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虐文女主。
儘管我爸對我倆冷漠疏離,她仍然不離不棄,賢惠溫柔。
世人皆知她對我爸用情至深。
直到我手術那天,我爸從外面接回了他那位剛剛喪偶的白月光和白月光的女兒。
聽聞這個消息,我媽平靜地掛了電話,眼眶泛紅地摸了摸我的額頭,笑着對我說。
「玉兒,男人的承諾是信不得的。
「要如何對付他們,媽媽只教這一次。」
-1-
我醒來的時候,手術已經完成了。
陪在我身邊的只有一位美貌的女人。
她的墨髮鬆鬆地在腦後挽了一個髮髻,隨意插着一支翡翠玉簪。
雖打扮素雅,卻能一眼看出衣品不凡,低調貴氣。
「玉兒,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女人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頭,眼角含淚。
「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回家了。」
我虛弱朝她笑笑,頓時明白她就是這具身體的媽媽。
這是一本虐文小說,女主叫姜娉婷,倒很符合面前這個女人的模樣。
沒錯,我不是女主。
我只是女主的女兒宋含玉。
男主宋珩川當時救下姜娉婷,只因爲姜娉婷和他白月光的眉眼相似。
姜娉婷爲了報恩,對他用情至深,努力扮演好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
後來,宋珩川得知自己白月光並未離世,對姜娉婷態度急轉直下,冷漠以待,甚至常常夜不歸家。
就連今天他們的女兒遭遇車禍,宋珩川都不聞不問。
一心忙着給白月光的女兒舉辦生日宴會。
「媽媽……」我拉了拉姜娉婷的衣袖,聲音乾澀,「想喝水……」
姜娉婷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讓傭人去倒點熱水來,又輕輕地把我扶起身,在我腰後墊了兩個靠墊。
我也算福大命大,一根手臂粗的鋼筋從車頂穿過,卻避開了我身上的大動脈和重要器官。
就連醫生都說這是難得的奇蹟。
傭人和姜娉婷忙碌之際,從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闖了進來,皺眉問:「含玉怎麼樣了?」
他也才三十多的年紀,劍眉星目,歲月更給他的眉眼添了幾分成熟和混血感。
見我靠坐在病牀上,他不耐地掃了一眼,第一句話卻是——
「姜娉婷!你爭寵的手段什麼時候用到孩子身上了!
「之前是每天只知道哭,現在故意把含玉弄成這樣,就是爲了把我捆在家裏?」
姜娉婷看着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從旁邊房間接完熱水回來的傭人一聽這話,連忙說:「不關太太的事,玉兒和小夥伴們出去玩兒,那輛車的司機疲勞駕駛,開車打瞌睡這纔出的車禍。」
一聽這話,宋珩川自知錯怪了姜娉婷,卻沒想道歉,只是別過頭去。
氣氛一下子有些沉默。
傭人來打圓場:「醫生說,玉兒還要住半個多月院。
「太太這幾晚都要在醫院陪着,宋先生您明後天來醫院嗎?我多備份午餐。」
宋珩川抬手製止了:「不用,我這幾天有事兒,抽不開身。」
他看向姜娉婷,簡單說道,「餘瑤和她女兒前幾天搬回來了,沒地方住,我幫忙打點一下。
「今天是小丫頭生日,她爸去世了,我答應了今天要帶她去遊樂園。」
他簡單地檢查了一下我的傷口,「不太嚴重,沒事兒就好。」
一直沒吭聲的姜娉婷慢條斯理道:「是沒事兒,不過才從鬼門關救回來而已。
「就在你去接餘瑤和她女兒的時候。
「手術時間也不長,比不過你幫餘瑤搬家的時間。
「餘瑤女兒熱鬧過生日,我女兒差點死了。
「真好,真吉利。」
宋珩川應當是沒料到一向溫婉文靜的姜娉婷也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愣:「你在發什麼瘋?
「你想死就自己去!別拉着其他人!
「不就是死嗎?你每天在家裏那個哭哭啼啼的樣子,看了就煩!」
他沉聲對傭人說,「這幾天我也不回去,不用做我的飯。」
看着宋珩川一口一個去死,我真懷疑他是不是腦子裏長了什麼瘤子而壓迫神經造成的狂躁症。
但姜娉婷性格溫柔,不知道會不會受刺激。
我連忙看向姜娉婷,卻見她眉眼冷淡,出奇地平靜。
直到宋珩川怒氣衝衝地離開病房,姜娉婷還是那副模樣。
我心裏沒來由地生出一種害怕,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媽媽……」
姜娉婷低聲溫柔哄道:「玉兒,你別怕,媽媽不會去死的。
「該死的人,不是我們。
「是他們。」
她看向宋珩川的背影,自嘲笑笑,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暴戾。
「玉兒,男人的承諾是信不得的。
「要如何對付他們,媽媽只教這一次。」
-2-
回家那天,我媽和舅舅們來接我回去。
浩浩蕩蕩,一大羣人。
至於我那個便宜爹,不知道去哪兒陪白月光了。
姜娉婷一身白色大衣,墨髮披在脖頸,更添幾分柔美。
「娉婷,如果玉兒還有哪裏不舒服,就跟陸之澤說。」
其中一個舅舅笑嘻嘻地給她介紹着身邊戴金邊眼鏡的男人,「他是我讀研時期的好哥們,有名的外科醫生,在外面掛號費都要好幾百呢。」
男人穿着白襯衫,模樣看起來儒雅又清冷。
姜娉婷笑了笑,和對方握握手:「那就先謝謝陸醫生了。」
陸之澤同樣禮貌地握了握手,聲如磬玉:「沒事兒,含玉是阿炎的外甥女。
「那也算我的外甥女了。」
……
回到院子前,看到車庫裏停着宋珩川的車,傭人驚喜道:「今天先生居然在家?
「一定是想到玉兒出院了,所以趕回來了。」
我媽卻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他回來又沒什麼用。
「不會做飯,不會說幾句好聽話,還不如留在公司。」
我們幾人有說有笑,走到門口,卻聽見正好有人扭動門把手。
門被打開了,卻不是傭人的身影,而是一個陌生的小女孩。
看見我,她歪了歪頭,用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問。
「你是誰呀。」
我沒說話,視線下移,落在她的衣服上。
她穿着毛茸茸的粉色睡裙,舒服得就好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姜娉婷輕輕把她擋開,生怕她碰到我的傷口,平靜地問。
「我還想問,你是誰呢?
「穿着我們玉兒的睡裙?把這兒當你的家了?」
那小女孩和我同歲,一聽這話,眼睛轉了轉就朝屋裏跑去,癟癟嘴還帶着哭腔。
「媽媽——宋叔叔——」
宋珩川一聽這話,連忙從樓上下來,見狀,也自知理虧,破天荒地低聲道:「娉婷,她是餘瑤的女兒,叫餘瀟瀟。
「他們這幾天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暫時來咱家裏住幾天。
「今天瀟瀟衣服弄髒了,沒衣服穿,我讓傭人從含玉的衣櫃裏拿了幾件新的。」
他Ṫű̂⁰正說這話,從廚房裏走出來一個女人,對方還穿着家居服,手拿鍋鏟:「瀟瀟,怎麼啦?哭什麼?」
我看了一眼媽媽,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她的確和我媽媽很像,但是看上去沒有媽媽溫柔。
反而模樣嬌憨,還透着與年齡不符的天真爛漫。
我媽輕笑起來,聲音輕柔。
「不好意思,原來是你的女兒,我還以爲是哪個野孩子。」
餘瑤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我媽像是沒看見,柔聲對宋珩川說道。
「剛好今天媽回國了,要回來住一陣子,玉兒纔出院也得讓人照顧。家裏傭人不夠用,臨時去找又花時間。
「既然餘瑤在家裏住着,也多個幫手。
「媽那邊,要不讓餘瑤幫忙照顧吧。」
-3-
宋珩川一愣,隨即又釋懷了。
他知道姜娉婷性格溫和,以爲這是對方無言的服軟,不由語氣也放低了些:「這樣也好,你平時要照顧含玉,也沒多餘的精力來操心媽的事兒。」
姜娉婷對餘瑤佯裝歉意說:「確實,媽媽有時候也很挑嘴,這幾天你可以和王媽一起學學菜式。
「我和玉兒口味也喫得清淡,我們單獨的菜就麻煩少油少鹽。」
這是直接給她扔了個爛攤子。
餘瑤一聽這話,臉慢慢通紅,求助似的看向宋珩川。
而宋珩川那個傻子,竟然還以爲餘瑤是害羞,笑着安慰她:「你別怕我媽,你就當真實的你就好了。
「而且你也不是外人。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媽也會把你當成自己孩子的。」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好像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我低垂眼眸,無言勾起嘴角。
自從我和姜娉婷進屋,餘瑤完全沒有表現出客人應有的禮貌和自覺。
反而大大咧咧地指揮傭人端茶倒水,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這家的女主人。
也許這就是宋珩川喜歡她的地方。
覺得她本真、開朗、陽光、純善。
在他心裏,姜娉婷的內斂細膩則像是拿不上臺面的小家子氣。
可宋珩川也許不知道,有時候溫柔也能成爲一把彎刀。
……
喫完飯,餘瑤硬着頭皮不得不和傭人在廚房裏收拾洗碗。
而我那個便宜爹早不知去向。
我準備回臥室,被餘瀟瀟攔住,她故意在我面前晃悠,給我炫耀手腕上的手鍊。
「宋含玉,你看這個手鍊好看嗎?」她得意地給我顯擺,「是宋叔叔給我買的,比你手上那個要大一點。」
他口中的宋叔叔,自然就是宋珩川。
——我的爸爸。
在我車禍那天,他卻忙着討好白月光和她的女兒。
姜娉婷從院子外料理完花草回來,就正好聽見這一句。
「瀟瀟,你想不想和姐姐上樓去玩兒。」
她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姐姐屋裏有很多小首飾,你們可以玩兒過家家的遊戲。」
她把首飾兩個字咬得重。
果然,一聽這話,餘瀟瀟眼前一亮,連忙跑進廚房跟餘瑤說:「媽媽,我想去宋含玉房間看看!」
餘瑤語氣也很自然:「去呀,看有什麼喜歡的,讓你宋叔叔給你買。」
我平靜地看向廚房,抬頭,對上一雙眼眸。
姜娉婷看向我,無聲地朝我笑笑。
像是在說——「別怕。」
-4-
「你有這麼多好看的啊?」進了房間,餘瀟瀟瞪大了眼睛。
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已經熟練地挑挑揀揀。
我從櫃子裏拿出一條紅寶石的手鍊給她看:「這條漂亮吧?」
果然,小孩子根本不能拒絕亮閃閃的東西。
一聽這話,餘瀟瀟一把搶過去,戴在自己手上比畫,眼裏是說不出的豔羨。
「我喜歡這條!
「你送我!」
我搖搖頭:「不行,這條是我的。」
餘瀟瀟一愣,戴着手鍊跑出房間找救兵:「宋叔叔,你上次說送我的那個手鍊要是我不喜歡的話,你就要給我買新的呢。」
宋珩川愛屋及烏,連聲道:「好好好!想買什麼?」
餘瀟瀟晃了晃手腕:「我要這個!」
宋珩川皺了皺眉,低聲勸:「含玉,你媽媽不是給你買了這麼多項鍊手鍊嗎?
「妹妹是客人,這條送給妹妹好不好?」
姜娉婷坐在沙發上喝茶,聞言輕咳一聲。
宋珩川面子掛不住,沉着臉摸出手機:「ţŭₚ那爸爸給你和媽媽轉點錢,讓媽媽再帶你去買一條。」
我看着這一幕,心裏卻冷笑起來。
真是個傻子。
要是最後知道這是自己花錢買罪受,也不知道宋珩川會是什麼表情。
……
等到奶奶回來的那天,我早早去媽媽的房間裏讓她給我梳頭髮。
她這幾天除了在家裏陪我,就是在公司處理項目。
我爸倒是忙着帶餘瑤和對方女兒在城市裏玩樂。
姜娉婷並不是沒腦子的虐文女主,相反,她也算是和宋珩川門當戶對,只是一直苦戀未果。
聽說當時是宋珩川在國外一場宴會上替她解了圍,英雄救美的橋段,姜娉婷一見鍾情。
只是後面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替身。
而現在餘瑤回來了,宋珩川的注意力自然也全在餘瑤身上。
這段時間根本沒有留意到姜娉婷的異常之處。
「好了,玉兒今天真好看。」姜娉婷捏捏我的臉,笑着說,「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去學校了。」
她牽着我的手下樓,奶奶也到了。
這個奶奶,我是早有耳聞。
性子刻薄,又愛拿腔作勢,姜娉婷之前沒少受過她刁難。
後面我出生後,外人都誇我和她長得像,我又黏她,她這才慢慢接納了我媽。
「奶奶!」我脆生生地叫道。面前的老婦人聞言,憐愛地抱過我左看右看:「怎麼出車禍了啊?傷口嚴重嗎?還疼不疼啊?」
我搖搖頭,笑眯眯地說:「不疼啦!」
話音剛落,身後也傳來一道甜甜的聲音:「奶奶——」
餘瀟瀟跑到奶奶身前,仰着頭撒嬌般地拉她的手。
奶奶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腕上。
陽光下,手鍊上的紅寶石閃閃發光。
我聽見奶奶鼻腔裏冷哼一聲。
有好戲看了。
-5-
只要有餘瑤的地方,我爸都快神志不清了。
他沒有意識到奶奶臉色漸沉,還清了清嗓子熱絡地給奶奶介紹:「媽,這是餘瑤。」
甚至抱起餘瀟瀟給奶奶打招呼,「這是餘瑤的女兒,瀟瀟。」
奶奶卻沒有順着他的話說,反而對餘瀟瀟說:「你手上的手鍊還挺好看的,我們玉兒也有一條。」
八九歲的小孩兒哪兒能聽出奶奶的言外之意,還以爲是誇她。
炫耀似的晃了晃手,給奶奶展示:「這就是宋含玉的那條,宋叔叔說我過生日了,送我的。」
「呵,」奶奶笑了,對着我爸淡淡道,「你還會借花獻佛了。」
我媽摟過我站在一旁,低眉順眼。
我同樣一聲不吭。
這是奶奶去年親自找人給我訂做的生日禮物。
我媽知道,我也知道。
唯獨我爸和餘瀟瀟不知道。
這種場景,餘瑤饒是傻子也能察覺到氣氛的異樣。
她連忙出來打圓場,故意板着臉斥責餘瀟瀟:「你怎麼什麼東西都找宋叔叔要?」
又一邊給奶奶道歉,「不好意思啊,瀟瀟可能不知道這個手鍊貴重。」
宋珩川見狀,也幫着餘瑤說話:「媽,瀟瀟之前在家裏調皮慣了,這幾天小孩子把這兒當家裏了,和含玉相處的時候就隨意了些。」
這一男一女抱着小女兒,好一幅其樂融融的畫面。
「你們這幾天是住家裏啊?」奶奶驚訝挑眉,「外面是沒酒店嗎?住家裏多不方便。」
餘瑤以爲這番說辭讓老人家動了惻隱之心,對餘瀟瀟拿手鍊的事兒也就不追究。
她連忙甜甜地笑起來,露出一對梨渦:「方便呢,珩川讓我們把這兒當家一樣,我們也沒啥要添置的。」
奶奶上下看了她一眼,推了推金邊眼鏡,微笑起來:「不好意思,我說的不方便不是指你。
「是說你在我家,我很不方便。」
此話一出,空氣有片刻的凝固。
宋珩川終於忍不住了,低聲吼道:「媽!你這是幹什麼?
「餘瑤纔來家裏半個多月,你沒回來的時候大家相安無事,你一回來怎麼就開始挑刺兒了!」
奶奶又捕捉到他話語裏的關鍵詞:「喲,都來家裏半個月啦?
「我看這個相安無事只是娉婷不好意思開口吧。」
她朝我和我媽打了個手勢,「娉婷,你先帶玉兒回樓上。
「等會兒我們去逛逛商場。」
等我和姜娉婷上樓,還能聽見樓下中庭傳來宋珩川斷斷續續的怒吼。
「……姜娉婷都沒說什麼……她知道我和餘瑤只是朋友ţũₔ……
「……您就不能學學娉婷……這幾天她從不挑事……」
很奇怪。
往常宋珩川不屑一顧的溫柔和體貼,此時在他嘴裏卻顯得尤爲珍貴。
而曾經奶奶嘴裏對媽媽的不滿,現在也化爲對她的憐惜和讚揚。
我看向姜娉婷,小聲問:「媽媽,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姜娉婷笑起來,揉了揉我的頭,「這纔剛剛開始。」
我當然不會以爲我媽是找奶奶當自己的靠山。
她誰也不靠,只爲了看這三條狗互相打架。
四兩撥千斤,就把自己摘了出去。
家裏足夠給宋珩川鬧得烏煙瘴氣。
奶奶好不容易纔接納了我媽,又來一個帶着小孩兒的女人,要是被外人知道,宋家不知道要遭受怎樣的閒言碎語。
她那麼在乎面子,對餘瑤母女自然是厭惡嫌棄。
原本互看互不對眼的兩人,竟然能因爲第三個人而結爲短暫的同盟。
而我媽也說得沒錯,這纔剛剛開始。
-6-
她做的第二件事。
便是完全隔絕和宋珩川的一切交流。
餘瀟瀟和我一起放學的時候,跑到我身邊大大咧咧地問:「宋含玉,這幾天你爸媽吵架了嗎?」
我佯裝不解:「沒有呀。」
餘瀟瀟故意提高聲調:「你爸這幾天都沒跟你媽媽說話了。」
我不滿道:「這幾天我媽ŧűₗ媽都不在家,他當然沒空和媽媽說話了。」
餘瀟瀟幸災樂禍地說:「什麼呀,我媽媽說了,你媽媽是在家裏待不下去了纔去的公司。
「你好傻,又被你爸媽騙了!」
我抿了抿脣,懶得和她多說。
這幾天宋珩川在家裏裏外不是人。
在公司開會到一半,被奶奶叫回來。
奶奶嫌餘瑤做的飯不好喫,讓餘瑤重做,餘瑤直接甩臉色走人,宋珩川又轉頭去哄。
奶奶又嫌餘瀟瀟太吵,直接讓傭人把餘瀟瀟關在屋外,最後是餘瑤帶着餘瀟瀟執意離開,被宋珩川給接了回來。
好一條忠心耿耿的舔狗。
只是,曾經奶奶也這樣嫌棄媽媽,可宋珩川像是沒看見似的,跟奶奶統一戰線。
大半夜的,讓媽媽在廚房給一大家子人準備早餐。
現在內部分崩離析,宛如散沙。
宋珩川這纔想起姜娉婷這朵溫柔解語花,想去找她訴苦。
然而這幾天姜娉婷卻像人間蒸發一樣,他根本找不到人。
家裏一鍋亂粥,哪次不是姜娉婷處理得井井有條。
他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現在全壓在他身上,他怎麼解決?
回到家,餘瑤正端着砂鍋從廚房裏出來,見到餘瀟瀟,她自然地給餘瀟瀟舀了一碗雞湯。
「瀟瀟——快過來喝雞湯,媽媽專門燉了一下午呢。」
看見我,餘瑤不自然地笑笑:「含玉喝不喝?」
我搖了搖頭,餘光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從樓上下來。
「餘瑤阿姨,你跟瀟瀟說,我媽媽是因爲在家裏待不下去纔去的公司嗎?」我癟癟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之前明明家裏不是這樣的,你來了之後,媽媽纔去的公司。
「你讓妹妹穿我的裙子,玩我的洋娃娃,坐我的位置。
「現在還想把媽媽趕出去嗎?
「這是我的家,是我和爸爸媽媽的家。」
餘瑤笑容僵在臉上,看見宋珩川彷彿看見了救兵,聲音都軟了:「珩川,你快來給含玉說說。
「是不是娉婷跟孩子說了什麼?阿姨什麼也沒做呀,這孩子……還跑來質問我了。珩川你嚐嚐我的雞湯——」
宋珩川鬍子拉碴,滿眼都是紅血絲。
他第一次無視了餘瑤,走到我面前,低聲問:「玉兒,你知道這幾天媽媽去哪兒了嗎?」
我歪頭看他:「媽媽不在公司嗎?」
宋珩川嘆口氣,聲音低沉:「她沒在公司。」
餘瑤摟着餘瀟瀟在旁邊看了半天,不由出言歉意道:「這樣吧,我還是帶着瀟瀟去外面住吧……」
隔了半晌,宋珩川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他疲憊地說,「我幫你租個房子,你帶着瀟瀟兩個人住合適了。」
這次,換餘瑤愣住了。
她本來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宋珩川這麼快就當真。
去了外面住,哪兒還有免費的保姆、免費的司機,哪兒還有別墅泳池陽臺給她拍照打卡。
「珩川,這不太好吧……」餘瑤試探道,「花你的錢,這怎麼好意思。」
「沒事兒,」宋珩川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這點小錢不算什麼,你們出去住吧,也省得再讓我媽挑你麻煩。」
我簡直就要笑出了聲。
直男的腦子彷彿是另一個宇宙黑洞。
宋珩川隨即再一次蹲下身問我:「你真的不知道媽媽去哪兒了嗎?」
我苦惱地想了想,這才點點頭。
「想起來了。
「媽媽今天去和舅舅他們喫飯了。」
宋珩川眼前一亮,連忙道:「在哪兒呢?我去接媽媽回來。」
我微微一笑:「在廬隱餐廳。」
-7-
廬隱餐廳是一家預約制的私房餐廳。
姜娉婷打過招呼,要是有人來找她,一律不要放進來。
「所以,你爸就準備過來了?」姜娉婷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視頻裏的她看上去很平靜。
我笑嘻嘻地說:「媽媽你喫的什麼好喫的,給我看看。」
姜娉婷無奈地給我用攝像頭掃了一圈,故意板着臉:「讓你來喫,你不過來,虧媽媽點了這麼多好喫的。」
我小聲嘟囔:「我爲了幫餘瀟瀟搬家呀。
「她們今晚就要搬走了。」
姜娉婷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可惜,今晚要下雨。」
我趴在臥室裏看着窗外。
的確,烏雲壓城,山雨欲來。
「玉兒,身體好些了嗎?」
從視頻裏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陸之澤笑着朝我打招呼。
他應該是才下班趕來,還穿着淺藍色的襯衫,那副金邊眼鏡更給他添了幾分儒雅。
我點點頭,活動手臂:「已經沒啥事兒啦。」
「那就好,最近還是不要劇烈運動,免得牽扯了傷口。」
陸之澤又耐着性子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我看向畫面裏並沒有舅舅的身影,不由好奇問:「舅舅不在嗎?」
我媽把手機拿了回去,放在支架上給我直播:「沒呢,你舅舅今天公司有事兒。
「不過這頓飯就算他請客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那照媽媽這樣說,今晚喫飯的只有她和陸之澤了?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變大,變成瓢潑大雨。
我站在二樓,看見餘瑤和餘瀟瀟拖着三大箱行李在院子門口磨蹭半天,最後還是收回了腳步,偷偷溜回了院子。
正準備看個仔細的時候,聽見手機裏傳來服務員的聲音。
「姜小姐,外面有位自稱姓宋的男士在等你,要請他進來嗎?」
陸之澤並未說話,只是低頭優雅地喫着餐盤裏的食物。
姜娉婷笑了笑,跟我說:「你爸速度還挺快。」
我點點頭:「是啊,因爲外面下大雨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屋檐上,發出噼裏啪啦的巨大聲響,頓時將餐廳籠罩在一層雨霧之中。
姜娉婷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隨口問:「他在雨裏等了多久了?」
服務員看了看手錶:「將近四十多分鐘了。」
「這樣啊——」姜娉婷笑了起來,「那就讓他繼續等着吧。」
-8-
我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宋珩川渾身溼透地坐在沙發上。
一旁的傭人抱着乾淨的外套,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尷尬地站在原地。
宋珩川望着前方發呆。
在他視線所及之處,是一張婚紗照。
畫面上,姜娉婷穿着白紗,笑起來溫柔甜美,而照片裏的他卻明顯心不在焉,雖是笑着,眼底卻沒有笑意。
「珩川……」餘瑤拉着餘瀟瀟從房間出來,歉意地說,「今天雨下得太大了,我們明天再走可以嗎。」
宋珩川疲憊地擺擺手:「隨便吧。」
他看到我,眼前一亮,「玉兒,你媽媽跟你說時候回來了嗎?」
「說了。」我笑起來,「馬上就到了。」
宋珩川這才稍微有了些精神。
一旁的餘瀟瀟故意大聲問:「宋含玉,你媽媽還沒回來呀?」
餘瑤也好奇問:「是啊,這幾天都沒見到你媽媽。
「這麼大的雨,娉婷去哪兒了?
「還不回來,多讓人擔心啊。」
宋珩川輕咳一聲,不自在地說:「她和她哥在廬隱喫飯。」
話音剛落,院子外就傳來汽車的聲音。
宋珩川連忙起身,看到的卻是陸之澤舉着傘打開車門,姜娉婷彎腰下車。
我看向宋珩川,他抿了抿脣,臉色陰沉。
偏偏有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餘瑤撞了撞宋珩川,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是含玉的舅舅嗎?看上去也不太像呢。」
「閉嘴。」宋珩川不耐地呵斥道,一把拉過我,朝着二人走去。
看到他走來,陸之澤朝他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宋珩川皮笑肉不笑地對姜娉婷說:「這就是你晚上喫飯的人?
「這幾天回來得這麼晚,就是和他待在一起?」
陸之澤和姜娉婷對視一眼,雙雙輕笑起來。
他們的舉動看在宋珩川眼裏無異於挑釁。
宋珩川忍不住,瞪着她幾乎是怒吼道:「今天孩子在家裏等了你一天,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你一聲不吭和其他男人在外面喫晚飯?
「我去找你,在雨裏等了你一個小時,你連面都不見!
「你是不是忘了你有老公有女兒!」
姜娉婷看着他,柔柔一笑。
「你說的這些話,有沒有覺得很耳熟?」
宋珩川愣住了。
姜娉婷慢條斯理地說:「家裏過年的時候,你是怎麼把我的玉兒扔在外面自己開車回去的?那個時候雪下得那麼大,你毫不留戀,玉兒凍得發高燒。
「我剛生完玉兒的那段時間,你和餘瑤久別重逢,整整十二個小時不接我的電話,我連給你打電話,你嫌太吵拉黑了我,是我自己打車回的家。
「我不過是用你對我的方式來對待你,怎麼,這就難受了?這就委屈了?」
姜娉婷笑着指了指旁邊的餘瑤,「就連你的白月光,你也光明正大地接回家裏。
「這時候忘了自己有妻兒了?
「忘了自己已經結婚了?」
姜娉婷從不怕在衆人面前再一次血淋淋地剖開自己早已癒合的傷口。
反倒是宋珩川氣得雙目通紅,滿臉難堪,他怒極反笑:「好!既然你這樣說,那我無話可說!
「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他一把拉過我,扔到姜娉婷懷裏,「玉兒,你看看你的媽媽!
「看看她是怎麼對你爸爸的!」
宋珩川動作太粗魯,再一次牽扯到了我的傷口,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才意識到,連忙蹲下身:「怎麼了?剛剛傷口又疼起來了嗎?」
卻被陸之澤伸手擋開。
對方冷冷垂眸看他。
「別動玉兒。」
-9-
最後宋珩川是被姜娉婷一巴掌扇醒的。
但姜娉婷也沒管他,只是拉着我徑直回了屋。
「玉兒,剛剛你爸是不是動作太重,又扯着傷口了?」姜娉婷心疼地湊近了看,見沒流血,不由鬆了口氣。
房門外適時傳來敲門聲,奶奶押着宋珩川來了,笑着勸和。
「娉婷,你們倆別因爲一個外人吵架,讓孩子看笑話。」
宋珩川端着果盤和熱牛奶站在門口,低聲道:「喫點水果。」
姜娉婷卻看也不看他:「放桌上吧。
「餘瑤和餘瀟瀟什麼時候走?」
宋珩川深吸一口氣:「明天吧,明天雨停了我開車把她們送到公寓去。」
姜娉婷笑了:「你還真貼心。」
等着宋珩川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上。
她回頭,看我一言不發的樣子,不由好笑捏捏我的臉:「怎麼了?是不是覺得你爸爸和之前不一樣了?」
我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她笑容又很苦澀:「是啊,人只有在得不到的時候纔會珍惜。」
我輕垂眼眸:「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姜娉婷有些驚訝,她憐惜地緊緊抱着我,「玉兒啊……」
我也輕輕地擁抱着她,聞着她身上好聞的花果香。
阿蘭・德波頓在他《無聊的魅力》裏寫過這句話:「你越不喜歡一個人,你越能夠信心百倍,輕而易舉地吸引他。強烈的慾望使人喪失了愛情遊戲中必不可少的一種漫不經心,你如被人吸引,就會產生自卑情結,因爲我們總是想把最完美的品質賦予我們深愛的人。」
愛人如遛狗,有張有弛。
哪兒能事事都讓宋珩川掌握主動權呢。
姜娉婷撫摸着我的頭髮:「玉兒,要是媽媽和爸爸分開了……」
「我跟着媽媽。」我抬頭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
姜娉婷笑起來,輕聲道:「玉兒之前受的委屈,媽媽都記得的。」
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隨口問,「這幾天媽媽不在家,你有提醒爸爸喫藥嗎?」
我睫毛微顫,半晌才搖了搖頭。
本是隨意的一句話。
我突然就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她要做的第三件事。
-10-
宋珩川的心臟有問題,需要隨時帶藥在身邊。
怕奶奶擔心,他不敢告訴奶奶。
往常他的衣服都是姜娉婷提前一天給他熨燙好、掛好。
連放小藥丸的口袋,也是姜娉婷隨時檢查有沒有遺漏。
但之後,餘瑤回來了,宋珩川一天都不願在家多待。
也就沒人督促宋珩川隨身攜帶救命藥。
再後來,奶奶和餘瑤天天鬧事,家裏一鍋亂粥,他自然也忘了藥的事。
自打宋珩川把餘瑤母女倆送走,家裏好像偃旗息鼓起來。
姜娉婷又像往常一樣,進出公司,談合同應酬。
但唯一不同的是,她對宋珩川依舊冷淡。
宋珩川不止一次地追問我:「玉兒,你知道你媽媽還和那個叔叔有來往嗎?」
我搖搖頭:「媽媽想和誰喫飯那是媽媽的事。
「我只是個小孩子,爲什麼要摻和大人的事。」
宋珩川也不止一次地想找姜Ṱũ̂⁰娉婷求和:「我已經把餘瑤送走了。
「我們不能像原來一樣生活了嗎?」
他甚至拿我當擋箭牌,「你想玉兒整天活在這樣的家庭裏嗎?」
這的確是姜娉婷的軟肋。
她思慮良久,才點點頭,輕嘆道:「確實。
「確實不能讓玉兒過這樣的生活。」
宋珩川大喜,上揚的嘴角是他掩飾不了的洋洋自得。
「我就知道你還是會心軟的。」
țüⁱ
傻子。
我在心裏想。
姜娉婷並不需要宋珩川遲來的愧疚和深情。
當她ṭű₋和女兒曾經被宋珩川扔在雪地裏,被奶奶當着一衆親戚潑冷水刁難。
沒有一人站出來,沒有一人爲她和她的女兒伸張正義。
而她受的苦楚,難道只是爲了得到宋珩川一個輕飄飄的愛當作獎勵嗎?
男人的承諾,只有在說出口的剎那纔是真的。
一個餘瑤走了,還有千千萬萬個餘瑤。
追妻火葬場在於讓對方感受到和自己一樣的疼痛。
姜娉婷不屑用愛與恨的精神勝利法。
她要用的,是生與死的物理勝利法。
-11-
我知道那天會來。
卻沒想到那麼快。
剛放學我就被司機接上,直奔醫院,到了醫院纔看見圍了一圈人。
奶奶被傭人扶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已經快要休克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出車禍!」
其他親戚正對角落裏的餘瑤口誅筆伐:「珩川是送你纔出的車禍吧?」
「你是他什麼人啊!人家有妻子有女兒!你是誰啊!」
「你害得人家出車禍了知不知道!」
餘瑤也嚇傻了,不停地辯解。
「不關我的事啊!他自己開車到一半心臟疼!
「是他自己的身體原因啊!」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見狀,奶奶直接嚇得面色蒼白。
「病人有心臟病你們不知道嗎?」醫生嘆口氣,「他本來要避免勞累和飲酒熬夜的。
「而且要隨時把藥帶在身上。」
姜娉婷眼眶泛紅,抿了抿脣,微微蹙眉看向餘瑤:「這幾天他也沒在家……」
大家對視一眼,恍然大悟。
餘瑤瞪大了眼睛,急得都快哭出了:「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我也不知道他有心臟病!」
我被姜娉婷牽着,看着她雷厲風行地處理着住院和手術事宜。
又關切地安慰奶奶和親戚,忙前忙後,頭髮鬆散,扮演着一個堅強又柔弱的妻子模樣。
奶奶拉着她,不停哭着感謝:「還好有你娉婷,不然這家裏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
病房裏,宋珩川戴着呼吸面罩躺在牀上,面容都是傷口,雙脣白無血色。
醫生說是突發心臟病撞上了橋墩,餘瑤只受了皮外傷,他卻傷勢慘重。
就算後面能醒來,雙腿可能也恢復不到曾經的狀態。
換言之,他即將癱瘓成爲殘疾。
奶奶被親戚們架走了,大家怕她人老了受不了刺激。
整個病房空蕩蕩的,只剩我們一家人。
「你看,這就是你急着去幫別人養女兒的報應吧。」姜娉婷輕輕地摩挲着他的眉眼,神色憐憫。
「疼嗎?玉兒之前也是這麼疼的。
「她爲了在你生日那天給你採一束花,在路上出的車禍。
「而你呢,你在陪別人的女兒。」
這盤棋,姜娉婷下了整整一年。
她無意中向餘瑤透露宋珩川愛喝酒愛喫甜食,又給餘瑤介紹有名的酒吧。
餘瑤纔來這兒,對一切都新鮮,又沒有朋友,宋珩川樂意奉陪,和她熬夜通宵,喝酒唱歌。
Ŧúₓ
至於家裏的藥,她也以害怕孩子誤食爲由收了起來。
宋珩川發病, 是早晚的事。
我站在門外,看着遠處的樹林,燕子撲扇翅膀給巢中的幼鳥帶回食物。
姜娉婷的恨, 無人知曉。
午夜夢迴的時候, 她看着枕邊人又是怎樣的心情。
「對了, 別擔心公司。」
姜娉婷懶洋洋地扎着頭髮,剛剛爲了演戲, 她不得不把頭髮弄亂突出自己的憔悴。
「我會替你照顧好公司的。」
-12-
媽媽果真說到做到。
第二天就接管了公司,和高層一起商討項目合同的接手問題,找來餘瑤清算曾經住在家裏的各項開銷。
以侵犯夫妻共同財產爲由,讓餘瑤把宋珩川曾經贈予她的名錶包包盡數清還。
餘瑤本來想抵賴,看着姜娉婷帶着律師們出現在她公司樓下,這才慌了。
「這都是宋珩川自願贈與的!」餘瑤一口咬定不會退還,「這都是他送我的禮物!」
「沒關係,你不想走法律途徑, 我們也可以走輿論途徑。」姜娉婷把一疊材料推到她面前。
「這是舉報你的材料,我大可發到你們公司郵箱和網上。」
餘瑤滿眼含淚, 憤怒質問:「大家都是女人!做人留一線不行嗎?
「我沒有破壞你的家庭,也沒有讓你們妻離子散!你做事爲什麼要這麼絕!」
姜娉婷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你以爲我在針對你, 在和你雌競, 其實不是的。
「我不只針對你,我是針對這家裏的每一個人。
「你明知宋珩川有家庭、有妻兒,卻還是沒有邊界感,和他在我的面前卿卿我我。你想從我喫醋的眼神中獲得一種被嫉妒的快感, 從而顯示出你的魅力無邊。
「你之前的生活是有多不如意,纔會把自己生活的盼頭建立在別人的想法之上。
「但很抱歉,我並不在乎, 甚至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建議——下次你可以和宋珩川在你老公的墳頭親吻。」姜娉婷笑起來, 「可能那會更刺激。
「不過我勸你還是先準備好該還我的八十萬吧。」
餘瑤臉漸漸變得慘白,捏緊了拳頭正欲說話,又被姜娉婷打斷。
「當然,你也不要覺得不公平。你受的苦, 我也會幫你一併交給宋珩川的。
「他的公司已經被我架空,如今高層都是我的人。
「家裏的財產我已經在找律師擬寫離婚協議書,你們的聊天記錄、往來的賬單、家裏的監控都可以當作他出軌的證明。
「如果你覺得這對他的懲罰太輕,那你大可放心。」
姜娉婷慢條斯理地摸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
「現在他正躺在醫院, 生死未卜, 就算治好了可能也半身癱瘓。
「到時候還得麻煩你照顧他了。
「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終於能夠同甘同苦了。」
無視身後餘瑤的痛哭, 姜娉婷朝我招招手, 輕輕拉着我走出咖啡館。
已經是春天了。
入目之處,沉寂一個冬天的樹木抽出新芽, 草坪是盈盈綠色。
頭頂的蒼穹碧藍如洗。
「玉兒,你看!今天天氣好好啊!雲朵像棉花糖一樣。」
她仰頭看向天幕,像個小孩子一樣指着白花花的雲朵驚喜道。
曾經她滿眼都是宋珩川, 哪兒有興趣去看窗外的景色。
「以後還會有更好看的天呢。」我笑眯眯地補充。
姜娉婷是什麼時候覺醒的呢。
是女兒出了車禍, 血肉模糊,自己一籌莫展,心如死灰。
是她唯一的依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卻在外面與情人卿卿我我。
姜娉婷是曾經的我, 也是未來的我。
這纔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大女主。
苦難的確不值得歌頌。
但它必須要有意義。
苦難的內核是要讓人經歷一切狼狽後,憑藉自己成爲受人仰望的凌峯。
而不是爲了要能配得上那些白眼狼男主,所以才得經歷這九九八十一難。
她並非只開短暫盛夏的花。
她本是一世常青的山。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