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成全

爲了成全想要自己血脈的丈夫。
我妥協做試管,打了一百多針。
肚皮和大腿上全是黑紫色的淤青。
移植手術失敗的那天,他帶回了白月光的遺孤。
跟我說:「夏彤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看着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在他懷中瑟瑟發抖,我心軟了。
我將嬌嬌視如己出。
她卻十分抗拒我的存在。
只要和我相處必然大哭大鬧,折騰到高燒急診。
後來,我發現白月光只是假死。
她一直在背後教唆嬌嬌。
我和丈夫再次因爲嬌嬌大吵時,她回來了。
丈夫跪下求我離婚。
既然這麼想和她們做一家三口。
那我一定成全你。

-1-
客廳滿地狼藉,嬌嬌Ŧųₕ穿鞋站在沙發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因爲我從書房出來想上個廁所,恰好被她看見。
她便哭着把頭使勁往牆上撞。
葉明誠朝我大聲吼道:「爲什麼出來前不打招呼?!」
我怒火攻心,氣不過將桌上的花瓶摔到地上:「憑什麼?這是我家!」
他罵我故意刺激嬌嬌,我罵他護着別人的孩子。
這樣的爭吵,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
只要我和嬌嬌在家裏碰面,她就大哭大鬧到高燒昏迷。
我只能一回家就躲進書房,直到她睡覺纔出來。
敲門聲響起,應該是鄰居又來勸和的。
嬌嬌的哭聲沒停,她見我們不吵了,又開始尖銳地哭喊:
「我要媽媽!嗚嗚,我想媽媽了!」
「我好害怕,我不要阿姨!嗚嗚!」
葉明誠深深按了按太陽穴,眼神里滿是疲憊。
他聲音沙啞地對我說:
「淑雅,你先回書房行嗎?我去跟鄰居道歉。」
我一步不動,站在原地看着他。
因爲我知道,這次敲門的不是鄰居。
是他死了兩年的白月光,夏彤。
嬌嬌還在哭,嗓音從尖銳到沙啞漸弱。
她已經哭得沒有力氣了。
敲門聲卻再次急促起來,像是在給她鼓勁。
她立刻深呼吸幾口,大聲哭了起來:
「媽媽!嗚嗚!媽媽你在哪兒,嬌嬌害怕!」
葉明誠見我不動,敲門聲還在持續,只得先去開門道歉。
他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直愣愣地站在門口,像一尊石像。
而門外的夏彤,流着淚,憔悴如枯槁。
她聲音沙啞地問他:
「明誠,我的嬌嬌呢?我ṭŭ₄聽見她在哭。」
「你們怎麼欺負她一個小孩子啊?」
她說着衝進門,一把將嬌嬌攬入懷裏喃喃道:
「嬌嬌,別怕,媽媽在。」
「媽媽現在就帶你走……」
葉明誠僵硬地轉身走到她面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夏彤,你……你沒死?」
「你還活着,太好了……」
他臉上沒有對夏彤假死的懷疑和追問,只有失而復得的欣喜。
夏彤卻淚流滿面,憤怒地看着他:
「明誠,我把嬌嬌託付給你,你爲什麼沒照顧好她?!」
「她怎麼臉上全是傷?」
葉明誠小心翼翼拉着她的手,眼角竟也含着淚:
「你不知道我多後悔,我想着一定要替你照顧好嬌嬌……」
「你沒死就好,我以後會好好對你們母女的。」
「我……我肯定好好珍惜你。」
他擦了擦眼角,餘光瞥見我的瞬間,露出如夢初醒的神情。
纔想起,原來這房間裏還站着他的妻子。

-2-
其實一週前我就知道夏彤是假死。
那天葉明誠在兒童房哄嬌嬌睡覺。
我到客廳接水,看見嬌嬌的電話手錶沒電。
拿到書房充電,手錶開機彈出來一條奇怪的消息。
點進去,發現她竟然喊對面媽媽。
我看完了她們所有的對話。
原來夏彤是假死。
她因爲賭博欠下了鉅額高利貸,爲了躲避追債裝死。
一開始我拿着手機錄屏,想將所有證據全錄下來。
拿給葉明誠看,讓他看清楚這對母女的壞心思。
夏彤這些日子一直在教唆嬌嬌如何挑撥我們的夫妻關係。
她預備等我們徹底離婚後,再回來找葉明誠。
可她實在等不及了,她沒有錢,又還想去賭。
她迫切地需要葉明誠給她拿錢。
甚至她就是靠着嬌嬌電話手錶裏那一個月幾百塊的零花錢在生活。
我慢慢滑動着電話手錶的屏幕,內心是高興的。
只要我把這些證據拿給葉明誠,他就會把嬌嬌送回給夏彤。
我們的生活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這簡單的願望卻在頃刻間被另一個血淋淋的真相打碎。
我移植手術失敗的那天,躺在牀上絕望地流眼淚。
醫生說只能重新開啓打針的循環。
我的肚子和大腿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只有密密麻麻的針眼。
肚子和大腿上黑紫色的淤青,讓我輾轉難眠數月。
不敢穿裙子也不敢穿修身的衣服。
這些針眼哪怕是輕輕碰一下都疼得我倒抽冷氣。
可我更擔心的是葉明誠會不會失望和難過。
我躺在牀上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生怕看見他落寞的目光。
他Ṭűₓ沒有半點不耐煩,只是溫聲安慰我,甚至還破天荒地給我煮了紅糖薑茶。
我喝着有些燙又暖融融的薑茶,覺得我這幾個月打針受的苦都值得了。
我是在爲我們共同的人生努力。
葉明誠安慰了我兩句,便說領導找他有急事處理。
實際上他是跑去見夏彤了。
她哭着給葉明誠打電話,說想見他一面。
葉明誠立刻將我拋下,跑去夏彤家,給她和嬌嬌做了一大桌的菜。
那天我一個人在家喫着外賣,一遍遍地查移植失敗該怎麼辦。
我等葉明誠等到深夜。
他回來也只是匆匆洗漱,和我沒說兩句話就去書房睡了。
委屈和愧疚交織,我忘了那天夜裏流淚到幾點才睡着。
我想着,只要生了小孩,就會好起來了。
現在看來,我生不生都一樣。
葉明誠跪在我面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淑雅,是我對不起你。」
「我們離婚吧。」

-3-
我站在客廳中央的滿地狼藉中,輕聲問道:「離婚?」
「你確定嗎?」
這是我給葉明誠的最後一次機會。
只要他不跟夏彤走,我們還是有希望恢復以前的生活的。
我可以繼續做試管,也可以重新領養一個小孩撫養。
「淑雅,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夏彤了,她離不開我……」
「嬌嬌也……」
他話還沒說完,嬌嬌就跑了過來,抱住他哭喊道:
「爸爸,我要爸爸……」
「爸爸和媽媽要一起……」
夏彤跑過來要抱住嬌嬌,狼狽地癱坐在地上喃喃:
「嬌嬌……他不是你爸爸。」
「他就是!他就是!」嬌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們三個宛如一家親,倒顯得我站在這居高臨下,咄咄逼人。
「我在問你,葉明誠,你確定嗎?」
他不敢抬頭看我,只是摟緊了夏彤和嬌嬌。
聲音很低地說道:「我確定……」
「淑雅,你別怪我,當初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我就拿出了離婚協議書,淡淡道:
「別說了,現在簽字,和她們一起滾吧。」
我將離婚協議書丟在茶几上。
我們沒什麼財產劃分,房是我婚前買的。
車我們各買各的。
他怔住了一瞬,眼裏有幾分驚異:
「你……你什麼時候擬好的離婚協議書?」
「原來你也早就想離婚了嗎?」
也?原來葉明誠早就想離婚。
我這幾個月爲了給他生孩子,打了一百多針遭的罪簡直像笑話。
這份離婚協議,是在我發現夏彤要上門時擬好的。
如果葉明誠選她,那他就趕緊離婚走人。
我多一秒都不想再看見他。
我已經沒有力氣和他們一大家子吵架,只冷冷說道:「籤吧。」
葉明誠拿到離婚協議後,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財產分配部分。
當他發現我沒要他剛買的三十萬商務車時,明顯鬆了口氣。
我暗暗冷笑,原來這個家裏對他最重要的只有這輛車。
葉明誠拿起筆卻頓住了,遲遲沒有簽字。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抬頭問我:
「淑雅,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4-
「你是不想離了嗎?」我反問道。
葉明誠還沒做出反應,夏彤倒是被刺到了。
她鬆開抱住葉Ţū́₁明誠的胳膊,神情落寞得像落難的公主。
「明誠,算了吧,我不想破壞……」
葉明誠瞬間被激起了騎士的勇氣,反手摟緊她:
「不會的,夏彤,我真的承受不起再次失去你。」
他立刻簽好字把離婚協議給我:
「淑雅,是我對不起你在先。」
「我……我下輩子……」
我趕緊打斷他,我可不想下輩子還和他糾纏。
將其中一份離婚協議書籤好字遞給他:
「簽完了就走吧。」
「下個月民政局見。」
他接過時還有種在做夢的恍惚眼神,像是還沒清醒。
夏彤已經先一步撲在他懷裏:
「明誠,我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聽到這句話的葉明誠,再次被拉進失而復得的喜悅裏。
他像極了青澀的男大學生,第一次擁抱自己的女神,莊重地承諾:
「夏彤,這次,我……我一定好好對你們。」
「趕緊走吧。」我抱臂站在門口催促道。
葉明誠沒想到我轉變這麼快,囁嚅道:
「我和嬌嬌收拾一下行李吧?」
「她的東西都是花我的錢買的,也好意思帶走嗎?」
「你喫穿用度也都是我買的。」
「既然要重新開始,那都換新的去吧。」
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其實我們的錢沒有花得這麼清楚。
家用的錢他每個月會給一部分,只是我負責採購。
但我就不想他帶走,我要讓他知道出了這個門過的只有苦日子。
嬌嬌縮在夏彤身後,怯懦地說道:「爸爸,我的兔兔……」
她剛來時,晚上睡不好,總是哭鬧。
我給她買了一個上千的玩偶兔,又軟又輕,喜歡得不得了。
即使這樣,她也沒給過我好臉。
現在她和我都在客廳,也不見她哭鬧發瘋了。
親媽就是良藥啊,一下就治好了。
「那個兔子我一千二買的,折現給我吧。」我伸出手機二維碼。
葉明誠掏手機的手一頓,他正準備咬牙付錢。
夏彤先一步攔住:「什麼破兔子要一千塊錢?」
她惡狠狠轉頭對嬌嬌吼道:「不要了!再買新的!」
嬌嬌被她嚇得一抖,卻不敢哭出聲:「不……不要了。」
「嬌嬌不要了。」
夏彤現在對葉明誠的每一分錢都有明確規劃。
可惜葉明誠還以爲她是在爲他省錢,感動得不得了。

-5-
我關上門,胸口堵着一團棉花。
深呼吸幾口後,竟覺得有些輕鬆的感覺。
我再也不用上完一天班累得要死,回到家裏還要偷偷摸摸了。
不用聽到嬌嬌歇斯底里的哭聲。
也再不會反覆摸着肚子上的針眼,擔憂葉明誠以後會不會嫌棄我了。
叫了家政來上門打掃,我坐在沙發上,忽然就看見了嬌嬌的電話手錶。
鬼使神差地拿了起來,原本想直接丟掉。
但想了想,這裏面有很多證據,我就放進了保險箱裏。
當天晚上朋友圈就爆炸了。
因爲葉明誠官宣了夏彤。
底下的評論有震驚也有祝福。
到我們這個年紀,二婚的不多,但換配偶也不稀奇。
好友姜姜連忙打電話給我:
「什麼情況?你們不是還準備要孩子呢嗎?」
「他的白月光復活了。」我淡淡說道。
「復活了??死人還能復活?」
「那個夏彤有問題啊。」
姜姜不可思議地怪叫着。
「是的,好像是沾了賭,躲債呢。」
我已經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
我的丈夫因爲白月光死而復生,拋棄我上趕着給別人養孩子去了。
「那是無底洞啊,葉明誠不會拿你的錢去填吧?」
「不會,離婚協議都簽了,財產分好了。」
「那你的房子呢?沒給他分吧?」
姜姜最看不慣葉明誠不買房這件事。
當時結婚,我想着有一套房住就可以,誰買的都一樣。
可姜姜不樂意,覺得他沒出息,喫軟飯。
我想着多攢點錢,等以後我們可以早點退休去旅遊。
我從小就很渴望出去旅遊,可惜父母從小離異,有各自的家庭。
沒有人管我,都覺得我是累贅。
長大後爲了有一個自己的家,拼命賺錢,終於在三十歲之前買了這套房。
「你小心點吧,沾賭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我有個表弟沾了賭。」
「趁家裏沒人,把家裏所有東西都變賣了,把錢全拿去賭博了。」
姜姜勸誡道。
我聽到這裏隱隱有點不安。
因爲我回想起夏彤進門後,確實一直在滴溜溜地轉眼睛。
我以爲她是在觀察葉明誠到底有沒有錢。
沒想到,她可能已經打上我家的主意。
「好,我會裝監控的。」
「我再想想。」

-6-
我想把家裏所有葉明誠和嬌嬌的東西都丟掉。
甚至可以說我憋了一股氣。
在他們想要某樣東西過來取的時候,我能冷冷地說:
「都丟了,去垃圾桶裏翻吧。」
我拉出來一個大紙箱開始往裏丟。
拿出櫃子裏的舊平板,我打開劃了兩下,沒什麼軟件。
只有短信有未讀小紅點,應該是和手機同步了備份。
我點進去想全部刪掉。
正在挨個點開退出時,我看見了一條已讀的短信。
它在一連串的紅點中格格不入。
「我如果早點知道你對我也有好感,我就不會和她結婚。」
「她也懷孕了。」
「我真不想她生下孩子,那我就離你更遠了。」
我的手在抖,大顆的眼淚接連砸落在屏幕上。
一年前的短信上寫着:「太好了,她流產了。」
腦子裏嗡嗡聲不斷,心臟急速跳動着,像控制了我的呼吸。
葉明誠本就不行,我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
醫生囑咐很多次要保胎不能動氣,平時也要多加註意。
可當天晚上我們就因爲垃圾桶套幾個袋子吵了起來。
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他卻情緒異常激動。
爭奪垃圾袋時,他突然鬆了手。
我沒站穩,一下坐在了地上。
我至今記得那天晚上鑽心的疼,那種無助又無力的感覺。
溫熱的血順着我的大腿根流到地上。
葉明誠站在對面呆住了。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隨後立刻溫柔地安撫我:「淑雅,對不起,你撐住。」
「我現在就去拿手機叫救護車。」
那時我以爲是我太疼了,才覺得他去了很久。
可明明地上流的血都積蓄成了很大一攤時,他才匆匆趕了過來。
在我面前拿起手機:「淑雅,我現在就打 120。」
爲什麼。
爲什麼他不是在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就打 120?
而是在拿到手機後,又過了很久纔到我面前,才撥打 120。
那天醫生嘆息:「太晚了,再早一點孩子還能保住。」
我還在懊悔,那天下樓走得太慢。
我太疼了,葉明誠只扶着我下樓,絲毫沒提過要抱我。
我忍着劇痛,從三樓走到小區門口的停車場。
根本沒有什麼意外,全是他的蓄謀已久。
我失去第一個孩子,爲此自責懊悔,他卻在跟白月光慶幸。
「淑雅,我能帶嬌嬌去拿點衣服日用品嗎?」
「那些東西,你本來也會丟掉。」
「嬌嬌的課本玩具,就留給她吧……」
一旁的手機閃爍,是葉明誠的消息。
如果他對我沒有半點手下留情,那我也不會再心軟了。
「明天直接過來吧,密碼沒換。」我指尖顫抖着打字回覆道。

-7-
葉明誠帶着嬌嬌來的時候,我坐在客廳沙發上。
可以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沉浸在熱戀中。
我看不慣,潑起冷水:
「連衣服玩具都要撿舊的,你們還有錢辦婚禮嗎?」
葉明誠倒是不在意,笑笑說道:
「夏彤說了,不在意那些虛的,她只想和我好好生活。」
「嬌嬌要上小學了,學費貴,我們要省一點。」
他以前就不喜歡我花錢買很多沒用的東西,看不得我享受生活,什麼都買最好的。
夏彤如今賢惠節儉的優點,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
他們收拾出來兩大箱的衣服和物品。
裏面很多都是嬌嬌的玩具和裙子。
她眼睛紅通通的,低聲跟葉明誠說道:
「爸爸,我想住這裏……」
「我不想回去。」
葉明誠聽見了有點尷尬,勉強笑着說:
「嬌嬌,我們先回家,媽媽在家等我們呢。」
她仰着小臉:「爸爸,這不是你的房子嗎?」
「不是你買的嗎?」
葉明誠臉上有些掛不住,只是安慰她:
「等爸爸再賺些錢,給你買新新的大房子。」
「這房子……不是爸爸的。」
「我就想住這個房子。」嬌嬌抹着眼淚說道。
她現在見到我也不犯病了,只是瞪着大眼睛十分害怕的模樣。
我知道她和夏彤租的那套房子離這裏不遠。
是個單室套的破舊公寓,她肯定是睡在客廳沙發的。
不像這裏有明亮乾淨的兒童房。
房間裏那張粉色又柔軟的大牀,是她自己在商場挑的。
他們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調取了門口監控。
監控攝像頭裝在門正對的電梯角落,一般人看不見。
葉明誠在門口按密碼時,嬌嬌在旁邊看得很認真。
葉明誠都已經開門了,她還回頭看了一眼密碼鎖。
他們出門等電梯時,她也死死盯着密碼鎖。
好難猜她要幹什麼呢。

-8-
一個月的冷靜期很快就到了。
我在民政局門口等葉明誠,發現他竟然換車了。
一輛二手小轎車,看起來五六萬的樣子。
「你換車了?」我驚訝地看着他。
他還是很高興,笑着說:「對,夏彤說她有個朋友投資項目很賺錢。」
「她拿這二十萬投資,賺了錢再全款給我買新車。」
我瞪大了眼睛,這種一看就是騙人的鬼話,他竟然也相信。
他還在還一個月四千多的車貸,車已經在夏彤的忽悠下賣了。
我可不想給他還貸款,趕緊拉着他去領離婚證:
「那走吧,我們先進去辦手續。」
他停住腳步,笑容忽然落了下來:「你就這麼着急嗎?」
「淑雅,自從你開始做試管,我就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
葉明誠看我的眼神溫柔又落寞。
像極了我們每次吵架時,他來哄我的模樣:
「淑雅,你一生氣我就很害怕……」
「我覺得你不愛我了……」
「你冷臉的時候,是不是在謀劃着離開我?」
那時年輕又愛他,看不清他的真實模樣。
以爲他說的是情話。
我於心不忍就會轉過身來哄他,和他重歸於好。
現在纔回過神,原來他的每句話都是在將過錯推到我身上。
他害我流產失去孩子,還讓我被迫打了幾個月的針遭罪。
現在爲了白月光拋棄我。
還要裝作深情款款,像是我有錯在先。
我深吸一口氣,勸自己爲了離婚證再忍一下。
笑着說道:「我只是想成全你和夏彤啊。」
他眼睛一亮,十分感動:「淑雅,你還是爲了我對嗎?」
「爲了我……你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他以爲我還像個傻瓜一樣愛他。
以爲我還不知道真相。
我嘴角微微勾起:「對呀。」
爲了成全你,我可下了血本在等着你。
我們剛辦好離婚手續,夏彤就牽着嬌嬌等在門口了。
我疑惑地看向葉明誠:「什麼意思,你們今天就領結婚證?」
再見夏彤,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憔悴不堪的模樣。
整個人容光煥發,像是重獲新生。
葉明誠低着頭擠出一點笑容:
「想着一趟跑完,現在油錢也不便宜。」
這都要省?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9-
我以爲葉明誠會在領證那天曬結婚證。
都一週過去了,他的朋友圈也沒有半點動靜。
沒等到他秀恩愛,倒等來了他借錢。
「淑雅,能不能借我五百應應急。」他打電話說道。
「你應該昨天才發了工資吧?」我看了一眼日期。
他嘆氣道:「還了車貸後,其餘的錢都給夏彤了。」
我翻了個白眼:「你工資都給她了,然後找前妻借錢?」
葉明誠急了:「我們離婚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要。」
「房和車都留給你了,借我五百都不行嗎?」
「葉明誠,你自己買的車你帶走了,我手上的房和車有花過你一分錢嗎?」
我生氣地質問。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四月,我給你的車加過一次油。」
「那次加滿油,花了三百。」
我也沉默了,他都給我氣笑了。
以前我給葉明誠買東西從來不計較,也不看價格。
幾千幾百的衣服鞋子,看見適合的就給他買。
就他交的那點家用根本不夠。
我以爲結婚了就是一家人,沒想過原來他這麼摳搜小氣。
我深吸一口氣,冷冷問他:「你要不把以前給我花的錢一次算清?」
「淑雅,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真是逼急了。」
「夏彤把所有的錢都拿走投資,我現在每天連喫飯的錢都沒有了。」
他語氣哀求,希望我能可憐可憐他。
真好笑,那誰來可憐我。
誰來可憐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孩子呢?
「那你不如好好問問你老婆,什麼投資連飯都不用喫了。」
我說完就掛斷電話,直接拉黑。
每個月我都有固定的一天要去美容院做臉。
嬌嬌肯定記得很清楚,因爲這一天葉明誠會專門請假在家陪她。
手機監控軟件傳來消息提示。
我點開一看,果然是夏彤在門口輸密碼。
第一次還輸錯了。
她又拿出手機,看着屏幕才輸對密碼。
我給她準備了一份大禮。
結婚時,葉明誠沒有給我買五金。
我自己給自己買了一份。
那五金加起來差不多五萬塊。
他那輛二手車剛好夠賠。
「喂,您好,我要報警。」
「我家進賊了。」
掛電話之後,我上樓抓賊。
果不其然,大門敞開,臥室傳來翻找聲。
我就站在門口等警察。
警察來得很快,他們進去時人贓並獲。
夏彤的揹包塞得相當滿,裏面裝的全是我的金銀首飾。

-10-
這時,又上來幾個人。
問道:「是你叫的上門回收嗎?」
我瞪大眼睛:「什麼上門回收?」
他們七嘴八舌,竟然還不是一家:
「昨天打電話就是報的這個地址啊。」
「不是說要搬家回收傢俱嗎?」
「對啊,我是回收二手家電的。」
「不是你打的電話嗎?」
我搖搖頭:「我家遭賊了,你們沒看見屋裏的警察嗎?」
他們幾人互相對視一下,立刻轉身按電梯:
「快走,別扯上官司了。」
「我就說奇怪。」
「幸好上來前跟你們搭話,問了幾句。」
「唉……我還以爲今天是個大單呢。」
我進到門裏,夏彤正披頭散髮地哭泣着:
「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和淑雅是好朋友,我不是來偷東西的。」
「我只是來幫她收拾一下家裏。」
警察冷笑,中氣十足地說道:
「把人家的金銀首飾都收拾走嗎?!」
「你這是人贓俱獲!」
她見我進來,立刻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淑雅,你快幫幫我。」
「我真的是鬼迷心竅了。」
「我們前幾天不還一起在家裏聊天嗎?」
「我們是好姐妹啊。」
我被她抓疼了胳膊,皺起眉頭:
「你鬆手,好疼。」
「你幹什麼!再這樣給你戴手銬了!」
警察見她抓紅了我,立刻吼道。
她慌忙鬆開:「我錯了,我不抓了。」
「淑雅,求求你了,我真的錯了。」
「別抓我了行不行?」
她哭得淚流滿面,頭髮也散亂着。
警察將她帶了下去,讓我也跟着去做筆錄。
她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在警局坐着時喃喃自語:
「再給我一次機會一定能贏的。」
「早知道昨天就不買大了。」
「這次肯定能翻盤的啊。」
這時葉明誠衝了進來,他看見夏彤狼狽又憔悴的模樣。
立刻對我吼道:「你對夏彤做什麼了?!」
「我們肯定不會籤諒解書的,必須走法律程序!」
「至少賠三十萬!」
葉明誠的吼聲嚇得我渾身一抖,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警察通知家屬時,他沒仔細聽嗎?
「你吼受害人做什麼?」一旁的女警察看不過去,皺眉呵斥道。
葉明誠傻了,他問道:「她是受害人?夏彤一看就被欺負了啊。」
女警察瞪他一眼:「入室盜竊,金額巨大。」
「人家要是起訴,裝得再可憐也要蹲三年以上。」
他瞬間變了臉,半跪到我面前:
「淑雅求你了,夏彤肯定是有苦衷的。」
「你能不能簽了諒解書?」

-11-
我大約只是小半個月沒見葉明誠。
警察局的燈亮得晃眼,也掩不住他憔悴Ťū́₈的面容。
我覺得他應該瘦了,整個人的面頰和眼窩都塌了下去。
下巴上一圈黑青色的鬍渣,嘴脣更是幹得起皮。
我從未見過如此落魄的葉明誠。
「她跟你道歉!」
見我無動於衷,他一把將夏彤拉了過來,朝我跪下。
夏彤神情恍惚,立刻跪下開始使勁磕頭:「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
「淑雅,求你了,別告我。」
警局裏都是她邦邦響的磕頭聲,嚇得我直接彈了起來。
「幹什麼你們,不要脅迫被害人!」
警察見狀來阻攔。
「淑雅,求你了,你一向心善。」
「就籤個字的事情啊。」
「你又沒損失什麼。」
葉明誠越說越激動。
他最後一句話讓我火氣直衝腦門。
我朝他喊道:
「她找了五個上門回收的!」
「差點就要把我家搬空了!」
他語氣裏滿是不甘:
「那也有我買的東西,可以抵消掉一些吧。」
我瞪着他問道:「什麼是你買的?」
他憋了半天冒出來一句:「鞋刷。」
旁邊的警察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更是被氣到閉了閉眼。
「剛剛你以爲夏彤是被害人,你說不籤諒解。」
「那我也不諒解。」
「準備被起訴吧。」
他呆滯地看向我:「陳淑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的?」
「錢都還你了,你非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我有你惡毒嗎?」
「親手殺死自己的親骨肉。」
警察立刻圍了過來。
他臉上神情慌亂,嘴脣顫抖:
「你不要胡說!」
我盯着他質問:「我流產那天,爲什麼非要搶垃圾袋?」
「爲什麼要鬆手害我摔倒?」
「你爲什麼沒有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就打 120?」
眼淚順着臉頰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上。
心口陣陣抽搐, 像是有一把生鏽的鈍刀在緩緩割開。
每一下都帶着沉悶的鈍痛。
他低下頭不說話。
旁邊的警察都在倒抽冷氣。
我瘋狂搖晃他的肩膀:「爲什麼?!爲什麼?!」
「你不惡毒嗎?」
「葉明誠, 你回答我!」
他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聲音很低,不像是在和我說話:
「是我錯了, 一開始就錯了……」

-12-
夏彤還是被提起訴訟了,聽說判得不重。
三年半,好好改造兩年就能出來。
我想她是更願意待在裏面的。
而葉明誠肯定是迫不及待她早點出來。
夏彤的那些債主得知她死而復生,每天都去堵她家的門。
雖然她進去了, 可葉明誠還帶着孩子呢。
房東受不了追債的人把他們家門口潑得亂七八糟和鄰居天天投訴。
將他們趕了出去。
「葉明誠問你借錢了嗎?」姜姜焦急地給我打電話問道。
「借過, 沒給。」我啃着蘋果說道。
她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然後打起精神跟我八卦:
「你都不知道, 他借遍了所有人。」
「一開始說還車貸。」
「後面又說他父母病了, 滿嘴謊話。」
我沒想到他現在到這個地步了,問道:「他也沾賭了?」
「不是。」
「是夏彤趁他睡覺時, 偷偷在網上貸款。」
「聽說給他貸了幾十萬。」
姜姜說的時候很解氣。
「天吶, 他那點工資不夠還啊。」我感慨道。
「什麼工資,催債的給他公司電話都打爆了。」
「他早就丟了工作了。」
葉明誠帶着嬌嬌住到了鄉下他父母的老房子裏躲債。
姜姜說他整個人都精神不正常了。
看見別人發朋友圈就在評論區罵人。
好多人都把他拉黑刪除了。
我沒想到葉明誠還好意思給我打電話。
我把他的號碼拉黑了,他借了別人的手機給我打:
「淑雅我求你了, 借我五十行嗎?」
「嬌嬌今天生ṭū₋日,我想帶她喫點好的。」
電話那頭的嬌嬌正在爆哭:
「我不要住土房子。」
「媽媽,我想媽媽……」
「這裏好臭, 爸爸, 我不要住這裏。」
我懶得和他廢話:「不借。」
正要掛電話時, 他又開始發瘋:
「陳淑雅,那個房子本來就有我一半!」
「你欠我的, 你現在必須還給我。」
我覺得他莫名其妙:「你都沒出錢,你怎麼好意思要?」
他惡狠狠地威脅道:
「你不給我,我就把房子燒了!」
「反正我現在光腳不怕穿鞋的!」
「進去了更好,我本來也喫不起飯了。」

-13-
我摘了墨鏡,坐直了靠在椅背上,無所謂地說道:
「那你燒吧, 反正我現在沒房子。」
他遲疑了一下, 問道:「你把房子賣了?」
「賣了多少?」
「那個房子現在少說也要一百多萬。」
拿起旁邊桌子上的果汁, 吸了一口嚥下後, 我接着說道:
「對呀, 賣了一百六十多萬。」
他聽到這裏徹底癲狂了,隨即深吸幾口氣。
調整好的語氣,溫柔又深情,還帶着幾分哽咽:
「淑雅,我這段日子天天都在想你。」
「想我們以前的日子。」
原來一個人貪婪的語氣,是能夠僅通過聲音就聽出來的。
我沒有開口說話, 他也不惱,繼續自顧自地說着:
「我知道你現在一個人很辛苦, 我願意回來。」
「我知道錯了, ţú²我馬上就和夏彤離婚。」
「嬌嬌也不帶回去好不好?」
他身側的嬌嬌聽見這句話哇哇大哭了起來:
「爸爸,你別不要我……」
「我住土房子ŧŭ̀⁽, 你別不要我。」
「爸爸,求求你了。」
葉明誠惡狠狠地對她吼道:「閉嘴!都是你!」
「都是因爲你!我纔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看着不遠處的碧海藍天下,一隻紅色小螃蟹正緩慢地橫着走向海邊。
充沛的陽光灑在沙灘上,閃爍着細碎的微光。
夏威夷的陽光果然名不虛傳。
「葉明誠, 我已經成全你了。」
「現在的下場,是你咎由自取。」
我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我還要去很多國家、很多地方旅遊。
人生遼闊,我也要成全我自己。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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