「放肆!」
我喫了一驚, 「怎麼了?」
雲時安說,「那條帕子是你的,上面繡了你最愛的鳶尾花!她爲何私藏你的帕子?」
說着,雲時安就要衝過去理論, 我一把拉住了他, 「雲時安!你別胡鬧!」
秦方好注意到動靜,她端着新茶走了過來, 拉着我的手, 與我說悄悄話。
「嫿嫿,你夫君還是不喜歡我。」
「千萬別因爲我,影響了你們夫妻間的感情。」
「只要你好, 我就歡喜。」
「嫿嫿, 你我齊名第一美人, 我原以爲是天賜的緣分。可……你夫君不喜歡我,我也不敢靠近你。」
秦方好擦了擦眼角,時光磨去了她身上的陰鬱, 如今, 像鍍了一層光。
我摟住秦方好,瞪向雲時安。
瞧他乾的好事!
而此刻,頎長修韌的男子, 愣是手握成拳,一言不發,氣到鼻翼微顫。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