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定律

我和一個 beta 聯姻了。
他很排斥我的觸碰。
我急了:「媽的,不碰怎麼懷孕?」
他翻身壓住我。
一股濃烈的信息素撲面而來。
我喘着氣要跑,他揪住我的領帶。
「不是要懷孕嗎?」

-1-
陸觀棋是個 beta。
看在他長得還不錯的份上,我同意跟陸家聯姻。
新婚當晚,我喝得醉醺醺的。
陸觀棋脣紅齒白,坐在那兒比 omega 還漂亮英氣。
我以前在宴會上見過他一面。
陸觀棋臉上總帶着溫溫笑意,看似對誰都很好,但誰也靠近不了他。
我覺得他就是個僞君子。
還是個長得好看的僞君子。
我湊上去親他。
結果連他手指頭都沒碰到,被他狠狠踹了一腳。
我頓時酒醒了大半。
他一臉嚴肅地告訴我,他跟我就是表面夫妻。
他冷着臉去了次臥。
第二天,我一瘸一拐地出門。
保鏢們還以爲我不行,背後蛐蛐我跟老婆夜生活不和諧。
操蛋。
老子連他毛都沒摸到。
那天之後,我跟陸觀棋一直分房睡。
我倒是無所謂,但老頭子一直催我要三年抱倆。
嘖。
得想個辦法讓他懷孕纔行。

-2-
白天去了公司,我看完最新的機械運輸合同。
晚上,發小程譽約我出去泡吧。
地點在南山坪。
那是常青盟的地盤。
也就是我沈家的地下生意。
抵達酒吧時,正是夜生活濃厚的時候。
「沈爺晚上好!」
裏面的人齊刷刷衝我點頭。
我走進去,程譽正跟一個嬌軟 omega 調情。
「沈哥,你怎麼纔來,是不是妻管嚴不讓你出來?」
「放屁,誰管得了我?」
也不知道外面哪來的傳言,說我被陸觀棋喫得死死的。
嘁,一個沒滋沒味的 beta,怎麼可能騎到我頭上?
程譽湊過來跟我碰杯,低聲告訴我最新的槍械消息,順便調侃。
「沈哥,你老婆家裏不是軍隊出身嗎,你繼續做這些,不怕被他們知道?」
我勾脣:「怕什麼,陸家還不是爲了錢纔來找我。」
聽說陸家生意上有個窟窿一直補不起。
全京都能夠悄無聲息解決的,也就只有我沈野了。
程譽灌下一杯酒,說給我去拿好貨。
這家店是程譽名下的。
一樓是酒吧,地下是賭場,最下面一層是他的槍械庫。
我剛點了一支菸,他慌慌張張跑回來。
「沈、沈哥,你老婆好像給你戴帽子了?」
「什麼?」
「真的,就在那邊,他和那男的都快親上了。」
草!
陸觀棋這混蛋,不讓我碰就算了,還敢瞎搞?
我冷着臉殺過去。
陸觀棋面色紅潤,正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抱着,似乎要去樓上的休息室。
我一腳踹了過去。
男人罵了一嘴,回頭看見是我,抖着腿連忙跑了。
我身後的保鏢立刻上前把他抓住。
我拍了拍倒在一旁的陸觀棋。
「起來!你他媽找的什麼貨色,慫得要命。」
「沈野?」
陸觀棋抬眼看我,目光不聚焦,臉蛋卻紅得誘人。
我看他這架勢,好像被人下料了。
我樂了。
彎下腰打量着他。
天天在家給我甩臉子,沒想到也會有這麼軟的時候。
「喲,陸少爺這是怎麼了,不是警惕心很高嗎,還會中招啊?」
「是你給我下料了?」
陸觀棋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恨恨地瞪着我。
他似乎想揍我,但癱軟在我懷裏。
我嗤笑:「我可沒這麼閒。」
懷裏的人渾身發燙。
手指摸上我的喉結,開始亂動。
我盯着他難耐的模樣,把他帶去了我的專屬休息室。

-3-
一進門,我就把他丟進浴室。
陸觀棋被花灑衝着,神志清醒了幾分。
「沈野,你脫衣服幹嘛?」
「幹啊。」
這麼好的機會。
我可不想錯過。
我身體這麼好,說不定一招就中,以後就不用被老頭子唸叨了。
我扔下西裝,直接攬住他。
「放心,小爺我會很溫柔的。」
低頭親他,他快速躲開。
陸觀棋抵住我的臉。
「少碰我!」
「不碰你怎麼懷孕?你們家還想不想要錢了?」
我去解開他的扣子,被他踢了一腳。
這次我躲得快。
花灑的水珠淋溼了他的衣服。
陸觀棋緊實的肌肉被勾勒出來。
我看得喉嚨發乾,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像是……信息素?
不等我反應,眼前的人突然撲了過來。
陸觀棋後頸隱形透明的抑制貼掉了,濃厚的羅勒葉信息素壓迫過來。
又衝又急,還是 S 級的。
我的信息素很快被他壓制住,隱隱讓我腿軟。
「草,你他媽是 alpha?」
我瞪大眼想要跑。
陸觀棋扣住我,將我按在洗手檯的鏡子前。
他雙眼陰沉,黏稠的慾念蓄勢待發。
「你不就是想要孩子嗎?我給你。」
下一秒,褲子被他拽掉了。
我慌張地掙扎起來。
「陸觀棋,你放開我!
「你他爹的敢騙婚?我明天就讓人把你……」
不等我說完,嘴裏被他用手帕堵住了。
陸觀棋揪住我的領帶,惡劣又兇狠地咬住我的後頸。
我疼得一抖,叫罵聲變成了嗚咽。
灼熱的吻落下來。
「不是要懷孕嗎?腿抬高。」
……

-4-
「我操你爹的,陸觀棋,你他媽不是人!」
天一亮,我的叫罵聲響徹屋內。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踹他。
但是腿疼,倒在了牀邊。
陸觀棋看着我的姿勢,喉結動了動,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罵夠了沒,我去給你買點藥。」
「誰要你的破藥,你給我滾!」
我把陸觀棋趕了出去。
看着鏡子裏皮膚上的青青紫紫,我捏緊手指。
我本來只喜歡 omega ,beta 也就勉強。
結果對方是個 alpha?
這比我被豬啃了還噁心。
我沉着臉走出酒吧,程譽坐在跑車上衝我招手。
「沈哥,怎麼這麼早出來,要不要來根事後煙?
「你怎麼走路怪怪的,昨晚是不是爽翻了?」
「……」
爽個雞毛。
我白了他一眼:「閉嘴,開車,再多說一個字就滾!」
我去公司開會。
全程如坐鍼氈。
他爹的。
陸觀棋,這事我跟他沒完。
結果我還沒找他算賬。
下班後,他主動來找我了。
陸觀棋似乎從軍隊剛過來,軍綠色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
他送我回家,臉色不自在地跟我道歉。
「不好意思,昨天我以爲是你整我,今天查清楚了,是陸睿乾的。」
陸睿是陸觀棋大伯的兒子,身份是個不怎麼體面的私生子,內裏還是個草包。
陸家現在就他們兩個人在爭權了。
我冷哼一聲:「你就這麼給人道歉?」
「那你想怎樣?」
「讓我幹一次。」
陸觀棋開車的手一抖,車差點撞上防護欄。
他耳朵微紅:「換個條件。」
他從小接受的是良好的素質教育,估計從沒碰到過我這樣直白的痞子。
我冷笑一聲。
等車停穩在別墅車庫。
他正要打開車門,我直接翻身過去按住他。
「陸觀棋,昨天那事沒這麼容易過去,要麼你讓我一次,要麼你以後就別想好過!」
我伸手就去扒拉他的皮帶。
陸觀棋連忙按住我。
「沈野,別鬧。」
「誰他媽跟你鬧了!」
昨晚那股氣我咽不下去。
我扯下領帶綁住他的手腕。
陸觀棋見我動作生猛,直接用巧勁圈住我,讓我在他懷裏動彈不得。
我趴在他身上。
兩個人貼得嚴絲合縫。
「沈野,你信息素等級比我低。
「你要是想明天站着開會,可以繼續。」
「……」
敢威脅我的人,他還是第一個。
我咬了咬牙,沒好氣地推開他。

-5-
我怒氣衝衝地走進屋裏。
步子邁得太大。
嘶。
好疼。
我一瘸一拐地上樓。
身後的人追過來。
「沈野,我給你買了藥。」
「就那點破傷,上什麼藥。」
丟死人了。
我走進洗手間,他跟了過來。
「不上藥會發炎。」
陸觀棋將藥盒放在洗手檯上,叮囑我每天擦。
我咬了咬牙。
「擦啊,誰弄的誰擦藥。」
「……」
陸觀棋跟我對視一眼,大概沒見過我這樣沒臉沒皮的。
他耳朵紅透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本以爲他會轉身就走。
結果他走進來,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
「行,那你脫了。」
突然這樣,差點給我整不會了。
陸觀棋見我不動,上手要幫我脫褲子。
「算了算了,我自己來。
「哎,你別扒拉我皮帶。」
我推開他,反悔了。
可陸觀棋冷着臉,硬是將我按在洗手檯上。
「說了幫你,別動。」
這人一言九鼎,真的給我親自給我上藥。
我就是想羞辱他,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面紅耳赤地在他身下掙扎。
他冷着臉拍了一下我的後腰,清脆的聲音在室內迴響。
「不想疼的話就放鬆點。」
「我操你爹,你……」
後面的罵聲,都變成了疼痛的倒抽涼氣聲。
媽的。
我耳根子紅透了,還不敢抬眼。
因爲鏡子裏,陸觀棋的目光專心致志。
這他媽像話嗎?
上完藥,我兩腿發軟。
陸觀棋目光狡猾,語氣卻一本正經。
「沈少爺,如果還需要我給你擦藥的話,晚上睡前別鎖門,我再幫你塗一次。」
塗個雞毛。
這傢伙就是故意噁心我。
當晚,我晚飯都沒喫就跑了。

-6-
我跟姓陸的結下了樑子。
程譽通知我,上批貨款到賬,三千萬美金準備好了。
我冷笑一聲,沒立刻打給陸家。
我就要慢悠悠吊着陸觀棋。
等他來求我。
連着半個月,我都沒回家。
陸家的大伯陸耀祖打過電話,暗中催促。
可陸觀棋居然一直沒來找我。
真是夠硬氣的。
傍晚,我正跟程譽看槍械圖紙。
突然收到了陸觀棋的電話。
我故意等了三秒,慢悠悠地按下接聽鍵。
「怎麼,終於等不及了?」
我語調蔫壞,想看對方氣急敗壞。
可那邊傳來風聲,伴隨着細弱的呼吸聲。
陸觀棋像是在逃跑。
「沈野,幫我……」
「砰」的一聲槍響。
炸得我耳朵發麻。
電話那頭被掛斷了。
我連忙撥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態。
什麼情況,這貨被追殺了?
我皺眉,立刻給常青盟的人發了消息。
陸觀棋要是死了,我找誰算賬去?
這聯姻不就成虧本買賣了?
「沈哥,怎麼了?」程譽跟着緊張起來。
「帶上人,跟我走。」

-7-
常青盟的前理事人是我媽。
後來她跟我爸去了國外定居,由我繼位。
盟內暗網很快有黑客回覆,說陸觀棋近期出去執行任務了,最後一次的信號出現在洛城的錫礦區。
我坐直升飛機過去。
程譽帶着人在礦區搜了一圈。
陸觀棋沒找到,倒是找到了幾個大車廂,裏面裝的全是孱弱的 omega。
看他們害怕的模樣,應該是被拐賣的。
我跟程譽用槍打斷上面的鎖鏈,讓裏面的人都出來。
還沒疏散完,我突然看到程譽後腦勺有個紅點。
「譽仔,別動。」
他一僵:「怎麼了,沈哥?」
「別回頭,有狙。」
我瞥見旁邊有個堆起來的水泥袋。
我假裝去扶一旁的 omega,卻迅速開槍打破那些袋子。
一時間,塵土飛揚。
狙擊手的槍聲劃過耳畔。
我拽着程譽躲在一個石墩後面。
SVDK 狙擊步槍,還是最新改良款。
右上方東南角方位,約 30°。
對方一直在高地監視我們,故意讓我們發現這裏。
我按住耳麥,讓其他保鏢從外面包圍。
「動作輕點,主攻東南角的塔樓。」
對面狙擊手還在找我跟程譽。
紅點在柱子上來回徘徊。
不等他反應,那邊槍聲一頓亂炸,比過年時的鞭炮還激烈。
我懶懶地捂住耳朵,喫了一個口香糖。
「沈爺,已清理結束。」
我吹了個泡泡,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順着臺階向上。
礦區的休息大樓裏,全是哀號聲。
那些人,沒要他們的命。
畢竟這是陸觀棋的任務。
我纔不想白白送他一個二等功。
看了一圈,還是沒有陸觀棋的身影。
我拿出刀,正準備逼問那羣人姓陸的在哪兒。
暗倉的角落傳來慌張又震驚的聲音。
「你們……你們是誰?趕緊把我兄弟放了,要不然我殺了他。」
回頭,一個鬍子拉碴的人手裏拿着炸彈。
陸觀棋雙手被綁,嘴巴貼着膠帶。
他眼神淡定,一點都不像個要死的人。
我嗤笑:「殺吧,正好幫我解決了個麻煩。」
大鬍子一愣。
他情緒激動起來:「你別激我,我真的會動手。」
「那你倒是動啊,你不動……」
我嚼了嚼口香糖,目光變得狠厲。
「那我可動了。」
大鬍子畏畏縮縮地看着我。
不等他再開口,一聲槍響,直接貫穿他的眉心。
這傻子,以爲就他們有狙擊手?
我上前給陸觀棋解開繩子,手指沾到他耳旁的血跡。
我皺眉,嫌惡地把血蹭到他衣服上。
「嘖,陸少爺,又救了你一命,想好怎麼被我睡了嗎?」
陸觀棋撕開嘴巴上的膠布,冷哼一聲。
「回去幫你擦藥,滿意嗎?」
「你!」
一張嘴就噁心我。
剛纔就應該讓他被炸飛。
我拍了拍他的臉。
「你這張嘴,老子遲早幫你好好收拾一頓。」

-8-
陸觀棋在原地等他的同事們過來。
我帶着人要離開。
其中一個倒在地上的人,他腿部中槍,假裝虛弱。
趁着陸觀棋轉身,掏出一把刀衝了過去。
「臭臥底,讓你騙老子!」
我眼尖,下意識推開陸觀棋,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那人吐着血倒地。
程譽連忙踩住他的手,抽走刀,怒斥一聲:
「你們剛纔怎麼搜身的?這麼大的刀沒翻出來?」
是軟刀,應該是這人藏在衣服夾層裏了。
一羣保鏢心虛地垂下眼。
程譽讓他們回去領罰。
我回頭,對上陸觀棋漆黑的雙眸。
他從來都是一副僞善的樣子,很少像現在這樣,眼底有些鬆動。
「看什麼看,嚇傻了?」
「沈野,以後別貿然擋在我面前,很危險。」
他的關心顯而易見。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廢什麼話,保護老婆,天經地義。」
我理了理衣服,轉身離開。
直升飛機很快過來。
在螺旋槳的轟隆聲中。
一個低低的嗓音傳來。
「今天謝謝你。」
我回頭,衣服被螺旋槳的大風捲起弧度,跟我的心情一樣,有些飄飄然。
「你說什麼?」
「……」
陸觀棋抿脣,故意不說了,眼底的感動卻在微微翻滾。
我越發來勁了。
「謝我就說說?你好歹拿出點行動吧?」
「比如?」
「回去伺候我。」
「……」
陸觀棋耳尖微紅,眼底的感動消失了。
「真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
他恨恨地罵完,轉身去跟領導覆命。
我上了直升飛機。
副駕駛的程譽回頭衝我笑得一臉八卦。
「沈哥,沒想到你跟嫂子感情這麼好啊,都說陸觀棋這人不好親近,你居然敢當衆跟他調情?」
「嘁,就沒有我拿不下的人。」
我吹噓着,沒告訴任何人陸觀棋是 alpha 的事情。
他既然能隱瞞到現在,肯定是家族原因。
我不說,他欠我的就越來越多。
嘖。
到時候他只能以身抵債。
想想都爽。

-9-
回到京都,我去了趟常青盟。
讓他們調查今天那羣人的事情。
既然是拐賣,那肯定不止這些人。
到家時,陸觀棋正坐在沙發上。
看樣子是在等我。
我撩了一下他的睡衣衣領,故意打趣。
「喲,已經洗好了,就等我回來了是吧?」
他皺眉拍開我的手:「我要跟你談談聯姻的那筆錢的事。」
我就知道。
我壞笑着湊過去摸他的臉。
「好說啊,你跟我回房間,把我哄高興了,我自然把錢給你。」
手指順着他的睡衣釦子往下滑,若有若無地撩過他的腹肌。
陸觀棋面無表情地扣住我的手指,往後一掰。
「嘶——你他媽有沒有良心,我今天才救了你。」
「我很感激,但也麻煩你自重。」
他推開我。
我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陸觀棋詫異了一下,因爲他也沒用多少力道。
地毯上的血跡十分醒目。
他瞳孔驟縮:「你受傷了?」
「別緊張,小傷。」
陸觀棋上前扶我,撩起我的褲子,看到我小腿上有個傷口還在流血。
這個是白天替他擋的那下劃傷的。
受傷慣了,這種程度的口子對我來說就是小傷。
而且 alpha 的自愈能力很強,只需要簡單處理就行。
今天忙了一天,忘了處理。
我不敢看傷口,因爲我有輕微的暈血症。
正要起身,步伐卻發虛。
身旁的人連忙扶住我。
陸觀棋皺眉,眼底難得放軟。
「我去叫私人醫生。」
「用不着,簡單處理就行。」
「不行,不處理好,會有後遺症。」
他表情嚴肅,非要打電話叫醫生。
醫生給我縫傷口時,我咬牙忍住疼。
其實我對疼痛特別敏感。
但從小的訓練讓我變得習慣隱忍。
送走醫生,陸觀棋還是一臉嚴肅。
他餵我喫止疼藥,我嫌棄得移開臉。
「不喫。」
「你晚上會疼。」
「我纔不怕疼。」
我嘴硬,故意逗他:「行了,你別繃着臉,叫聲老公聽聽?說不定我就不疼了。」
「……」
陸觀棋沒好氣地放下藥品。
「疼死你拉倒。」

-10-
兩天不到,常青盟的內網傳來消息。
拐賣的那夥人確實還在別的地方有落腳點。
但順藤摸瓜找了一通,只能找到上面一個叫柳叔的人,是人販子的消息網。
更重要的是,被捕的這夥人販子跟陸睿有過聯繫。
陸觀棋這次臥底行動失敗,很可能就是被那陸草包給陰了。
盟內的人再往上查,就什麼都查不到了。
怎麼可能這麼幹淨?
看來柳叔那羣人反偵查能力不錯。
我把信息打包,直接發給了陸觀棋。
看在他這幾天在家照顧我的份上,送他個二等功吧。
其實我腿上就是個小傷,但陸觀棋每天回來都特別積極地幫我換藥。
我突然理解了家裏有個老婆的好處。
被這個心口不一的大少爺照顧,還挺有成就感的。
就是有一點不好,碰不得。
每次摸他一下,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媽的。
我也是賤。
陸觀棋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想睡他。
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我心癢癢。
晚飯時,陸觀棋居然主動給我盛湯。
這些平時都是保姆做的。
「你發給我的信息,我都看了,謝了,欠你個人情。」
「陸少爺的人情值幾個錢啊?」
我冷哼一聲。
我不缺人情也不缺錢,我就想弄他一回。
陸觀棋聽出我的話外之音,故意沒接茬兒。
手機響起。
幾個損友約我出去玩,說是會所來了新的 omega。
我故意把他們的語音放出來聽。
我懶懶地回應:「知道了,漂亮的給我留着,我過兩天就去。」
陸觀棋看了我一眼,語氣冷淡。
「醫生說讓你靜養。」
「那咋了?你不履行夫妻義務,我只好找別人了。反正那些 omega 個個會得很,他們動就行了……」
「沈野!」
陸觀棋冷着臉摔下筷子。
大概受不了我這樣的潑皮無賴,直接黑着臉走了。
我嗤笑一聲,喝了兩大碗湯。
爽。

-11-
那天之後,陸觀棋兩天沒回家,好像又去省外執行任務了。
趁着週末清閒,我打算晚上去一趟酒吧。
可醫生過來給我拆線時,說還沒恢復好,過幾天才能拆線。
我只好洗洗睡了。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
隱隱有開門的聲音傳來。
我感覺很奇怪。
像是有人湊近我,又像是在夢裏。
一陣電流竄過腦海。
我猛地驚醒,拿起枕下的槍對準來人。
月光透過白色紗簾灑進來。
被子下,陸觀棋擦了一下嘴角。
「防備心這麼低,睡褲解開了你才反應過來?」
「呵,我是喫了消炎藥犯困。」
我拿槍拍了拍他的嘴角,語調玩味。
「你幹什麼,偷襲我?」
「送你的謝禮。」
陸觀棋抬手移開槍:「怎麼,有什麼不服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
我呼吸一緊。
「嘶——你他媽輕點。」
……
不得不說。
陸觀棋這假 beta,信息素難聞,但嘴巴挺厲害的。
昨晚爽得我腿上傷口差點崩開。
陸觀棋送完禮,讓我陪他去陸家的宴會。
果然啊,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晚上,沉玉灣。
陸觀棋的大伯六十大壽就在這裏宴請。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陸家的宴會,以陸觀棋丈夫的身份。
我能明顯感覺到,陸家的人不太看得起陸觀棋。
大概是因爲陸觀棋父母早亡,沒人幫襯他吧。
而他又是個 beta,除了有軍銜的爺爺,沒人給他好臉色。
面對其他人打量的目光,陸觀棋視若無睹。
他喝了一口酒,將宴會上最好喫的糖果拿了兩顆,裝進口袋。
我輕輕一笑。
第一次在宴會上注意到陸觀棋,就是因爲他拿了糖。
那會他剛上大學,身姿挺拔如翠竹。
我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很少有富家公子會在意這些零嘴,他倒是稀奇。
原來喜歡喫甜的。
陸觀棋湊近我,放低聲音。
「等會兒給大伯敬酒時,他肯定會提到那筆錢的時候,你到時候千萬別答應。」
「爲什麼?」
他不就是爲了那筆錢才嫁給我的嗎?
「反正你先聽我的,其他的,我之後再跟你解釋。」
他的表情很嚴肅。
其實不說我也猜得到,他估計是想制衡大伯那邊的董事會。
我懶懶地點頭。
應了陸觀棋的話,陸耀祖跟陸睿過來碰杯時,明裏暗裏試探我錢準備好了沒。
我面無表情地敷衍過去。
對方眼底似乎有些煩躁。
陸耀祖表面跟我虛與委蛇,然後讓陸觀棋上樓談事。
估計訓斥他去了。
我在樓下閒逛,喫了個提拉米蘇,又覺得太膩。
看着那些糖果,我也往嘴裏塞了一顆。
突然,一個 omega 撞進我懷裏。
柑橘味的信息素襲來。
很俗套的搭訕。
「抱歉,沈先生。」
他紅着臉,幫我理了理衣袖。
我推開他,指了指手上的戒指。
「不好意思,我結婚了,老婆很兇,我得避嫌。」
「沈先生,你不記得我了?」
他失落地看着我,眉眼間柔弱又無辜。
我想了想,實在沒想起來這號人。
以前貼上來的 omega 太多,我哪記得下來。
「我叫阿慕,以前在酒莊工作過,不小心得罪了一個富商,您救了我來着。
「我一直想報答您,但是找不到您。今天難得遇到,所以就貿然上前跟您打招呼。」
我打量着他。
長得倒是挺精緻的。
按照我以前的性格,確實會救一個漂亮又柔弱的 omega。
「不必客氣,小事而已。」
我準備離開,他抓住我的袖子,語氣小心翼翼的。
「沈先生,如果您需要回報的話,我隨時都等您。」
「……」
青澀又拙劣的暗示。
我雖然喜歡口嗨,但不是真的濫情好吧?
而且接近我的人都會有危險。
我不想害別人。
一個涼涼的嗓音飄來。
「沈總的桃花還真多啊。」
我回頭對上陸觀棋冷淡的雙眼,嗤笑。
「怎麼,你喫醋啊?」
「我只是怕你惹上麻煩,到時候影響我。」
他說得一本正經,目光卻一直打量阿慕。
阿慕怯生生的,恨不得縮在我身後。
我回頭輕聲打發走他,讓他好好工作,別想着報答我了。
阿慕欲言又止,依依不捨地離開。
我端起一杯香檳。
「剛纔你大伯上去說什麼了?」
「罵了我一頓,沒說什麼。」
陸觀棋盯着阿慕的背影,眼神有些沉。
「陸觀棋,你這麼一直吊着他們,是不是想套出什麼?」
「你猜到了?」
「是關於你父親的死嗎?」
「……」
他沉着臉,沒回應。
原來大家傳言陸耀光的車禍有蹊蹺,不是虛假信息。
「沈野,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
呵。
可他已經把我扯進來了。
陸觀棋正要跟我回家。
我手機響了。
內部網絡發來消息,說碼頭那邊有批貨出問題了。
「陸觀棋,你先回去吧,我去公司一趟。」

-12-
抵達碼頭,程譽臉色難看得跟我彙報情況。
今夜碼頭有一批貨離岸。
但是被海關查出裏面私藏毒品,貨物被扣了。
剩下最後一車因爲輪胎爆了,路上延誤,今天沒被查到。
程譽進車廂搜查,真的找到了幾盒毒品。
我看着那些液體瓶子,是我沒見過的毒品樣式。
真是操了。
車廂裏是一批醫療器械,價值一個億。
耽誤送貨時間,到時候還要賠違約金。
那豈不是這幾個月白乾?
我暴怒地踹了一腳路邊的碎石。
「這荒郊野嶺,大晚上哪來的海關?」
「不知道,說不定盟裏有人滲透過來了,是哪個混蛋故意整我們?」
我眯起眼睛。
內鬼?
這在常青盟可是重罪。
我正準備叫幾個心腹去查。
不遠處突然傳來警車的聲音。
程譽慌了:「緝毒警怎麼來了?」
「草,趕緊跑!」
人贓俱獲,要是被當成毒品交易人員莫名其妙抓了,更說不清了。
我帶着程譽開車逃跑。
身後那羣警察窮追不捨,以爲我們攜毒品私逃。
大喇叭還喊着,讓我們速速投降。
生意做多了,難免有些灰色地帶。
我要是進去了,就算查清楚也得掉層皮出來。
媽的,肯定是有人在搞我。
下了高速,我跟程譽棄車逃跑。
穿進一片樹林,有個岔路口。
「譽仔,我們分開跑,誰先出去,誰找救兵。」
「好,沈哥你注意安全。」
我衝進左邊的岔路口。
大晚上的,根本看不清路。
我也不敢拿手機燈照亮。
摸着黑往前走。
身後的警車聲遠去,但仍然有警察追了過來,還有警犬的吠聲。
我跑了很久,一刻都不敢停。
可身後的人一直窮追不捨。
該死的,狗鼻子這麼靈嗎?
走到一個巖洞口,邊沿正好有水,可以掩蓋氣味。
我鑽進去洞裏,想找個石窟躲一下。
不遠處的腳步聲近了。
幾個警察在我四周徘徊,又繼續往前勘探。
我的心臟劇烈跳動,大氣都不敢亂喘。
聲音遠了一些。
我連忙跳出來逃跑。
剛跑了兩步,一隻手拽住我,利落地捂住我的口鼻。
「噓!是我。」
陸觀棋身上淺淡的佛手柑味道飄來。
那是我信息素的味道。
我一個肘擊,目光警惕地推開他。
「你也是來抓我的?」
「不,我是來幫你的。」
陸觀棋見我不信,解釋:「這次的抓捕行動有些突然,我覺得不對勁。」
「你還是趕緊走吧,你身上有我的信息素,只會讓警犬更快找到我。」
「警犬可以被騙走。」
他脫掉外套,也來扒拉我的衣服。
倏地,他摸到我衣領下的一顆黑色釦子。
陸觀棋拽下來看了一眼。
藉着月光,掌心上的東西冒着暗暗的紅光。
居然是追蹤器?
我腦海裏迅速回想。
是宴會上那個 omega?
只有阿慕碰過我的衣領。
陸觀棋似乎也想到了,臉色變冷。
「難怪我剛纔就覺得那個 omega 眼熟,我之前在戒毒所見過他。」
草。
真沒想到,有天我會被個裝純的 omega 騙。
我說那羣警察怎麼總能跟上我。
陸觀棋將我們的衣服撕碎,綁在不同方向的樹上。
然後他給我貼上一款特製的隱形透明抑制貼。
跟他後頸上的一樣。
我跟陸觀棋一起往外跑。
林子太大,天色又暗。
我們不知道跑了多久。
身後終於沒人跟過來了。

-13-
穿過這片樹林,會看到一條河。
那是宜都和仰萊的交界線。
仰萊是三不管地帶,人員複雜。
我之前跟仰萊做過生意。
跑過去,說不定還能搬救兵。
我跟陸觀棋體力耗盡。
還沒來得及衝出這片樹林,不小心落入了捕獸坑。
坑很深,大約六七米。
陸觀棋摔下來,手臂緊緊護住我。
他左臂骨折,還被捕獸夾弄傷了腿。
我撕下衣服給他包紮止血。
他臉色蒼白地靠在石頭上。
「血液會吸引那些警犬,沈野,你快走吧。
「再過兩個小時天就亮了,你快出去找救援。」
我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嗤笑一聲。
我沈野從小到大,丟了什麼也不會丟掉義氣。
「陸觀棋,疼嗎?」
「你說呢?」
他額前冷汗直冒。
傷口很深,還在流血。
夜晚的樹林寒露深重。
我們只穿着單薄的襯衣,早就被凍得瑟然。
我要是把他丟在這裏,說不定先來的不是警犬,而是其他什麼野獸。
我從兜裏掏出打火機,只剩下最後一支菸了。
我點燃,抽了一口。
遞到他脣邊。
陸觀棋看了我一眼,居然沒嫌棄。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陣白霧。
尼古丁可以短暫麻痹神經,緩解疼痛。
「抽了同一支菸,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陸觀棋,我不會丟下你的。」
我將煙抽完,熄滅。
我背起陸觀棋,開始往上爬。
周圍的泥土鬆軟,很容易掉下去。
我只能手指試探着,抓住裏面堅硬的石頭借力。
才六米多高,要是我自己,輕鬆上去沒問題。
但揹着一個人,動作遲緩又危險。
陸觀棋看着我,好幾次想放手。
我厲聲阻止:「你要是想我重新爬一遍,再遭罪一次,你可以鬆手試試。」
媽的,今天他就算是具屍體,我也要把他運回去。
陸觀棋聞言,只好抱緊我。
我的手指被泥石野草劃傷,指縫裏、手背上全是血痕,跟泥沙混在一起。
骨節用力發白。
我抖着腿,強撐着讓自己別掉下去。
十幾分鍾後。
終於爬上去了。
我無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陸觀棋看着我,眼底又出現那種鬆動的神情。
我惡劣地笑:「幹嘛,要愛上我了?」
「你就不能正經點?」
他皺眉撇開目光,卻幫我拍了拍掌心的泥土。
休息夠了,我起身揹着他繼續往前走。
不知道是天色太沉還是我體力有限。
這片樹林我總是穿不過去。
走了幾次,發現自己在原地打轉。
陸觀棋看我臉色發紅,聲音緊張。
「沈野,放我下來,你不能再走了。」
「沒事。」
剛說完,我腳下一軟。
摔倒時,我還不忘護着背後的人。
陸觀棋摸我的臉,皺眉。
「別走了,休息一下,你在發熱。」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暈暈乎乎地只想爬起來繼續跑。
要是被警察捉到,生意再一耽擱,我又要被家族的那羣人看不起。
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我能行。
我抬眼,目光卻落在他的傷口上。
紅得刺目。
靠,我更暈了。
我倒在陸觀棋肩上。
倏地,不遠處的草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我敏銳地皺眉。
正準備拔出後腰的槍。
一支冰涼的步槍已經頂上我的腦袋。
「別動。」

-14-
後面的事情,我印象很模糊。
我發燒了,被一羣人關進了地牢一樣的地方。
我被一盆涼水潑醒了。
睜開眼,自己身處一個寨子裏。
四周全是拿槍的僱傭兵輪流放哨。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奇怪的酸味。
像是某種毒品。
這裏不會是仰萊毒販的老巢吧?
我心下一緊。
我只是想找救援,可不是想送人頭啊。
一旁的陸觀棋臉色蒼白,意識也不太清醒。
他流血過多,隨時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大廳正中心坐着的男人是個獨眼,他把玩着手裏的金佛。
他擦乾淨,放在供臺上,拜了拜。
獨眼回頭問了我一句話。
仰萊語,我聽不太懂。
一旁戴着眼鏡的男人見狀,幫我翻譯。
「大Ṱũ̂₁哥問你,你是誰,爲什麼要在邊境徘徊?」
「我……」
我不敢隨便說我的真實身份。
仰萊這麼大,分區很多。
上一批槍賣給仰萊的一羣人,萬一跟這個獨眼是死對頭,那我不完犢子了嗎?
「我是在京都做生意的,因爲被人陰了,逃命來這邊的。」
獨眼男打量着我,又看了眼手上的卡片。
那是我的身份證。
下一秒,他將身份證扔進火爐裏。
他扭頭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
他們要滅口!
陌生的人到來就是危險,對於他們這種高危人羣,禁不起一絲的風險。
僱傭兵的槍對準我。
身旁的陸觀棋費勁起身,擋在槍口前。
他無力地用仰萊語說了一句話。
「我們在京都是知名商人,家族盤根錯節,你們若是殺了我們,警察也會找上門。」
戴眼鏡的男人Ṭũⁿ驚訝了一下,問:
「你怎麼會仰萊語?」
「之前來仰萊做過玉石生意,就是朱坤那邊的,我有一批料子還沒付尾款。」
換而言之,人沒辦法付錢,朱坤會找他們。
玉石生意是假,朱坤是真。
朱坤可能是國安部安插在這邊的線人。
獨眼聽完,眼底的疑心不減。
陸觀棋警惕地看着他們,一直擋在我身前。
我心底隱隱發熱。
我老婆還挺有良心。
就在獨眼還是打算滅口時,他手機響了。
他去抽屜裏翻了好久,這才找到一個很久沒碰的備用機。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
獨眼的眼神瞬間變得和藹。
掛斷電話,他直直朝我奔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原來是貴客。」
我不知道這人嘰裏呱啦說了什麼,只知道他說自己叫彥金。
一旁的眼鏡男幫我翻譯。
原來是我母親給他們打電話了。
我鬆了一口氣。
我的爺爺是意國黑幫的理事成員,以前跟彥金交易過軍火。
「沈先生,你好,我叫苗登,剛纔多有得罪。」
眼鏡男介紹完,殷勤地找醫生來給我們治病。
來人個子很高,是個 beta,叫李昂山。
他留着一頭狼尾頭髮,有些酷颯。
他看到陸觀棋的傷口,愣了一下。
包紮時,他動作輕柔,很細緻。
近距離一看,李昂山長得還挺雋秀,眼尾有顆痣,垂眼時特別冷淡又勾人。
見我一直盯着李昂山。
苗登討好地湊近我:
「沈先生要是喜歡,今晚我讓他去幫你『上藥』。」
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話。
陸觀棋一個眼刀甩了過來。
我乾笑着拒絕對方的好意。

-15-
我跟陸觀棋在寨子裏養傷了半個月。
期間,我還用衛星電話聯繫了常青盟的內線,讓他們調查碼頭的事情,順便找人來邊境接我。
過不了幾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手指上的傷口漸漸恢復,總是發癢。
陸觀棋看我難受,會幫我擦點止癢油。
他自己腿上的傷還沒好全,倒是總惦記我。
門外的李昂山看着我們,目光頓了頓,似乎察覺到我跟陸觀棋關係不一般。
之後,李昂山經常進出我的房間。
陸觀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還以爲他喫醋了,私底下故意逗他。
「黑着臉幹什麼,嫉妒啊?要不你晚上來幫我『擦藥』?」
他瞪了我一眼。
「沈野,你一天不發浪就渾身不舒服嗎?」
「喲,還敢瞪我?那我去找李昂山了,人家可比你溫柔多了。」
我剛轉身,他揪住我的衣領。
陸觀棋聲音很低,頭一次肅穆得緊。
「你最好別打他的主意,他是京都派來的臥底,你敢動他,我真的會揍你!」
我看他認真的神色,也正經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對着誰都發情。」
李昂山一個 beta,比水還寡淡,我想有興趣都難好嗎?
陸觀棋低聲叮囑我:
「李昂山被困在這裏了,他今天給我打了暗號,讓我們救他出去。」
「讓我幫忙救你同事?」
我玩味得勾脣:「這不得是頭等功?你這次打算怎麼謝我?」
陸觀棋跟我對視,耳朵微紅。
他不說話了。
我輕嗤:「沒謝禮?那我走了。」
他抓住我,咬了咬牙。
「到時候你想怎樣就怎樣,行嗎?」
「這還差不多。」
我捏了一下他的臉。
「陸觀棋,你也有今天!」
終於讓我逮住機會了。
哼,我已經想好回去怎麼弄他了。
……
晚上,我故意讓李昂山在我房間留宿。
一連幾天,我沒讓他怎麼出門。
李昂山身上沾染了我的信息素。
其他人看他的目光變得玩味。
離開時,我跟彥金交易。
我要把李昂山帶走,當我的情人。
條件嘛,以後彥金要的槍械,可以打折。
彥金心底美滋滋的,將李昂山推到我懷裏,語調陰沉。
「去了好好聽話,別說不該說的,要不然我找人弄死你。」
李昂山弱弱地點頭,跟着我離開。

-16-
我跟陸觀棋離開仰萊時,全都蒙着眼戴着耳塞。
一路上有驚無險。
雖然安全離開,但我總覺得有些過於順利。
心頭有些納悶,一時間又想不出哪裏不太對。
穿過邊境河流。
程譽開車來接我們。
李昂山準備上車,程譽攔住他。
「不好意思,陌生人得先搜身,這是規矩。」
程譽是個 alpha,他也不好意思直接碰 beta。
陸觀棋主動出面,當着我們的面搜身。
沒有追蹤器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下可以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程譽告訴我那批貨的事情已經解決Ťŭ̀₃了。
警察查清楚與我無關,是栽贓。
但那批貨還沒那麼快放出來。
我皺眉,總覺得有些奇怪。
警察又不是飯桶,之前怎麼就沒查清楚呢?誰給他們的線索?
還有那個阿慕,誰派他來的?
來不及想清楚。
車到了京都市區。
李昂山主動開口,說他要去國安部覆命,把他放在路邊就好。
車停穩,他下去,目光看了陸觀棋一眼。
陸觀棋回頭看我。
「我要跟同事去局裏一趟,先不回家,行嗎?」
搞得像是老婆請示一樣。
「去吧。」
我懶懶地靠在座椅上。
陸觀棋是國安部的上校,理應回去一趟。
車子引擎發動,兩個人遠去。
我聽到李昂山輕聲叫他:
「觀棋,你的傷好些了嗎?」
語氣溫柔,像是許久沒見的故人。

-17-
回家後,我處理完醫療器械的事情,給國外的老闆賠罪。
當完孫子,這纔回房間睡覺。
我躺在牀上,耳朵裏又飄起那句「觀棋」。
我睜開眼。
直覺告訴我不對勁。
我打電話讓程譽查一下李昂山和阿慕。
等我睡醒時,手機裏已經收到了郵件。
阿慕死了。
在公寓裏燒炭自殺。
肯定是有人滅口。
第二頁。
李昂山,原名餘聽鶴。
就讀京都國安大學,大三時失蹤。
我翻過學業信息,後面映入眼簾的是常青盟內網發來的。
餘聽鶴大三被派去仰萊當臥底,後來不知所終,大家以爲他死了。
結果他成了仰萊唯一活下來的臥底。
感情關係——陸觀棋曾經的男友。
我盯着這幾個字,反覆觀看。
這倆人大學時談過戀愛?
後面的幾張圖片便是陸觀棋和餘聽鶴大學時的模樣。
那時他們還很青澀,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滿是溫柔。
餘聽鶴個子很高,樣貌英氣又君子,像棵挺拔的松。
兩個人站在一起,是人羣中最顯眼的一對壁人。
郵件滑到最後一張。
餘聽鶴消失後,學校的人都傳他死了。
有人給他悄悄立了墓碑。
墓碑是個無名無姓的小土包,因爲臥底人員的信息保密。
可逢年過節,總有人去墓碑前放幾顆糖。
照片上的糖果包裝十分眼熟。
我咬了咬牙,突然氣笑了。
難怪當時餘聽鶴過來治傷,看陸觀棋的眼神不對勁。
陸觀棋還警告我,別動餘聽鶴。
我還傻兮兮地以爲他喫醋。
搞半天他是喫那舊情人的醋。
操蛋!
種種細節浮現。
一時間,我全都回過味來了。
這幾天的不對勁,全都來源於陸觀棋。
貨物莫名出事,我緊接着被逼到邊境。
陸觀棋的出現不是偶然,他是帶着任務來的。
他故意救我,就是爲了跟我一起進仰萊。
因爲他知道自己一個人孤身救不出餘聽鶴,得加上我的身份纔行。
說不定他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
從聯姻開始,我就是他們國安部的棋子。
他爹的!
什麼救我,都是假的!
陸觀棋這個僞君子。
居然利用我救他前男友?
狗東西,敢把老子的命當猴耍?
他知不知道仰萊多危險?
要是我媽的電話打來得不及時,我早就跟他被槍斃一百遍了。
我氣得在書房裏走來走去。
狠狠砸爛桌上的禮盒。
盒子裏的定製糖果滾落一地。
這是管家才送來的。
我本來打算送給陸觀棋當一等功賀禮的。
紅紅綠綠撒了一地。
綠色的糖紙看得我眼底發痛。
我泄憤地狠狠踩了兩腳。
操他爹的真心!
陸觀棋就是個王八蛋。
他不配老子對他的好。

-18-
陸觀棋回來時,已經是凌晨。
他推開門,我正在客廳等着他。
手邊全是我喝過的酒瓶。
屋內一陣濃厚的酒精味。
對上我陰鷙的目光,陸觀棋皺眉拿走我手裏的杯子。
「喝這麼多,你不要命了?」
「我的命重要嗎?」
我冷冷地看着他,抬手將那沓資料摔在他臉上。
「餘聽鶴,你的初戀。
「怎麼樣,舊情人見面,你還回來幹什麼?」
陸觀棋愣了一下,看着紙張上國安部的標誌,瞳孔驟縮。
「這些是內部資料,你這是犯法的。」
「我要是不查,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還想騙着我給你立個一等功嗎?」
我吼了出來,嗓子發啞。
陸觀棋慌忙解釋。
「我確實是接到解救餘聽鶴的任務,但並不是因爲舊情才拉上你。
「餘聽鶴在那邊潛伏多年,有很多重要的情報,我必須把他帶回來。」
我冷笑:「那你爲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這是內部命令,不能外傳。」
我冷着臉摔了酒瓶,揪住他的衣領,狠狠揍了一拳。
好一個不能外傳。
全程就只有他跟餘聽鶴是心氣相通。
我還像個傻逼一樣給別人作嫁Ṫú₀衣。
既然在仰萊那麼久他都沒打算跟我解釋清楚,那以後也不必再解釋了。
我一拳接一拳,力道陰狠。
陸觀棋沒還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漬。
「你可以繼續打,只要你能消氣。
「騙了你是我不對,但我還是要說,我跟餘聽鶴早就沒什麼了。」
「……」
利用了就是利用了,解釋再多也沒用。
誰知道他背地裏有沒有跟那傢伙眉目傳情。
我面無表情地拿起外套。
打他我都嫌髒了手。
「呵。
「我再信你,我就不姓沈。」
就算是個傻逼,也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倒兩次。
擦肩而過,他拽住我。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你管不着!」
「沈野,就算是名義上的,我們現在也還是夫妻,我怎麼管不了?」
「放手!你他媽還真以爲自己是我老婆?」
我嫌惡地踹了他一腳,拿着車鑰匙摔門而出。

-19-
Night 酒吧。
每天都是不眠夜。
店內音樂聲嘈雜,各種人羣魔亂舞。
經理討好地湊過來給我倒酒。
「沈爺,您總算有空來了,店裏新來了一批 omega ,就給您留着了。
「哦,對了,還有個漂亮的 beta,您有興趣的話……」
他估計以爲我娶了個 beta,真就好那口了。
我皺眉:「別提 beta,聽着就煩。」
「是是是,我這就是讓那幾個尖貨來陪您。」
經理給我敬酒,自己先幹了一大杯白的。
他麻溜地帶了一批身嬌手軟的 O 過來。
個個長得精緻,什麼風格的都有。
我隨便拉了一個笑得最甜的,讓他過來陪我喝酒。
這個叫小君的酒量不錯,還會講笑話。
我的心情剛有好轉,手機亮了。
陸觀棋不停地打電話過來。
我煩躁地掛斷。
他又打。
我冷着臉接起,那邊焦急的語氣問我在哪兒。
我摟着小君,故意掐了一下他的腰。
他輕呼一聲,聲音又軟又嬌。
電話那頭的人一頓,聲音更冷了。
「沈野,你到底在哪兒?」
我抽出一沓錢,挑眉示意小君繼續叫。
叫得好聽了,都是他的。
小君越發來勁了,在我懷裏叫得跟快到了似的。
「沈野,你他媽有氣朝我撒,出去找別人做什麼?
「婚姻存續期間,你這是出軌!
「你他媽在哪兒?給我說話,沈野,你聾了嗎?」
陸觀棋氣得都開始飆髒話了。
「寶貝,我們繼續。」
我故意說着,懶得聽他氣急敗壞的聲音,直接掛了電話。
小君雙眼勾魂似的盯着我,盈盈一笑。
「沈先生,我剛纔叫那麼久,你喜歡嗎?」
「喜歡。」
「那今晚要不要留下來?」
他的手摸上我的衣領,想撩撥我。
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我都快對這個動作產生陰影了。
「繼續喝酒吧。」
我沒接他的話茬兒。
我從來不在外面過夜。
因爲不安全。

-20-
白天,我就去常青盟處理合同。
晚上,拉着程譽一起醉生夢死。
他酒吧的 omega 更漂亮。
個個都有才藝,說話還好聽。
比那個不長眼的陸觀棋好多了。
深夜,我回到私人公寓睡覺。
躺在柔軟的牀上,酒精麻痹過的大腦終於可以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聽到門被踹開的聲音。
我猛地驚醒。
一睜開眼就看到怒氣衝衝的陸觀棋。
他雙眼透着紅血絲,像是很久都沒休息好。
「你怎麼進來的,我門口的人呢?」
「打暈了。」
陸觀棋上前抓住我:「沈野,跟我回家。」
「做夢,我們不是名義上的夫妻嗎?哪他媽來的家?」
我從枕下掏槍。
還沒拿出來,他訓練有素地按住我的手臂。
陸觀棋翻手摸進去,用巧勁奪過我的槍。
我氣急,揮着拳頭揍他。
他跟我在地毯上打成一團。
陸觀棋揪住我的衣領,看到我脖子上有吻痕,並且嗅到我身上散發着各種 omega 信息素的味道。
他手指在抖,氣瘋了似的質問我。
「你這幾天都跟誰在一起?」
「那麼多人,我怎麼數得清楚?」
我吊兒郎當地笑。
大概刺痛了他的自尊。
陸觀棋氣急敗壞地想揍我,又下不了手。
最後,他突然咬過來。
特別用力,死死咬住我的脣嘶磨。
我掙扎着,被他啃得更重了。
陸觀棋將我按在柔軟的地毯上,開始拽我的衣服。
「陸觀棋,你瘋了?你想婚內強暴不成?」
「呵。」
他冷眼盯着我:「那你老實告訴我,你這些天都做了什麼?」
「一 A 一 O,在房裏乾柴烈火,還能幹什麼?」
「沈野,你管不好自己是吧?我替你管。」
他抽出皮帶捆住我。
指腹不停地摩挲我脖子上那處紅痕,像是恨恨地想把它擦掉。
陸觀棋陰着臉,語氣冰冷。
「說,這是誰弄的?」
「你管我!」
我咬他的手腕。
他不躲,反而掰開我的嘴,惡劣地捏住我的舌頭。
「是那個叫紀明的 omega 嗎?」
紀明?
他居然能查到我以前的人?
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21-
我以前最開始用槍時,總克服不了恐懼。
再加上暈血,每每任務結束,我就會失眠焦慮。
這種情緒纏繞了我很久。
在我總是反胃的那段時間裏,程譽找了個按摩哄睡師來陪我。
就是紀明。
他話少,按摩手法很好。
我喜歡他陪着我,我能睡個好覺。
時間久了,他看我的眼神變了。
有一次,他看着我肩頭的傷痕,心疼地說要留下來陪我睡覺。
我拒絕了。
那天之後,我沒再找過紀明。
像我這樣的人,除了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有長久的人陪伴,因爲他們會有危險。
何況情人,會變成我的軟肋。
……
下巴的疼痛讓我回過神來。
陸觀棋陰鷙地質問我:
「怎麼,想起來了?」
「我想你爹!這就是紀明留下來的,怎麼着?他又乖又軟,我喜歡得不得了。」
我故意戧他。
這假 beta,還敢騎到我頭上來了?
陸觀棋咬牙,眼底的涼意帶着壓迫感襲來。
「沈野,我們現在是婚姻關係,你要是再找亂七八糟的人,我就把你這玩意給剁了。」
「你他爹的還敢管我?我還沒找你那姘頭算賬呢。」
我抬腿要踹他。
陸觀棋輕鬆躲開,按住我。
我翻身裸絞他,騎在他身上。
陸觀棋輕哼一聲,借勢按住我的腰,不慌不忙地解我褲子。
「操你爹,你幹什麼,別碰我!
「陸觀棋,你真讓人噁心。」
陸觀棋聞言,一把扯下後頸的抑制貼。
「我噁心?誰讓你先招惹我的?」
羅勒葉的信息素來勢洶洶,很快蓋過我的信息素。
隨着主人的動作,信息素開始撩撥我。
Alpha 的信息素本來是相互抗衡排斥的。
但他強制性跟我的味道相互融合。
這種又噁心又逃不過的感覺,真讓人不爽。
我被折騰出了一身汗,沒力氣反抗了。
這混蛋。
故意引誘我發情。

-22-
等我意識清醒時,渾身都是疼的。
手腕上被皮帶磨出了血痕。
疼得我槍都拿不起來。
陸觀棋要幫我穿衣服,我冷着臉推開他。
「姓陸的,回去我們就離婚!」
他自己跟陸家那羣混蛋去鬥吧。
老子不管了。
他像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給我套上新的襯衫。
「沒用的,軍婚不能輕易離。」
「那是別人,老子有的是辦法。」
我沈野想離婚,誰還能攔着?
陸觀棋沉下臉,讓我別做傻事。
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想下去。
剛抬腿,疼得我直哆嗦。
「我去開門。」
陸觀棋隨手拿了一件我的衣服,正好是我最喜歡的那件粉色襯衫。
套在他身上,有種反差的野性張力。
他打開門,程譽慌慌張張地準備彙報。
一看到陸觀棋,他傻眼了。
又看到他身上的抓痕和咬痕,程譽更懵逼了。
程譽沒想到自己老大還挺兇的,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沈哥呢?我有急事彙報。」
程譽歪頭看了一眼。
陸觀棋擋住他的視線。
「我叫他起牀,你稍等。」
說罷,門又被關上了。
程譽摸了摸鼻子,眼底暗了下來。
他剛纔好像聞到了其他 alpha 的信息素味?

-23-
我穿好衣服出門。
分別時,陸觀棋輕聲叮囑我。
「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要是再被我抓到,就不會像昨晚那麼輕鬆了。」
「滾。」
我冷着臉跟程譽離開。
程譽看我臭着臉,戰戰兢兢地彙報盟內情況。
他說我們有批貨被警察盯上了,帶頭的還是餘聽鶴。
我抽了一口煙,聽到這名字就煩。
抵達常青盟。
表面是家賣藥的店。
坐電梯下樓,地下十層,都是我們盟內的各種事務分區。
「沈哥,那批貨是治療癌症的藥,裏面夾了幾支新槍,是給羅斯國的地下組織的。
「警察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盯上我們的車,一路上查了好幾次。」
我看了一眼監控。
「槍被扣了嗎?」
「沒有,司機聰明,找機會拆成零件,扔進河裏了,我已經讓人去下游撈了。」
我鬆了一口氣。
看了一眼交易信息,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收貨方是羅斯國的 Jeff,這人是個麻煩精,脾氣不好又斤斤計較。
「貨沒事就行,頂多就是耽誤點時間,Jeff 那邊我去解決。」
我將煙按在菸灰缸裏。
一旁的網絡負責人吳輝小心翼翼開口。
「老大,就是……上次調查餘聽鶴之後,我一直在盯着他,然後發現了一些線索,不知道有沒有用。」
「什麼?」
他按了按鍵盤。
大屏幕彈出幾張照片。
餘聽鶴跟陸觀棋執行任務回來。
他看陸觀棋穿得單薄,將自己的圍巾給了陸觀棋。
親自圍上,目光溫柔專注。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兩人在熱戀呢。
操他媽的。
姓陸的還有臉說我出軌?
他自己都快跟那舊情人搞上了吧?
混蛋東西。
會議室內,一陣死寂。
其餘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吭聲。
媽的,全知道了?
這比戴了綠帽子還丟人。
我默默點了一支菸,冷聲開口:
「繼續盯着他,有情況單獨發我就行。
「散會。」

-24-
餘聽鶴盯上了我的貨物。
連着幾次,我都沒能把槍運出去。
我只好聯繫 Jeff,跟他商談下次交易的時間。
Jeff 平時脾氣暴,這次居然沒有跟我發火,溫和地約我見面商談。
羅斯國那麼冷。
要不是爲了錢,我真不想跑一趟。
商談地點在一個酒莊內。
四周都是皚皚白雪,白得快要覆蓋這個小莊園。
一進門,暖意襲來。
Jeff 的人搜身掃描,放下槍才能繼續入內。
到了正廳,我脫掉身上厚重的貂皮大衣,站在壁爐邊烤火。
Jeff 操着一口蹩腳的中文跟我打招呼。
我直接跟他切入正題。
「最近差佬盯得緊,違約金我會照常付給你,貨會晚點到,你要是有其他要求,現在也可以提出來。」
「不急不急,違約金就不用了,沈先生這麼靠譜,我肯定信你啦。」
他大笑幾聲,給我倒了一杯葡萄酒。
這人一反常態的脾氣,讓我警惕起來。
我端着酒杯,沒喝。
「Jeff,你這次約我來,肯定有別的事要說吧?」
「哈哈哈,沈先生真是爽快人。」
他一口乾了酒,開始跟我談正經事。
「我有一批貨,想讓你幫我運輸,我可以給市場價的雙倍。」
「什麼貨?」
他打了個響指。
一旁壯得跟熊一樣的小弟端着一個盒子過來。
打開,裏面是一根針管。
上面寫着「rebirth-03」。
Rebirth 我聽過,是一種新毒品的品種。
沒想到更新換代,都已經第三代了。
可我沈家就算是再落魄,也不會動起毒品生意,害人害己。
不沾毒,不背叛。
這是常青盟訓誡的第一條。
我沉着臉,推開盒子。
「這件事我答應不了。」
「沈先生,只是讓你幫忙運輸而已,反正你那麼多貨物流通,幫我從羅斯國運到京都,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原則問題,恕難從命。」
我面無表情地起身,一旁的小弟拿出槍對準我。
看來這夥人打算強行拉我入水。
Jeff 悠悠地喝了一口酒,笑着看我。
「沈先生之前不也幫人運毒了嗎,怎麼到我這裏就不行了?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我一頓。
他怎麼知道上次我貨物查出毒品的事情?
這件事不是消息封鎖了嗎?
「上次是誤會,你應該很清楚我的生意界限。」
「是嗎?有錢不賺?我不信,這可是暴利!」
Jeff 並不在意之前的事情真假,只想讓我幫他。
我在京都的關係網最密切,找我是最方便的途徑。
我皺眉,看了一眼那槍。
「Jeff,這單我不會接,你可以直接殺了我,看看到時候有沒有人再敢接你的生意。」
「……」
他悶悶地抽了一口雪茄。
僵持片刻,他揮揮手,撤走槍。
Jeff 不敢輕易動我。
但生意沒談成,他有些不爽。
他要求我儘快把槍運過來,要不然就賠兩倍違約金。
我應下,面無表情地離開。
一羣黑心鬼。
明明賺了花不完的錢,卻還要惦記起毒品的生意。
水滿則溢,這羣人遲早得翻船。
做完這單,得跟他們撇清關係纔行。

-25-
回國後,我一直在想辦法把貨送出去。
陸觀棋找了我很多次,都被程譽給擋了回去。
貨送不出去,我只能選擇最近的港城,跟 Jeff 在邊境當面交易。
這樣省去了不少麻煩。
Jeff 有些不情不願。
但還是按時到了港城碼頭。
我指着一旁的豪華遊艇:「這就是賠你的違約金,以後互不相欠。」
金錢交易很容易被管制。
貨物代替才能逃過差佬的眼線。
Jeff 這才露出笑容。
「新款,我喜歡。」
他身邊的保鏢去車廂後面查貨。
抗癌藥是羅斯國醫療公司的,裏面夾帶的槍便是他們的。
正準備交貨,附近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敏銳地側頭。
周圍的保鏢全部戒備。
可不等人反應,四周圍過來的警察已經將我們包圍了。
Jeff 看形勢不對,破口大罵。
「沈,你敢出賣我?」
不等我解釋,他直接掏出槍朝我開。
雙方瞬間交火。
場面一片混亂。
程譽保護我離開。
爲了給我擋槍,他手臂受傷。
「沈哥,你先走!」
我二話不說,拉着他一起。
正準備上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的眉心。
餘聽鶴穿着軍裝和防彈衣,肅穆地審視我。
「沈總,好久不見。」
「……」
我舉起雙手。
不遠處,交火聲不斷。
Jeff 打算開着遊艇逃跑。
警察們追上去,不知道是誰打爆了油箱。
瞬間,火光沖天。
海面上一陣耀眼的白色乍現,伴隨着震耳的聲音,浪花四起。
四周都被照亮了一瞬。
這一刻,我看到了餘聽鶴身後的陸觀棋。
他正目光猶豫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今天是誰走漏的消息。
但我知道,從此以後,我跟姓陸的就是對立面。

-26-
幾個警察在我車廂內搜出槍械。
這倒無所謂。
ABO 理事國的法律並沒有嚴格要求商人不準持槍。
因爲商人有工作需求,得自我保護。
沈家就是鑽的這個漏洞,形成了槍械生意網。
被發現私自售賣軍火,頂多進去關幾年。
可我高興得太早了。
警犬一直圍着車廂汪汪叫。
警察拿出抗癌藥,在安碚瓶裏抽出液體。
裏面不是藥物,而是 rebirth-03。
「報告上校,發現新型毒品。」
陸觀棋接過測驗報告,目光變得凌厲。
他看向我,像是失望極了。
「不可能!我沒運毒!」
我激動地上前解釋。
餘聽鶴攔住我,被我反手揍了一拳。
我的貨物層層篩查,怎麼會出現這麼蠢的錯誤?
我難以置信地上前查看。
陸觀棋拔槍對準我。
「沈野,別輕舉妄動。」
「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餘聽鶴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漬,站到陸觀棋身旁。
兩個人像是又回到以前共同進退的姿態。
彷彿全場被審判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嗤笑一聲,看向陸觀棋。
「之前裝得那麼真,原來你這麼不相信我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需要再跟他扮演什麼假夫妻了。
我摘掉無名指上的戒指,直接扔進了海里。
陸觀棋瞳孔顫抖,手裏的槍晃了一秒。
我上前一步,餘聽鶴警惕地握住槍。
「最後警告,犯罪嫌疑人把手舉起來,子彈無眼。」
餘聽鶴這麼說着。
周圍的人卻都沒敢開槍。
他們都知道我跟陸觀棋的關係吧。
真諷刺。
堂堂上校的另一半運毒。
我無所畏懼地走到陸觀棋面前,額頭對準他的槍口。
「想殺我?開槍啊。
「怎麼,不敢?」
槍口在抖。
陸觀棋的眼底透出紅色。
他像是十分糾結。
我冷冷地勾脣。
「陸觀棋,錯過這次,下次就是我殺你了。」
「沈總,別胡言亂語,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下來。」
餘聽鶴上前銬住我的雙手,眼底帶着國安部特有的冰冷鄙夷。
警察帶着警犬歸隊。
「報告上校,搜索完畢,任務完成。」
陸觀棋深呼吸一口氣。
「帶走。」
我被押進車內。
隔着車窗,餘聽鶴給陸觀棋遞了一個手帕擦衣服上的血。
松柏和竹子,高風亮節,能不登對嗎?
陸觀棋當初說我們只是表面夫妻。
果然,還真是。
堂堂上校怎麼可能看得上我這個痞子?
我意識到自己心頭髮酸,心情更加煩悶了。
真操蛋。
我閉了閉眼,喉嚨乾澀,突然很想抽菸。

-27-
我在看守所裏,被審了很多次。
我絕不承認自己運毒。
那些警察以爲我嘴硬,將所有懲罰的道具都上了一遍。
最後,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手指被電得無意識發抖。
「沈大少爺,人贓俱獲你有什麼好辯解的?要不你就認了吧,免得受罪。」
「不認,死也不認。」
我有氣無力地說完,氣若游絲。
讓我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情,不可能。
程譽也被關起來了。
他的手受傷了,還不知道有沒有事。
這次我要是能出去,肯定揪出那個王八蛋內鬼。
警察們輪番審問了一通,最後失落地離開。
深夜,我傷口上的血溢出來。
我腦袋發暈。
本來疼得睡不着,這下暈血估計要睡過去了。
倏地,門被打開了。
一個警察將我帶了出去,簽了一份保證書。
我愣了一下。
48 小時還沒過,怎麼就讓走了?
我疲憊地走出看守所。
看到馬路對面的黑色賓利,頓時明白了。
車窗打開,法式黑色貝雷帽下,一張華貴的臉露出。
藍色的眼睛凌厲地看過來,帶着股嫌棄。
高貴冷豔的 omega,氣宇不凡。
不是我媽還能是誰?
我走過去,灰頭土臉地叫了聲:「媽。」
「別叫我媽,一把年紀了還要我來給你收拾殘局,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
我站着挨訓。
一陣冷風吹過來。
我打了個噴嚏。
沈佩儀嫌棄地皺眉。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上車?」
「謝謝媽。」
我麻溜地上車,頓時暖和多了。
沈佩儀就是我那殺伐果決的母親,二十六歲來京都創辦了常青盟。
後來我的 alpha 戀愛腦父親入贅沈家,跟我媽出國安享晚年,方便照顧意國的爺爺奶奶。
國內的事宜就交給我了。
副駕駛坐着一個戴口罩的年輕人。
等車廂內氣氛緩和,他回頭跟我打招呼。
「沈哥,又見面咯。」
摘下口罩,俊逸的臉龐顯露出來。
原來是季源,常青盟資助創辦的常青小學裏最優秀的 omega 畢業生。
最後進入我們聯盟,被培養成了頂尖殺手。
諸如常青小學這類的慈善機構都是我們名下的,因爲我媽說不能爲富不仁。
季源目前在保護我家人,小時候我跟他一起玩過。
我跟他寒暄了幾句。
看得出來,他過得不錯,小時候的嬰兒肥現在還在,越來越可愛了。

-28-
車子直接開去了常青盟。
沈佩儀進門,大家都哆哆嗦嗦站直身子:
「總理事長好。」
她連個眼神都沒多停留,冷着臉直奔會議室。
她調出一份檔案,扔在我臉上。
「蠢貨,自己手裏出了內鬼都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之前一直沒查出來。」
「查不出來不會想辦法嗎,難道還等着我來教你做事?」
她戳了戳我的腦門。
「沈野,我真該把你丟回意國的訓練營重新培訓一頓。」
「……」
我聽到訓練營就腿發軟。
那種魔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去了。
我看了看資料,發現勾結常青盟的人叫柳叔。
這個名稱好熟悉。
我瞪大眼睛。
難不成是上次攪黃了人販子的生意,他們打擊報復來了?
「媽,這上面怎麼沒查完啊,內鬼呢,是誰?」
「難道還要我給你調查得一清二楚嗎?」
她冷冷地甩過來一個眼刀:「你是幹什麼喫的?」
「……」
我摸了摸鼻子:「我現在就讓人去排查。」
我主動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消消氣。
大晚上的,讓我媽連夜過來撈我一趟也不容易。
沈佩儀喝了茶,懶懶地抬眼。
「那批貨物被塞毒品的事情,我已經幫你打理好關係了,你先出國避避風頭。
「至於你那個體制內的老婆,你想怎麼處理?」
「……」
我沉思,一想到陸觀棋我就牙癢癢。
所有的變數,全都是跟他結婚開始的。
一旁的季源笑着湊過來。
「沈哥,你要是想做掉他,我可以幫忙。我還沒殺過國安部的人呢,肯定很有挑戰性。」
他手裏轉着蝴蝶刀,目光帶着一股瘋狂的嗜血性。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腦袋。
「我的事,我自己處理。」
陸觀棋這茬兒,我會慢慢跟他算的。
要殺,也是我自己動手。

-29-
天沒亮,沈佩儀坐私人飛機走了。
她給了我一個地址,讓我出國就去意國的這個莊園落腳,就當作休假了。
我繼續調查內鬼的事情。
程譽也被撈了出來,但他的手因爲救治太遲,經脈無法修復。
估計以後不能再做重活,連他最喜歡的槍械也沒辦法拿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握緊拳頭,真的很想把那個柳叔千刀萬剮。
花了整整一週的時間。
吳輝在聯盟裏終於發現兩個人的不對勁之處。
原來內鬼跟外人通信不是通過網絡或者電話,而是採用最樸素的方式——紙條。
用熒光筆把內容寫在煙盒內的紙上,寫出來的字日光下看不到,在紫外線的照射下看得一清二楚。
扔煙盒的時候就傳遞出去了。
畢竟沒有人閒得去翻聯盟的垃圾桶。
再隱蔽一些,便是寫在菸捲紙上,重新捲上煙。
出去跟人遞煙,順手就傳遞成功了。
吳輝是在觀看許多次監控後,發現貨品質檢區的兩個男人總是分開,一前一後去後巷抽菸。
後巷是垃圾最快收走的地方。
吳輝跟了幾次,每次都能撿到煙盒,這才發現裏面的蹊蹺。
我看着煙紙上的字跡。
【錢什麼時候給我們?】
【事情快要暴露了,我們的退路呢,不是說好上週給船票嗎?】
這兩個人叫李成斌、鄭青雲,估計扛不住聯盟的篩查,想跑路了。
「他們人呢?」
吳輝:「已經關在水牢了,審問了一天,什麼都不肯說。」
我冷笑。
進了水牢的人,不死也殘。
那些受過聯盟訓練的人,確實不太容易被套出真話。
因爲他們知道,說了也是死,還不如留住當作籌碼,換取一線生機。
我立刻去了水牢。
我有的是辦法讓人交代。
可剛下去,一推開門,兩個人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上前探了鼻息,已經死了。
吳輝檢查了他們的身體特徵,皺眉。
「好像是中毒。」
「看來聯盟內還有內應,急着滅口呢。」
我咬了咬牙。
果然還是平時管得不夠嚴是嗎,居然滲透了不少人?
正準備離開,我瞥見這兩個人後頸有注射針孔的痕跡。
後頸的腺體是人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當然,如果在這裏注射毒品,也是最爽的地方。
嚴重的話,很容易死掉。
我看着這些針眼,突然意識到,柳叔就是利用這些控制他們的。
這兩個蠢貨,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
「吳輝,你繼續查下去,有任何消息隨時通知我。」
「是。」

-30-
深夜,我坐直升飛機離開京都。
剛到山頂的飛機停車場。
幾輛黑車出現,將我團團圍住。
陸觀棋穿着軍服下車,目光銳利地盯着我。
「沈野,過來。」
「呵,你當我是狗嗎,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陸觀棋,我的離婚協議你收到了吧?」
「我沒簽字,以後也不會籤。」
他沉着臉走過來。
「沈野,跟我回去吧。你別犯傻,事情還沒查清楚,現在你走了就是畏罪潛逃,別給自己找麻煩。」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轉身要上飛機。
陸觀棋要拽住我,周圍的保鏢上前跟他打成一團。
其餘幾名警官面面相覷,都不敢開槍。
畢竟我現在只是犯罪嫌疑人,而不是犯人。
餘聽鶴下車,利落地給手槍上膛,對準我開了一槍。
全場的人一頓。
他沒擊中我的要害,而是故意打在我腳邊的水泥地上。
「沈野,你再走一步,下一槍就是你的心臟。」
我眼底陰沉下來:「你試試?」
要不是這小子突然盯上我的貨,程譽也不會在那場槍戰中廢了手。
我上前走了一步。
餘聽鶴眯起眼睛,按住扳機的手指蓄勢待發。
「別開槍!」
陸觀棋捂住他的槍口。
呵,裝什麼啊。
有惻隱之心,只會成爲自己的軟肋。
我從腰後掏出一把精緻的手槍,直衝衝對準餘聽鶴。
「姓餘的,我沒找你算賬,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沈野,把槍放下。」陸觀棋勸我,神色緊張。
「憑什麼?他壞了我的生意,害了我的兄弟,我要他一雙手不過分吧?」
我身後的保鏢都帶了槍,正跟那羣警察制衡。
我將槍口指向餘聽鶴的手臂。
他無所畏懼地對上我的視線,正義凜然地一笑。
「有本事,你就來拿。」
說罷,我直接按下扳機。
剎那間,陸觀棋擋在他前面。
我一怔,手槍連忙偏了一些。
子彈打在不遠處的樹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怔怔地看着陸觀棋,心底又氣又恨。
「陸觀棋,你還真是爲了你的舊情人,連命都不要了。」
更可氣的是,我無法容忍自己開槍時心軟。
這不是一個領頭人應該具備的心理。
不遠處,還有警笛聲響起。
還搬救兵?
我冷笑:「下次再取你倆的狗命。」
我轉身要離開。
剛走近飛機,陸觀棋追了上來。
他三兩下打倒那些保鏢,將我死死拽住。
「沈野,不是你想的那樣。餘聽鶴身份特殊,你要是動了他,理事國不會放過你。」
「關我屁事。」
我捏緊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恨不得將他的手擰碎。
他跟我制衡,硬是不撒手。
「沈野,跟我回去,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他媽廢什麼話,老子都要跟你離婚了,你給我滾開!」
「我沒答應。」
陸觀棋眼底激動得很,拼了命地要把我留下來。
他大概知道,我要是出國了。
以後他再想找到我就難了。
我看向不遠處的餘聽鶴,他正盯着我們,目光有些難受。
我勾脣,故意對陸觀棋說:
「想我不離婚?可以啊,你跪下來求我。」
陸觀棋一頓。
他這樣正義凜然的君子,自然是不屑於向嫌疑人低頭的。
尤其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我正準備推開他。
他突然鬆手了。
下一秒,陸觀棋雙膝跪地。
像個禱告的信徒一般,渴求又偏執地望着我。
「沈野,別離婚,之前騙你是我不對,你怎麼打我都行,但你不能走。」
「……」
我氣笑了。
堂堂上校,居然真的給我下跪?
太諷刺了。
「陸觀棋,你現在裝什麼捨不得?當初拿槍指着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有今天呢?」
我沈野活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親近的人用槍指着。
這跟背叛有什麼區別?
陸觀棋雙眼透紅。
肩上的勳章便是他的第一要令,他沒辦法抗拒。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上級,保護羣衆。
餘聽鶴看不下去,臉色難看地過來拽他。
「觀棋,你起來。憑什麼要跟他跪下,憑什麼要求他?他就是個混蛋,別被他耍了。」
陸觀棋推開他,目光仍然執着地看着我。
警笛聲湊近。
一羣羣警察逼近過來。
我的手腕都快被陸觀棋捏斷了。
一個下跪。
就把我留在了這裏。
陸觀棋。
你又贏了。

-31-
國安部的人將我扣了。
爲了避免常青盟找我,我被關在一個海島上。
這裏的別墅全部牆體通白,沒有任何尖銳的物品。
看守看起來很寬鬆,實則就是個大型監獄。
爲了避免我逃跑,他們還給我注射了軟骨劑。
我渾身沒力氣,只能躺在牀上。
被訊問時,他們會推着輪椅帶我走。
我媽要是看到我這副樣子,估計又要把我罵一頓,說我沒出息。
餘聽鶴作爲這次毒品調查任務的執行官,每天都會來審訊。
他把我推到審訊室,我還是一個字沒說。
餘聽鶴眼底有些惱。
什麼降低心理防線,軟的硬的他都用了,我就是不搭理他。
「沈野,你可以不說,但常青盟的人呢,他們應該不會像你這麼倔強吧?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就能查出你的毒品來源了。」
「……」
我眼底動了動,輕笑一聲。
「那祝你好運。」
雖然不知道吳輝查得怎麼樣了。
希望他在警察找到常青盟基地之前,已經解決完了那些內鬼。
要不然柳叔那夥人來一出一網打盡,我就算三頭六臂也難逃死罪,到時候整個聯盟的腦袋都要削一層。
餘聽鶴瞪了我一眼,將我送回房間。
離開時,我嗅到他身上有股細微的檸檬草味道。
如果一般人察覺到,肯定會以爲是他喫了果糖之類的。
可我對這個味道太熟悉了。
是程譽的信息素。
餘聽鶴是 beta,嗅不到信息素,也不會被信息素干擾。
難道程譽已經混進來了,打算救我出去?

-32-
晚上,我沒敢睡太死。
沒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
門被推開。
我期待地看着門口。
結果走進來的是陸觀棋。
我繼續閉眼,假裝睡着了。
來人湊近我,坐在牀邊盯着我。
突然,呼吸離我很近。
快要落在我臉上。
我猛地睜開眼,冷着臉看他。
「滾開!」
「我還以爲你能裝多久呢。」
陸觀棋悠悠打開燈。
他將一把蝴蝶刀放在牀頭櫃上。
「眼熟嗎?」
我一驚:「你把季源怎麼了?」
「你怎麼不問問我?」
陸觀棋眼底微沉。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衣服被劃破,小臂內側已經被包紮過了。
看來兩個人已經交過手了。
季源是跟程譽一起來的嗎?
「季源人呢?你們別動他,他就是年紀小,喜歡衝動。」
「他對你很重要嗎?你這麼擔心?」
「不然呢?」
季源也是我小時候的夥伴。
我可不希望他受傷。
陸觀棋有些不悅,掀起被子躺了進來。
我想阻止,可沒什麼力氣。
「你幹什麼,別碰我!」
「你現在還有的選嗎?」
陸觀棋抱住我,在我肩膀上蹭了蹭。
貼得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沈野,親親我,我就告訴你季源怎麼樣了。」
以前只有我調侃他的份,沒想到現在情況對調了。
我瞪着他:「你他媽做夢。」
剛罵完,腰上的手就開始解我的睡衣釦子。
我瞪大眼。
「陸觀棋,你瘋了?這裏有監控!」
「我關了。」
「你別亂來,要搞跟你姘頭搞去,別他媽來煩我。」
「在我打算結婚之前,我早就放下他了,他現在就是我的同事。」
「你看我信嗎?」
我冷笑。
狗屁同事,披着這層殼偷偷膩歪。
傻子才相信。
「怎麼,你喫醋?」
「我喫你爹,別噁心我!」
「沈野,你也就會動動嘴皮子了。」
我的罵聲似乎對他毫無殺傷力。
他抬起我的下巴,親了一下我的喉結。
陸觀棋太明白怎麼撩我了。
吻緩緩往上,落在我的脣上。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悶哼一聲,捏住我的下巴加深這個殘忍的吻。
他的手鉤住我的腰使壞。
「陸觀棋,你給我滾開。
「我操你爹的,你敢動我試試?」
陸觀棋不信邪地偏要低頭親一下。
我渾身一抖。
「找我爹幹什麼,找我就行了。」
他聲音低啞說着,故意逗我似的按住我的腿。
我眼眶溼潤起來。
即便全身沒力氣。
該有的反應還是會有。
我咬緊牙關。
最後,陸觀棋居然沒動我。
他撩完,故意把我晾着。
他脫掉衣服,躺進來抱住我。
一副正人君子的語調:
「睡吧,不動你。」
這我還怎麼睡得着?
我咬了咬後槽牙。
媽的。
陸觀棋真是個畜生。

-33-
連着幾天,陸觀棋都會來照顧我。
有時候故意欺負我,捏我的臉,或者抱着我睡覺。
大多數時候,他就餵我喫飯,幫我擦身子。
這些明明都是護工的活。
操蛋。
我一點都不想被他碰來碰去。
我問他國安部調查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放我走。
這時候他就不說話了。
內部信息,他一律緘口不言。
陸觀棋幫我剪指甲,然後細緻地把邊角磨圓潤。
我看着他這副樣子,懷疑這是什麼新的策略。
難道他們上司想用懷柔手段來感化我?
太扯淡了吧?
冬季的大海退潮了。
今夜突然十分安靜。
連鳥叫聲都沒有。
我每晚都睡得不踏實。
所以當窗戶被打破時,我迅速地睜開眼。
這次,是程譽來了。
他見我完好無損,紅着眼立馬帶走我。
我沒力氣,他用輪椅推着我。
他離我很近,嗅了嗅我,皺眉。
「你身上怎麼有股 alpha 的味道?」
「可能是……」
不等我編完。
他倏地一笑:「不會是陸觀棋的吧,聽說他每晚都在你房裏?」
「……」
我僵了一下。
程譽笑不出來了。
他沉默下去,默默推着我往前走。
一路走出別墅,都沒碰到一個人。
「國防部的人呢?」
「咱們常青盟的人都處理了,沈哥,我知道你暈血,還是不看那些的好。」
他將我抱上直升飛機。
程譽打算送我離開這兒,免得再被國安部的人追查。
抵達港口,程譽推着我的輪椅朝着遊艇駛去。
我看了看四周,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沈哥,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偷偷逃了訓練,一起去海邊玩,然後被教官抓住,罰了我們好久?」
「記得,小時候我太淘氣,什麼事情都喜歡拉着你,到頭來還害得你被訓斥。」
我嗤笑,那會兒混蛋事情太多,仍舊曆歷在目。
程譽是個孤兒,在常青小學長大。
後來被發現是隋城房地產商的Ṱůⁱ私生子,要把他帶回去。
他回去沒多久,還是跑了回來,說喜歡這裏,以後要跟我一起去常青盟。
常青盟這些年的發展,他也沒少出力。
「沈哥,我記得十三歲,我二次分化時問你,如果我變成了 omega,想以後長大給你做新娘,你說好。」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自顧自繼續說:「可我分化成了 alpha,後來試探你,你說你最討厭同性別戀愛,覺得噁心,我就沒再提起這件事。」
我一愣,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說起這件事。
輪椅停下。
不遠處的碼頭標誌,走近看才瞧得清楚。
這不是去意國的船。
「程譽,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當然是……」
他走到我跟前,衝我微微一笑。
「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你要幹什麼?」
我慌張地想滑動輪椅後退,他按住我。
「沈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你結婚的時候,我說的每句祝福都是違心的。
「那時我覺得,你跟個 beta 當假夫妻就算了,可你爲什麼要騙我呢?
「陸觀棋騙婚,他一個 alpha 都能跟你在一起,憑什麼我不行?」
程譽藏匿多年的偏執慾念終於慢慢展開。
像是一隻蟄伏多年的野獸,讓我有些驚懼。
「程譽,我只是把你當兄弟,你要幹什麼?趕緊送我去意國。」
「不要,我要把沈哥藏起來,只能我看到。」
他輕輕一笑,眼底的乖戾浮起。
一陣脊背發涼。
突然,船艙打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甲板上利落地跳下來。
那人走近,摘掉帽子。
眼尾的痣被微弱的燈光照亮。

-34-
「東西準備好了嗎?」
程譽跟他對視。
餘聽鶴將一個文件袋遞給他。
裏面都是新的身份信息。
這兩個瘋子,什麼時候搞在一起的?
「程譽,你幹什麼?爲什麼要跟餘聽鶴合作,你們到底交易了什麼?」
程譽回頭,安撫似的摸了摸我的頭髮。
「沈哥,放心,我帶你去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到時候你可以輕鬆地生活,不用每天擔驚受怕了。」
「你他媽說什麼胡話,老子問你什麼時候跟他聯繫上的?」
我瞪着程譽,心底那股背叛感深深讓我覺得割裂,刺得我呼吸不過來。
從小長大的發小,居然藏着另外一副面孔。
真讓人膽寒。
餘聽鶴冷不防開口。
「別罵他了,沈野,你還得謝謝程譽呢。要不是當初他在邊境給我發信號,你早就在樹林裏給凍死了。」
邊境?
他們居然那麼早就有聯繫了?
難道……聯盟裏的內鬼,程譽也有份?
我瞳孔驟縮,一瞬間事情都有了答案。
在聯盟裏能夠輕易知道我行蹤,隨意出入聯盟的,只有程譽了。
他是我的左膀右臂,盟內沒人不信他。
在邊境的那個晚上,餘聽鶴聯合程譽,故意把我引向了仰萊。
這樣我就可以把餘聽鶴活着帶出來。
真是卑鄙!
餘聽鶴將船的所有鑰匙遞給程譽。
他側身的一瞬間,微風吹起他的狼尾頭髮。
頸後紅腫的針孔痕跡顯露。
這個痕跡我太熟悉了。
「餘聽鶴,你染上毒癮了?你不是國安部的人嗎,爲什麼要滲透到常青盟裏?我的那些兄弟是不是你滅的口?」
我一股腦地問完,思路突然清晰起來。
國安部怎麼會讓染上毒癮的臥底迴歸,還派遣他其他任務?
這不可能。
如果排除所有可能,那麼剩下的那個可能即便再離譜,也只能是真相。
「難不成……柳叔就是你?」
柳叔這個人,一開始就出現在案子裏,但誰也找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我的所有倒黴事都跟這個人有關。
程譽聞言,愣住了。
「滅口?李成斌和鄭青雲已經死了?你不是答應過我,只是用毒品控制他們,利用完了就會放他們走嗎?那其他人呢,你不會也……」
餘聽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似乎是默認了。
程譽氣得揪住他的衣領。
「你他媽的,合作要講信用,那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信不信我剁了你?」
餘聽鶴冷笑一聲,捏住他的手腕。
「兄弟?要是想達成目標,就不要留有任何情面,這麼久了,難道你不懂嗎?」
「……」
對上餘聽鶴諷刺的目光,程譽突然失去力氣。
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他最開始選擇了背叛。
程譽一想到那些信任他的兄弟們,心中就萬分後悔。
他的左手悄悄摸上後腰的槍。
「餘聽鶴,我真該在你偷偷給我們注射毒品的時候一槍崩了你!」
話音剛落,冰冷的上膛聲乍響。
程譽左手不利索,掏槍都沒對方快。
餘聽鶴已經舉起槍抵住他的眉心。
「程譽,要怪就怪你太蠢,你以爲我會讓你跟沈野活着離開嗎?天真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跟你合作很愉快。
「祝你下輩子投個好胎!」
他勾起一抹殘忍冷漠的笑容。
「不要!」
我大喊着,想撲過去擋住。
槍聲猛地襲來。
「砰」的一聲。
程譽倒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目光還盯着我的方向。
即便是死亡,也難以掩蓋他眼底的不甘心。
是啊。
明明就差一步。
他的願望就實現了。

-35-
餘聽鶴面無表情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他眼神冷酷,像是冰涼的刀刃。
下一個就是我了。
我滑着輪椅要跑。
額前冷汗直冒。
可沒走多遠,身後的人便悠悠追上來。
餘聽鶴一腳踹翻輪椅。
我倒在地上,繼續往前爬。
他揪住我的頭髮,恨恨地瞪着我。
「沈野,你現在這副樣子,可真夠狼狽的。」
「我到底跟你有什麼仇,你非要這麼對我?因爲陸觀棋嗎,我都快跟他離婚了……」
他冷笑一聲,打斷我。
「你不配跟我提他。」
餘聽鶴臉龐陰沉地揪住我衣領,將我往外拖行。
一邊拽,一邊緩緩開口。
「我和觀棋戀愛的時候,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但是總有些富家公子瞧不上我,覺得我不配跟觀棋站在一起。
「後來我被選中當了臥底,覺得這是一次機會。
「我當時天真地想,如果我立功了,回來就跟觀棋求婚。」
地面上的砂石劃破睡衣,將我的皮膚蹭得火辣辣的疼。
我的手臂沒力氣,只能忍着疼被他繼續拖着。
「媽的,誰要聽你們的破情史。你他媽放開我,有本事直接斃了我。」
面對我的譏諷,他毫不在意。
清淡的嗓音回憶往事。
「二十歲那年,我潛入了仰萊,我是那批臥底中最成功的一個。
「就在我以爲要順利完成任務的時候,我的身份敗露了。
「彥金的父親發現我的破綻,找到了我的家人,直接殺了他們。
「我真希望他們也殺了我,可他們不會讓一個臥底輕易死掉。
「他們開始注射毒品,在我身上做毒品實驗,提煉純度。」
輕描淡寫的語氣,將那些血痕和痛苦全都掩藏。
可再藏,他眼底的恨總是深刻得緊。
在暗無天日的房子裏,痛苦鑽入骨髓的那些瞬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後來,他們用毒品控制我,我像個狗一樣被他們踢來逗去,毫無尊嚴。
「那天我毒癮犯了,急紅眼跟彥金打成一團,我把他的眼睛弄傷了。
「我以爲我會立刻喫槍子,可他父親偏不殺我,他知道怎麼樣折磨人最痛苦,他要我幫他們走私。
「他拿出陸觀棋的照片,問我還想不想見到活的他。如果想,就照他說的做。」
說到這兒,餘聽鶴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有些悲傷,眼淚都快溢出來了。
「然後我漸漸跟他們融爲一體,成了毒販的一員。
「那天,我看到幾瓶注射劑就可以換到我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一瞬間,我覺得什麼自尊、理想、抱負全都不值一提。
「有了最新的毒品,那些曾經瞧不起我的富二代哭着求我賣東西給他們。
「看他們那樣子,真像條狗。」
……

-36-
餘聽鶴將我丟在一塊礁石上。
這裏離海面很高,大概十幾米。
摔下去也是淺灘,透過海水能看到下面大大小小的礁石。
「你說得沒錯,柳叔就是我在京都的代號。
「我混得如魚得水,終於重新見到了觀棋。
「可我發現,他結婚了。」
餘聽鶴陰鷙地盯着我,擺弄着手裏的槍。
在他臥薪嚐膽,渴望着未來有一天重新開始的時候。
那些希望都被碾碎了。
「阿慕和你的那些兄弟都是我殺的,很多次我都想親自殺了你,要不是彥金那時候盯得緊,你早就沒命了。
「本來,我打算利用毒品的事情讓你挨槍子,可沒想到陸觀棋在局裏替你辯護,爲此受罰也不改口。
「他那樣正派的人,第一次爲一個罪犯求情,你說他蠢不蠢?」
「……」
他口中的陸觀棋,都是我不知道的。
我還以爲陸觀棋真的喪盡天良呢。
倏地。
冰冷的槍對準我。
餘聽鶴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眼底的恨意比尖刀還鋒利。
「沈野,這就是我跟你之間的仇。
「你最不該做的,就是讓陸觀棋記掛上了你。」
我冷笑一聲。
「那你應該去殺了陸觀棋啊,變心的是他,又不是我!」
「是啊,可惜……我捨不得。」
餘聽鶴垂下眼,眼底的哀傷濃厚。
再抬眼,他又是那副冷漠的模樣。
「反正我的身份也瞞不住了,拉你一起下黃泉也不錯。」
他剛要按下扳機。
一架軍裝直升飛機駛來。
有狙擊手直接瞄準他的手臂開了一槍。
餘聽鶴輕呼一聲。
槍掉在了地上。
我費勁地去撿,還是被他搶先了。
他勒住我的脖子,將我擋在他面前。
他衝上面的人大喊:
「再開槍,就一起死!」

-37-
直升機的繩梯上迅速下來一個人。
陸觀棋雙眼猶豫,手裏的槍卻堅定地對準目標。
「餘聽鶴,把槍放下,我可以幫你向組織申請減刑。」
這種話,騙得了一般人,騙不了受過訓練的人。
餘聽鶴嗤笑一聲:「我早就回不了頭了。」
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死在監獄裏。
「我今天肯定會死,但我也要帶個墊背的。」
他說完,槍口貼緊我的太陽穴。
我皺眉,沒覺得多害怕,只覺得自己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這種被綁架的訓練,我在意國經歷過很多次,已經脫敏了。
但不遠處的陸觀棋,他眼底的焦灼顯而易見,像是比我還緊張。
「餘聽鶴,你別動他,你可以殺我,是我要跟他聯姻的,你應該殺了我。」
見他這副樣子,餘聽鶴更加激動了。
「爲什麼要選他聯姻?陸觀棋,他配不上你,他的手不乾淨!」
「我也乾淨不到哪去。」
「不,你最乾淨!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其他人,我都會祝福你,但你爲什麼偏偏選擇他?」
餘聽鶴瘋狂地鳴不平。
「沈野這樣惡劣的人,出生就在泥沼裏,整個家族都是不堪的,如果他都可以的話,爲什麼我不行?
「你爲什麼要拒絕我的複合?陸觀棋,你爲什麼?」
「……」
陸觀棋抿緊脣,手裏的槍一直不偏不倚地指向餘聽鶴。
但餘聽鶴跟我捱得太近,完全縮在我身後,導致其他人都不敢開槍。
「拒絕你是因爲我早就跟你成爲過去了。
「生活本來就處處是沼澤,我們每個人都在這片泥沼出生,不同的是每個人的初心。
「餘聽鶴,你的初心已經變了,這都是你自己選的。」
陸觀棋語氣微啞。
他也不願意跟自己的同事正面交火。
餘聽鶴眼底的溼潤聚集,沒忍住落了出來。
他被人打得渾身是血的時候,都未曾落下過眼淚。
「陸觀棋,我賺錢,我墮落,都是爲了能夠光鮮地站在你身邊。
「我是爲了你才堅持到現在的,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陸觀棋沒有回應那些話,只是冰冷地說:
「把人質放了,你已經逃不掉了。」
「怎麼,如果我不放開他,你會開槍殺了我嗎?」
餘聽鶴不死心地看着他,淚水都落在了我的後頸上。
「陸觀棋,你真捨得殺我?」
相處這麼久,餘聽鶴不信陸觀棋真的會開槍。
他按下槍上的保險栓。
下一秒便要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
子彈在我耳旁炸開。
身後的人被擊中面部。
餘聽鶴難以置信地看着陸觀棋。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高大的身影倒下去,墜下礁石。
跌落在海水裏,像一隻被折翅的鳥。
他看着漸漸泛白的天空,眼底的光熄滅了。
我耳朵被擦傷了。
陸觀棋跑過來抱住我,失魂落魄地捂住我的傷口。
「沈野,你沒事吧?」
「沒事。」
我被他抱得很緊,差點又喘不過來氣。
陸觀棋的同事們陸陸續續趕來。
一個軍人從直升機下來,擔憂地問他:
「陸上校,剛纔領導都沒下令,你怎麼就開槍了?回去領導又要說了。」
「我會準備好檢討的。」
陸觀棋第一次違背軍令。
因爲他冒不起險。
我跟那軍人對視,我認識他。
他是陸觀棋的發小,叫祁梟。
剛纔就是他在飛機上開槍救了我。
我跟他道謝。
祁梟淡淡點頭,帶着人去礁石下面處理現場。
「你鬆手,我喘不過氣了。」
我推開陸觀棋,連忙提醒他。
「餘聽鶴一直被彥金用毒品控制着,他這次回來,很可能是給那羣毒販當臥底的,你們內部人員注意到了沒?」
第三代新型毒品尤爲狠辣,犯癮時能讓人痛不欲生,言聽計從。
「早就注意到了,他回來時做過體檢,說是被對方強行注射的毒品。領導假裝相信他,其實早就懷疑他了,有所佈防。
「前不久,發現他潛入辦公室,想搜尋新臥底的信息,還試圖刪掉以前的毒販資料網。
「國安部睜一眼閉一眼,想釣出他背後的大魚一網打盡。」
陸觀棋語氣很鎮定。
也對,我能想到的,國安部自然能想到。
沒想到兩撥人搞諜中諜,把我夾在中間難受。
餘聽鶴的屍體被白布包起來。
我盯着程譽的那個裹屍袋,心底沉悶複雜。
連最親的兄弟都會背叛,以後我還能信任誰?
陸觀棋安慰我別難過,將毯子披在我身上。
「陸觀棋,這下餘聽鶴的墓碑真的派上用場了,你準備的糖可以光明正大地放了。」
「那個墓碑,是不希望世界上有人忘記緝毒警臥底的存在。
「現在,他不配了。」
陸觀棋眼底的光很暗,曾經他敬重、欣賞的人,沒想到會隨着時間面目全非。
人生的泥沼,是每個人的私心。
我唏噓地嘆息。
車輛駛離現場。
海的盡頭,有一抹亮光冉冉升起。
我看着那顆太陽,竟不覺得刺眼。
因爲我已經見到比它更不可直視的東西——人心。

-38-
我回家休養了幾天。
身上那些擦傷不嚴重,但不能沾水,恢復起來有些不舒服。
午夜夢迴,我總會夢見程譽。
他倒在血泊裏,執拗地望着我。
他問我爲什麼不要他。
淚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令人頭暈目眩。
我驚醒,看到季源的身影。
他坐在陽臺椅子上盯梢。
「沈哥,你又做噩夢了?」
他遞給我一杯水。
從國安部出來後,他就在身邊保護我,擔心毒販那邊有人打擊報復。
警察把扣的貨全部退了回來。
運輸槍械那事,不知道陸觀棋有沒有在其中幫忙。
國安部說我解救臥底警察一事有功,違規交易槍械只讓我交了罰金,這件事就揭過了。
聽說陸觀棋在軍隊受了處分。
陸觀棋領完罰,一扭頭就往我的私人別墅跑。
我懶得理他,讓保鏢攔住。
晚上,他卻從牆外翻了進來。
季源拿槍指着他,問我怎麼處置。
「讓他哪來的回哪去。」
我喝了一口酒。
身後傳來打鬥的聲音。
陸觀棋和季源勢均力敵,誰也不落下風。
但我櫃子裏的寶貝被他們打碎了一地。
全都是我珍藏的好酒。
我冷着臉出來。
兩個人不打了,心虛地看着我。
「誰弄的?」
他們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我沒好氣地皺眉:「都滾都滾。」
「沈野,我有話跟你說。」
陸觀棋想上前。
季源擋在我面前,滿臉提防:
「沈哥,你不是要跟他離婚嗎?他這麼糾纏不休,要不我幫你做了他?」
「算了,我可不想再進看守所。」
對上陸觀棋的視線,知道他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離開。
我拍了拍季源的肩膀,讓他去外面守着。
季源轉了一下手裏的蝴蝶刀,將槍放回腰後。
「那你有事,隨時給我信號。」
門被關上。
我悠悠拿了個高腳杯,將碎了一半的酒瓶撿起來,倒出裏面僅剩了一點的酒。
小酌一口。
肉疼。
媽的,這麼好的東西,就這麼浪費了。
「這些酒,我可以賠給你。」陸觀棋抽掉我手裏的玻璃瓶渣子。
「有屁快放,我還要睡覺呢。」
「國安部讓我來通知你一聲,常青盟已經被盯上了。如果你不希望盟裏的人有事,最好跟我們合作。」
我冷哼:「幹什麼,威脅我啊?」
「不是,國安部只是想讓你幫忙探聽一下各個國家的情報,這樣你以後運輸槍械,他們會假裝不知道。」
敢情是想讓我的聯盟從良。
黑幫變成編制崗,這像話嗎?
我皺眉思考了一下。
「這件事等我回復吧,你可以走了。」
我轉身上樓。
陸觀棋大步追上來,一把抱住我。
「剛纔那些話都是周局讓我轉達的,不是我的本意,你想拒絕就拒絕,但別遷怒於我。」
「遷怒於你,你多大臉啊?」
我掙扎着,被他圈得死緊。
「給我鬆手!」
「沈野,跟我回家吧。」
陸觀棋低低地祈求着。
每次他說回家的時候,都有種特別眷戀的味道。
因爲他早就沒有家了,那個有着大伯和陸睿的陸家,是個龍潭虎穴,並不是他的家。
「陸觀棋,我不想再被你耍得團團轉了,我們這假夫妻已經做到頭了。」
「我沒有故意耍你,我是軍人,得對信息保密,這是我沒辦法不遵從的。」
「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管是被騙着去救人,還是被人陷害。
憑什麼全程都只有國安部的人清楚脈絡,而我和兄弟在其中受到傷害呢?
這不公平。
連枕邊人都心懷鬼胎,那我活得多累。
我不想再被騙了。
我真的怕了。
我掰開陸觀棋的手指,轉身盯着他。
「我最好的兄弟都能背叛我,你說我還能信誰?」
「我知道你擔心這個,我已經向軍隊申請轉業,以後我不再從事軍中要務,也不會有任何事再瞞着你。」
「你……」
「是我跟周局商量好的,讓他藉着處分把我調離了機要處,我也該回陸家收拾那些爛攤子了。」
陸觀棋鉤住我的手。
「沈野,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呵,你想道德綁架我?別以爲你被調職了就能讓我回頭。」
「我沒敢奢求那麼多,我只希望你別跟我離婚,你再試Ŧû₌試我,好嗎?」
他眼底的赤誠,只讓我覺得狡猾。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我能感受到自己明顯地猶豫了。
操蛋,我怎麼會變得優柔寡斷?
都怪這混蛋,把我的冷血素質都搞沒了。
我咬了咬牙,一口喝掉杯子裏的酒。
「陸觀棋,你他媽真是個僞君子,大混蛋!」
「嗯,我是。」
一個職位就能換回老婆,還有比這更香的事情嗎?
看他那麼正氣凜然我就來氣。
揪住他的衣領,我狠狠地咬了上去。
帶着鐵鏽味的吻,將這麼久以來的猜疑和冷戰都瞬間打碎。
我惡狠狠地貼緊他的耳朵。
「陸觀棋,你再有事情瞞着我,我不會提離婚了。
「以後我的戶口本上,沒有離異,只有喪偶。」
他抱緊我,激動得眼眶發紅。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你最好是。」

-39-
陸家的爛攤子已經顯而易見。
董事會都已經開了好幾次會議。
可陸耀祖沒錢,陸睿又是個草包,簡直毫無辦法。
最後,陸觀棋出面,帶着他蒐集到的父親遇害的證據,直接將那對僞善的父子踹下了繼承人的位置。
董事會有些猶豫,如果沒有陸睿,陸觀棋一個 beta 也做不了繼承人。
ABO 世界裏,beta 沒有信息素,是最沒存在感的。
能力上,alpha 在各方面能力都是頂尖的。
人們就是對 A 有種盲目崇拜。
陸觀棋看着那些畏畏縮縮的面孔,原本打算揭開自己性別的計劃變了。
爺爺當初爲了保護他,把他送去軍校。
媽媽讓他隱藏性別,低調行事。
如今,即便是假 beta,他也能證明自己做得很好。
陸觀棋拿出填補資金,補上了陸家的窟窿。
董事會被他堵得沒話說。
陸耀祖和陸睿被警察帶走了。
新的繼承人開發佈會那天,我也要去。
畢竟是我老婆娘家的事情嘛。
陸觀棋送了我一套粉色西裝,粉得有些騷包,搞得我像個紈絝。
「我不穿,今天那麼多記者在場,我穿個粉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你老婆呢。」
他嗤笑一聲,拿走裏面的粉色襯衫。
他自己穿上。
這麼一搭,我們跟穿情侶裝似的。
我看着他戴好領帶,搭配了一件深色西裝外套。
看起來有些悶騷。
「陸觀棋,你不是說除了軍服和黑白灰,別的一律不碰嗎?」
「這是例外。」
他眼底有些溫柔的寵溺。
我舔了舔後槽牙,心癢癢起來。
但外面還有人等着。
我只能捏了一把他的臉,低聲道:
「真想幹你。」
「別找抽。」
他紅着臉給我係領帶。
……
發佈會現場,人擠人。
記者們都以爲我跟陸觀棋是逢場作戲的夫妻,問的問題有些刁鑽過分。
陸觀棋淡定地對答如流。
不僅記者, 圈內人都以爲沈陸兩家是利益糾葛,相互利用,畢竟黑白道怎麼可能和睦相處。
可只有我知道,陸觀棋這人有多難纏。
我本來不想跟他繼續糾纏的, 去我的意國享受, 各種漂亮的金髮 omega 不斷,多好啊。
可惜,他一求我, 我就走不動路了。
我媽要是知道了,又要笑我。
沒辦法, 我這沒出息又戀愛腦的德行, 肯定是被我爹遺傳的。

-40-
發佈會結束。
陸觀棋陪人應酬,喝了不少酒。
我扶着搖搖晃晃的他回家, 心想今晚穩了。
回到家, 我把他扔在沙發上。
我脫了外套,直接坐在他身上。
「陸觀棋,醒醒。」
身下的人迷迷糊糊,臉色酡紅。
我笑着解開他的扣子。
「媽的, 你也有今天, 等着老子好好疼你。」
精緻的鎖骨, 緊實的肌肉。
手感一絕。
我低頭親他。
親到一半,後腦勺突然被按住了。
抬眼, 對上笑吟吟的黑眸。
「草,你什麼時候醒的?」
陸觀棋按了按眉心。
「沈野, 你真以爲我酒量這麼差?」
「你裝的?你個騙子,你說過不騙我的。」
我捶了他一拳。
他笑着哄說:「我錯了,給你賠罪。」
「滾開。」
我躲開他的親吻, 抵住他的肩膀。
早知道就把他綁起來了,這人太不老實了。
「去發佈會之前, 你說好了今天讓我在上面,你不準反悔。」
「不反悔。」
陸觀棋溫溫一笑。
很正派的長相,太容易讓人相信他的話。
去了浴室之後, 我才發現自己被蒙了。
他確實答應讓我來。
但不是我想的那種。
「陸觀棋,你耍賴,放開我。」
「你這不是挺享受的嗎,臉都紅了。」
「你他媽的別逗了。」
我撲上去咬他。
陸觀棋笑着抱緊我。
浴室內水汽氤氳, 升溫極快。
算了, 騙就騙吧。
反正是我老婆。
只能寵着了。
最後, 我沒力氣了。
陸觀棋還在折騰。
我踹了他一腳。
「別鬧了, 我要睡了,明天還要去公司。」
「你睡你的。」
這混蛋,我怎麼睡?
我抬手打他, 他親我手指。
「陸觀棋,都凌晨了,你累不累啊?」
「不累。」
「非要顯擺你身體素質好ŧũ̂⁾是吧?」
「還行吧。」
他捏了一下我的腰:「你是該加強鍛鍊了。」
「你他媽閉嘴。」
日日夜夜。
夜夜日日。
我真是受夠了。
明天就去搬去常青盟睡,讓這傢伙獨守空房。
陸觀棋捏住我的下巴親吻, 語氣黏糊ṱū́₀。
「你不是說你家人一直在催孩子嗎?來,我們再努努力。」
「……」
很久以前的迴旋鏢,最終還是甩到了我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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