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宮參加選秀那天,睜開眼發現馬伕趴在我身邊。
父親震怒,將我許配給馬伕,驅逐出門。
母親嫌我不爭氣,敗壞了門風,只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三年一次的選秀,父親官拜中書令,必是要讓家中女兒參選的。
當務之急,我那雙生子的妹妹大義頂替了我的名字代我參選,一路從初選順利通過終選,入主東宮。
我被逐出家門那天,只有妹妹心疼我,告訴我:「不管相隔多遠,只要我修書一封,有任何需要她都會替我撐腰。」
一年後,我受不了馬伕日日酗酒毒打,修書百封求妹妹搭救卻始終不見回信。
只聽坊間傳聞中書令家的梔堂小姐「秀色奪人,聰慧壓衆」,獨得皇上恩寵,已被封爲雲嬪。
而梔堂,那本是我的名字。
待我終於奄奄一息時,終於收到妹妹的回信。
我猶如救命稻草一般打開書信,卻看到她回覆我:
「姐姐,你選秀那日是我提前給馬Ṫųₑ夫下藥,讓你破了身。」
「我和你分明是雙生子,我的容貌、聰慧哪一點不如你?別怪我用了手段,如今梔堂已是我的名字,你若能徹底消失對我而言豈不更好!」
我眼前一黑,終於香消玉殞。再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選秀前一天。
偶感風寒的我躺在牀上,妹妹貼心地走過來給我送暖身酒。
她卻不知,這暖身酒將成爲我入主東宮的慶功酒。
-1-
前世妹妹給我送完酒,便悄悄引馬伕上門。
她偷偷在酒裏摻入了讓人失去理智、只思淫慾的毒酒。
前世我便是喝了一口暖身酒便渾身燥熱難耐,讓她奸計得逞。
這次我怎會再上當,酒杯拿到後,我悄悄將其和正要送給前廳貴客的酒杯做了調換。
我喝下妹妹遞給我的暖身酒,告訴她我乏了,只想先睡一下。
妹妹果然喜出望外。
前廳貴客正是當朝天子,前世的今天,他結束微服私訪恰好來到我家小憩。
當朝天子陳慕,我妹妹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酒過半晌,暈暈沉沉的天子果然來到後院,跌跌撞撞推開了我的房門。
陳慕渾身滾燙,我知道情酒一旦發作,便是這般。
他推開門一看到我便撲了上來,嘴裏念着我的名字,梔堂。
我與天子陳慕,少年時便曾相識。
父親負責在皇上的書房整理文書檔案,年幼的我跟隨父親身邊,經常出入宮內。
那時陳慕尚未立爲太子,我們經常在宮中一起讀書、遊戲。
此刻的陳慕已經幾近癲狂,他緊緊抱住我,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使出全力掙脫陳慕的懷抱,將提前準備好的解藥投入他嘴裏。
陳慕問我喂他喫了什麼,手上的動作也漸漸放慢。
解藥開始發揮作用,陳慕一頭栽倒在我牀上,我則起身給他蓋上了被子。
前世,妹妹每次帶着羨慕的眼神看我從宮裏帶回了各種陳慕送我的禮物。
我每次都大方分與她許多,想着待我長大入宮後,也定會照拂妹妹。
這一世,我一定要拿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妹妹做夢也想不出,她端來的酒送給了她的心上人,這次她要失算了。
-2-
上一世,被妹妹收買的馬伕不久後就推開了我的房門,釀成大錯。
我看着睡得昏昏沉沉的天子,叫來了貼身侍女蓉兒,兩人一起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架起來轉移到隔壁廂房。
將天子安頓好後,我轉頭來收拾自己。
等低頭我才發現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經被剛纔陳慕情動時撕下了半片,小臂上都是他緊緊拽住我時勒出的紅印。
還Ťú₂好,我仍是完璧之身。
自我及笄後,父親就已不再帶我入宮,和陳慕也已幾年不見。
我看着牀榻上的陳慕,只見他一身錦袍加身,眉宇之間是散不開的英氣,縱然閉着眼睛,也能看出一身的矜貴。
上一世,妹妹頂替了我的名字,也頂替了我的整個人生。
妹妹嫁入東宮,成爲整個家族的榮耀,更是寵冠六宮,一路扶搖直上。
傳言天子幼時就曾與雲嬪相識,又是一個極重感情之人,因此雲嬪進入後宮後獨得皇帝的喜愛,恩愛有加。
明明我纔是真正的梔堂,我才應該是雲嬪,爲何卻淪爲馬伕之妻?
我們是雙生子,我喚梔堂,妹妹喚梔妍。
我們生得一模一樣,只妹妹在右眼下方多了一顆淡淡的痣。
十二歲那年,欽天監到我家做客,臨走時告知父親,妹妹那顆痣恐生變故,有礙家族基業。
從此之後,妹妹不再得父親喜愛,可我仍然將妹妹視若珍寶。
凡我所有的,皆分一份給妹妹。
一年前,我成爲馬伕之妻,被踢出族譜,妹妹進入東宮,尊貴無比。
一年後,我遲遲等不到妹妹的回信,只等來我曾經的貼身婢女蓉兒出現在我家門口。
自我被逐出家門,蓉兒被妹妹叫去做了她的貼身婢女。
我以爲我有救了,還沒開口,蓉兒就解釋道:
「小姐,你這些年來對雲嬪的好,全都錯付了。」
我愕然,迅速停下自己擦鐵打損傷藥的手,趕緊迎上前去:「怎麼會?」
蓉兒含着淚,把我扶到一邊:「小姐,有次書信不巧被皇上看見,皇上問家書寫得什麼?」
「雲嬪就解釋這是她雙生子的妹妹梔妍寫的,就是一年前與馬伕私奔的那人寫的書信。」
「皇上得知後自是有些厭棄,便讓雲嬪把信都收好,還囑咐雲嬪多給你寄些銀兩,避免以後又叨擾她。」
自那日與馬伕鑄成大錯,被人厭棄於我而言已是家常便飯,也變得無關緊要。
如何在馬伕的棍棒下活下去,對我而言纔是最重要的。
「可爲何銀兩我從未收到?」我詫異地問蓉兒。
蓉兒抹着眼淚解釋:「雲嬪哪裏想給你寄銀兩,每次看到你的書信,她都特別得意,說同樣是雙生子,爲何平日只有你受寵?」
「如今她就要讓衆人看看,欽天監錯判,她纔是真正的貴女,而你纔是那異數,有辱門楣。」
馬伕是兩年前妹妹帶入府上的,她說可憐馬伕孤身一人,想賞他一口飯喫。
我贊妹妹溫婉善良,便求父親將馬伕留在府上。
沒想到我入宮選秀前夜感冒,馬伕竟潛入了我ẗú⁾的房門,強行要了我,更在母親喚我起牀梳妝時被衆人看光。
準備參選的秀女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父親震怒,將我草草配與馬伕。
爲了彌補錯誤,便讓妹妹頂了我的名字,替我去參選。
畢竟是雙生子,外人誰也看不出我們誰是誰。
我被逐出家門那天,只有妹妹心疼我,告訴我:「不管相隔多遠,只要我修書一封,我有任何需要她都會替我撐腰。」
我亦以爲多年的姐妹情誼,妹妹定不會置我於不顧,所以接連修書,求她救我。
沒想到蓉兒帶回的話字字穿心,回信展開「你每給我修書一封,我便給馬伕一筆錢,他承諾讓你消失,從此我便是真正的梔堂。」
我一陣頭暈目眩。
-3-
蓉兒趕緊扶住我,再睜開眼,發現妹妹已經站在蓉兒身後。
「妹妹,這是爲什麼?」
我不忍相信那信紙上的字。
梔妍冷笑道:「姐姐,就是怕你不肯相信,我來親自告訴你!」
「去年你參加選秀,我給你送的那杯暖身酒裏,我摻了情毒。」
「同樣是雙生子,爲何我不得爹孃寵愛,只有你被視爲掌上明珠。」
「我不服,買通了馬伕,等你中毒失去理智時讓你一享歡愉。」
「你本就感染了風寒,過後自然是昏沉睡去,我只要陪着母親第二天一早來幫你梳妝,便能欣賞姐姐的大好風光。」
我絕望地看向她:「你怎麼能?!」
芷妍拿出我給她寄去的整整一沓書信,狠狠砸在我身上:「欽天監一早就認識了你,定是你給他下了蠱,一番斷言毀了我的人生。」
我啞然:「沒有!」
「哼!我們姐妹自小一起長大,論樣貌、論才學,我哪一點不如你,可偏偏父母更喜歡你多一些。」
「你喜歡占卜,引得父親請欽天監到家中做客,從他走後,我在爹孃面前便徹底失了寵愛,從此只能生活在你的陰影之下,得到你一點好心的施捨。」
「既生我,又何必生你!到了談婚論嫁之年,爹孃只想着將你送入東宮,絲毫沒有考慮過我。」
「陳慕還是太子殿下時我就已傾慕於他。」
「他兒時見過你又何妨?我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你消失了,我便可以徹底成爲你,成爲那個集萬千寵愛的梔堂!」
梔妍的笑容變得更加扭曲:「現在我已是高高在上的雲嬪,你是失了貞潔、惹人厭棄的馬伕之婦。」
她一腳踹在我已傷痕累累的胸口上,我絕望地撲倒在地,又掙扎地爬起身抓住她的裙襬。
蓉兒想來扶我,被梔妍恐嚇:「你可看清了現在誰纔是主子?」
蓉兒被嚇得不敢說話,我怒吼着,用盡全身力氣想站起來給她一個耳光。
還不等我站定,梔妍反手就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隨後告知她的貼身侍衛:「這女子大逆不道,敢僭越本宮,立刻處死。」
在我最後的余光中,看見梔妍披着華麗的袍子轉身而去,「姐姐,既生瑜,何生亮。從今以後,就讓我徹底取代了你,做真正的梔堂。」
「欽天監沒有料到,若雙生子中只有一人能榮獲隆恩,那必是我。」
我終於在悲憤和屈辱中垂下了雙眸。
來世,我一定要拿回屬於我的名字、我的人生,讓害我的人償還原屬於我的一切!
-4-
前世的記憶陣陣將我刺痛,好在現在,一切重頭來過。
陳慕仍在沉睡,我迅速將撕扯壞的衣服換下,重新換上一件新衣服。
就在此時,隔壁的廂房有了動靜,是馬伕,他躡手躡腳地已經來到了走廊。
這一年來,他的腳步聲,我實在太過熟悉。
前世他被我妹妹收買,爲了壯膽,進入我房門前,他也喝下了摻入情毒的酒。
我故意指示蓉兒在走廊上等他,呵斥道:「你在這裏幹嘛?梔堂小姐已喝過湯藥,正要從前廳回來,你還不快些去馬房幹活,小心一會兒被小姐說你不務正業,到處亂逛。」
蓉兒離開後,果然馬伕悄悄潛入我的臥房,在黑暗中躲了起來,想守株待兔,等我落網。
前世我喝過暖身酒後便躺在牀上,馬伕進來以後便奸計得逞。
這次他喝過酒後只能守株待兔,情毒已然發作,讓在黑暗中的他燥熱難耐、蠢蠢欲動。
梔妍爲了確保她的手段沒有任何差池,和前世一樣,一刻後她便來到我臥房外聽牆角,確保萬無一失。
所有動靜,我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她一個人躡手躡腳地來到我閨房門口,房門虛掩,裏邊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動靜。
她感覺有些奇怪,又輕輕叩了兩下門。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梔妍多疑,將門打開一些側身進去,想要確認我是否還在榻上。
黑暗中的馬伕早已按捺不住,以爲進去的人是我,一把將梔妍的嘴巴捂住,抱了進去。
房內傳țų⁴來梔妍拳打腳踢的聲音,驚恐地罵着:「大膽狂徒,你還不快放開!」
馬伕如狼似虎,喚着:「小姐,你可讓我久等了。」
梔妍顫抖地叫着:「你給我看清楚了,我是二小姐,你的目標是梔堂。」
可這朦朧的黑夜,馬伕又怎能看清。
我和梔妍是雙生子,我們的模樣,本就無二無別。
馬伕的情毒發作,呼吸越來越重,他已經全然失了理智,忍不了分毫。
「我管你什麼大小姐二小姐,長得不都一樣,今天在我身下,就是我的人了。」
梔妍拼死抵抗,疾聲呼救,但弱女子的力氣哪有馬伕大。
沒有人來救她,她忘記了,今日她早已屏退了後院走廊的所有侍衛侍女,以求讓她的奸計得逞。
前世,梔妍將馬伕送到我牀榻上,叫我聲敗名裂。
現在,我以牙還牙,把馬伕還給她,也定讓她嚐嚐這百口莫辯的滋味……
馬伕很快將她按在了身下。
這一切,均是她自作自受。
房內便傳來衣服的撕扯聲和曖昧交疊的聲音。
梔妍的求救聲漸漸聽不見,換爲嗚咽聲夾雜着陣陣嬌聲。
我站在房門外,悄悄幫他們合上了門。
-5-
回到陳慕的廂房,見他逐漸甦醒了過來。
酒勁尚未消散,他捂着頭支撐起半個身子,迷濛地睜着雙眼環顧周圍的一切。
他的眼神恍恍惚惚地停留在了牀邊的凳子上,他拿起被他撕破的我的衣裙,似乎是回想起剛纔的一切,他勃然大怒。
「放肆,是誰竟敢把歪主意打到孤身上?!」
我立刻上前跪倒在陳慕前,抽泣道:
「還請皇上明鑑,我偶感風寒在屋內休息,是皇上您不勝酒力,直衝進來,將我衣服……衣服……」
說着說着我便更加委屈,伴隨眼淚梨花帶雨地流下,後邊的話再也聽不清楚。
陳慕被我哭得心軟了一下,酒也醒了大半,他定睛一看,發現竟是我跪在他面前。
「梔……梔堂,是你嗎?怎麼會?」
陳慕慌張地將我扶起來。
雖已換過新的衣裙,但剛纔被陳慕扭抱在懷裏手腕上留下的淤青還是入了陳慕的眼簾。
我低着頭,也遮擋不住脖頸上留下的片片紅印。
「梔堂,真的是你……」
陳慕的語氣帶着欣喜,又夾雜着抱歉和疑惑。
「梔堂,幾年不見,你竟已出落得如此動人了。」
「孤很抱歉,平日裏這樣一點酒對我來說簡直微不足道,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陳慕低頭看看自己,他衣服雖然也有些凌亂但也還算齊整,又看看凳上我破碎的衣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梔堂,我沒弄疼你吧?我……」
我抬眼看向陳慕,眼裏是說不清的震驚和委屈。
「殿下……不,皇上,屋內昏暗,我又感染了風寒,你闖進我的房內,我看不清是你,只能趕緊跑到隔壁廂房,你又緊跟過來,我只能拼死抵抗,拿起桌邊的木棍將你敲暈。」
「等我冷靜下來,再把燈掌起,纔看清是你……」
「我知此事不可伸張,便與我的貼身侍婢合力將你扶到牀榻上,給你蓋上了被子。」
「衣裙有些撕破了,我便重新換了一身衣服。」
「所以……所以我們並未……」
說着我臉上泛起了紅暈,「將你打暈,只因女子最爲看重名節,明日就要進宮選秀,我若失身,豈不負了父母養育之恩,自己也無法苟活於世……還請皇上恕罪……」
說罷,我便再次抹淚,又關切地問陳慕,「皇上,你的頭還疼嗎?」
陳慕聽到我誓死守護自己的清白是爲了明天的選秀,他臉上閃過一絲喜悅。
「怪不得孤感覺頭有點痛,竟是被梔堂所傷。」
「罷了,好在沒有釀成大禍。」
「梔堂,我錯怪了你,抱歉。」
「剛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連記憶都有些斷片了。」
陳慕似乎又察覺出了不對,「真不知一杯小酒怎會有如此威力?」
我趕緊接上陳慕的話頭,假裝若有所思道:「難道是酒出了問題?」
陳慕聽完也覺得酒似乎有所蹊蹺,便問我道:「我來時手中可還握着酒杯?」
我演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有,當時你舉着酒杯搖搖晃晃進到我廂房,估計杯子尚在房內。」
陳慕拉着我的手說:「我倒要看看,什麼人膽大包天,敢在我的杯中做手腳。」
「我們這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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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了門,就見父母已從廊道內走過來尋人。
父親焦急地走在最前面。
「剛纔我到書房去拿文書,回來時皇上卻不見了!不知是不是到了後院醒酒去了!」
「後院爲何空無一人?若是怠慢了皇上,咱們全家上下如何擔待得起!」
母親則跟在後邊:
「梔妍說來後院看看梔堂的風寒如何,也是到現在還沒來給我回話。」
「明天就要入宮初選了,也不知梔堂現在身體恢復得如何?」
「這要是兩姐妹今日不巧衝撞了聖駕,這可如何了得?」
我那三弟梔昀也緊跟在父母親身後,他神色凝重,向父親說:「父親,實不相瞞,剛接到小廝來報,說近來大姐與府內一男子往來甚密,那男子晚間似乎已直奔大姐房內。」
「光天化日之下,可千萬別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父親大怒:「放肆!休得胡言!」腳步也跟着走得更快了一些。
梔昀是父親的庶子,向來不得父親待見。
同樣不受寵的梔妍和梔昀向來關係緊密。
前世,梔妍夥同梔昀構陷我,許諾待她入主東宮,必定在皇上面前提攜他,讓不得志的他在父親面前揚眉吐氣。
當日就是他,謊稱入宮選秀是Ţùₔ家中大事,作爲弟弟的他也要來看看我準備得如何,由此引來父母親當場抓姦。
看着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我柔弱又無辜地看了一眼陳慕:
「臣女有罪,今日衝撞了聖駕,又誤傷了皇上。」
「剛纔之事實在荒唐,臣女亦不會以此作爲要挾。」
「還請皇上不要責罰父親。」
陳慕深深看了我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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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看到陳慕與我並肩站在一起,連忙向他行禮。
來捉姦的梔昀見我站在門外大驚失色,「大姐,你怎麼在外面?」
我淡淡朝他一笑,「三弟,那我應該在哪兒呢?」
梔昀眼見我房門緊閉,便說:「聽說有人闖入了姐姐房間,父親母親關心姐姐安危,讓我看看房內是否還有蹊蹺纔好。」
房門被梔昀在瞬間推開,裏邊的動靜戛然而止。
衣服凌亂不堪散在地上,扯壞的紗帳下,梔妍慌亂地捂住胸口,臉上盡是退不去的潮紅。
母親大喝道,「梔妍,你這是在做什麼?ƭū₋」
馬伕眼見事情敗露,連忙捲起衣服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嚷着「請老爺夫人恕罪。」
父親看見這場面,氣得往後踉蹌了兩步,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和姦夫在此苟且!」
「我沈家的顏面都被你丟盡了!」
下人們在後邊大驚失色,一個個低着頭不敢講話。
三弟梔昀也呆住了,「二姐,你怎麼……怎麼會?」
梔妍裹好衣服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用手指着我,「父親贖罪,是她,是她!」
「是姐姐陷害於我,毀我清白!」
陳慕站在後面目睹了一切,不用多說也能猜到,這馬伕本來的目標定是我,只是陰差陽錯撲了空。
他往前踏出一步,將我護在身後。
「無憑無據,你自己行了苟且之事,怎可隨意誣陷他人!」
陳慕淡淡地一句話卻擲地有聲。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因爲陳慕的一句話又鬆了下來。
梔妍絕望地看向他的意中人,再看看跪在牀下粗鄙的馬伕,知道自己的清白已無轉圜之地,只能準備玉石俱焚。
「皇上,父親母親,我只後悔沒有提前向家裏稟明,姐姐和馬伕早有私情,她和馬伕經常私會!」
「今日我只是來探望姐姐身體好些了沒,沒曾想馬伕在此藏匿,被我撞破。」
「我警告馬伕不要耽誤了姐姐的前程,姐姐卻唆使馬伕將我!將我……」
隨即梔妍泣不成聲。
前世我被陷害時,梔妍心疼我,把我抱在懷裏,不停地安慰我,讓我以爲她是心軟善良的妹妹。
沒想到現在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自受之後還要將這些醜事栽贓於我。
梔昀也懂得了梔妍的計謀,慌忙過去將馬伕按在地上,叫道:「大膽狂徒,竟敢與長姐私會,現在還毀了二姐清白,我定容不得你!」
梔昀突然拔劍,剎那間劍起手落,容不得旁人叫停,馬伕已經倒在血泊中。
梔妍嚇得花容失色,但她明白,現在讓馬伕來個死無對證對她最爲有利。
梔妍惡狠狠地看向我,目光停留在了我脖頸間的片片紅印,轉而眼中掠過一絲喜悅。
「姐姐,你怎麼躲在後邊不出聲?」
「莫不是被我說中,心虛了?」
梔昀也連忙幫腔,說他確實看見我前幾日與馬伕在一起談笑。
父親回過頭看我,「梔堂,爲父相信你絕不會做出這等下作事,但爲何你不在自己的廂房?」
「你不是感染了風寒臥牀休息嗎?這到底怎麼回事?」
面對父親的質疑,我趕緊將自己的衣服往脖頸兩邊拉攏,慌亂地擋住脖頸上的緋紅。
「父親,我……」
話還沒出口,梔妍的貼身侍婢阿玉急急忙忙從外邊闖了進來,「老爺,夫人,奴婢在隔壁房間撿到一件被扯壞的衣裙,正是大小姐平日裏最愛的海棠花長裙!」
梔妍眼看那條撕壞的長裙,眼裏的笑意盪漾開來,她朝我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扯開我擋住脖頸的手,雪白的脖頸上清晰地露出醒目的咬痕。
她將婢女手中的裙子一把扯過來抖開,翻開胸前撕裂的紗線,頓時大笑起來。
「姐姐啊姐姐,父親母親對你多有疼愛,哪怕現在是我被你與馬伕合力陷害,讓我破了身,父親卻仍然願意相信你!」
「還不快讓衆人看看!這不是你最喜愛的衣裙嗎,怎麼被撕扯得這麼碎呢?」
「你脖間的咬痕就是姦夫留下的吧?」
「我來關心你的安康,無意間撞破了你的醜事,你竟然就如此狠心讓馬伕報復於我!」
面對妹妹的逼問,我輕咬下脣,手中將裙襬絞緊,眼眸中晶瑩的淚光就要奪眶而出。
這無來由的賊喊捉賊,讓我頓時猝不及防。
本以爲妹妹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沒想到她竟又誣陷爲是馬伕與我私會,被她識破後報復於她。
若我說出脖間的紅印是陳慕留下的,天子顏面難保,這讓我十分爲難。
梔昀見我說不出話,也趕緊幫腔。
「對,小廝親眼所見大姐姐與馬伕近來走得很近!」
我立馬反駁:「我與梔妍是雙生子,爲何你就一口咬定與馬伕親近之人是我,而不是梔妍呢?」
「還是說,你早就知道是梔妍!」
「故意污衊我!」
梔妍聽完立馬急了眼。
「姐姐啊姐姐,府中任誰都知道,海棠雲錦裙是你最愛。」
「我雖與姐姐容貌相似,但可不敢像姐姐一般,仗着父親的寵愛就能隨意與外男相會。」
「更何況你脖間的咬痕,撕碎的花裙,究竟想如何抵賴!」
「說!姦夫是誰?」
-8-
說不清我臉上的表情是何等的窘迫,我想回頭向陳慕求助,又十分猶豫是否應該將他與我的事牽扯出來。
「不要吵了!」
「是朕留下的!」
陳慕再次挺身而出,將我護在了他身後。
他的聲音沉穩厚重,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梔妍一聽,頓時跌坐在地上,嚇得目瞪口呆,眼裏是說不清的恐懼和不敢相信。
事關皇家顏面,父親聽後撲通一聲跪地:「請皇上息怒!」
在場所有人也都迅速跟着跪下。
梔妍低聲念着:「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皇上您貴爲天子,怎會?怎會……」
「朕也想知道,不過一杯酒下肚,怎麼會就讓朕失了分寸?」
「仔細想來,朕的那杯酒,似乎就是二小姐遞給我的!」
陳慕看着地上的梔妍,冷冰冰地回答。
他對父母親說:
「今日我出門微服私訪,竟不知沈府竟如此精彩。」
「梔堂竟還有一胞妹,兩姐妹長得別無二致。」
「我自在前廳喝過暖身酒後,身體就不受控制,迷迷糊糊來到後院,險些毀了梔堂清白。」
「梔堂奮力抵抗守護自身清白,又將朕悉心照料,何來與他人苟且之言?」
陳慕果然是天子,有責任有擔當,讓我有了十足的底氣。
我無辜地解釋:
「父親,我剛纔不說話,是擔心說出來有損天子威嚴。」
「喝過妹妹送來的暖身酒後,我感覺身子好了許多,便來到隔壁廂房,想着再挑選下明天選秀要準備的珠釵。」
「之後便遇到了酒後失態的天子。」
梔妍一臉不敢確信:「那酒……」
我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走過去將梔妍的下巴勾起,「對,就是那杯酒,妹妹爲何料定我喝過酒後會身子不適,又再次回到我房間查看呢?」
「你說馬伕與我私會,可我們是雙生子,你我容貌相似,也許馬伕心悅之人,是妹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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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不可能!」梔妍絕望地叫道。
這下她終於意識到,她送到我臥房給我喝下的酒被我調換了,而陳慕則代我喝下了摻了情毒的酒。
她親手將酒送到了她心上人手中。
「來人!把這杯酒送去檢驗!」
陳慕端起他喝過的酒杯,「查一查這酒杯和酒有何端倪!」
跟在陳慕身邊的公公迅速接過酒杯,喚太醫院張太醫速來檢測。
梔妍瞪大了眼睛,瞳孔中盡是驚恐。
給當今天子下毒,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杯子親手由她遞上,無論如何已是脫不了干係。
父親、母親在一旁,臉色一下青一下白。
父親眼見平時乖順的梔妍已驚慌失措,又想到剛纔她言語間抱怨自己作爲雙生子,得到的寵愛太少。
事情的真相如何,心裏大致已經摸到了七七八八。
當務之急,是要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
父親跪拜皇上,「皇上恕罪,今日我沈府出了如此家醜,是我教女無方。」
「幸虧陛下現在身體無恙,否則臣萬死!」
父親回過頭,黑着臉,厲聲道:「梔妍,你這逆子!」
「你與梔堂本是雙生子,爲何要構陷於她!」
「你與馬伕之事,還不快速速招來!」
-10-
梔妍頹然倒在地上,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母親含淚看着她:「梔妍,你若不招,我們一家就都要陪葬了。」
梔昀眼見事情要敗露,不想被此事牽連,立馬跪在父親腳下,將所有事情交代了出來。
「父親,都是我糊塗,聽信了二姐的讒言。」
「請皇上恕罪!」
我站在一旁,假意哭得更加傷心。
「妹妹,我向來待你不薄,你爲何?」
梔妍歇斯底里地叫着:
「沈梔堂,你還問我爲什麼!」
「你我同爲雙生子,爲何你受盡父母寵愛!我卻不能!」
「我恨你!」
「皇上還是太子殿下時,我就傾慕於他!」
「憑什麼只能你去參加選秀!而我不能!」
「我不服!我不服!」
突然,她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匕首,一邊吼着一邊就往我這邊衝了過來。
眼看就要那把短匕就要插到我身上,陳慕將我一把勾住,往旁邊一閃躲了過去,梔妍身形不穩一下跌在地上,很快就被衆人按住。
父親大叫:「瘋了!你真是瘋了!」
「把她拖下去!」
梔妍被拖走,一邊大笑,一邊說:
「那年欽天監斷言我不祥,我始終不信,卻沒想到如今一語成讖!」
「父親,我不服!」
「既生瑜,何生亮……」
前世妹妹害我身敗名裂,重來一次,確實,既生瑜,何生亮。
-11-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陳慕將我摟在懷裏,關切地問我有沒有傷到。
我無辜地搖搖頭,隨即跪在地上,求陳慕開恩。
「陛下,妹妹梔妍犯下如此大錯,險些傷到了陛下,是她一人之錯。」
「求陛下千萬不要將她一人之錯牽連到父親、母親身上。」
「是我平時不夠關心妹妹,讓她着了心魔……」
陳慕連忙將我扶起,說:
「梔堂,你們本是雙生子,同樣的容貌,同樣的才華……」
「可你妹妹終不是你,你的心何其柔軟,竟此時還替她說話?」
「朕允了!」
「沈梔妍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念沈大人年邁,恕沈府上下無罪。」
「沈府庶子梔昀,由沈家自行裁決。」
「臣叩謝皇恩!」父親帶領全家叩拜謝恩,衆人無不感激。
「好了,夜已深,明日梔堂不是還要參加選秀嗎?早點休息吧。」ẗú⁷
陳慕將父親和我一一扶起,憐惜地說道。
我驚了一下,柔柔地對陳慕說:
「陛下……我,我雖守住了清白,但終究被人陷害,衣裙已碎,我還有資格參選嗎?」
陳慕似是被我提醒,他看了看那件被他親手撕破的海棠雲錦裙,思索了一會兒,說:
「確實不能再去參選了!」
我隨之失望地低下了頭,父親則在一旁痛心疾首。
「皇上,求您再給小女一次機會……」
話還沒說完,陳慕就將父親打斷:「沈大人,朕的話還沒說完。」
「沈府長女沈梔堂,言行有節,寬和仁惠,救駕有功,又與朕自幼相識,特冊爲貴人,封號爲雲。」
我驚喜地看向陳慕,他則笑意盈盈地打趣道:
「梔堂,你與朕自幼相識,朕等這天,很久了……」
我隨即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12-
我越過選秀直接加封爲貴人,一時間引發了衆多討論。
陛下特批我在家休息三日,再入宮加封。
梔昀被父親禁足思過,沒有命令不得出房門,更是受了許多冷眼。
父親將梔妍剔出祖籍,一切聽從皇上發落。
離家的前一天,我換上母親爲我新做的海棠花長裙,去獄裏向妹妹告別。
獄卒替我打開牢門,只見梔妍蓬頭垢面,穿着獄裏的粗布衣服。
她見我來看她,忙不迭撲在我腳下,連連向我道歉:
「姐姐,我知錯了!」
「我再也不敢了!求姐姐救救我!」
「念在我們是雙生子的份上,替我求皇上網開一面……」
前世我便是這樣伏在她腳下,以爲她會救我,而她卻字字穿心,讓本就千瘡百孔的我氣絕而亡。
「妹妹,我今日是來向你告別的,皇上封我爲雲貴人。」
「多虧了你的一杯酒,讓我比尋常女子更快得到了加封呢。」
梔妍聽見我加封爲雲貴人,早已恨得咬牙切齒,開始歇斯底里地哭罵:「不可能!」
「皇上怎麼還會要你!」
「我纔是雲貴人!」
「我纔是!」
「你這賤人!不知怎麼跑了出去,讓馬伕錯把我當做了你!」
「我恨你!」
梔妍的真面目這才露了出來,她朝我撲過來, 被一腳踢倒在地。
我拿起手絹掩面輕笑。
「妹妹呀妹妹, 你我本就是雙生子,一樣的容貌, 一樣的身段。」
「你不是一心要取代我嗎?」
「如今我只不過成全你,讓你替我受這馬伕一遭罷了。」
「你陷害不成,反倒毒害了皇上,這次我Ŧú⁺看你已凶多吉少!」
「恐怕很快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沈梔妍了!」
看我措辭漸漸凌厲,梔妍精神逐漸潰散, 她不敢相信我竟早知道她的計謀, 很快又吵嚷起來:
「讓父親來,父親救我!」
「父親救我!」
她緊緊抓住我的裙襬,被我一把扯開。
「沈梔妍,你犯下如此大錯, 辱沒了沈家門楣, 還差點連累沈家上下!」
「我來就是通知你,父親已將你剔出祖籍,你就自己自求多福吧!」
梔妍徹底絕望了,「不!」
「這不可能!」
「父親爲何如此狠心,我們是雙生子啊!」
「我們是雙生子啊!」
我轉身走出牢房,鎖很快被獄卒重新鎖上。
梔妍的呼喊還在迴盪, 但我徑直走了出去,再也沒有回頭。
-13-
我的加封禮如期舉行, 沈府上下喜氣洋洋。
這一日, 陳慕將雲熙堂賜予我居住,並賞賜了雲熙堂許多寶物。
望着宮內種植的許多海棠,我知是陳慕心細,知道我喜歡海棠,便安排了許多。
晚上,陳慕召幸於我。
我害羞地向他行禮, 他雙手將我扶起,說:「加封禮的環節諸多,這一天下來就快些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我笑着看向他, 關切地詢問:「皇上, 上次被臣妾打到的地方還疼嗎?」
陳慕一把攔腰將我勾近,在我耳邊說:「堂兒, 上次你將朕打得好疼。」
「如今你正式行了加封禮, 名正言順成了我的貴人,可不許再打我了。」
我偷笑了下,陳慕還是和兒時一樣, 喜歡打趣別人。
先前, 陪嫁丫鬟給我送了密信, 說梔妍已在獄中喝下了毒酒。
陳慕將我攔腰抱起,「梔堂」,他說, 「我從不知你竟還有一個雙生子的妹妹, 但無妨,在我的心裏,從來都只有你。」
我默默點了點頭, 紅燭晃動,陳慕將所有愛意都給了我。
這一世,我們終於各歸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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