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洲破產後,姐姐爲了悔婚,設計我和他親熱被全家人撞見。
而她留下一封分手信,消失了三年。
後來,我陪着顧庭洲東山再起。
姐姐回來那天,手裏捏着一張癌症診斷書。
「如果我說,當年的事都是迫不得已,你信嗎?」
顧庭洲語氣平靜:「僞造一張這樣的診斷書,現在應該不難。」
-1-
我生日這天,顧庭洲送了我一條價值三百萬的鑽石項鍊。
所有人都羨慕我嫁了個好老公。
顧庭洲正準備給我戴上項鍊時。
他妹妹顧時意拉着周紗闖進了進來。
「有錢給她買三百萬的珠寶,沒錢借周紗三十萬治病,哥,你別太雙標。」
沸騰的生日聚會瞬間寂靜無聲。
周紗,是他的前女友。
也是我的親姐姐。
周紗扯了扯顧時意的袖子,乞求,「時意,別說了。」
像是氣不過,又像是心疼。
顧時意直接搶過她緊攥的癌症診斷書,砸在顧庭洲身上。
「哥,周紗要死了,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能明顯感受到,顧庭洲身體的僵硬。
但他只是任由那張皺巴巴的紙從身上滑落,
「顧時意在醫院工作,幫你僞造一張這樣的診斷書,應該不難。」
有人忍不住嘲諷,
「周紗,這些技倆要是在以前,庭洲或許還會被你欺騙。但你以爲,經歷了三年前那件事,他還會相信你嗎?」
「就是,做人別太賤了。」
周紗面色煞白,目光落在我臉上,眼裏的不甘和嫉恨幾乎要溢出來。
剛纔在衛生間,她突然攔住我,臉上寫滿勢在必ťū́ₘ得。
「你信不信,顧庭洲就是我的一條狗。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會乖乖爬回來。」
而現在。
顧庭洲摟緊我的腰,冷冷地向周紗下逐客令,
「周寧沒有你這個姐姐。」
「你走吧,別在這裏噁心小寧。」
顧庭洲素來沉穩溫和,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這樣咄咄逼人。
可沒人知道。
在周紗聽了這句話身子搖晃,差點摔跤的時候。
顧庭洲下意識鬆開我的手,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幾乎是本能地。
想去扶住她。
-2-
三年前,顧庭洲和我姐是人人豔羨的一對。
就在兩人快要結婚時,顧家破產了。
我姐爲了悔婚,給我下了藥,送到同樣被下了藥的顧庭洲的牀上。
她帶着雙方父母趕過來,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哭訴:
「你們一個是我的未婚夫,一個是我的親妹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直到她下藥的監控曝光,我姐一句解釋都沒留下,很快就出國了。
這場鬧劇,最後以我和顧庭洲結婚收場。
婚後我陪着顧庭洲東山再起,喫了很多苦。
我們的感情,也在艱難的日子裏日益升溫。
不久前,收拾舊物時,我意外在抽屜最下層發現了顧庭洲的舊手機。
手機相冊裏,1314 張,全都是我姐的照片。
我顫抖地一張張翻着,等顧庭洲回來,還是質問了他。
他愣了一下,
「是我的錯。這個手機已經很久不用了,我現在就扔掉。」
他當着我的面把手機扔進垃圾桶,摟着我安撫,語氣滿是心疼,
「寧寧,我現在愛的是你,只愛你。」
「對她,我只剩噁心和恨意。」
也是在那天。
消失了三年的周紗打來電話。
「顧庭洲,我回國了。能不能……借我三十萬。」
多可笑啊。
她在顧庭洲最窮那年提了分手。
現在他東山再起,她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借錢。
「如果說沒有這個錢,我會死呢?」
「那你就去死吧。」顧庭洲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那晚,我看到顧庭洲在陽臺抽菸。
指尖猩火明滅,他怔怔地看着手機屏幕發呆。
不遠處,我望着這一幕,心臟澀澀的,有些疼。
他看的這部手機,就是白天被他丟進垃圾桶的那部。
他還是,捨不得。
-3-
思緒回籠。
周紗爲了不被請出會場,突然「不小心」摔倒了。
還帶掉了桌上的項鍊。
她慌慌張張撿起項鍊,幾乎是畢恭畢敬地遞給顧庭洲。
「抱歉,庭洲……你看,沒有壞。還是很乾淨。」
這樣拙劣的伎倆,自然瞞不過顧庭洲。
他淡然接過項鍊。
看到周紗終於鬆了口氣,突然笑了,
「再幹淨的項鍊,被你碰過,我都會嫌髒。」
下一秒,他抬手隨意把項鍊一拋,扔進了泳池。
「不是想要錢嗎?現在跳進泳池,把項鍊撿起來。我就給你。」
周紗的嘴脣不住顫抖,像是難以置信。
「就是,你倒是跳啊!最好脫光衣服跳!說不定我也能賞你一萬!」
「那我就給五千吧。再多你就不配了。」
「那我三千……」
曾經的老同學,肆無忌憚地調侃嘲諷。
誰也沒想到,周紗真的直接跳進了泳池。
那一瞬,我感覺手腕處傳來一股劇烈的力道,被攥得生疼。
我下意識痛呼出聲,「顧庭洲……」
旁邊顧時意也在焦急地喊,「哥,你快去叫她上來,她的身體真的撐不住的。」
顧庭洲卻死死盯着泳池裏的周紗,彷彿沒聽見。
泳池裏,周紗臉被凍得通紅。
她躬着身子,一步一步艱難地往泳池中心挪動。
「我找到了!」周紗驚喜地喊了出來。
爬上岸後,她迫不及待走到顧庭洲面前,討好地說:
「庭洲,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丟的項鍊。」
「我不要錢了,我只要你。」
「都說覆水難收,破鏡難重圓。但我覺得,都抵不過一句,用心。」
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臉色也是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
可脣角卻掛着明媚的,快樂的笑容。
像極了從前參加校辯論賽時,眉飛色舞閃閃發光的模樣。
我轉頭去看顧庭洲。
他此刻眼神也恍惚了一下。
彷彿被觸動到了。
-4-
心臟泛起細密的疼痛,我僵硬地把手從顧庭洲掌心抽出來。
顧庭洲明顯一愣,他看着我,像是明白了什麼,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隨後冷冷開口:「你確定你手裏那條項鍊,是我的那條嗎?」
我愣了一下,看向周紗手中的項鍊。
夜色凜冽,金色的項鍊帶着些水漬,在月光下微微閃爍。
可我的那條項鍊,分明是銀白色的。
「怎麼會,怎麼會是金色的……」周紗臉色更加慘白。
顧庭洲面不改色地打開左手,儼然是那條鑽石項鍊。
「我怎麼會亂扔我老婆的東西。」
「你說用心就能破鏡重圓,我卻覺得不是。」
「如果另一個人已經心有所屬了呢?」
他當着周紗的面,把項鍊給我戴上。
溫熱的指尖劃過脖頸,「老婆,生日快樂。我愛你。」
我想回應點什麼,卻發現。
他明明對我溫柔地說着情話,目光卻始終緊盯着周紗。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
顧時意突然出聲,「哥,你真以爲當年是周紗給你下的藥嗎?」
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周紗拉住,「算了。」
顧庭洲頓了頓,眼神探究地看着兩人,正要說什麼。
一個喝醉了的男同學,突然搖晃着朝周紗走過去,
「周紗,上學那會兒我就喜歡你。」
「要不這樣,你跟哥哥我,三十萬我給你,怎麼樣?」
說完他就要去拉周紗的胳膊。
手就要摸到周紗臉上時,一個拳頭直接砸了過來。
顧庭洲猝不及防發了火。
「……庭,庭洲?」
那個男同學狼狽地摔在地上,一臉不敢置信。
「我老婆的生日聚會,不是你可以胡來的。」
顧庭洲語氣冷靜,似乎只是不想髒了我的生日聚會。
我呆呆地看着他。
而顧庭洲,下意識地避開了和我的對視。
男同學醉得眼睛紅了,惡狠狠瞪了周紗一眼,猛地對着旁邊將近一米八的紅酒架,用力推了一下。
架子上的紅酒瞬間砸落下來。
「顧庭洲……」我下意識喊他的名字。
幾乎就在一瞬間,顧庭洲撲過去護住了周紗,將她拉開。
而我即使已經快速閃開,還是被幾瓶紅酒砸到。
紅色的液體順着我的裙子往下淌。
周紗怯生生縮在顧庭洲懷裏,臉色是病態的蒼白。
我看過去的瞬間,她突然抬起頭,給了我一個挑釁的眼神。
彷彿在說,是我贏了。
我的心在瞬間如墜冰窖。
即使僞裝得再好,危急關頭,她還是他的第一選擇。
顧庭洲在良久的沉默後,纔像是意識到不對,猛地推開周紗。
「寧寧……」他急切地脫下西服罩住我。
周紗在這時,毫無預兆地暈了過去。
「哥,周紗應該是心臟病犯了,送她去醫院啊!」
「顧時意,與其在這裏喊你哥,不如抓緊時間叫救護車。」
我按住顧庭洲將要起身的動作,堅決地說:「不準去。」
可顧庭洲還是,一點點掰開我的手,把周紗打橫抱起。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似乎要說些什麼。
我先他一步開口,「如果你今天丟下我,我們就離婚。」
一旁的顧時意突然大喊:
「哥!紗紗姐也是今天生日,難道你真的要看她生日變忌日嗎?」
顧庭洲不再猶豫,「人命關天,老婆,我先送她去醫院,很快就回來。」
他走得很急,眉宇間都是擔憂和焦躁。
更沒有,回一次頭。
-5-
生日會就這樣可笑地潦草收場。
晚上回到家,我感覺肚子突然劇烈絞痛起來。
痛感越來越強烈,到最後,我只來得及打了 120,就失去了意識。
在醫院醒來時,護士拍拍我,着急地說,
「是急性闌尾炎,要馬上手術。」
「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吧,這個手術必須要家屬簽字。」
我忍着鑽心的疼痛,給顧庭洲打了電話。
沒有人接。
整個人就像被捲入了絞肉機,劇痛難忍。
我揉着肚子,不死心又打了幾次。
電話終於接通。
可沒等我開口,那邊就掛斷了。
嘟嘟的忙音拉扯着我,心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他就那麼擔心周紗,擔心到,選擇掛斷我的電話,怕我阻攔他去陪伴周紗嗎?
「不能再等了,還有其他家屬嗎?」
我已經痛得拿不動手機了,模糊間跟護士報了我爸的電話。
一分一秒過去。
「怎麼也打不通啊。」
痛昏過去前,我只聽到護士焦急地說出這句話。
……
醒來時,手術已經做完了。
護士說,是隔壁病房的奶奶幫我簽字的。
我躺在冰冷的病牀上,心裏升起一股暖流的同時,也ṱű⁺生出幾分悲涼。
生命危急的時候,救的我不是我的父親和丈夫,而是一個陌生人。
術後喉嚨乾澀得要緊,呼叫鈴又壞了,我只好忍着痛,拄着柺杖自己去打水。
沒想到碰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爸?」
我爸拿着熱水壺,有點詫異地看着我,「寧寧,你怎麼了?」
他見我不說話,便自顧自地說,
「剛纔庭洲說你姐暈倒了,我一時心急,就沒接你電話。」
我恍惚了一瞬。
原來,他剛纔在醫院陪周紗啊。
「別擔心,你姐剛到醫院就醒來了,已經沒事了。」
「但她生了重病。」
「我查過,這種病到最後可能要換腎,血親匹配成功的概率很高。」
我攥了攥手心,顫抖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爸想去跟你姐做腎源匹配,你能不能也一起,做個腎源匹配?」
「不可能!」我直接拒絕。
「當年是你姐對不起你,但她畢竟是你的親姐姐……」
「你媽如果還活着,也會希望你姐平安——」
我直接冷笑出聲,
「你怎麼好意思提我媽呢?」
我十歲那年,他突然帶回周紗,說是朋友的遺腹子。
我媽把周紗當親女兒一樣對待。
後來我爸喝醉了說漏嘴,原來,周紗是他和情人生的。
大概是意識到話裏的不妥,我爸臉色白了白,有些惱羞成怒,
「先跟我去看看你姐姐。」
說完大力拉拽着我,去了周紗的病房。
-6-
病房裏,周紗已經醒了。
顧庭洲和顧時意都陪在她身邊。
看到我,顧庭洲快步走來,試圖拉我的手,
「寧寧,你住院了?怎麼回事?」
我不想搭理他,側身躲開,剛好對上週紗的視線。
她打量着我,眼裏流露出一抹得意,隨後又裝作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對不起啊小寧,明明是你的生日聚會,卻因爲我的身體,害庭洲中途離開。」
她的挑釁拙劣又可笑,連顧庭洲都皺了皺眉。
我冷嗤一聲,看向我爸,
「這可一點也不像生病的人。」
「說不定,她就是裝的,爲了騙你的腎呢。」
周紗不停地抹眼淚,
「小寧,你怎麼說我都行。但爸爸年紀大了,我是不會讓他給我捐腎的。」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所以,你們是打定主意要我的腎了?」
我爸微微避開我的視線,對顧庭洲說,
「庭洲,你幫爸勸勸寧寧,去做個腎源匹配吧。」
「寧寧缺少一個腎不會有事。但紗紗如果沒有那顆腎,她會死的。」
我聽不下去了,情緒在瞬間爆發:
「爸!你真的有把我當作你的女兒嗎?」
「當年我被周紗下藥,你跪下來求我不要報警。」
「現在周紗生病,你又求我的丈夫勸我去給她捐腎?」
我哽咽了一下,又覺得自己委屈的情緒可笑之極,
「當年要不是因爲發現你出軌,我媽也不會突然哮喘發作,這麼早就離開了我!」
「我不會原諒她們,也不會去做腎源匹配。」
「我恨不得,她死了纔好。」
房間寂靜無聲,一道嘲諷的聲音突兀地傳來,
「哥,你聽到了吧,這個女人就是這麼惡毒。」
是顧時意。
「紗紗姐明明是無辜的,她卻見死不救,連做個腎源匹配都不肯。」
我突然有些悲涼。
他們和周紗纔像是一家人。
全程,顧庭洲沒話一句話。
但我已經不再在意,離開前,只冷冷丟下一句:
「顧庭洲,我會把離婚協議書發給你。」
顧庭洲追了出來,攥住我的手腕。
「寧寧,我不同意離婚。」
-7-
顧庭洲跟着我回了病房。
我不理他,他就默默地給我掖被子。
看到我青紫的手背,他拿了熱毛巾幫我敷手。
被我大力甩開,他也只是愣了幾秒。
隨後不顧我的掙扎,強勢地把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手掌裏,
「我不知道你突然做手術,也不知道你給我打了電話。」
「是顧時意接的,她故意掛斷電話,還刪了通話記錄。」
ṱű̂ⁿ
「有區別嗎?」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跟你說過,如果你丟下我,我們就離婚。」
「顧庭洲,我不是你,說過的話我會兌現。」
顧庭洲脣角泛起苦澀的笑,「我知道你還生氣。」
「當時情況太危急了,要是她真的死在那裏……」
我看着他,「顧庭洲,誠實點面對自己不行嗎?」
「送周紗去醫院是因爲同情,那部手機呢?」
「那個存滿周紗照片的手機,你當着我的面扔了,後來卻又撿了回去。」
「你明明從來都沒忘掉她,爲什麼不敢承認?」
「紅酒架要砸下來時,你的第一選擇是去救周紗,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妻子嗎?」
顧庭洲虛虛摟住我,並不敢靠得太近,眉目間有些無奈,
「老婆,讓你誤會難過,對不起。」
「撿回那部手機,是因爲想起裏面有個重要文件,我把文件複製後早就扔掉手機了。」
「酒架倒了沒有救老婆,是我的錯,因爲周紗擋在前面,我下意識想先推開她。」
「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我不同意你去做匹配,她是死是活,跟我們夫妻沒有任何關係。」
門在這時被突兀地推開,周紗帶着顫音的聲音傳來。
「庭洲……」
她站在門口,臉色慘白。
但顧庭洲看都沒看她一眼:「滾出去。」
他低下頭繼續柔聲哄我:「寧寧,信我。」
周紗哭着跑了。
我抬起頭,倒映在我眼中的顧庭洲。
眼神是那麼誠摯,不像在說謊。
可是,昨天被當衆拋下的無助和屈辱歷歷在目。
做手術的痛感還那麼清晰。
他每一句話,我都覺得像是刀尖懸着的蜜,是口蜜腹劍的毒。
情緒亂竄。
我沉默了片刻,
「顧庭洲,這些事,我不可能當沒發生過ţů₀。」
「往後的日子那麼長,我不想永遠活在你會去找周紗的惶恐和患得患失中。」
「更不想被道德綁架,在你用她只是個病人作爲藉口時,我只能說沒關係。」
「跟一個快死的病人爭寵,我不屑。」
顧庭洲臉色灰白,不過也只有一瞬,
「老婆,你現在不想原諒我沒關係,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7-
接下里的幾天,顧庭洲執意留在病房裏照顧我。
忙上忙下,比護工還細心。
我日漸康復,他卻瘦了一圈。
連之前幫我簽字的奶奶都偷偷跟我說,「你老公對你真好。」
一直到我出院,顧庭洲都沒和周紗見過面。
這些天,他似乎非常喜歡跟我回憶過去的事。
而聯繫我們的那個樞紐,周紗,每次都會被他下意識省略。
「我記得第一次去你ṭū₁家,你整個人冷冷的,跟我打聲招呼就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以周紗男朋友的身份來我家,我當然不會對他太熱情。
「你從前很喜歡喫海鮮湯,每次都喝好幾碗,有次還因爲消化不良進醫院。結婚後,倒是再也沒喝過了。」
喜歡喝海鮮湯的是周紗,而我不是消化不良,是過敏。
「剛結婚的時候,我下定決心要好好對你,但又害怕你會牴觸。畢竟你以前,看起來很討厭我。」
其實,不討厭的,反而……
……算了。
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8-
我打算去看房子。
住院的這幾天,我就一直在物色房子。
陪着顧庭洲東山再起的這幾年,我也存了不少積蓄,在市中心買個房子綽綽有餘。
顧庭洲看我在打車,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想開車送我去。
我看着他,「你不要再白白努力了。我打算去看房子,離婚了就會過去住。」
顧庭洲的笑容一點一點涼了下來,笑得勉強,
「沒關係,到時候我在你隔壁也買一套。」
我看着他,沒說話,轉身想離開。
卻突然被攥住手腕,落入一個清涼的懷抱。
伴隨着汽車的轟鳴聲,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重重的悶哼。
我掙扎着從顧庭洲懷裏出來,看見他左臂的白襯衫被劃開長長的一道口子。
顧庭洲額角沁出細汗,臉色慘白,卻還是一臉擔憂地看着我,「寧寧,你沒事吧?」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其實我和顧庭洲的初見,並不是他以爲的那次。
十三歲那年,我媽剛離開,我爸就要讓周紗認祖歸宗。
那晚雨下的很大,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衝了出去。
我哭得正傷心,就看到一隻幼貓蹲在馬路正中央,像是受傷了。
我去救貓的時候,一輛車疾馳而來,我根本來不及閃躲。
是一個路過的男生救了我。
就是顧庭洲。
他當時也是這樣,手臂都流血了,還問我有沒有事。
我喜歡上顧庭洲,比他知道的要早很多。
可那又怎麼樣呢。
婚後三年,我嘗試過讓他喜歡上我,可還是失敗了。
「寧寧?」顧庭洲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或許是我的表情實在複雜,他小心翼翼拉住我的手,
「以前的事我真的知道錯了,別不要我。」
……
這期間,周紗倒是一直不死心,堅持不懈地用不同號碼給我發騷擾短信。
「你以爲你真的贏過我了嗎?別做夢!」
「庭洲愛的人只能是我!」
我直接截圖發給顧庭洲。
她才終於消停了。
-9-
年關將至,顧庭洲的公司要開年會了。
作爲股東,我沒有理由拒絕參會。
只是今年,年會的神祕大獎一直沒公開。
到了總裁致辭環節,顧庭洲先是官方地回顧往昔,暢想未來。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突然宣佈。
「最後一個大獎,是我的私心。」
「我能站到這裏,多虧了我太太。」
「如果不是她,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而我做了一件錯事,傷害了她。」
燈光像揉碎的碎琉璃,盪漾在顧庭洲坦蕩溫柔的眼底,
「所以,我私下給她準備了一個大獎。我在公司一半的股份,將無條件轉贈給她。」
人羣在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更大的喧譁。
顧庭洲捧着巨大的玫瑰花束,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
「寧寧,原諒我。」
望着他沉靜的眉眼,我在瞬間的愣神後,正要開口。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憑什麼!」
又是顧時意和周紗。
還真是,陰魂不散。
「哥!紗紗姐不讓我說,但今天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你知道這個女人當年做了什麼嗎?」
顧庭洲沉聲警告,「顧時意,她是你嫂子,學不會尊敬就滾出去。」
顧時意瞪了我一眼,
「如果我說,當年下藥的,其實就是周寧自己呢?」
「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ţũ₎說,我有證據!」顧時意掏出一個筆記本。
看到筆記本的時候,我在心裏咯噔一聲。
「這是周寧的日記本,哥。」
「裏面寫滿了暗戀你的經過和細節,還有對周紗姐的嫉妒和報復。」
「她自導自演給你們下藥,還惡意剪輯監控,栽贓給周紗姐!」
顧庭洲奪過周時意手裏的日記本,看向我的眼神寫滿震驚。
手中的玫瑰花,重重砸在地上。
我掐了掐手心,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是這樣的。」
「你給我看一下,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改動——」
顧庭洲只是問,
「日記是你寫的嗎?」
我點了點頭,「暗戀你的事是真的,但是——」
顧庭洲卻沒再聽下去了,目光炯炯地看向周紗,
「如果當年你真是被栽贓的,爲什麼不解釋?反而出國了?」
周紗只是拼命地搖頭,眼淚不住往下掉。
「不要再逼我了。」
「好,你想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訴你。」
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淚,
「我的好妹妹,這麼多年,一直把她媽的死怪在我頭上。」
「我什麼東西她都想搶,包括你。」
「爲了報復我,爲了阻止我們結婚,她竟然找人,強暴了我!」
顧庭洲猛地看向了我。
眼神里有質疑,憤怒,和難以置信。
周紗從包裏拿出一疊照片,甩在顧庭洲身上。
照片即使打了碼,還是可以看到,是周紗的臉。
「她拍了照片,威脅我承認是我下的藥,逼我出國。」
她突然一把撕開右手的袖子,手臂上赫然有一條長長的蜈蚣疤。
「這條疤,是我當年反抗那些人留下來的。」
「如果不是癌症復發,想再見你一面,我不會回來的。」
「我什麼都說了,你現在滿意了?」
說完這一切,周紗哭着跑了出去。
顧時意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顫抖,
「哥!這件事她連我都沒告訴,現在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來,我懷疑……她要想不開!」
顧庭洲愣了愣,幾乎是馬上追了過去。
我撿起地上的日記本,翻到最後,終於確定心中的猜想,也追了出去。
剛好看到路邊的顧庭洲和周紗。
車水馬龍的街道,車流極速。
周紗似乎想要撞上去,被顧庭洲死死拉着。
就像是演偶像劇的男女主。
我聽見周紗帶着哭腔的聲音:
「顧庭洲,我當時真的,真的很想和你結婚。」
「可是我,已經髒了。」
隔着喧譁的喇叭聲和川流不息的車流。
顧庭洲看到了追出來的我。
他臉色很冷,眼神也很冷,但抱住周紗的動作卻透着輕柔,和心疼。
「髒的不是你,是害你的人。」
然後他低頭,當着我的面,狠狠地,用力地吻住了周紗的脣。
-10-
我愣在原地,喉嚨彷彿被堵住,耳邊喧囂的風聲漸漸小。
明明,在周紗回國那天就早有預兆,明明已經下定決心離婚。
可真的看到這一幕,原來還是會心痛。
抬手摸了摸臉,一片溼潤。
我自嘲地笑了笑,爲這樣的人哭,一點都不值得。
我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拿起手機對着他們開始錄像。
雖然我已經找律師起草了離婚協議,但顧庭洲一直不肯簽字。
而現在,他算是婚內出軌。
顧庭洲看到我的動作,似乎明白了什麼,猛地推開了周紗。
周紗腳下趔趄,跌坐在地,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顧庭洲恍惚幾秒,過去扶她。
「顧庭洲。」
我喊他名字,然後在他下意識轉頭的那一瞬,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你真讓我感到噁心。」
顧庭洲錯愕地看着我,眼底一點點染上怒意。
可看到我臉上的眼淚之後,又整個人一愣。
倒是旁邊的周紗替他抱不平:「你憑什麼打—」
我反手也給了她一巴掌,冷笑。
「當場抓住自己丈夫出軌,爲什麼不能打?」
「當然,你也有份。」
周紗捂着臉,揚起手就要打回來,卻被顧庭洲猛地攥住手腕。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她瞪大了眼,嘴脣劇烈顫抖。
顧庭洲微微避開她的視線,看着我,眼底翻湧着複雜的情緒,「爲什麼要那樣做?」
「爲什麼當年要給我們下藥,爲什麼栽贓給周紗,爲什麼還找人強……」
他像是說不下去,深深吸了口氣,「周寧,你的心真狠。」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我諷刺地勾了勾脣角,「顧庭洲,我是該說你蠢,還是該感嘆你對周紗的情深呢?」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一遇到跟她有關的事情,你的大腦就會停止思考。」
「如果監控是剪輯的,那麼她下藥,扶着我進你房間的畫面又作何解釋呢?」
「如果我找人強暴了她,爲什麼她不報警呢?」
顧庭洲愣住,微微皺眉。
周紗餘光打量着他,臉色一白,着急忙慌地反駁:
「當然是因爲你先找人強暴了我,然後逼着我跟你演這一齣戲。」
「至於爲什麼不報警……」
她眼裏淚水湧上來,「我是個女孩子啊,遭遇了那樣的事情,怎麼可能不害怕?」
「要我當着警察的面再陳述一遍那些噁心的事情,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剛纔不是當着所有人的面陳述了一遍嗎?」
「應該也不害怕被警察知道了吧,我可以幫你。」
說着我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不可以!不可以報警!」
周紗尖叫着撲過來,直接打掉了我的手機。
隨後馬上反應過來,心虛地看着顧庭洲,嘴脣蠕動,卻又說不出找補的話。
顧庭洲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周紗,別害怕。我陪你去警局。」
「不行……不行的。」她整張臉都寫滿了抗拒。
「爲什麼不行?」
周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戲謔地看着這一幕,差點笑出眼淚。
看,這麼拙劣的謊言,這麼愚笨的一個人,但剛纔顧庭洲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我把手機撿起來,打開周紗的微博。
這些天周紗一直在給我發騷擾短信,在我把她聯繫方式都拉黑之後,她又用微博小號關注了我。
我找到了她兩年前在國外發的一條微博,
「這條微博的編輯時間是兩年前,視頻裏周紗在沙灘上曬太陽,她當時穿着吊帶,右手臂上根本沒有什麼傷疤。」
「也就是說,傷疤是這一年纔有的。」
「如果說強暴發生在下藥之前,那這個視頻又怎麼解釋呢?」
「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編造事實。」
顧庭洲猛地看向周紗
她臉色慘白,不敢和他對視,
「庭洲,這個微博不是我的。不,是她盜了我的號。對,就是她盜了我的號。」
前後矛盾,語言混亂,顧庭洲看她的眼神,已經從懷疑轉化成了實質的,被欺騙的憤怒。
我又拿出我的日記本,翻到最後一頁,
「前面的日記都是我寫的,但最後一頁,關於下藥這一部分,我不承認。」
「我會找專業的字跡鑑定師鑑定,證明我的清白。」
「我沒有下藥,也沒有找人強暴周紗。」
「她剛纔在公司年會,當着所有人污衊我的行爲,嚴重侵犯了我的名譽權。我已經報警了。」
「周紗不敢報警,我敢。」
顧庭洲整個人僵住了。
我平靜地看着他,「剛纔你的行爲,坐實了婚內出軌,我會向法院起訴離婚。」
他身體顫了一下,「寧寧……」
我勾了勾脣,忍不住諷刺道:
「顧庭洲,我們結婚三年,我陪你東山再起,就算說不上相濡以沫,但也是並肩作戰。」
「我以爲,你至少會對我有一點信任。」
「但凡剛纔你聽我解釋一句——」
顧庭洲瞬間紅了眼眶,我只覺得可笑。
「我承認我從前暗戀過你,但自從知道你和周紗在一起之後,就對你收了心思。」
「就算再討厭她,我也沒想過插足你們的感情。」
「結婚的時候,是你告訴我,會忘記周紗,努力喜歡上我。」
「是你說,雖然我們沒有一個好的開始,但希望能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我當時相信了。」
「但我現在才發現,喜歡過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顧庭洲,我們放過彼此,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吧。」
-11-
那天之後,顧庭洲還是沒有簽字。
我內心倒是沒有太大波瀾,直接向法院提起了訴訟離婚。
至於周紗。
警察已經調查出了事情的始末,當初就是周紗下的藥,根本不存在什麼強暴,這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
因爲當時年會上很多人錄頻拍照,社會傳播影響很大,警方發了官方通報之後,一下就上了熱搜。
網友們議論紛紛。
「聽說當時周紗拿出的那些親密照不是 P 的,而是周紗在國外和她的男友們喝醉之後拍的。」
「男友們?」
「是啊,玩的可花了。就連她右手上那條傷疤,也是被她某個有暴力傾向的男友用鞭子抽的。」
「這也太 6 了。」
「聽說甚至連她癌症復發這件事,也是假的。周紗的癌症早在國外就治好了,只不過沒錢花了,得知前男友東山再起,就回來了。」
當然,這些並不是網友們的道聽途說,而是周紗親口招供的。
「那顧庭洲豈不是真的冤大頭?」
「冤大頭什麼呀,死渣男。剛在年會上對自己老婆表白,轉頭就吻上了白月光。」
「接吻癲公一個。周寧纔是真的冤好吧。」
顧時意和周紗當衆污衊我的行爲,被拘役個幾個月跑不了。
聽說當顧時意知道真相後,氣得扇了周紗好幾巴掌。
周紗自然也不會示弱,兩人直接在警局打了起來。
在警局尋釁滋事,罪名並不會小,兩人又被多關了兩個月。
這些天,我日記本的鑑定結果出來了,最後一頁並不是我的筆跡。
我把報告複製打印一份,給顧庭洲寄了過去。
顧庭洲給我回了一條短信:「能不能,不離婚?」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畢竟,之後的事情他跟我的律師對接就行。
法院關於離婚的判決也下來了。
歷經三個月的官司,我和顧庭洲正式離婚。
因爲顧庭洲是過錯方,又或許是他主動讓步,法院判給我夫妻共同財產的百分之七十。
包括公司,顧庭洲雖然還是總裁,我卻成了最大的股東。
閨蜜聽說後,直呼過癮:「這也太爽了,所以說,顧渣男餘生都在給你掙Ṱŭ̀⁹錢,是吧?」
離婚後,顧庭洲來找過我幾次。
每次他的車都停在路邊。
我直接叫來物業的保安,舉報他違章停車。
反覆幾次,他就再也沒出現在我家樓下。
我想,他應該是放棄了。
幾個月之後的中秋節。
開車去超市買菜的時候,我看到了站在樓下的我爸。
外面下着小雨,他佝僂着身影,泛白稀疏的髮絲覆上了薄薄一層雨霧。
他告訴了我一件事。
「寧寧。你姐昨天被放出來了。」
見我不說話,他攥了攥大衣的衣角,
「當時我們都以爲她癌症復發了,情急之下,忽略了你,也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
「爸怎麼也沒料到,她竟然裝病。爸在這裏跟你道歉。」
我望着他,有些無語。
「不過,你姐也遭了報應。」我爸苦笑一聲,「她的癌症,真的復發了。」
我微微有些驚訝。
「一個星期前在看守所,你姐突然暈倒,醫生查出來的。」
「她現在情況很不好,我就去做了腎源匹配,剛好符合。」
「要捐腎這件事,爸沒告訴你姐,怕她擔心。」
我淡淡垂眸,指甲掐入肉裏,「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嗎。」
「不是的寧寧,今天……今天是中秋節。家裏房子好大,一個人都沒有。爸想親自下廚給你做一頓飯……」
「中秋節過後,爸就要做手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他小心翼翼又目光期盼地看着我。
最後苦笑道,
「就算你不想見我,也該回去見見你媽,拜拜她的牌位。她一定很想你。」
這個理由,我沒有辦法拒絕。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爸還是騙了我。
家裏並不是沒有人,周紗也在。
我看着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喝着茶的周紗,心臟一瞬間收緊。
「寧寧,爸不是故意騙你。今天是中秋節,爸只想全家人一塊坐下來好好喫個飯。」
「全家人?」我冷冷出聲,「你和她纔是一家人。」
「是啊,我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哪配和她一起喫飯啊。」周紗也在陰陽怪氣。
她出來之後,似乎不再和我裝什麼姐妹情深了。
我爸一愣,眼睛都急紅了,連忙安撫我,說話都開始哆哆嗦嗦,
「寧寧你別生氣。爸知道你姐做了很多錯事,但她現在真的知錯了。」
「紗紗,快和你妹道歉。」
「憑什麼?」周紗冷哼,看我的目光似淬了毒。
「她害得我被關了半年,害我癌症復發,還讓我跟她道歉,做夢!」
我想,有的人就不配被同情,因爲他們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做過的錯事,只會把所有不幸都怪責在別人頭上。
「啪」地一聲巨響,周紗臉上多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爸,眼裏情緒翻湧,恨意漸漸浮現,
「你打我?從小到大,你沒打過我,今天你竟然爲了她打我?」
「我是你爸!」
「你纔不是!」周紗幾乎是吼出來。
空氣安靜了一瞬,我爸愣愣地看着她。
周紗沉默幾秒,突然詭異又惡毒地笑出聲,「你們全家,都是蠢貨!」
「當年我媽只是拿了份假的親子鑑定報告給你看,你就信了,接盤俠誰能當得過你啊。」
我爸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你!」
他全身都在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
「瞪什麼瞪啊,是你自己蠢。」
「你現在什麼都給不了我,還想在我這裏扮演慈父,怎麼,還想讓我給你養老嗎?」
「你倒也不用那麼生氣,反正醫生說有個好心人匿名要給我捐腎,過幾天就要做手術。」
「到時候我會出國,你就再也不用見到我了。」
在他們撕破臉皮的時候,我默默上前把我媽的牌位好好收起來,準備帶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着周紗得意的模樣,我突然開口,「你知道給你捐腎的是誰嗎?」
「都說匿名了—」周紗很不耐煩,看到我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
「那個好心人就是你身旁這位。也就是你的。」
我想了想,找了個合適的詞,「養父。」
周紗整個人石化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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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我爸把周紗趕了出去,準備讓她自身自滅。
那之後他就中風了,我給他請了一個護工。
護工說,「周紗經常會來騷擾你爸,你爸每次看到她就犯病,這病怕是難得好了。」
得知周紗死訊那天,我正在小區裏遛狗。
和我的鄰居,沈晏一起。
沈晏是一個年輕的海歸,剛回國發展事業,家裏人就給他在這裏買了套房。
我們認識是一個巧合。
有一天我家狗丟了,焦急找了老半天,差點報警。
直到有人敲門才知道,原來是沈晏做飯太香,又忘了關門,這香味直接就把我家狗給勾到他家裏去了。
熟了之後,沈晏老想着請我家狗喫飯。
他笑得溫和,目光卻落在我臉上,「柴柴太可愛了,我當時一見面就喜歡上了它。」
怎麼感覺他別有深意?
沒辦法,我作爲狗主人,只好每天帶着狗去蹭飯。
「寧寧,我給你和柴柴拍張照吧!」
沈晏舉着相機,朝我招手。
我下意識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笑。
然後就看到了站在沈晏身後,面無表情盯着我們的,顧庭洲。
他明顯清瘦了很多,眼睛裏也沒了從前驕陽般熾熱的光彩,整個人透着頹廢感。
沈晏也回頭,視線在我和顧庭洲之間逡巡了一圈,挑眉道,「前夫哥?」
我點頭。
「要不要我幫你?」
我知道他說的幫是什麼意思,但最後還是搖搖頭,「你幫我把柴柴帶回去吧。」
沈晏也不再說些什麼,牽着柴柴離開。
只是走之前,突然親暱地幫我撥弄下頭髮,刻意提高音量:
「我和柴柴在家等你。記得早點回來喫飯。」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沈晏的背影,一道冷淡的聲音鑽入耳畔:「他已經走了。」
顧庭洲神色還殘餘些冷意,眼裏淡淡的嫉妒和怒意不加掩飾。
沉默的氣氛裹挾着我們。
「寧寧,我們離婚,不過半年。」
我轉過身,從脣邊勾出一個平靜的笑,「你吻周紗的時候,我們還沒離婚。」
顧庭洲臉色灰敗,好半晌纔開口,「周紗死了。」
「死在第三次病發的時候。她承受不住痛苦,又沒有腎源,就偷偷藏了剪刀,趁護士不注意的時候插進了喉管。」
或許是早有預料,又或許是已經不在意了,得知這個消息,我並沒有感到很意外。
但此刻顧庭洲臉上也沒有半分波瀾,還是讓我有些唏噓。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在她第二次欺騙我的時候,我對她,就連同情和恨意都沒有了。」
「我很清楚,現在我愛的人,只有你。」
「那又怎樣,我不愛你。」我的拒絕沒有絲毫猶豫。
「沒關係。」
「從前你先喜歡上我,現在換我來,先喜歡你。」
顧庭洲握住我的手腕,緩緩低頭,「只要你,再給我一次—」
太久沒見面,我已經快忘了他身上的氣味。
朦朧的類似薄荷的腥香,侵略性極強。
這種侵略性讓我極爲反感,下意識甩了他一巴掌。
「別碰我!」
他硬生生受了這一巴掌,黑沉沉的眸子露出幾分悲傷,「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了嗎?」
「一點也不。」
夜越來越黑。
顧庭洲沉默片刻,眼眶在這樣的夜色裏微微泛紅,「這半年,我很想你。」
「你不讓我來找你,我就忍住不來找你。可我忍不住不想你,日日夜夜。」
「工作的時候,我看到三週年你送的小狗擺件,會想到你。」
「看到去年我們通宵一起整理的資料,會想到你。」
「看到一起做的競標書,會想到你。」
「回去之後,看到空蕩蕩的家會想到你。」
「看到陽臺上你養的月季會想到你。」
「看到冰箱裏一起包的冷凍餃子,也會想到你。」
「好像我做什麼事都會想起你,好像所有的地方都有你的影子。」
「寧寧,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看起來深情,脆弱,專注,是我從前最渴望的那種眼神。
我卻前所未有的清醒,「顧庭洲,你不愛我,你只是習慣了我。」
「怎麼會只是習慣……」他眼裏滿是痛苦,「寧寧,我愛你。從很早的時候,就愛上了。」
「我家破產的時候,所有人對我敬而遠之,周紗更是爲了拋下我,不惜下藥。」
「只有你。寧寧,這麼多年,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也只有你會一直陪着我。」
「你不會因爲我有錢就對我諂媚,也不會因爲我破產就對我落井下石。」
「結婚之後,有一次你去參加朋友的訂婚宴,結束的時候我去接你,有人嘲笑我開的不是豪車,問我是不是窮到把車賣了。你性子一向平和,卻爲了我和他據理力爭。你告訴他,這輛新車是我競標成功一個很棘手的工程買的,而當時和我競爭最厲害的,就是他爸的公司。說完你就拉着我離開了。你在車裏很認真地告訴我,你很喜歡這輛車,比你之前坐過的任何豪車都更有意義。」
「那時我就想,只有你尊重我,愛我,相信我,照顧我的自尊心,你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我一定要成功,要讓你過上最幸福的日子,不再讓你被任何人瞧不起。」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愛上你了。」
顧庭洲停頓片刻,眼底是揮之不去的悔意,混着眼角溼潤的水汽,看起來格外的孤寂。
「這幾年,我對周紗早就沒有了感情,更多的是當初被隨意拋棄的不甘心,是想要向她證明自己的好強。」
「你不會知道,當顧時意說你是因爲暗戀我,纔給我們下藥的時候,我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氣憤,知道你暗戀我,我心裏竟然有一絲罪惡的竊喜。」
「對不起。寧寧,我真的知道錯了。」
顧庭洲眼睛紅透了,啞着嗓子乞求, 「你原諒我, 最後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你喜歡了我那麼多年, 現在我也喜歡,不, 我愛你。我們不要分開,不要再錯過,好不好?」
聽着顧庭洲回憶過去,我不是毫無感知。
那些過往裏, 承載的,是我曾經滿滿的真心。
不過,那又怎樣。
我看着顧庭洲, 嗤笑道:
「可是, 從前我那麼愛你,你不是也沒有珍惜嗎?」
「錯了就是錯了, 這世間,本就沒有後悔藥。」
最後, 我揮開他伸過來的手, 厭惡地說,
「顧庭洲,你知道嗎。」
「剛纔那你的那番掏心掏肺的悔悟, 我竟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因爲你, 從來都不值得。」
「你走吧, 以後再來騷擾我, 我會報警。」
最終顧庭洲只能黯然轉身。
離開的時候, 我發現他似乎,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順口問了一句:
「顧庭洲, 你的腿?」
顧庭洲轉頭的瞬間, 眼神透着無限驚喜:
「去年出了場車禍,骨折後留了後遺症, 走路有點不方便。」
「寧寧, 你是在關心我嗎?」
自然不是。
從前我愛他的時候,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當我不再愛他, 自然不會再顧及他的自尊心,
「不會影響工作吧?你現在可是在給我打工, 別耽誤給我掙錢啊。」
顧庭洲的眼神在瞬間灰白, 嘴脣動了動, 卻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理會他的自我感動和暗自傷神,轉身,挺直脊背,走得堅定, 又釋然。
夜色降臨, 不遠處, 熟悉的房間亮起一盞燈。
飯菜的香味從樓道溢出來,伴隨着柴柴興奮的叫聲。
曾經我在日記本里寫。
萬家燈火闌珊,卻沒有屬於我的那一盞。
我好想, 和他有一個家。
後來,日記本里寫的那個人親手摧毀了我們的家。
所幸。
萬家燈火闌珊,還有人在等我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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