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沉淪

我是花市文的惡毒女配。
美人受是我清貧又漂亮的情敵。
他遭受霸凌時,我路過救下了他。
後來,得知我要和他絕交時。
少年乖巧假象撕碎,強制性地和我接吻後,用藤蔓纏着我的手,指腹輕碾我的脣,溫柔詢問:
「抱歉,我剛剛沒聽清楚。」
「可以再說一遍嗎?」
誰能告訴我。
爲什麼變成花市文變驚悚文了?

-1-
我是花市文中的惡毒女配。
班裏那個名爲沈期,總是坐在角落的安靜美少年,是這本書中的悽慘主角受。
由於長相清秀和性格柔弱的原因,他常遭受班上一些惡意的歧視和霸凌。
甚至在某個雨夜,淪爲那些施暴者的侵犯對象,終身陷入黴腥氣持續發酵且永無天日的腐爛沼澤。
我暗戀的人,恰好是對他假意溫柔的施暴者裴淮。而我是不斷挑釁和欺辱主角受,最終橫死街頭的惡毒女配。
得知這個真相時。
我剛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堵住沈期。
剛下過雨,小巷昏暗又潮溼。
被我按在牆上的少年穿着洗得發白的紅白校服,額前偏長的黑色碎髮半遮細眉和漂亮桃花眼,困惑又警惕地看着我。
他雖比我高挑,但身形清瘦,面容蒼白,並沒有什麼威懾力。
「抱歉。」
回過神,我將他鬆開,解釋說:
「只是課上沒聽懂」
「想請教沈同學幾個問題。」
沈期學習很好,甚至說是優異,只是後來被那些人渣毀了,成績一落千丈,連高考都沒有參加。
他抿着脣,沒說信與不信。
看了眼剛剛被我猝不及防拉住手腕拽進小巷,不小心落入路邊泥水的書包。
少年長睫輕垂,很好地掩飾眸中情緒後,朝我小聲道:「沒關係,想問什麼題。」
他眉眼溫和,很是無害。
我揚起個得體笑容:
「我仔細想了一下。」
「今天似乎太晚了。」
「還是等沈同學明天有空吧。」
白日,裴淮幫被幾個男生霸凌的沈期解了圍,我敏銳察覺異常,纔來圍堵告誡他一番。
現在思及原著,只覺可笑。
裴淮是比我還惡劣的僞善者。
假裝施予援手的救贖者同時。
實則是背地充當高高在上的旁觀者和施暴謀劃者,看別人絕望,假裝救世主般出現,實際上將沈期拉下更深的泥潭。
我想到了三年前被淋溼的雨夜。
裴淮是否也默許着繼兄辱罵我,再如突然出現的神祇般,給失魂落魄的我送來一把傘。
噁心,好惡心。
我感覺到一陣反胃。
回過神。
沈期已經撿起了地上的書包。
我垂眸看去。
他蹲下拉開書包拉鍊,拿出一卷所剩不多的衛生紙,細心擦拭上面殘留的污水。
少年弓起的單薄脊背像一把彎刀,那削瘦的下顎,與並沒有什麼肉的蒼白雙頰,無不彰顯着他的貧窮與營養不良。
小說中,沈期自幼父母雙亡,是個孤兒。
雖然申請了國家補貼政策,和放學的空餘時間撿些塑料瓶變賣,但那些錢被霸凌者全部索要,自己未落一分。
我平常喜歡帶現金在身上。
我指尖動了動,從兜裏掏出幾百塊錢,走到他身邊遞給他。
「是我的錯,弄髒了你的書包,這些錢你收下再重新買個可以嗎?」
沈期意外地看着我,搖搖頭。
「沒關係的,洗乾淨就好了。」
他眉眼低垂,溫柔又大度。
「收下吧。」
我把錢強硬地塞到他手中表示:
「我不差幾百塊錢。」
「但這錢頂你一個月的飯。」
少年長睫顫了顫,捏了捏手心的錢,臉有點窘迫的紅,輕聲朝我道謝。
「我以後會還你的。」
「嗯,沒事。」
我朝他溫柔笑了笑。
其實還不還無所謂。
既然我看透裴淮,沈期已經不算我的情敵,未觸碰我利益的情況下,很大程度上,我更傾向或者說熱衷於扮演一個好人。

-2-
我和沈期告別。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我打開微信剛刪除裴淮,眼前莫名倏然一黑。恍惚間,有黑影從身前掠過,月亮變得血紅。
再睜眼,一切又恢復正常。
我皺眉環視行人寥寥無幾的四周。
剛剛,是錯覺嗎?
而我未意識到,剛剛沈期離去的背影有些焦急,甚至是說,腳步虛浮,且迫切地將自己隱入下一個小巷。
昏暗中少年背靠着牆壁。
他仰着頭,頸上浮現枝丫狀紅黑咒紋,額頭冒着冷汗,右手死死地摁着從左手青筋中不斷攀爬出細嫩的翠青藤蔓。
他咬着脣,忍着連心的疼痛,狠下心將那藤蔓掐斷,滿手染血。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少年偏執地反覆呢喃,看向地上扭動的斷藤蔓,撿起不慎掉落的錢,頭也不回地踉蹌着離開這裏。
只是前些天生病感染了。
他不是怪物。

-3-
第二天來到班裏。
我與沈期默契地沒有說話。
或許他知道自己不受班上同學喜歡,故意同我保持距離,害怕連帶讓我遭受孤立。
他依舊低着頭,沉默地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小,顯然無濟於事。
下課後,他的作業被班上幾個壞男生扔來扔去,甚至出言嘲弄:
「害,沈期長的跟女人一樣就算了,怎麼體力也不如我們班女生,上節體育課沒跑兩下就累了,還要向體育老師申請中場休息。」
「體力不支,虛唄。」
「臉真白,該不會塗粉了吧。」
「誰知道呢。」
他們互相嬉笑,言語霸凌着他。
少年安靜垂眸寫題,捏着筆的指節泛白,死死咬着殷紅的脣。
「嘖,廢物。」
一頭張揚紅髮,打着耳釘,跟二世祖一樣背靠後桌的程宇掀眸看向沈期,臉掛着痞笑,譏諷道:
「身體那麼弱,哪個女生喜歡你。」
「沈期一看就喜歡男生啊。」
另一羣人在旁邊起鬨。
程宇挑眉,起身朝沈期湊近,壓低聲:「要不然你跟了我,我給你錢……」
「砰」的一聲巨響。
班裏人紛紛側目。
我剛拿杯子接完溫水回到教室,便看到書桌倒亂,紅髮少年單手捂着通紅的左臉,掙扎着從地上起身的一幕。
「你敢打我。」
程宇咬牙,臨到上課,班裏人愈發多了,朝他那看去。
他攥着沈期身前的校服,將他從座位上拽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剛要揮手,被先裴淮一步的我拿書制止。
「快上課了,都坐回去。」
我擋在沈期身前,從程宇手中扯出他的衣服。
程宇冷眼睨着我:
「別多管閒事。」
我眉眼不懼,平靜道:
「你這屬於欺凌同學。」
對方嗤笑一聲,還想說什麼。
上課鈴兀然響起,他看了一眼我與沈期,「哐當」踹了下凳子回到座位。
「謝謝。」
少年垂首拽着我的衣角。
我朝他微微頷首。
「沒關係。」
回到座位,老師姍姍來遲。
同桌裴淮生的俊美,氣質溫雅,單手託着下巴,一雙鳳眼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陳述道:
「姜荷,你今天很閒。」
「有嗎?」
我側眼看向他,笑道:
「我一直很閒。」
他輕笑一聲,坐直身體,拿出筆和書又恢復成一副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模樣。
我感覺一道視線黏在背後。
回頭,又沒有了。
那處方向只有沈期。
他面前摞着厚厚的書籍。
正低着頭,記着上課的知識點。
又是,錯覺?

-3-
那日之後。
見我有意無意地幫着沈期。
程宇並未找他麻煩。
不知爲何,這個星期的天氣愈發極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教室終日瀰漫着潮溼與壓抑。
其他年級都已經放小假。
只有高三,仍在堅持拼搏。
終於熬到晚自習下課。
我收拾好課本與筆記準備回家,剛踏出校門,想起鑰匙落在課桌,復而折返。
路過某個教室,聽到惡劣的奚弄聲,他們嘲笑和欺凌的對象,是ƭùₐ沈期。
我蹲住腳步,透過走廊玻璃看過去,空蕩的教室後排站着幾個男生,爲首的是程宇。
他彎着腰,腳踩在地上那人身上,面容有些扭曲地質問道:
「裝什麼裝?
「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小說中沈期雖然安靜又漂亮,說話溫柔,卻是不折不扣的直男。
今晚,他會被霸凌者欺辱。
「怎麼?啞巴了?」
程宇踢了踢他,見他不動,索性冷笑,朝幾個手下的混混命令:「也好,你們去把他扒了,看他說……」
「我報警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
我打斷程宇未說完的話,看向後排幾個準備動手的男生,揚了揚手中的手機:
「錄好的視頻剛發給班主任了,不出意料的話,正要趕來。」
那幾個人似乎被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一名體育生率先反應過來,朝我怒罵着走了過來:
「姜荷,你找死呢。」
我面無波瀾,輕聲道:
「你可以打我,不過警察馬上就來,只要你不怕被判刑賠錢,或者指望着程宇撈你出來。」
那幾個人似乎僵住。
我看向程宇:「你們可以出去吹吹風,或者想一下,待會兒看到警察要交代的話術。」
據我所知,程宇有個正在和他爭奪家產的私生子弟弟,他並不會蠢到破了要坐牢被父親撈的風險,非要與我過不去。
他不甘心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沈期,扯了扯脣角,朝我皮笑肉不笑:
「姜荷,你真是好樣的。」
我回以他溫和微笑。
程宇冷笑一聲,抓起桌上的校服,領着幾個跟班站在門口厭煩地抽起煙。
我走向教室後排。
漂亮的少年將自己脆弱地蜷縮一團,臉上與胳膊是不同程度的淤青,校服也沾滿腳印。
「沈期,你……還好嗎?」
我蹲下身,手指剛觸碰到他臉。
他像是應激一樣,渾身抖的厲害,遮眼碎髮下滑落晶瑩的淚,紅脣緊咬,悽美的破碎感只會讓人升起凌虐欲。
「別哭了。」
我小心地將沈期扶起,讓他坐在凳子上,彎腰,拿出兜裏隨手攜帶的紙巾,拭去他眼尾的淚和姣好麪皮擦破的血,溫聲安撫:
「你長得那麼好看,哭腫了眼,就不好了。」
沈期別過臉,清冷好聽的嗓音因哭過而顯得乾啞:「別碰我,我好髒,好惡心。」
我摸了摸他的頭,否認道:
「你很乾淨啊,你的校服洗得很乾淨,書包洗得很乾淨,人也長得清爽乾淨。」
「髒的從來都不是你,是心思骯髒的他們,你只是長得漂亮,又恰好安靜,並沒有什麼錯啊。」
他抬起溼紅的桃花眼,迷茫又委屈地看着我,似乎在詢問是否爲真。
窗外傳來嘈雜的訓斥和辯解聲。
我側目看向窗外。
班主任匆匆趕來,後面還跟着漫不經心走來的裴淮,他散漫地掀眸朝我對視。
我垂睫避開對方的視線,指腹親暱地拂過沈期眼角的淚花,抱着他,溫柔哄道:
「當然是真的呀。」
少年抬起胳膊環住我的腰。
他頭埋在我腰間嗚咽,可憐又悽慘,似將所有委屈全部發泄出來,全身心依賴着我。
裴淮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我拍着他的背,嘆氣道:
「以後要懂得反抗。」
「反抗?」
沈期長睫輕顫,剛睜眼,手背驟感一疼,翠青藤蔓又冒了出來,甚至還未長大的細藤正不知不覺地輕繞我的小腿。
不可以。
不可以被發現的。
他瞳孔一縮,慌張又偏執地將我抱緊,狠心想將藤蔓掐斷。
感受到腰間的力度,我只當他是不安,撫摸着他的背,輕聲道:「要會反抗那些欺負你的人啊。」
沈期拔掉藤蔓的動作頓住。
他垂下鴉睫,如洋娃娃般清豔的精緻面龐上,黑瞳瀰漫着紅色,襯得整個人有一種漂亮又詭異的非人感。
少年眨了眨眼,嗓音古怪:
「怎麼反抗?」
雖然可能並沒有什麼用,但我依舊告訴他:「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
碎髮下少年雙眸如染血般猩紅。
心底被壓抑到病態的乖戾釋放。
翠青的藤蔓變得幽綠而堅韌。
他抬起頭。
我垂眸正要回看他。
沈期先一步起身將我抱住,埋在我肩頭,纖細藤蔓小心地纏着我的發,恍惚中,他感受到髮尾觸碰到他肌膚的酥麻感。
好喜歡。
他指尖捏着我的衣角,輕蜷縮着,靈魂因興奮抑制不住地戰慄。
他又殘忍地想。
好想,把他們都殺了。

-4-
程宇並未受到實質性的懲罰。
他家有點兒人脈。
警察趕到之前,班主任接個電話,將沈期拉走談了一下。
他們從角落出來時。
少年垂着眸一言不發。
最終將惡意毆打,定義爲同學之間的打鬧,互相和解。
「同學之間哪有什麼大事?」
見大事化小,警察離開後,程宇也領着幾個小弟大搖大擺地下樓。
班主任嘆氣,勸沈期看開:
「臨近高考了,把時間用到學習上,別毀了人家和自己。」
「他們下次再欺負你,你找我,何必報警呢?」
我脣角勾起譏笑,未曾多言,只是拽了拽沈期的袖子,道:「既然如此,老師,那我們就先回家了。」
「天晚了,我送你們吧。」
裴淮跟了上來,與我並肩,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正好我們順路。」
以前不見人,怎偏今日順路?
慣會裝作好心人。
我拉着沈期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拒絕道:「沒關係,我打車。」
裴淮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的背影,半晌,嗤笑一聲。
以前不是喜歡他嗎?
怎麼現在避如蛇蠍了?
將沈期送到他家樓下時,我看了眼黑漆漆的樓梯口,溫聲道:
「我就將你送到這吧,你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要不要我幫你明天請假?」
「不用了。」
少年搖頭,朝我小聲道謝。
「沒關係。」
我指尖點了點他臉頰的傷,關心道:「家裏有碘伏嗎?處理一下吧。」
「好。」
他抿着薄脣,耳尖泛紅。
「司機還在等我,那我走了。」
我揚起淺笑,揮手朝他告別:
「明天見。」
「明、明天見。」
沈期講話有些磕絆,他盯着我上車,車影離去許久才恍然回神,歪了歪頭,黑漆漆的眼看向指尖冒出的藤蔓。
他好像。
能簡單地控制它們了。

-5-
在我特意撞破幾次那些混混的霸凌後,沈期有時間用在學習上,成績提高了不少。
而厭惡一個人。
連他呼吸都討Ťúₕ厭。
我終究低估自己對裴淮的厭惡,向班主任提出想換座位,對方皺了皺眉,問我怎麼回事。
「臨近高考壓力大,想換個同桌,換個心情。」
「那你想和誰一起坐?」他問。
我的學習在班上名列前茅,重點大學可以衝一衝,班主任也算對我格外照顧。
我笑道:「沈期吧,他上次物理考了滿分,我恰好物理薄弱,可以向他請教。」
班主任自然沒理由拒絕。
臨到換位。
我剛要抱着書離開,被裴淮拽住了手腕,他看向我道:「我不能教你?」
我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反應過來,皺眉,但面上維持着溫柔的笑:
「好像並不能呢,畢竟最後一道壓軸題,你也沒做對。」
我抽回手。
他俊美的臉上不太好看,還是問:「爲什麼?至少讓我知道原因。」
問的是我這時間對他的態度。
我莞爾道:「同類互斥啊。」
如果我是惡毒女配。
那他就是個虛僞的惡人。
我壓低聲,朝他道:
「一年前,那個陌生男生向我表白後,是你告訴我媽的吧?」
他眸光微閃,怔愣片刻。
「你真噁心。」我朝他道。
明知道我喜歡他,卻還是在那人表白後將消息泄露,讓我被那一家羞辱,再裝模作樣地安慰我。
我將書搬到桌上。
沈期貼心地幫我整理。
只是,臨到上課。
他還在盯着我的手腕。
「怎麼了?」我小聲問。
他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沒什麼。」
話是這樣說。
可少年指節緊收,筆尖因長時間未動在書頁上泅着濃墨,整個人有點兒神經質的偏執。

-6-
沈期是個不錯的同桌。
安靜,乖巧,學習好。
下課還會主動幫人接水。
他認真地看向我的物理試卷,拿着筆勾畫着,耐心地解答我的錯題。
眉眼溫和,長又翹的鴉睫輕垂,性子也溫和,是個不錯的朋友。
就是太瘦了,還低血糖。
我向來講究禮尚往來。
作爲他幫我的回報,我經常帶些牛奶和麪包分享給他,或者一起在餐廳喫飯時,將盛多的肉和菜夾進他碗中。
「不、不用了,謝謝。」
少年有點兒無措,臉也紅。
「沒關係,我胃口比較小,但又都想嘗一下,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想分享給你一點兒不可以嘛?」
我朝他眨了眨眼,隨意找的藉口,儘量維護少年的自尊心。
大多數時候。
我樂於扮演溫柔的形象。
無害的,讓人容易接近的。
他頭壓的更低,耳根紅透。
小聲說着「謝謝。」
高三最是壓抑又無趣。
如果有什麼打破平靜的事。
大概是隔壁班瘋了個男生。
校園小路圍了一大圈人。
他拿着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水果刀,指着一大堆的人,瘋瘋癲癲地說這個世界亂套了。
「這個世界是假的!」
「怪物就在你們中間!」
男生頭髮蓬亂,眼圈青黑,看起來尤爲疲憊,整個人精神高度緊繃。
幾個領導和學生趁機將他按住,他仰着頭,在看向人羣時某個方向時,瞳孔驟縮,大叫道:
「就是它!
「你們這些蠢貨快放開我!
「它看過來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在那個方向,只能看到三四個女生,和從她們身後經過的沈期。
他校服溼透了。
像是又受了欺負的樣子。
上課鈴響了。
看戲的人陸續回了教室。
沈期向班主任請了假,他臉頰又燙又紅,腳步虛浮,整個人處於失魂狀態。
班上那幾個混混不在。
怕他半路遭遇不測。
我主動向班主任提出送他回家。
鑰匙轉動聲響起。
推開他家的門。
沈期失神地坐在沙發上。
在我的友好建議下,他去洗了澡,回來又一言不發地坐着。
我找來乾淨的毛巾,替他擦着溼發,輕聲道:「他們又欺負你了嗎?」
「嗯。」
少年回神,鼻尖酸澀,眼眶紅紅地看向我,委屈極了。
「他們向我潑水,拽着我的頭髮按在牆上,辱罵我,還說你的壞話,我、我……」
「你怎麼了?」我追問。
他莫名僵住,搖搖頭。
看起來不願意說。
我拉住他的手,上面有抓痕,挽起袖子,白淨小臂上佈滿猙獰的刀疤。
我指尖頓住。
沈期慌張地扯下袖子。
他想躲起來,又害怕我會討厭他,抱住我的腰,聲音帶着哭腔:「我、我不是精神病,也不瘋子,你不要怕我。」
「我沒有怕你啊。」
我將他回抱住。
他安定下來,卻艱澀問:
「爲什麼……要抱我?」
真奇怪,是他先抱我的。
我沒回答他這句話,捧起他的臉,指腹拭去他溼紅眼尾的淚,嘆氣道:
「你長那麼大。
「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他怔住,淚大顆的從眼眶滑落,將我抱的更緊了,小聲嗚咽。
我看向窗外灰白又陰冷的天。
甚至對他產生幾分憐憫。
悽慘的。
在泥濘中掙扎的小可憐。

-6-
再次回到學校後。
聽班裏人說,昨天瘋的男生是學習壓力太大導致,家長已經把他接回去了。
只不過還有被死死壓着的消息。
程宇和他兩三個跟班死了。
死相古怪,極爲可怖。
總結五個字,不像人殺的。
怪物嗎?
雖然大家都想起那個男生聲嘶力竭的尖叫,但這畢竟匪夷所思,相信的並不多。
鉛灰色的天幕滾動着烏雲,時而驟顯張牙舞爪的閃電,暴雨將玻璃打得噼啪響。
上午教室陰暗潮溼。
下午雨停了。
天空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這是四月啊。
天氣愈發古怪了。
稀奇的同學跑到走廊看雪。
不知名的紅霧從天際一角湧來。
黑板上冒出四行猩紅大字。
【我想和你們玩個遊戲。
【三個小時安全待在教室。
【千萬不要開門。
【它們會來抓你們的!】
張牙舞爪,異常駭人。
教室門「砰」地關住。
紅霧詭譎,未及時回到教室的學生拼命敲門,臉貼在玻璃上大聲咒罵。
外面的人進不來。
只有裏面的人主動去開。
課代表齊嫣想要去開門。
被裴淮和幾個同學制止。
「這霧詭異,先別開。」
「對啊齊嫣,待會兒再看。」
「等等吧,等會兒再開。」
班裏約莫有二十幾個人,那血字是直接浮現,實打實的恐怖事件。
人都是自私的。
萬一霧中有怪物。
是真的死路一條。
「快他媽開門讓我們進去啊!」
外面的學生逐漸暴怒,像看見了可怕的東西,尖叫着用手砸着玻璃,踹的門哐當響。
下一刻,血濺在玻璃上,紅霧撲面而來,濃郁的霧完全遮住外面的景物。
絕望的慘叫聲接連響起。
我看向旁邊空蕩蕩的座位。
沈期下課接水還沒有回來。
他,會出事嗎?
班內的人愈發害怕,抽泣聲低低響起,絕望與無措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精神都緊繃着。
黑板上方鐘錶的針不停走,嘀嗒嘀嗒,時間過去兩個小時半,還有半小時。
可班上一些人的精神狀態早已不太好,幾個男生精神恍惚,異常煎熬,甚至出現幻覺。
「我們要出去!」
「還要半小時,堅持一會兒!」
分成兩撥的人在互相推搡,尚且正常的人敏銳察覺到他們的不正常,把他們控制住按在地上。
堅持。
再堅持一會兒……
「歡歡。」
趴在桌上抽泣的女生好像聽見媽媽的聲音,她迷茫抬頭,看向緊閉的門。
是媽媽來接她了嗎?
沒人注意她這邊,她呆滯地站起身,腳步踉蹌,面帶微笑,欣喜若狂的拉開門。
預想而來的媽媽並不在。
而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生。
他穿着校服,脣角詭異咧開:
【不是告訴過你們。
【不要隨便開門嗎?】
他是個怪物。
她還未反應過來,被男生一口吞下,班裏人絕望地尖叫着。
男生不緊不慢地狩獵。
我內心狂跳,趁亂離開。
紅霧可見度極低。
世界真的亂套了。
血腥味鑽進鼻腔,我踩過黏稠的液體,看到遍地殘肢。
噁心感頓時翻湧而來。
我壓下想吐的衝動,回憶着學校佈局,按照平常的步數和感覺來判斷方位。
慌亂中,我聽見班上那幾個混混的慘叫,緊接着,又聽到了一陣瘋笑。
清冷悅耳,很是動聽。
有點兒熟悉。
但我真的未聽過這種癲狂的笑。
暢快的,趨近於瘋狂地笑。
我不敢停留。
剛剛短暫的神遊讓我暫時失去方向,好不容易出了校門,不得不摸索着牆角。
但我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有個龐然大物正在我身後跟着。
鼻息很重。
在地上蠕動得很快。
這個認知讓我靈魂都在發抖。
我加快腳步,顧不得被絆倒的風險,奮力奔跑,不小心迎面撞上了個人。
很清瘦的一個人。
眼前發黑。
求生欲與第六感催促我快點走。
但我被他抓住手腕。
「還好嗎?
「疼不疼?」
熟悉的清冷嗓音響起。
額頭被人溫柔地用指腹揉着。
我睜眼,隔着霧朦朧看出他的樣貌,少年面容清雋又漂亮,是沈期。
他身上染了點兒血。
「你怎麼還在這?」
我下意識地問。
「迷路了。」他輕聲。
後面怪物的鼻息好像小了。
似乎在往反方向離開。
是找到了新的食物?
「先離開吧。」
這種情況,並不適合寒暄。
我拉着他的手腕小跑,因需要規避障礙物,跑得有點喫力。
「腳怎麼了?」
少年敏銳地發現異常。
我額頭冒着冷汗,搖頭道:
「崴了,沒關係。」
以前嘲笑恐怖片的狗血情節。
真遇到那種摧毀世界觀的驚悚事件時,莫大的恐慌蠶食着每一處神經,整個人會處於木僵狀態。
能尚且清醒並移動,算不錯了。
「我揹你。」
沈期彎下腰。
「不用了,快走吧。」
他看起來比我還要羸弱。
我真的怕把他壓壞。
少年卻態度強硬。
腳快疼死。
他既然如此。
我向來不會爲難自己。
我環住他的脖頸,輕聲道:
「揹我到前面馬路就行,如果累了,就放我下來。」
「好。」
紅霧快到了消散時間。
路上的怪物逐漸減少。
我租的小區比他家近。
沈期安全將我送到家門口。
我轉動鑰匙,推開門,給他拿了一雙拖鞋,示意他穿上。
少年有點兒木訥,遲遲不動。
我將他拉了進去。
「你不用怕,我沒跟父母住一起,家裏就我一個人。」
「外面都是怪物,你現在走也不安全,先待兩個小時吧。」
落地窗外紅霧漸褪。
我給沈期接來熱水。
沈期坐在沙發上捧着水杯,長睫輕垂,頗爲拘謹。
屋內裝修簡約又大氣。
與他家狹窄的小家完全不同。
他看起來乖又害怕極了,不敢移動分毫,生怕弄髒了,弄壞了這的一切。
「你不舒服嗎?」
我洗過澡,換了件衣服從浴室出來,少年還保持着這個姿勢。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
並不燙。
「沒有。」
他低下頭,碎髮很好地遮住了少年的眼,他指尖蜷縮,小聲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
沒有人比我知道窮意味着什麼。
那些掙扎的,痛苦的。
來自各種惡意的霸凌目光。
乖巧的外表下。
自卑在內心逐漸放大。
少年放下一口未喝,早已冷涼的水,站起身,焦急地想離開。
我拉住他的手腕,朝他溫和笑了笑:「天很晚了,外面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家裏有點兒菜,你送我回家,至少要在這喫頓飯再走吧。」
沈期看向我的手,呆呆點頭。
「謝、謝謝。」
他再次坐下,捧着那個熱水早已涼透的水杯,維持着之前僵硬的姿勢。
「你不用那麼拘謹,當成自己家就好了,你身上有血,也洗洗吧。」
我抽走水杯,給他拿來兩件寬鬆乾淨的衣服,他耳根紅透,在我的推搡中才答應下來。
我熬了些粥,手機發來短信。
【你怎麼樣?】
備註是那個女人。
我並不太喜歡喊她媽媽。
從去年,我便已備戰高考爲由,離開了那個家,搬出來獨居了。
我回她:【還好,你呢?】
她沒回我。
但能給我發消息。
應該是沒什麼事。
飯桌上。
少年與我安靜地用餐。
電視上正現場直播着全國紅霧過後的慘象,全程無打碼,恐懼爬上每一個採訪者的臉。
灰敗的天空,血色的霧。
無不透露着令人絕望的消息。
驚悚電影中的詭異事件降臨全球了。
詭異出現的並無規則。
根據之前收集到的一些恐怖事件,幾個說自己被拉入異空間的人類,經過專家的推測,這些超自然事件都被稱爲《祂的遊戲》。
沒有人知道祂什麼時候離開。
祂看起來想留在這一段時間。
未知的,不可名狀的祂。
但祂表示,會跟人們一些適應的時間,今天只是想和衆人打個招呼。
「祂喜歡設置規則。
「人們只需要遵守。」
專家說完最後一句話。
屏幕驟滅,浮現猩紅的字。
【晚上十二點。
【不要出門。】

-7-
血色的市區被清理乾淨。
國家緊急設立了調查局。
時隔兩個多月。
那次的詭異再未出現。
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
沒死的人至少還要活着。
學校與一些商場陸續開放。
高考也被推遲兩個月。
再次回到教室。
班裏人少了一半。
沈期依舊是那副乖乖的樣子。
我加了他微信。
這兩個月偶爾打視頻電話,被封在家,只能在網找卷子做,互相分享給對方。
一個月前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不知道他是怎麼跑出來的,還特意拎來個小蛋糕,送我個小白兔子髮卡。
我扎着低馬尾,戴着髮卡。
沈期寫完題,下課紅着耳尖,聲音很低地朝我問:「你喜歡這個禮物嗎?」
「嗯。」
我微笑道:「很喜歡。」
小白兔並不符合我。
但我愛僞裝無害的外表。
「喜歡就好。」
少年臉紅得厲害。
他掌心因緊張有汗,裝作拿起筆認真做題的樣子,可根本看不進去一個題。
腦海只有那句「喜歡。」
路過的裴淮輕「嘖」一聲。
我暗罵了句「掃興。」
我故作親密地用指尖戳了戳沈期的臉,在桌上枕着半邊胳膊,淺笑道:
「但感覺小兔子更適合你呀,你看起來更人畜無害,更可愛。」
「不是的,你可愛。」
沈期眨了眨眼,放下筆,學我一樣的姿勢,就這麼安靜地看着我。
裴淮面無表情地回到座位,緊接着,我聽到一聲沉悶的響,似乎是拳頭砸在桌上的響聲。
裴淮是隱形的霸凌者。
在事件偏離他的計劃時。
他確實有些施暴傾向。
他越不爽,我越開心。
只是某天回家時。
他忽然攔住我。
「你喜歡沈期?」
裴淮鳳眼輕垂,不明道。
「關你什麼事。」
我冷冷反問。
「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你做這些,是在氣我?」
裴淮推理着我的近些天行爲。
我脣角勾着笑,剛想譏諷他自己對人沈期心思不純,卻聽他搶先一步道: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
「和我交往怎麼樣?」
他拉着我的手,眉眼真誠。
我思緒凝滯一瞬,驚悚後退。
這劍人在搞什麼?
不喜歡他後。
他來找什麼存在感?
「鬆手。」
我神情冷了下來。
原著中裴淮確實是男女通喫。
他被我眸中的厭惡刺到,加重了手中力道,陰冷道:
「你和他在一起,你那一家會同意?畢竟你媽答應了那個男人送你聯姻,除了我,你能找到更好的下家?」
「你不是也愛我愛得要死,一直爲此努力?姜荷,你……」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我看向他,微笑道:
「清醒了嗎?」
他抿脣,臉色陰沉。
那張俊美的臉此刻異常乏味。
我抽回手,看了眼月亮。
「很晚了,再不回去,怪物可要出沒了,如果你想被喫,你自己留在這吧。」
說完,我也不管他,自顧自地離開,只是,我又感受到了那道暗處盯着我的目光。
不是裴淮。
是一種很熟悉,跟了我許久,從詭異未曾降臨,就開始窺視我的目光。
曾在很多次將我送回小區樓下,裝作不經意的,偷偷的,又病態地注視了我許久的目光。
我回頭,街上零散幾個學生。
我加快腳步。
跟隨者也加快。
在我隱入黑暗小巷。
他走進小巷,但看不到任何人時,慌張與不安佔據了他的心臟。
少年有些急切地尋找。
下一刻,他轉身。
我與他四目相對。
「爲什麼要跟着我?」
我看向沈期,面容平靜。
少年怔住,被逮到的他不知如何是好,侷促地捏着衣角,一言不發。
我抬腳朝他走近。
他步步後退,背緊貼着牆。
「我想送你回家。」
他不敢看我,低聲道:
「晚上,不安全。」
沈期確實人好。
我在班裏,算他唯一的朋友。
我用手別過他的臉,淡淡道:
「你可以跟我講。」
「對不起。」
他眼尾泛紅,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手,反覆道歉:「對不起,我很討厭,你別討厭我。」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在說什麼呀?你不覺得你的話有點兒奇怪嗎?」
「我只是,不希望你討厭我。」
少年瀲灩的桃花眼含着淚。
我替他擦了擦,笑道:
「我沒說討厭你啊。」
在恐怖橫行的時代。
沒有人會拒絕一個保鏢。
儘管……
他看起來比我還要弱。
沈期回過神,不安地將我抱住,埋在我的肩頭,悶聲說着「謝謝。」
我摸着他的頭,溫聲說「沒關係。」
以前尚未接觸時未發現。
他是一個敏感脆弱。
很可憐。
又很愛哭的男生呢。

-8-
裴淮被未知怪物殺了。
得知這個消息。
我先愣了一下,又恢復平靜。
早死早超生。
祝他下輩子投胎做個好人。
在高考的前兩個星期。
我那個繼父感染了嚴重的病。
那女人讓我回家一趟。
在病牀前,我簡單地告慰兩句,又擠出了幾滴虛僞的淚。
譏諷的笑冷冷響起。
我抬頭。
繼兄謝峯正冷眼睨着我。
從進入這個家開始。
他便厭惡我和我媽。
這一切都要從他母親說起。
繼父謝沉年少有個暗戀的白月光,但有緣無分,白月光遠嫁異國後患病早逝,家族逼迫下他陰差陽錯娶了謝峯母親。
後來謝沉遇到我媽,一個高中時便懷孕輟學,結婚證都沒領,男朋友拋下她跑了的可憐女人。
我媽長得像他白月光,輪外貌,至少有八分像。
他很愛我媽的那張臉。
我媽是在底層掙扎的小太妹,高中的事早就讓她不相信任何男人,日常除了帶男的回家,就是打罵我,說我毀了她。
她愛錢,很愛錢。
貧窮是可怕的。
她沒有道德,也沒有特別大的學問,但這些年摸爬滾打出來的經驗,讓她學會如何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謝沉和謝峯母親離婚了。
她上位了。
因此,謝峯恨我媽,也恨我。
我?
ƭůₐ我從生下來便沒有選擇權。
各種罪名都壓在我身上。
剛來到這個家時,陌生的高雅環境,華麗又昂貴的公主裙,讓我感受不到一點兒喜悅,驚恐像針一樣扎進靈魂。
伴隨的,還有深深的自卑感。
謝峯總是時不時的辱罵我,不讓我喫飯,在極端天氣將我趕出家,罰我跪在門口,餓得兩眼發黑。
他是大少爺。
母親也不會管我。
她怕我耽誤她做富太太。
裴淮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父親與謝沉是朋友。
他一邊欣賞我的狼狽,一邊裝模作樣地向我問好,遞給大雨中的我一把傘。
可憐又虛僞的施捨,讓當時自以爲被救贖的我,對他感恩涕德。
噁心的,骯髒的。
並沒有什麼值得懷念的青春。
所幸,那些快要翻頁。
如果不是詭異降臨,我早已畢業,甚至考上不錯的大學。
和那家人裝模作樣地喫完晚餐。
我以學業爲由,說要回校。
回屋收拾東西時。
謝峯拿出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他闖入室內,眼疾手快地抓住想要跑出去的我,一手掐着我的脖子摁在門上,另一隻手滑向我的大腿。
「你比以前好看了。
「發育得也好。」
他壓下聲,脣角笑意惡劣。
「他那些私生子都被我找人弄死了,現在,只有你一個覬覦我家產的外人。」
我指尖掐着他的手腕,掙扎着,喉嚨勉強溢出字:「我並不想和你們有關係……放開我……我喊人了……」
「哈?」
他彷彿聽到了笑話,不屑道:
「就是我強姦了你。
「你猜你媽是保我?
「還是站在你那邊?」
這本 po 文灰暗又壓抑。
充斥大量惡俗情節。
無論是可憐主角,還是我這種惡毒女配,都會被欺凌,被強迫。
好惡心。
門外有阿姨經過。
我喊不ƭű̂⁸出來,他掐着我脖頸的手收緊,能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少,我眼前發黑,快要昏死過去。
恍惚中。
我聽到玻璃碎裂。
某種東西刺破皮肉的聲音。
謝峯悶哼一聲,將我鬆開。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他肩膀被未知țŭ₈藤蔓刺穿,面容慘白的倒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着。
藤蔓墨綠又粗。
他命,沒穿破心臟。
那藤蔓猛地抽離。
謝峯喫痛,臉色更白,額頭落着汗,因疼痛而無法提高聲音,抓住我的褲腳,哀求着:「救我。」
脖頸疼痛中伴隨着灼燒感。
我沒動,冷眼看向他。
門口阿姨早已離去。
外面沒有一個人。
謝峯由乞求轉變爲咒罵。
他失血太多,不治療會死。
這種認知讓我生出病態興奮感。
我肩膀輕顫,忽然笑了起來。
「哈,活該,活該!」
我扶着門站起,居高臨下地睨着他,用鞋狠狠碾了碾他在血中的手指,聽着他痛苦又弱的慘叫,笑的更瘋了。
「人渣,你也配活?」
我踩在他胸口,不過癮,又踹了幾腳,拿起桌上花瓶朝他報復性地砸去。
一遍又一遍。
不間斷地重複舉起、落下的動作。
差一點兒。
差一點兒,我就要死了。
差一點兒,我就要被侵犯了。
他漸漸沒了生息。
我笑得淚花都出來了。
十八年來。
第一次活得那麼開心。
門外響起腳步聲。
我收斂了笑。
那個女人推開門。
染血的玻璃中躺着謝峯。
她尖叫一聲。
正蜷縮在牆角的我慌張抬頭。
在看到是她時神情怔愣,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滿臉淚的跑過去將她抱住。
「Ťù³媽媽,是怪物。
「是怪物殺了哥哥。」

-9-
謝峯被安葬了。
謝沉經此,病更重了。
怕是難以活過這個冬天。
我和沈期一個考場。
高考結束的那天。
我帶他去個不錯的餐廳喫飯。
他問我是不是報考的 A 大。
我回他是的。
他握緊筷子,漆黑的眼發亮:
「那我們以後還是同學,對嗎?」
我笑了笑,沒有回他,給他夾了菜,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沈期婉拒了我的好意。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他的話曖昧又不清。
耳根可恥的羞紅。
少年的喜歡太過明顯。
我裝作不知道。
他送我回家時。
我向他提出,以後不要聯繫了。
「爲什麼?」
少年生得清秀,鴉睫在下眼瞼打下長又翹的陰影,臉上困惑又委屈,難過極了。
「對不起。」
他拉住我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
本能地想要挽留我。
「你討厭我了嗎?」他問。
我只是給絕望中的他一束光而已。
他錯會成了喜歡。
可我並不想救贖誰。
他喜歡的。
也不過是我虛僞又縹緲的溫柔。
等他發現我對他好很大程度上是可憐他,亦或者不想讓裴淮和那羣混混得逞,故意讓他們不快時。
他對我大抵會心生厭惡。
由愛生恨。
與其如此,不如不見,維持美好的假象,在最後分別時,給兩個人都留點兒體面。
我抽回手,面上依舊溫和:
「人的一生總要分別的呀。
「我以後要談戀愛。
「你以後也可能結婚。
「總不能永遠在一起吧。」
我在拒絕。
拒絕他在餐廳時的那句話。
沈期死死咬着殷紅的脣,自虐地想要咬下一塊肉,用疼痛來逃避他的無措,和內心不斷攀升的陰暗。
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麼。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我打開門,剛踏過門檻,被他修長又幹淨的手指握住手腕,冰冷觸感沿着皮膚傳到神經。
少年眼尾泛紅,帶着點兒祈求性質的,像瀕死之人的垂死掙扎:
「可不可以,不要拋棄我。」
精緻漂亮的面龐滑落着淚。
悽美中透露着恐懼和絕望。
我狠下了心,掰開他的手指。
「你又不屬於我。
「怎麼能叫拋棄呢。」
我看向他,好心勸告:
「別這樣,不要把希望寄託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那樣會顯得自己很可憐,以後沒有我的人生,你會更加燦爛的。」
「不會的。」
沈期低下聲,偏執重複:
「沒有你,不會好的。」
我不信世界上誰離了誰不可以活。
他只是暫時接受不了分別的痛。
時間長了。
什麼都會忘卻。
我不再看他,將門關上時。
有什麼擋住了。
我垂眼看去。
一根堅韌的翠綠藤蔓,夾在門縫中,正在伸進來,將門一點點推開。
我下意識後退。
門徹底敞開。
外面的少年黑髮紅瞳,視線病態的黏在我身上,清雋面容努力維持着平靜的假象。
沈期眉眼溫和,清冷的嗓音透露着古怪,陳述道:「不要拋棄我。
「不要不要我。」
他身後,是張牙舞爪的藤蔓。
我後退着,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沈期眸光微閃,面無異色。
那些翠青色的藤蔓,砍斷一根還有一根,輕而易舉地纏着我的手腕,微微收緊,水果刀掉落在地。
藤蔓纏繞我的腰,將我按坐在桌上,我被藤蔓控制住,面容冷淡地看向他。
「鬧哪樣?」
我冷下聲質問:
「什麼時候被感染成怪物的?」
好喜歡。
好可愛。
就連生氣也好看。
僅僅是看着他。
他心悸的同時,身體內的每一處血液都在沸騰,靈魂處在極端興奮又瘋狂的狀態。
不可以。
會嚇到她的。
他這樣想,卻無法抑制的心動。
極端的渴望與理性糾纏。
怪物求愛的本能佔領上風。
藤蔓興奮又顫抖地小幅度搖擺。
纖細的藤蔓纏着我的小腿向上。
沈期未回答我,他一隻手按住我的右手,另一隻手描摹我的眉眼,長睫下的眼神露出癡迷。
他摸了摸我的耳垂。
又將指腹移到我的脣上。
一會兒輕,一會兒重的碾磨。
他眸光晦暗,喉結滾動。
少年眉眼乖巧假象撕碎,最終手託着我的後腦勺,漂亮又修長的指骨沒入我的發,和我強制性的接吻。
我口中的咒罵被他吞下。
舌尖靈活地撬開我的牙齒,血從脣縫溢出,他樂此不疲的和我糾纏。
不知過了多久,他將我鬆開。
我的脣又腫又疼。
藤蔓褪去。
沈期滿足地抱着我的腰,埋在我肩頭,挺翹的鼻尖蹭着我的脖頸。
「鬆開我。」
我一向溫柔的嗓音有點啞。
得到了想要的。
怪物自然是聽話。
他不捨地鬆開我,恢復乖巧樣。
我看向他那張清秀漂亮的臉,指尖動了動,扇了他一巴掌。
沈期偏過頭,皮膚冷白,淺紅色的掌印在臉上異常醒目。
「清醒了嗎?」我冷聲。
「沒有。」
他長睫輕顫,眨了眨,直直看向我,眸中病態的偏執讓人心驚,清啞着聲:
「沒有清醒。
「還想親。」
他握着我的手,輕輕吻着我的手腕,小心又討好地問:「打一巴掌,可以親你一次嗎?」
我罵他「神經病。」
少年低笑一聲,按住我的腰再次吻來,許久,在我耳邊喘着氣,咬着我的耳垂,溫柔又蠱惑地問:
「抱歉,我剛剛沒聽清楚。」
「可以再說一遍嗎?」
我慣是個硬氣的。
我有氣無力地又扇了他。
不過這次力氣沒有先前那麼大。
又罵了他「瘋子。」
我看向他,兀然笑道:
「你真好可憐。」
他沒反駁,脣又覆上。
「喜歡你。
「好喜歡。」
少年含糊不清道。
將那些罵他的話在脣齒間碾碎。

-10-
我還是刪除了沈期。
並拉黑了他的電話。
他每天一早就站在我的樓下,和我打招呼,跟着我買菜,看我下樓扔垃圾。
僅僅是看一眼。
他便開心得不成樣子。
我倒是不怕他怎麼樣我。
他愛我愛得快要死了。
就連發瘋也只是強吻我。
詭異時不時地降臨,雖然他是被感染成怪物的人類,但屬於高等感染者,擁有自我意識。
末日中,有人心甘情願地保護自己,沒有什麼不樂意的,沒有人和活着過不去。
更何況,我讓他走了。
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
他每日找我。
我當看不見他。
紅霧時不時地出現。
動不動就被困在商場,某條街上,或者某個公園,沈期跟在我的身後,殘忍地殺死那些怪物。
我利用他。
他心甘情願地被利用。
「今天能不能喜歡我一點兒?」
紅霧散去,天空還是紅的。
周圍全是怪物屍體。
少年抱着我,祈求道:
「就一點點兒,不要討厭我。」
他快哭了。
我已經好久沒有跟他說話了。
繞着我手指的藤蔓蔫着頭。
看起來也悶悶不樂。
我推開他,面容平靜又冷淡,沒回他一句話,轉身離開。
沉默比討厭還要傷人。
少年臉色灰白,沒有跟上。
詭異過去後。
街道上來了許多調查員和特警,他們清理着現場,忙着將受傷的人抬到擔架上。
「有人曾見過這片區域出現過被怪物感染的人類,請問見過可疑的人嗎?」
一個調查員拿着筆記本和筆朝我問,他稀奇於紅霧過後,我身上居然乾乾淨淨的,一點兒血都沒有。
政府曾發過告示。
那些被同化的怪物容易喪失人性。
抓進收容所比較好。
我忽然想起。
我離開時,沈期未收回藤蔓。
眼睛也是紅的。
調查員見我在發愣,再次問:
「同學?見過嗎?」
「沒、沒有。」
我回神,搖搖頭:
「我剛剛藏在商場洗手間。
「什麼都沒看到了。」
調查員見我狀態不是太好,朝我囑咐:「趕緊回家吧,這種地方停留太久,會污染精神。」
「謝謝。」
我朝他告別。
加快了離開這兒的腳步。
不遠處一個青年被控制在地上。
幾個人說是抓住的怪物。
我莫名喘不上氣,心跳加快,掌心出着冷汗。
我忍不住想起剛剛與沈期的最後一面,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憐又悽慘。
我憶起他手臂上的疤,溫和的,乖巧的外表下,內心早已被長時間的霸凌折磨的麻木,甚至有許多次的自殺傾向。
少年求死的慾望很強烈。
可這關我什麼事?
我也有過,但我沒他那麼天真,妄想把希望寄託在人身上。
人是自私的,虛僞又善變的。
我就是精緻利己主義者。
溫柔都是假的,同情心也是。
自私自利的惡毒女配。
我告訴自己不要去試圖拯救任何一個人,不會自我調節情緒的人,在末日中早晚會被淘汰。
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
我給自己找了許多殘忍的藉口。
去論證我沒有同情心。
我沒有道德。
我表面溫柔,實際上是一個壞人。
可腦海中全都是十八歲那天。
少年和我打着電話,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地寫着題,內心並無波動。
門被敲響。
他在電話中讓我開門。
我漠然地起身,門打開的剎那,映入眼簾的是簡約又大氣的小蛋糕,純白的蛋糕,兩三個白月季點綴。
「生日快樂,姜荷。」
他漂亮臉上揚起靦腆的笑。
見我不動。
他以爲我不喜歡。
也討厭他的驚喜。
自卑又在作怪了。
他將頭垂得很低,僵硬地從兜裏摸出個兔子髮卡,放到我手中。
「對不起,至少收下這個。
「謝謝你這些天的幫助。」
他垂頭小聲道謝,拎着蛋糕要走,我握着髮卡,另一隻手鬼使神差地拉住他。
我面上依舊是溫柔假笑,告訴他說,我很喜歡他的驚喜,蛋糕,和禮物。
第一次。
少年死寂如水的眸驀地就亮了。
他的眼真好看。
狀似桃花,眼尾翹又勾人。
思緒回來。
我走了許久。
在拐向下一個路口時。
我腳步漸緩,停下。
罵了一句「瘋子。」
轉身。
原路折返。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傻傻地被抓走。
我跑得很快,心臟跳得也快。
所幸再次回到那個地方時。
沈期還在。
血色的天幕下。
少年坐在路邊,抱着膝蓋,將頭埋在膝Ṭū́ₘ間,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像被拋棄在末日中的迷途者。
還在這坐着。
沒聽到不遠處的警笛嗎?
「沈期。」
我這些天第一次與他搭話,朝他伸出手,忍住怒氣,溫聲道:「跟我回去。」
少年怔住,抬起頭。
他眼神迷茫,直直地看向我,似乎在思考眼前的我,是不是他的幻覺。
「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我狀作要收回手。
他慌亂地抓住我。
「你的眼還是紅的。
「變回去。」
沈期想要抱我,被我制止。
眸中紅色褪去,他瞳孔漆黑。
路上的管理局的人很多。
沈期牽着我的手,沒有問我爲什麼又回來,乖順地跟在我身邊。
我將他送回家。
分別時,他終於有了反應,攬着我的腰,迫切地吻了上來。
冰冷的脣軟軟的。
滾燙的淚大顆落在我臉上。
「你原諒我了嗎?」
吻完後,他埋在我肩頭,將我緊緊抱住,着急地想要確定,但怕嚇到我,聲音很小地問:
「你是不是也在乎我?」
「沒有。」
我將他推開,指腹擦去他的淚,淡淡道:「我討厭你,恨不得你去死。」
沈期桃花眼中盛滿開心,捧起我的臉,討好地親了親,輕聲道:「那我喜歡你。」
我揉了揉他的頭。
他雪白的耳根紅透。
真好哄。

-11-
高考被延後兩個月。
大學開學也被延後兩個月。
假期中。
沈期在便利店兼職。
下班後,就來找我。
「很漂亮的花,很適合你。」
他敲開門,捧着從花店買來的花,塞到我的手中,只要有空,他就要來見我。
只爲了見我一面。
「謝謝。」
我接過,留他喫晚飯。
臨走前,還要固定地親吻。
他清雋面容紅透,輕喘着氣,替出我整理凌亂的衣服,親了親我的額頭。
「明天見。」
他走後。
我關上門,坐在桌邊,盯着那開得燦爛的花束髮呆。
我不討厭和他接吻。
但喜歡嗎?
我不知道。
這種關係病態地維持了兩個月。
在大學開學時結束。
許久之前,我騙了他。
我報的學校不是 A 大,是 C 大。
開學那天,沈期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下意識選擇逃避。
我有點兒討厭這種感覺。
他打亂了我的生活。
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他在我這是唯一的特殊。
我好像對他產生了不正確的情感。
情緒是傷人的利器。
我不喜歡別人瞭解我。
這讓我感到不安,剛上初中時,我也曾因爲自卑和沉默,遭受過各種惡意。
我好不容易學會冷漠。
他不該試圖暖熱我。
或者妄想獲得我的愛。
我換了電話卡和微信,還搬了家。
他應該是找不到我的。
我平靜地度過大一。
大二上半年。
暗戀我半年的學長向我表白。
整個操場都是人。
全都起鬨說接受他。
他長得挺帥的,很浪漫。
但我內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沒有一點兒心動。
他家境不錯,人品尚可,熱情開朗的性格,很是適合結婚,如果是高中就被母親逼着聯姻的我或許會考慮。
可現在,我真的對他無感。
甚至不明白。
他到底喜歡我什麼?
我問了出來。
他滿臉通紅地回:
「你很漂亮,很溫柔可愛。」
可愛?
我忍不住笑出聲。
他看起來真的不瞭解我。
我的性格無趣又古板。
心理也不算正常。
可愛二字。
實在和我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我思來想去,只有漂亮二字。
或許剛好長到他審美上了?
他挺帥的,也談過一段戀愛。
他們都說他對待感情認真。
打着爲我好的名義。
讓我接受他。
這實在有點兒道德綁架了。
我感情上十分潔癖。
佔有慾也嚴重。
甚至趨近於病態。
我自私的認爲,我的另一半,整個人都該是我的。
和別人接吻,讓我下意識反胃。
我溫柔笑了笑,朝他道歉: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人羣傳來唏噓聲。
他不死心地問:
「你是不是騙我?」
我始終覺得,一些話敞開了說太難聽,任何事都要點到爲止。
他情商似乎也沒那麼高。
「沒有。」
我摸了摸口袋。
那個小兔子髮卡。
我一直沒丟。
十八歲,對我有種莫名儀式感。
這是我收到的唯一一份禮物。
我拿出手機,點開相冊,給他看沈期的照片,暑假時,有我偷偷拍的他工作時的樣子。
他垂着頭,耳尖泛紅。
明知道我在拍他。
還在故意裝作沒發現。
任由我給他拍照。
「他在 A 大。
「我很喜歡他。
「所以請你不要試圖插一腳。
「我們很相愛。
「我不準備找男小三。」
我話說得難聽。
那男生臉色白了又白。
他佈置現場費了很多功夫。
操場有指責我的聲音。
也有爲我說話的。
我不想聽,轉身就走了。
我不在學校寢室住。
就算那女人不喜歡我。
我畢竟是她閨女。
她給我在學校旁邊買了套房。
今天回家時。
我感受了熟悉的視線。
我轉身,街道空無一人。
天空高懸的月亮漸紅。
詭異從未離去。
就算沒有紅霧,市區也時不時會冒出幾個怪物,學校周圍的這片區域有特警每日巡邏,應該是安全的。
我加快腳步,好不容易到了小區,剛用鑰匙打開門,一隻冰冷修長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握住我的手腕。
他緊貼着我的後背,半擁着我進屋後,關上門,密密麻麻的吻朝我落下。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
藤蔓纏着我的腰。
綿長的吻過後,少年在我耳邊低喘着氣,灑在頸上的氣息癢又熱。
我推開他,摸索着打開燈,看向又纏上來的沈期,朝他問:
「你來幹什麼?」
「你騙我。」
他先是指控,又委屈地抱住我:
「我好想你。」
我掐起他的臉:
「除了這些呢?」
沈期長睫顫了顫:
「你之前說要問我題。
「我想現在解答。」
我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
他眉眼低垂,提醒道:
「你高中攔我,說要問我題。」
高中?
這什麼破藉口。
我沒忍住,脣角彎起。
沈期呼吸一滯,吻向我的脣角。
我側過臉,故意躲過。
他捧着我的臉,親了親。
「你真的喜歡我嗎?」我問。
在絕望中,給一個可憐人一縷光,他便誓死追隨。
他愛的那縷光。
還是愛的那個人?
「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他將我抱住,鼻尖蹭着我的脖頸,悶着聲道:「我現在有很多錢。
「我可以養你。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了。
「你討厭的人。
「我都會幫你殺了。
「求你……」
沈期眸中氤氳着淚霧,低下聲,祈求道:「求你施捨我你的愛。
「哪怕是一點兒。
「我真的好想你。」
他血淋淋地刨開內心。
將自卑與脆弱。
還有明晃晃的愛意擺在我面前。
一個在絕望中掙扎的人。
整個世界只有我了。
我親了親他的眼,問:
「有那麼喜歡我?」
「嗯。」
我彎着脣,漫不經心道:
「你真覺得我是一個好人?」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
沈期含糊不清地親吻着我:
「我知道你愛騙我。
「但我就上癮地喜歡你。」
「你喜歡裴淮,你故意對我好,故意氣他,想讓他喫醋。」
我眉眼淺彎:
「你那麼聰明呀。
「那你猜猜他喫誰的醋?」
他黑瞳溼漉漉的,藏着委屈:
「肯定喫我的醋。」
「笨。」
我指腹惡劣地碾着他溼紅眼尾,笑道:「他喜歡你,喫我的醋。」
「騙人。
「不許污衊我。」
他生氣地吻了過來。
我捂着他的脣,收斂笑,問:
「那我騙你,你恨我嗎?」
我在問填大學志願那件事。
「不恨,我很想你。」
他舌尖掃了掃我的掌心。
眉眼純真又無害。
白淨的耳尖卻悄悄紅了。
「你不在上學嗎?
「你怎麼會在這?」
我有很多疑問。
「調查局邀請我加入,他們說我加入了, 就會幫我找你,還爲我提供報酬, 替我轉學。」
沈期咬了咬我的手指。
「那你爲他們做什麼?」
「我幫他們殺怪物。」
他的虎牙尖尖的。
他不經常笑,根本見不到。
我拇指抵着他的脣往上扯了下, 看到了那顆小虎牙。
我不滿地掐了掐他的臉:「不許咬我, 你的這顆牙咬人很疼。」
「對不起。」他道歉。
「沒關係。」
我大度地原諒了他。
「那我是你的男朋友嗎?」
他歪了歪頭, 撒嬌一樣。
原來在操場就跟着我了。
藏得真好。
「嗯……」
我思考一番, 莞爾道:
「如果你聽到的話, 那就算。」

-12-
沈期剛來這個城市。
我善心大發地收留了他。
他自幼獨立, 廚藝不錯。
變着花樣地學着給我做菜。
「好喫嗎?」
他蹲在我身前, 仰頭問。
「你做得都好喫。」
我摸了摸他的頭。
「敷衍。」
他耳垂卻滴血地紅。
用做飯,洗過澡。
沈期推開門,單膝跪在牀上, 垂下眼, 俯身單手託着我的臉親。
深吻過後, 少年並沒有要走的打算,而是將吻移到我的脖頸, 和我指尖相扣。
他的長睫輕眨, 蹭得我臉癢。
我咬了咬他瀲灩的脣,問:
「你想做什麼?」
「我想和你做。」
沈期啞着聲,眼神暗下。
「可以嗎?」
他攬着我的腰, 垂首輕咬着我的鎖骨, 向我徵求意見。
纖細的藤蔓攀上我的腿, 一路向上,輕輕收緊。
「可以。」
我輕聲, 摟着他的脖頸。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少年漂亮的眉眼彎了下來。
他下巴從我的肩頭離開, 晦暗的視線落在我的脣上,再次吻來。
他的指尖很是靈活。
都是第一次。
我臉有點兒燙,想將他推開。
「我有點兒不舒服。」
「我會讓你舒服的。」
沈期握住我抵在他肩上的手,一路向下, 他輕咬着我的耳垂,誘哄道:
「荷荷,相信我。」
他再三保證道:
「會舒服的。」
「別喊那麼老土的名字。」
我喫痛地咬着他的肩。
「就今天。」
他吻了吻我汗涔涔的發。

-13-
男朋友總將我幻想成萬人迷。
且沒有安全感怎麼辦?
除了日常在家貼貼。
就連看恐怖電影, 或者誤入驚悚副本,都要時刻牽着手一刻不能分離, 還總是幻想一些子虛烏有的情敵。
哦不, 除他外的男性。
他都有敵意。
「那是怪物呀。
「它是要喫了我。」
沈期殘忍地殺死跟蹤我的怪物後,將我抱在懷裏, 悶悶道:
「我也是怪物。
「我也喜歡你。」
ƭű̂¹真是不可理喻了。
我被氣笑了,掐着他的臉:
「那你想喫了我嗎?」
「想……」
「嗯?」我提聲。
少年白淨的臉可恥的紅了。
「你在想什麼?」
我捏了捏他的臉。
沈期小聲詢問:
「現在可以嗎?」
「現在是白天。」
「那就白天,晚上早點兒睡。」
他那些慣會折磨人的藤蔓又冒了出來,像鎖鏈般纏住我的雙腕,我用腳踢了踢他,那藤蔓又纏住了腳踝。
我:「……」
這很難評。
可沈期笑得實在太過無害。
都掩飾住他的惡劣行徑了。
「你喜不喜歡我?
「求求你喜歡我,好不好?
「不要討厭我。」
他一晚上不知道問了幾百遍。
不回他,他想些折磨人的法子。
少年聲音帶着放縱後的啞。
怎麼又在委屈啊。
「你好煩吶。」
我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從他懷中轉過身,面對着他,睜開眼,親了親他溼紅的眼尾。
「我愛你。」
沈期怔住,預想之外的回答, 讓他整個人呆呆的,有點兒可愛。
「不是喜歡, 是愛你。
「很愛很愛你呀。」
我指尖點了點他的眉心, 無奈道:
「可你真的好煩吶。
「乖乖睡覺好不好?」
「好。」
他將我抱緊。
身子看起來清瘦又弱。
體力倒是真好。
「小可憐。」
我憐愛地親了親他的脣。
沈期眨了眨眼,回吻過來。
看來又睡不了覺了。
番外:
【給予他憐憫。
【給予他沉淪。
【給予他,虛僞又溫柔的愛。】

【她憐憫他。
【她可憐他。
【她愛上了獨屬於自己的怪物。】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相关推荐
    鞭炮炸婚車後,我讓新娘滾了-PIPIPAPA故事會

    鞭炮炸婚車後,我讓新娘滾了

    接親時,孃家二逼把兩萬響大地紅扔在了頭車頂上。 鞭炮炸了整整 20 分鐘。 不出所料,車漆崩了,風擋裂了。 這 […]
    28
    青從算計-PIPIPAPA故事會

    青從算計

    三月二十,一個沒有任何特殊含義的日子。 我唯一的朋友死了。 哪怕太醫不說,從那整齊又深長的傷口形狀,都能感受到 […]
    29
    蛇吻-PIPIPAPA故事會

    蛇吻

    發小的異寵店倒閉後,非要送我一條黑王蛇。 他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說黑王蛇漂亮溫順好養活。 我看着第一百次從保溫箱 […]
    13
    狐狸日記-PIPIPAPA故事會

    狐狸日記

    我是狐狸精,意外懷了京圈太子爺的孩子。 我偷偷問他:「你喜歡狐狸精嗎?」 他皺眉:「狐狸精?我怎麼可能喜歡狐狸 […]
    18
    毒舌男友的區別對待-PIPIPAPA故事會

    毒舌男友的區別對待

    秦聞徹是出了名的毒舌。 我屬於微胖類型,在看見我做網拍模特時商家寄來的白色蕾絲裙樣品後,他戲謔開口: 「你非要 […]
    24
    月多蒼涼盡芳華-PIPIPAPA故事會

    月多蒼涼盡芳華

    我救了只狐狸,與化成人形的他歡好,供他精氣。 他走前說,他是皇帝。 讓我去京城找他,他封我爲後。 一朝家裏滅門 […]
    27
    星黎-PIPIPAPA故事會

    星黎

    謝清越耐不住小青梅央求。 陪她參加了情侶接吻,第三人半價的餐廳打卡活動。 看到我,謝清越一臉坦然: 「你來得太 […]
    19
    星和月-PIPIPAPA故事會

    星和月

    我是男主早死的白月光。 死後第十五年,系統復活我,讓我救救天台上的那個孩子。 「他是您的親生骨肉,您如果不管他 […]
    23
    明戀室友-PIPIPAPA故事會

    明戀室友

    發現同居的竹馬像個癡漢一樣偷聞我的浴巾。 他寬大的臂膀沉醉得一沉一浮,然後眼神迷離地盯着浴室門口的我。 我想跑 […]
    15
    我霸王硬上弓夫君爲愛守身,-PIPIPAPA故事會

    我霸王硬上弓夫君爲愛守身,

    新婚夜,夫君跟我道歉。 他說爲了捍衛他的愛情,我必須自盡。 「說吧,毒酒、匕首、上吊、跳河,你選哪一個?」 我 […]
    26
    盡是暖陽-PIPIPAPA故事會

    盡是暖陽

    我爲救夫君和衆將士,獨自一人引開了追來的敵軍。 寧城尋找時只找到我的衣服。 他知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定是已經殞 […]
    12
    婆娑不渡卿-PIPIPAPA故事會

    婆娑不渡卿

    我是婆娑族最後一個神女。 千年前,婆娑族以身殉天地。 這纔有了三界的百世安寧。 千年後。 帝尊的小徒弟看着婆娑 […]
    17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