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頻系統文裏的炮灰未婚妻。
沈朝第一次見到我時。
就對系統說:
「美人計是吧?可笑。」
即便我平日安分守己。
但他還是看我不順眼。
早上出臥室碰到他,他一把將我抱起,冷笑:
「穿睡衣什麼意思,釣我?」
晚上給他遞水,他扯着領帶走過來,聲音嘶啞:
「你在水裏放了什麼,好熱。」
系統剛開始氣急敗壞,跟男主一起罵我綠茶。
到後來一天比一天沉默。
到了劇情裏要離婚那一天。
沈朝主動和它解釋:
「我被此女做局了,她一離開我就哭。
「果然手段了得,竟害得我無法離婚。」
系統語氣麻木:
【0 人在意哈。】
-1-
發現沈朝是一本男頻系統文裏的男主時。
我已經嫁給了他。
就像所有書裏的爛俗橋段一樣。
沈家和葉家兩家世交。
沈朝也和我姐姐自小定下婚約。
直到沈家破產,沈朝從天之驕子一下落入泥潭。
葉家好面子,還是履行了婚約。
只不過將姐姐換成了不受寵的我。
撿姐姐不要的男人,我心裏不平衡,恨極了沈朝。
動不動就羞辱使喚他,罵ţúₐ他癩蛤蟆想喫天鵝肉。
一朝莫欺少年窮,男主開啓逆襲之路。
沒過多久,沈朝從窮小子一躍成爲商界大佬。
狠狠打臉以前羞辱和嘲諷過他的人。
而我這個炮灰前妻,因爲紅杏出牆。
慘遭離婚,被沈朝報復,最後凍死街頭。
-2-
發現自己只是書裏的炮灰之後。
我嚇得大病一場。
病好後我發現我竟然能聽到系統的聲音。
見我的第一眼,系統就告訴沈朝:
【葉家故意換了聯姻對象,不過沒關係,等時機成熟就能離婚。】
沈朝看了我許久,移開視線:
「我知道,漂亮女人最會騙人。」
系統跟我都是一愣:
【我沒說她會騙你……】
沈朝打斷它:「不就是美人計嗎?葉家不過如此。」
他上下打量我,扯出一個嘲諷的笑:
「不過就是眼睛大了點,皮膚白了點,嘴巴小了點?
「笑死,我什麼人沒見過,以爲抬着你那張俏臉,就能誘惑得了我?
「你們葉家趁着沈家落難,撈了不少好處吧,別以爲我娶了你,就會忘記這些事。」
夢裏的劇情和沈朝兇狠的話語重合在一起。
我本來要靠近他的動作止住了。
站在了原地,語氣惶惶:「不,不會的,我不會耍手段的。」
半晌,我才聽到沈朝的回答:
「知道就好,你這些手段對我沒用。」
沈朝又強調一遍似的:
「根本沒用。」
-3-
沈朝說到做到。
即便結婚後,我țŭ⁹們住在一起。
但他半分眼神都沒有分給我,將我當成透明人。
直到有一天,我晚上洗漱完,正巧撞到喫飯的他。
破產後,沈朝被以前的仇家落井下石。
根本找不到正經工作。
只能先靠賣苦力賺錢,常常早出晚歸。
而我因爲膽小,總待在臥室,兩人一般很少碰到。
我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會回來這麼早。
所以看到沈朝時,我立馬就想轉身回去。
但被一道聲音叫住了。
沈朝看着我的睡衣,嗤笑一聲:
「這就忍不住了?怎麼,大白天穿這種衣服,釣我?」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睡衣。
因爲害怕沈朝又誤會我,所以專門買的長袖長褲。
而且現在不是已經晚上了?穿睡衣很奇怪嗎?
沈朝對我的偏見已經如此根深蒂固。
原來,這樣也逃不過嗎?
系統有些氣急敗壞:
【宿主,你可千萬別被這個惡毒炮灰迷惑,她就是故意的,想找你要錢,好吧,雖然給老婆花錢是老公的義務……】
劇情裏確實有這一段。
我即便跟沈朝住着狹小的出租屋。
但還是虛榮嬌氣,完全不在乎沈朝賺錢多辛苦。
只知道要錢,天天去外面喫高級餐廳。
「義務?」
系統長長一段話,沈朝只聽到了這兩個字。
他站起來,沉着臉向我走來。
我嚇得腿都軟ṱŭ⁽了,硬撐着纔沒有摔到地上。
「我,我沒有想要錢……」
「不是要錢,那就是別的了。」
沈朝一把將我抱起來,就往臥室走去。
他眉骨英挺,長得兇,個子也高。
僅僅一隻手臂就能將我穩穩捉住,另一隻手還能抽空關上門:
「我倒是忘了,結婚了,就有新的事情要做。
「穿成這樣不就是提醒我要履行夫妻的義務嗎?好,我滿足你。」
-4-
我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就變成這樣。
沈朝粗糙的手掌抓住我的小腿。
輕輕一拉,我就癱倒在了牀上。
他長得實在太高也太強壯了。
對比起來,我顯得格外嬌弱,小腿甚至還沒有他的手臂粗。
也是因此,我第一眼見到沈朝就有些怕他。
即便是結婚了,也是能躲就躲。
但我真的不想被打,也是真的很怕疼。
我鼓起勇氣,伸手擋住了沈朝的胳膊。
沈朝低頭一看,細白纖弱的手指搭在他小麥色的結實小臂上。
顏色對比太強烈了,也太螳臂當車了。
「你不要打我,我……我以後不穿了就是。」
系統嗤笑一聲:【小綠茶,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以爲誰看不出來,穿得那麼……額,長袖也不行,別以爲我們會被你騙到……】
系統每說一句話,我就抖一下,求救似的看向沈朝。
「強制關機。」
沈朝突然說道。
系統嘲諷的聲音戛然而止,房間裏只剩下我和沈朝兩個人。
他長臂一拉,我就落在了他懷裏,沈朝一雙黑眸暗沉沉地看着我。
空氣越來越熱了,熱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不打你。」
喉結滾動,一滴汗順着沈朝的鎖骨流下。
他語氣沙啞:
「錢給你,卡給你,所有的東西都給你。
「作爲交換,你也要履行妻子的義務。」
-4-
再次醒來,天已經完全亮了。
動了動痠軟的腰,我也終於明白了所謂的義務是什麼意思。
沈朝察覺到我醒來,就起身來看我。
但我現在一見到他就害怕。
雖然,雖然是我先鬆口,願意履行義務的。
雖然,雖然那種事其實我也挺舒服的……
但是沈朝昨晚太兇了。
長得兇。
說話兇。
動作也兇。
他說我騙人,但自己纔是個撒謊精。
總哄着我說最後一次,結果一次又一次,永遠沒盡頭。
室內的熱度節節攀升,沈朝看我的目光越來越晦澀。
我想罵他,他倒先惱羞成怒:
「說,你幹了什麼,爲什麼我一直想親你,親這麼多次都停不下來……」
這人怎麼還倒打一耙呢!
我氣急,顧不得害怕,就努力直起腰ƭüₘ扇了他一巴掌。
被沈朝一把抓住手腕,像是抓到了把柄:
「果然,剛纔說沒力氣是騙我的,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哭什麼哭,又釣我?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還敢打你老公,巴掌是隨便能打的嗎?……只此兩次……三次……好好好,你打吧,隨便打,不要哭了,不哭了……
「手疼是嗎?讓你別打了,你非要打,我自己打,嘶……嘴角破皮了而已,笑話,我力氣比你大,自己扇巴掌打出血不是很正常……」
所以我醒來,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沈朝頂着巴掌印的俊臉。
他將我扶起來,給我餵了杯水。
又捏了捏我的胳膊,眉頭緊皺,很不滿意的樣子:
「你體質也太差了,不能這樣一天總待在家裏,要鍛鍊鍛鍊,昨晚到一半竟然就暈了,今天就不說了,以後我帶你晨跑……」
我眼眶紅了:
「你怎麼又兇我?」
昨晚就算了,今天一大早又開始斥責我。
即便心裏現在還有些怕沈朝,但我真的忍不住了。
沈朝一瞬間啞聲了,看到我發紅的眼尾,移開目光:
「這也叫兇嗎?未免太嬌氣了些,我一句重話都沒說好不好,不鍛鍊就不鍛鍊,幹嘛這種眼神看我?
「以爲我會心軟?可笑,不過看在你撒嬌的份上,我勉強放過你。」
嘰裏咕嚕說啥呢,複製到拼多多都沒反應。
我悶聲轉過身,用手捂住了耳朵,不願意跟他說話。
沈朝又看了我好一會兒,伸出手指扯了扯我頭髮:
「喂,起來喫飯,我熱了好幾遍了。」
系統的聲音也在此刻響起,它語氣控訴:
【宿主,你關機幹什麼,有什麼是我龍傲天逆襲系統不能看的。】
發現我和沈朝之間僵硬的氣氛,系統恍然大悟:
【打了這個惡毒炮灰是吧,我就知道,得給她顏色看看,不然以後反了天了,她可是會偷你錢的……】
我悶頭喫飯的動作一頓,往系統的方向看了一眼。
系統一下子卡殼了,它看到我通紅的眼睛,安靜了一瞬,聲音轉折得很生硬:
【當然了,現在不還沒偷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也沒必要打一個小姑娘,扣點王者信用分得了。
【我的天,哭這麼可憐,宿主你怎麼下得去手,真夠冷血的,這我要批評你……】
沈朝被煩得直接把系統禁言。
他看着我喫完飯,突然默不作聲地摸出來一堆東西。
五塊十塊,五十一百,一大把零錢,應該是他最近去工地賺的所有了。
「爲了要錢,竟然使出了這種辦法釣我?可惡。
「不過,我本來就不怎麼花錢,給你也無所謂。我警告你,以後只准用這種辦法釣我,要是我知道你向別人要錢,你就死定了。」
我本來就一肚子氣,此刻難得大膽反駁:
「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你太窮了。」
這是原劇情裏的臺詞。
接下來應該是沈朝暴怒,大罵我虛榮拜金,瞧不起他。
然後說出男頻名句: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我說完之後就後悔了,很害怕沈朝生氣,又像昨晚一樣欺負我。
但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平靜地哦了一聲:
「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
收拾好我喫過的餐具後,沈朝端着往外走。
要走出去的前一刻,他突然回頭:
「不會一直窮下去的。」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
「我會達到你想要的標準的。」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沈朝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要的標準?
可我對他有下達過什麼標準嗎?
沈朝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6-
那天之後,沈朝就彷彿上了癮。
剛開始他還用睡衣當藉口,到後來徹底不裝了。
只要我和他對上視線,甚至一句話都沒說。
他就迫不及待走過來,嘴裏還譴責我:
「又用這種眼神催我?行了,我會履行義務的。」
接着就是一把將我抱起,連一秒都等不了似的。
但我的目光只是無意識地掃過他而已。
也不知道沈朝腦補了什麼,我做什麼他都覺得是在釣他。
我嘗試過反駁,但會被他胡亂翻譯:
「知道了,想先親,這不是已經親了嗎?五……不十次,親十次夠了吧?
「葉青青,你好貪心。」
這些日子。
沈朝白天拼命幹活,晚上還是拼命幹活。
他的背上全是我無意識地抓出的指甲劃痕,臉色也常常帶着巴掌印。
系統感覺有什麼不對:
【宿主,你不能這樣慣着她,誰天天頂着巴掌出門,你還要不要面子了?
【這小炮灰我倒是看走眼了,以爲上次打她一頓長記性了,沒想到心機深重,竟想出這種方法羞辱你!】
沈朝不說話,只是跟條狗一樣又低頭親我。
他咄咄逼人:「你剛纔給我杯子里加了什麼,好熱。」
我回答得有氣無力:「熱水,不然還是什麼……」
沈朝:「說謊,只是熱水,我怎麼會一見你就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親你……」
我幾乎要被沈朝親熟了,此刻一看到他就腿軟,反駁都沒辦法反駁。
系統還在一邊恨鐵不成鋼:
【小綠茶,差點也把我騙了,虧我還真覺得她可憐,結果現在錢拿着巴掌打着,你天天給她洗衣服洗牀單,還要喫她剩飯。
【這個家到底誰在做主,誰在欺負誰啊!!!】
我在心裏小聲反駁,想說我沒有欺負沈朝。
但我太累了,不知不覺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時,就聽到系統安慰沈朝的聲音:
【沒事,這小炮灰蹦躂不了多久,馬上宿主你的天定女主就出現了,溫柔大方善良,不知道比她強多少倍。
【到時候直接離婚,那小炮灰不得後悔死,哼,就算求咱們也沒用,必須離婚。】
我一瞬間就清醒過來。
沈朝這些天一直強調夫妻義務,一直纏着我親密。
幾乎快讓我忘了,這本男頻文是有女主的。
女主和沈朝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攜手相伴走上巔峯。
但女主不是我。
我只是一個惡毒的、微不足道的炮灰前妻。
我聽到了沈朝的聲音。
他一邊摩挲着我的臉頰,一邊輕描淡寫三個字:
「我知道。」
-7-
晚上,沈朝又一次走進房間,發現推不開門了。
「怎麼把門鎖了?開門,出來喫飯,喫完後我給你上藥。」
我語氣很悶:
「不用了,你自己喫,不用管我。」
門外靜了一下,沈朝說:
「生氣了?嫌我太兇了?我也不想的,誰讓你給我水裏加東西了。自己做的事情當然要承擔後果,再說了,我最後不也停了嗎?
「乖,別鬧了,開門……」
劇情裏是我因爲慾求不滿,所以下的藥。
但昨天,我根本沒有下,真的只是一杯普通的熱水。
我心裏覺得委屈,又想到系統所說的女主。
沈朝太壞了。
既然決定要和我離婚,爲什麼天天拉着我做這種事。
還……還非得說是我在動手腳,是我在故意勾引他。
明明我已經安分守己,沒做過壞事了。
可他和系統,依舊認爲我是劇情裏的壞女人。
心中的委屈越來越重,我一句話都不想跟沈朝說。
沈朝哄了我幾句之後,就有些羞惱:
「什麼意思嘛?把我勾到手,就開始拿喬了?以爲我對你死心塌地了,所以想理我就理,不理我就鎖門?
「我怎麼惹你生氣了,你倒是說啊,只知道鎖門幹什麼?
「葉青青,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故ṭű⁸意戲弄我,笑死,欲擒故縱,以爲我會中你的計?
「別以爲我會求你,愛喫不喫,這飯我給狗喫了,都不會給你。」
門外的腳步聲重重離開,系統的聲音也慢慢遠離:
【我早就說了,這小綠茶頗有心機,真把咱倆當猴耍,虧我聽到她說嗓子疼,還專門用積分兌換的藥,好心當成驢肝肺,活該,就疼着吧!
【宿主,你趕緊出去幹活,回來把錢甩到門口,我就不相信那小綠茶不給你開門,難道還不給錢開門。
【宿主你喫快一點啊,一寸光陰一寸金,多幹一個小時能多掙幾十塊錢呢,你行不行啊……】
沈朝語氣暴躁,罵系統:
「閉嘴,你去把藥摔她門口,愛用不用,聲音啞成那樣,脾氣倒越來越大了。」
-8-
等到客廳內安靜下來。
我又等了一會兒,才小心打開房門。
沈朝果然已經出門幹活了,外面空蕩蕩的。
我低下頭,門邊靜靜放着兩瓶藥。
一瓶是用來治嗓子疼,而另一瓶是治那個地方……
我臉一紅,做賊似的趕緊拿進了房間。
系統雖然說話難聽,但給的藥是真的有用。
用完,很快我身上的不適就都消失了。
那股子委屈過去後,我情緒穩定下來。
後知後覺,剛纔做的確實不好。
沈朝說得對,莫名其妙不理人是很討厭的一件事。
收拾完後,我出門採購食材。
以前在葉家,我是個不受寵的私生女。
被扔在鄉下自生自滅,都是靠自己做飯生活。
這次也是,我估算着時間,很快就做出了一桌子菜。
想要跟沈朝談談,也爲他送的藥道謝。
但時間過去了很久。
已經遠遠超過沈朝平日下班的時間。
天色完全暗下來了,沈朝也沒有回家。
我動了動坐得僵硬的身體,盯着手機發呆。
恍惚間,看到日期才突然想到。
今天是沈朝和女主蘇晚晚第一次遇見的日子。
他遇到了在街上突然暈倒的蘇晚晚,將人送去了醫院。
並且因爲責任心,待在醫院三天,直到女主病好才離開。
我看着一桌子涼透的飯菜。
手指握緊了衣角。
我忘了,沈朝今天其實是不會回來的。
這桌菜是多餘的。
我的等待也是多餘的。
-9-
果然,等到了第三天的晚上。
門外才傳來響動,我悄悄打開房門一看。
果然是沈朝,他拎着一個袋子,眉眼之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在他轉身要看到我時,我趕緊關門躲進了房間。
客廳安靜了一會兒,腳步聲慢慢移到了我的房間門口:
「我這幾天給你定的外賣都喫了沒?這幾天我太忙了,來不及回家給你做飯。」
我沒有吭聲,沈朝又說:
「不回答我,還在生氣?好了,不管怎麼樣,我給你道歉好不好?你生我氣可以,別拿身體開玩笑,老悶在房間裏不好。」
我有些驚訝,沒想到沈朝竟然會跟我道歉。
他這個人一向心高氣傲,聽到這句話,我甚至都以爲門外換人了。
系統也不可思議:
【宿主,你跟小綠茶道歉幹什麼?明明是她先耍脾氣不理你的,怎麼你先服軟了?】
沈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那能怎麼辦?她要是再哭怎麼辦?我最討厭眼淚了,所以只能勉強後退一步。」
系統想到我發紅的眼眶,有點贊同:
【對哦,我也不喜歡她哭,小綠茶哭起來太討厭了,我總是看得很煩躁,嗯,宿主,你要不再道道歉,我想想,再說十次算了,不然太多了,我怕她又拿喬……】
咔嚓一聲,門開了,沈朝和系統的交談戛然而止。
我低着頭,躲開他們的視線:
「我在冰箱給你留的餛飩,要喫嗎?」
沈朝飯量很大,六十個餛飩,都被他喫得乾乾淨淨。
一邊喫一邊挑刺:
「我一點也不餓,不過看在你專門給我包的份上,我就勉強接受了。」
我語氣弱弱:
「不是我包的,超市買的速凍……」
沈朝動作一頓,若無其事:
「哦,難怪跟我之前喫的味道一樣,不過你主動給我煮,也算有進步,總算知道家裏有人出門幹活辛苦了……」
這次我沒反駁,安安靜靜看他喫完。
飯後的碗筷依舊是沈朝洗,用他的話說。
是害怕我把手傷了,又找藉口磋磨他。
沈朝像是對之前的事情完全翻篇了。
洗漱完,又喜滋滋地抱起我,就想親。
但我這次攔住了他。
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後退好幾步,對上沈朝怔愣的眉眼。
我這個人膽小軟弱,個子矮,說話聲音也細。
但有些事情,我有我自己的堅持,必須要說明白。
「沈朝,我們不能再做這種事情了。」
我避開他直勾勾的視線,低聲說:
「不然以後離婚怎麼辦?」
-11-
沈朝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呆愣,到惱怒,再到最後恍然大悟:
「果然還是沒消氣,都開始說胡話了?」
系統也有些不明所以:
「幾天不見,小綠茶手段升級了,竟然還會提離婚了,笑死,真以爲可以威脅住咱倆?」
我低頭捏着衣角。
這當然不是威脅了,我有什麼資格威脅沈朝呢?
只不過我真的想要一個答案,所以我接着問:
「沈朝,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句問話是很奇怪的。
都結婚了,還問自己老公有沒有喜歡的人。
所以沈朝也被我問住了,他看了看我,又移開目光:
「問這個幹什麼?怎麼,這個跟你生氣有關?」
我堅持追問:「有嗎?是個怎麼樣的人?是一見鍾情嗎?」
沈朝像是有些煩躁,眼睛眨得很快,很久,像是毫不在意:
「算是吧,至於怎麼樣,還能怎麼樣,不都倆眼睛一個鼻子的。」
這話太籠統了,我不死心,繼續追問:
「是很溫柔、很大方、很善良的人嗎?」
這是劇情裏形容女主蘇晚晚的詞彙,也是周圍人對她一致的評價。
「一點點吧,溫柔一點點,大方一點點,善良一點點。」
沈朝瞥了我一眼,又飛速移開:「還有可愛一點點。」
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我心口猛地一空。
沈朝看我是什麼意思?
因爲他跟系統平日裏總罵我刁蠻、嬌氣、任性、惡毒嗎?
所以在形容女主時,下意識想到了我這個對照組。
系統忍不住搭腔:
【小綠茶今天怎麼了?問一些亂七八糟的,不會還在生氣吧?我告訴你,別天天這麼小心眼……】
又是小心眼這個形容詞,系統的話更印證了我的猜測。
我站起來:「我先去洗漱了,今天有點累。」
走出去幾步,還能聽到系統納Ṫũ̂ₑ悶的聲音:
【活你乾的,碗你洗的,家裏地都是你拖的,這小綠茶每天就看看電視還累什麼?】
-12-
回到房間,我就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
我們結婚結得倉促,沈朝沒錢,葉家也不重視我。
到最後也就收拾出了幾件衣服。
還有沈朝塞給我的那些錢。
我抿着脣,小心疊好放在了牀墊下。
我知道沈朝在工地幹活,幹一天三百塊。
這些錢浸透着他的汗水和疲勞,我不想要,也不想拿。
我收拾好東西,將行李箱藏在了牀底下。
這樣離婚時能走得乾脆,也給雙方留下體面。
剛放好,門外就傳來敲門聲。
是沈朝,他拉住我開門的手腕,手指粗糙。
我低頭不去看他:「我有些累,今晚不做那些了……」
沈朝打斷我:
「找你不是爲了那個,你把我想成什麼了?找老婆說說話也不行嗎?」
門口的光線有點暗。
我手腕一涼,有什麼東西被沈朝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喏,想戴就戴着,不想戴就收起來。」
我一看,竟然是一個金鐲子。
沈朝若無其事:「我看到你點讚了,不就是個鐲子嗎?你想要我也能送你。」
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點贊是什麼東西。
是朋友圈認識的人結婚。
她曬了結婚照、房子、車子,還有手腕上澄黃顯眼的金鐲子。
「別墅、寶馬,以後我也會給你的,你信我,我很快就會出人頭地的。」
別人說這句話是在畫餅,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沈朝不是,他是男頻文男主,也確實會在不遠的未來逆襲。
沈朝的手指輕柔地撫上我的眉眼:
「好啦,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感覺心裏酸酸的,又有些漲漲的。
系統聲音響起:
【她肯定不生氣了,爲了買這個鐲子,你可是給人當打手當得一身的傷,這三天休息時間都不超過六小時。】
我抹了抹眼睛,小聲說:
「沈朝,你真好。」
對我這個炮灰前妻也能這麼有責任心,補上結婚缺少的金鐲。
系統不滿意了:
【怎麼就光他好了,我也不眠不休盯了三天,要不然宿主早被對面陰死了。小綠茶,這金鐲子也有我一份功勞。喂,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沈朝凌厲的眉眼溫和下來,揉了揉我的發頂:
「好了,去睡覺吧,不是說累嗎?」
我走了幾步,又Ŧũ̂₀回頭看了眼沈朝。
沈朝是個好人,刀子嘴豆腐心。
他面上不饒人,但其實結婚以來一直都對我很好。
離婚前,我也想送他一份禮物。
-13-
我被扔在鄉下自生自滅。
只讀完初中就輟了學,後來爲了聯姻葉家才把我找回來。
所以我能選擇的工作並不多。
大部分輕鬆工作都需要學歷,需要證書。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奶茶店當雜工。
本來工作內容是在店裏做奶茶,切水果。
但店長說我長得漂亮,有耐心。
就把我安排在了門口,每天招攬客人,發傳單。
一天一百二十塊錢,工作簡單,不費腦子。
就是需要一直站着,一天下來腿都酸得走不動。
也是在奶茶店,我第一次見到蘇晚晚。
女主就跟書裏描述的一樣,溫柔善良。
她看到我被曬得滿頭是汗,悄悄塞給我一頂遮陽帽。
等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跟着朋友離開了,回頭對我露出一個俏皮的笑。
誰會不喜歡她呢?她這麼好。
我難得升起一點自卑,但還沒來得及醞釀。
灼熱的烈日,顧客的催促,又將我一下子驚醒。
我需要努力掙錢,需要努力生活。
爲自己離婚後,找到一條退路。
我就這樣瞞着沈朝,每天在他走後偷偷出門上班。
一塊一塊又一塊,一百一百又一百。
我終於攢夠了買禮物的錢。
上班時候,我都忍不住心情雀躍,臉上的笑容都大了些。
直到我一轉頭,看到了不遠處的沈朝。
-14-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一張臉面無表情,我看不出他的情緒如何。
店長走過來給我結了今天的工資,就讓我下班回家。
回去的路上,沈朝一直面無表情。
往常一出門,他就會迫不及待地牽我的手,像是我會走丟似的。
但現在,我無意識地看了他手腕幾眼,他都沒動。
我想了想,決定主動解釋:
「你看我在家也沒事幹,正好這裏招人,我就來了,店長人很好,同事也很好,都很照顧我。」
我看了看沈朝,繼續說:
「而且這裏不但能賺錢,還能鍛鍊身體,挺好的……」
一直走到家裏,在沙發坐下。
沈朝半跪下來,嘴角緊繃,終於開了口:
「這是鍛鍊身體嗎?小腿痛不痛?」
我想說不痛,但沈朝一捏,我就痛哼一聲。
他臉色更沉了,但按摩我小腿的力氣放得更輕:
「別幹了,回家,現在就給那個店發消息辭職。」
我忍不住抗議:「爲什麼?我想去,那個工作沒什麼不好的。」
沈朝:「工作?一站站七八個小時算什麼工作?有這麼上班的嗎?」
我:「大家都是這樣,不都上班七八個小時嗎?怎麼不算工作了?」
沈朝:「別人那是坐辦公室,能跟你一樣,趕緊辭了。」
我不服氣:「那你不也是,工地上一干就是一天,憑什麼不讓我幹?」
我覺得沈朝這人雙標。
他也沒坐辦公室,一樣在工地賣苦力,爲什麼要求我辭職。
一聲怒吼響起:「那不一樣,不一樣!」
餘音在客廳裏迴盪,我抬頭愣愣地看着沈朝。
沈朝聲音低了下去:「青青,你跟我不一樣,我可以賣苦力,可以去看別人臉色,但你不行。」
是因爲我嬌氣愛哭,好喫懶做嗎?
我想解釋,我想辯解。
我想說我能堅持下來,我想說其實站一天也沒那麼困難。
但我看到了沈朝通紅的眼眶,所有話便卡在了嘴邊。
沈朝低着頭,我看不到他的神色:
「青青,我想讓你過好日子,想讓你不受委屈,想讓你不喫苦。」
「不想住這個破舊的出租屋,不想擠擁擠的公交,不想爲了幾十塊斤斤計較。」
沈朝語氣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到底怎樣才能出人頭地呢?」
-15-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
系統知道,我也知道。
從蘇晚晚出現開始,沈朝的逆襲之路已經開始了。
他會慢慢開始創業,開始得到第一筆投資。
而轉折點就是在離婚那天。
之後,沈朝會收穫美好的愛情,和蒸蒸日上的事業。
這段時間,沈朝一直表現得對什麼都不在意。
喫飯喫最便宜的青菜,穿就穿十五塊錢一件的批發短袖。
我一直以爲他對生活條件沒有要求,對錢不屑一顧。
可原來,他一直很不甘心的,很想發憤圖強的。
我腦海裏浮現出那支漂亮貴重的金手鐲。
低頭,是沈朝半跪在我面前,小心仔細爲我按摩的樣子。
我的聲音很認真:
「我信,你一定會出人頭地,功成名就的,一定會的。」
沈朝是個好人,是前途一片光明的男頻文男主。
而我軟弱膽小,虛榮物質。
不應該佔着妻子的位置不放,也不該成爲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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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那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我翻了很久,都沒有翻出結婚證。
這纔想起來,當初只是匆匆辦了婚禮,根本沒領證。
也好,這樣離婚也方便。
我拖出了行李箱,等了很久。
從天亮等到天黑,都沒有等到沈朝找我。
客廳裏傳來系統嘲弄的聲音:
【不是你剛開始嚷嚷着不會中美人計嗎?現在裝什麼死,怎麼還不去提離婚?】
沈朝像是沒聽見,系統不依不饒:
【喂,就是說你呢,還嫌我優柔寡斷,你倒是快去跟你老婆提離婚,聽到了嗎,某個姓沈的。】
沈朝被煩得不行:
「關你什麼事?沒老婆嫉妒是吧。」
系統嗤笑一聲:【裝貨。】
沈朝拉不下面子,主動解釋:
「不是我不想提,你看她那樣子能離開我嗎?離婚了,誰給她做飯洗衣服,誰給她掃地拖地?」
系統:【喫飯有外賣,洗衣服有洗衣機,掃地有機器人,有你什麼事?】
沈朝毫不理會,繼續找理由:
「我懷疑此女給我做局了,肯定給我設了圈套,我只要一想到離婚,就心口發慌,該不會她給我下毒了吧。
「而且,她要是故意搞什麼直播,把我塑造成拋棄妻子的渣男怎麼辦?」
系統聽着這一連串的話,只翻白眼:
【別給我解釋,0 人在意哈~
【我就問你,要是沒給你下毒,沒給你做局,你敢不敢提離婚?】
沈朝不吭聲,轉過身,罵系統:
「神經病,提不提也輪不到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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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沈朝是以爲我留有後手。
以爲我會撒潑,會不依不饒,會抓着他不放。
我心口悶悶的,轉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我留下一份離婚通知,就拉着行李箱離開。
一同留下的,還有那份早就準備好的禮物。
是一束用銀打造的鳶尾草花束。
手上拮据,我在奶茶店打工這些天,只能送得起銀的。
賀卡上寫着我的祝福:
【鳶尾花盛開,藏着我未來得及說出的祝福。
【沈朝,我祝你前途光明,也祝你人生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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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我靠着這些年打工賺的錢開了一家花店。
門鈴聲響起,我下意識露出一個微笑:
「歡迎光臨,您需要……」
未盡的話語消失在來人飛蕩起的風衣衣角。
我有些恍惚,很久,才眨了眨眼睛。
三年沒見,沈朝變了很多。
眉宇之間的冷意又重了些,看人的時候更兇了。
他帶着一塊價值不菲的腕錶,氣質清貴,正黑沉沉看着我。
我移開視線,開始介紹花朵:
「你好,你想要什麼花,我們這裏有玫瑰,月季……」
「一束鳶尾花。」
沈朝打斷了我。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我。
或許今天見面只是個巧合。
但他說出鳶尾花這三個字,我的心還是一顫。
「介紹一下鳶尾花吧。」
我腦子好像不會轉了,下意識讀百度百科:
「鳶尾花,又名藍蝴蝶,喜溫暖,耐寒。在歐洲,鳶尾花一般象徵着光明和自由……」
「錯了。」
沈朝打斷我:
「除了這些,鳶尾花還有別的花語。它被視爲愛的使者,是心靈的彩虹,代表着愛情和欽慕。」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如此咄咄逼人:
「你是開花店的,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我連連後退,心一下子亂了,口不擇言: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束花我給您打折……」
沈朝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此刻我已經被他逼到了牆角。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葉青青,到現在,還裝作不認識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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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沒見,系統也在此刻跳出來,義憤填膺:
【就是就是,拋夫棄子這麼多年,現在還裝不認識,真的太過分了你這個Ţú₈人。】
那天我幾乎是落荒而逃,好幾天都不敢去店裏。
等終於鼓起勇氣上班,就發現沈朝站在門口。
他幾乎每天都來,我幫客人打包花束。
他就坐在一旁處理公務。
我瞧瞧看過他好幾次,他如今事業蒸蒸日上,郵件幾乎沒斷過。
但他就好像沒覺得不對似的,一直待在我店裏。
也不說話,就一個勁點奶茶,點蛋糕。
把我店裏的店員不到一天就籠絡住了,一個勁問我他是誰。
反倒是那個系統喋喋不休,跟個蒼蠅一樣煩人。
天天在我耳邊,說我冷漠無情,說我拋夫棄子。
拋夫就算了,這個子哪來的?莫名其妙。
幾天後,我終於忍不住了,把人趕了出去。
「沈朝, 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真的不理解他,想直接問清楚。
沈朝若無其事:
「不明顯嗎?我在追你。」
我有些迷茫:「你追我幹什麼?」
系統噗嗤一笑:【這什麼鬼問題,還能是什麼,喜歡唄。】
我以爲沈朝會反駁,結果他竟然嗯了一聲。
我沉默了一會, 才說:
「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現在說這個是在戲弄我嗎?」
沈朝幾乎要氣笑了:
「我當年跟條狗一樣被你使喚得團團轉, 葉青青,你摸着良心說話,我哪一點對不住你了?說戲弄,你是在戲弄我吧?一聲不吭離開, 看着我發瘋很好玩是吧?」
我思緒被拉回了從前, 想起過去,眼眶也紅了:
「我問過你的, 你說你有喜歡的人, 所以我才離開的。」
「那你怎麼不問那個人是誰?」
「我問了,你說那個人可愛、溫柔、大方。」
「對呀, 你算算,我在牀上誇過你多少次可愛, 多少次大方, 每次都溫柔地縱容我……」
我趕緊上前捂住沈朝的嘴。
什麼呀, 這說的都是什麼呀?
那些話,什麼我的手可愛,小腿可愛, 紅着臉可愛。
還有誇我大方,每次都讓他親,讓他抱,讓他喫飽……
我有些羞惱:「你煩不煩,那些話我怎麼可能當真?」
沈朝低頭看我:「可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一見鍾情是真的,喜歡你也是真的。」
他握着我的手腕,語氣認真:
「青青,當初你留下那束花,究竟是想祝我前途光明,還是潛藏着你沒說出口的愛。」
「我已經和你浪費三年在一起的時光了,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求求你,告訴我吧。」
「青青,我真的愛你,那你呢?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街上大部分店都打了烊。
路燈暗沉,我看到了沈朝略顯憔悴又偏執的目光。
「一點點。」
我把當初沈朝的話還給了他:
「喜歡一點點,期待一點點,害羞一點點。」
有粗糙的手指和我十指相扣。
沈朝小聲說:「我之前騙人了,其實我愛你不止一點點。」
系統也小聲搭腔:【是很多,很多,青青,他愛你很多很多。】
我有些驚訝:「你怎麼不叫我小綠茶了?」
系統也是一愣:【你能聽到我說話?】
它扭扭捏捏:【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希望你能原諒我。
【不原諒也沒關係,你只要願意理我們就好了。】
我笑了笑。
小聲說:「謝謝你送我的藥。」
這個世界對我好的人不多。
所以我每一件事都記得認真。
鳶尾花盛開,有情人總會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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