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大半夜不睡覺給我發消息:【姐,你給我張素顏自拍行不?】
我二話不說,抄起拖鞋就衝進他臥室怒吼:「陶恆星,你還敢拿我照片玩網戀!」
沒想到我弟滿臉驚慌,捂在枕頭底下的手機傳出清冷男聲:
「別留情,把他往死裏打。」
該怎麼說,我弟貌似騙到我前男友了。
-1-
起初的異樣,是我弟發在朋友圈的文案。
【嗚呼,今天被野王哥哥帶飛了耶,開心開心~】
我驚到差點沒把嘴裏的可樂全噴出來,踹了一腳正埋頭啃大西瓜的他,嘲笑說:「你小子攀上什麼高枝了?」
我弟心不在焉,嘻嘻哈哈把我糊弄過去。
一週後,我死死盯着他朋友圈裏我的精修照,不可置信。
他還配文:【啾咪,每天都是順風局~】
我嘴角瘋狂抽搐,額頭青筋直跳:
「陶恆星,你走火入魔了是吧?」
他被我掐住後頸按到地板上審訊,悶聲嗚咽:「我也不想的,可是賽季初真的太難打了,我把把 c 位把把輸,迫不得已走了歪門邪道啊姐。」
我壓了壓火氣,沉聲警告:「別給我整那麼多幺蛾子,姐沒時間處理那些情情愛愛的爛攤子。」
他乖巧點頭,我不放心又追問一句:「沒讓人家爆金幣吧?」
我弟仰臉笑得燦爛:「沒呢。」
沒過幾天,一個 ID 叫「護月大星星」的女號就被掛在了遊戲貼吧聲討。
理由是「刪好友斷聯,似乎還腳踏多條船,欺騙純情少男感情」。
一樓:【臥槽,她在我們代練圈可出名了,把我工作室的頭牌通天代釣得五迷三道的,他也被刪了,抑鬱停單到現在ṭū́ₛ……】
二樓:【真的?不只我一個被玩弄糟踐?】
三樓:【看了眼樓上 ID,你是那個手持滿國服的對抗路主播吧,她真的很牛 b,只打高端局,只釣真戰神。】
四樓:【嗯呢,聽說青訓隊也有個受害者……】
喫瓜的和被騙感情的轟轟烈烈蓋了幾百層樓。
有人尋摸出點端倪:【不是,按理說她之前都好幾個國服標了,根本不需要招惹那麼多大神啊?而且她還不騙錢。】
【根據樓裏的Ṱŭ₆數據截圖,她一般組隊大神局,然後跟最猛的大佬培養感情,循環往復,而且還是淘汰制,誰打輸了就立刻放棄。】
底下跟着回覆:【你們不覺得她這個刪號行爲,有點像養蠱?】
【我靠,那她現在是把哪個戰神蠱王留下了?我是真想知道啊家人們(流口水發瘋求瓜)】
金牌通天代:【我也想知道。】
TYS.CD(第三青訓組):【有消息了踢我。】
國服對抗:【蠱王出來,單挑。】
我一個不玩遊戲的路人也聞風而來樂呵呵喫瓜,圍觀且激情評論:【打起來打起來。】
忽然彈出了個不合時宜的綠色微信消息。
弟溝油:【姐,給我發張素顏自拍行不?】
-2-
雖然知道我弟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藉着幾分姿色和抹了蜜的嘴,把各個年齡階段的婦女都哄得服服帖帖,如今竟然還想男女通喫。
死小子被教育過後還不知悔改,我的肺管裏好像被塞滿了 jump 熱血漫,馬上燃炸了。
我抄起拖鞋,赤腳衝進他臥室怒吼:「陶恆星,你還敢拿我照片玩網戀!」
我弟好像在和一個男人語音聊天,我闖進來的時候,他慌忙把手機黑屏塞進了枕頭底下。
「麻溜兒趴好,姐保證不把你的 ass 抽開花。」
他欲哭無淚地躲避我的拖鞋攻擊:「我都十六了姐姐,你怎麼還一言不合就動手抽 ass 啊,有話好好說嘛。」
我嗓子都罵得啞了,卻聽到他的星星枕頭底下傳來聲音:「別留情,把他往死裏打。」
好熟悉的聲線,這音色這語氣,我的天靈蓋嗡嗡的,大腦直接宕機。
等我張嘴問出一句這他媽哪個狗男人時,我弟已經憑藉優秀的手速和反應能力刪除了所有記錄。
他滿臉無辜地看着我說:「姐你先別生氣,我給你打下來好多純情少男,剛纔那個男的有點兇,已經被我排除了。」
合着這小子是在給我賽博相親?
陶恆星點開自己的賬號,好傢伙,十幾個關聯小號,八爪大章魚都沒他踩的船多。
「這個是金牌通天代,手很白很漂亮,低音炮,不說髒話,但是個頂級 dom,姐你懂我意思吧?」
我:「跟姐屬性撞了,下一個。」
「哦哦,這個國服對抗路主播,他脾氣有點暴,不過對你很溫柔,是個奶狗型男大學生,你同專業的學弟哦。」
我:「京江大學果然人才輩出……還有嗎?」
「當然,這個 TYS 青訓隊員,肩寬窄腰的陰鬱帥 b,自然捲下垂眼,感覺他渾身寫着無所吊謂的慵懶厭世。」
我笑了:「不賴嘛,把你姐的審美取向摸得透透的。」
我攬着陶恆星的肩,笑眯眯地問:「你真是個天才狐狸精,姐來考考你,爲什麼你找的男人都是打遊戲的?」
陶恆星得意的嘴角一僵,支支吾吾地回答:「啊,我是看見你網上關注了好多遊戲資訊,打掃房間的時候還發現不少寄給遊戲俱樂部的手寫信,還以爲你會喜歡呢……」
這回輪到我當啞巴了,不過,我認爲陶恆星的目的沒那麼簡單,於是我循循善誘:「這羣神仙都在網上吵翻天了,你爲什麼把他們都拉黑了?」
我弟咧嘴一笑:「釣到了最強的男人,他讓我把別人都刪了,姐,你網上衝浪肯定也知道他。」
回憶起那個熟悉的男聲,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晚,預感就被證實了。
因爲聯繫不上「護月大星星」,他們在帖子下面互相曬記錄攀比,吵着吵着開始峽谷約戰,喫瓜羣衆興致勃勃地拉旁觀視角,還即興開直播賭局下注。
直播間飄過一條彈幕:【傳說中的戰神蠱王怎麼還不來 carry 全場啊?】
我弟嘆氣:「他都知道真相了,肯定不會來趟渾水啊。」
他扭頭看向我說:「姐,我也想和他們打單挑,之前用你的身份他們都讓着我,根本沒遊戲體驗,要不我拿自己的號裝成這個戰神蠱王,正好也給你證明一下我的實力行不?」
看着他蠢蠢欲動的手,我笑了,這小子狐狸尾巴現在才露出來。
證明完實力,他肯定就該理直氣壯讓我支持他去打職業。
我說:「行,你去,我會全程記錄你被暴揍的颯爽英姿。」
陶恆星美滋滋登上賬號,在帖子下面回覆。
永恆的太陽:【抱歉各位,我纔是被姐姐選中的男人。】
爲了拿到擂臺入場券,我弟還攛掇我發出了現編的微信聊天記錄和新鮮熱乎的素顏自拍照。
帖子熱度飆升,我弟如願以償參與戰局。
可沒想到,讓熱搜爆掉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出現。
TYS.裘昇:【別來沾邊。】
喫瓜直播間瞬間炸掉,人數飆升:
【臥槽!我沒看錯吧?這不是世冠選手嗎!】
【兩個蠱王?】
【護月大星星姐,求你開個班講怎麼談戀愛,我跪着聽。】
同時,一條短信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裘昇:【那個人是真的嗎?你說過最討厭打遊戲的男生。】
好嘛,這回我弟也炸了:「臥槽!姐你怎麼會有他的聯繫方式?他是我偶像啊!」
我只說高中同學而已。
爲了讓我弟喫點苦頭打消當職業選手的想法。
我回復裘昇:【人是會變的,我覺得他還不錯。】
那晚,天才世冠選手裘昇殺瘋全場的熱搜出圈了,我弟被降維打擊虐到神志不清。
而我再次收到了短信。
裘昇:【他不行。】
我:【比你強。】
裘昇:【什麼方面?】
我:【感情方面。】
他過了好久都沒有回覆,我把手機撂開,掐着一臉生無可戀的陶恆星後脖子說:「以後老老實實給我學習聽到沒?去,給姐整點宵夜喫。」
我弟喪眉搭眼去廚房忙活,而我的手機屏再次亮起。
裘昇:【我要退役了。】
我沒回復。
他繼續發。
裘昇:【爲了照顧祖父,他生病記憶退到了十年前,每天都會問我鄰居家的小姑娘怎麼不來蹭飯喫,我說是我惹她生氣了,他就做了一大桌子菜讓我去找你,他說你只是嘴硬心軟,喫了阿爺的飯就會開心了。】
裘昇:【你會來嗎?】
-3-
我弟端來湯麪,探頭探腦:「姐你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我立刻把手機黑屏:「你的戰敗回放。」
我弟:「不要小瞧我的反應能力啊,我明明看到是一張合照,上面的人穿着校服!」
終於受不了陶恆星在我耳邊瘋狂碎碎念,我嘆了一口氣,給他展示手機頁面。
照片裏,是我和裘昇。
瘦高少年穿着麟州一高的校服,把手搭在我的肩膀,笑得肆意張揚。
是當年剛畢業的時候拍的。
我弟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你倆,談過?」
我:「不能是普通同學合影?」
我弟:「都是男生,我還能看不出來裘昇大神這滿眼的愛意?還有你,我去,還第一次見你這麼嬌羞的少女樣兒。」
我笑笑,筷子挑起麪條,又放下:
「嗯,是談過,但是我們兩個只有這一張合照。」
我弟察覺到氣氛不對,喝湯的聲音都小了點,他問:「那……你倆爲啥分啊?看剛纔他在網上的反應,姐,你是玩膩了把他甩了?」
我翻了個白眼:「是他甩的我。」
當年,我從家裏翻牆出來,拼了老命追到麟州機場,痛哭流涕喊着裘昇你在哪,跟演偶像劇似的,可惜我的男主角沒有一臉心疼地衝過來。
裘昇,沒回過一次頭。
距離現在已經有四年了,說實話,回憶起來心裏確實難受。
搬到京江市之後,也抱着逃避心態,再沒回過麟州。
他祖父給我打過幾通電話,都是問大學生活怎麼樣,過得開心嗎,沒錢記得也跟他說,他說:「阿爺現在有好多錢,多少巧克力都能買。」
後來阿爺就沒再打來,現在想,應該是因爲生病,記憶消退忘記了號碼。
裘昇是混蛋,可我不是他這種鐵石心腸的混蛋。
我點開短信,回覆裘昇:【告訴阿爺,我明天去蹭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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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州機場,真是充滿回憶的地方。
我指着入口處的門牌,笑着說:「看,當年姐就在那坐着哭得像狗。」
提着我大包小包行李的陶恆星,哼哧哼哧跟上來:「我現在更像。」
本來沒打算帶我弟,但他聽說裘昇也在,瞬間扛起我的行李箱就走。
正好給我當苦力。
終於快到達老宅,陶恆星被累得半死,我大發慈悲掏出紙巾給他擦汗:
「你小子喫什麼長這麼高?蹲下來點啊。」
他剛要張嘴嘚瑟自己去年就長到了一米八,忽然愣住:「姐,你看,保時捷誒。」
我敷衍地「哦」了一聲。
陶恆星:「有個戴口罩但一看就知道是帥哥的男人下車了。」
我:「你看帥哥的功力比姐高深。」
陶恆星:「哇哇哇,他走過來了。」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一道冷淡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俞月。」
心顫了一下。
我回頭,熾陽被高大的身影擋住,裘昇的面容在逆光中模糊不清。
他瞥了一眼陶恆星,眉頭微皺,接着俯下身提起地上的大包小包:
「走吧。」
我弟剛要鞠躬感謝大好人,卻被我掐住胳膊,一推:
「寶,你來拿,咱們不麻煩別人。」
陶恆星:「?」
「行吧。」
裘昇愣在原地,垂下眉眼,靜靜目送我和弟弟走遠。
陶恆星是真的快累撅了,喘着氣問:「姐,你,你平常沒這麼客氣啊?」
我拍着他的背,笑眯眯地說:「從現在開始,你要用疊詞,叫我姐姐,懂嗎,甜一點,叫姐姐~」
陶恆星:「?」
我:「看到剛纔裘昇喫癟的樣兒,我就莫名舒爽啊……」
陶恆星:「剛纔那人是裘昇?是我偶像?啊啊啊別攔我,我要去跟他結拜!」
我按住陶恆星:「你現在去,他可能會以爲你在挑釁他。」
手機正好收到短信。
裘昇:【你男朋友幾歲?】
陶恆星目瞪口呆:「他誤會我是你男朋友了。」
我點頭,當着我弟的面回覆:【十八歲,剛高考完。】
陶恆星:「這是欺騙,這不道德。」
我:「某人網戀欺詐的țû⁵時候,有沒有想過道德倆字?」
我弟妥協了,他嘟囔着:「你們倆到底什麼深仇大恨啊……」
坐回這幢高牆老宅裏,那些塵封的往事,便不受控制地出現在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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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離異家庭,跟了父親,陶恆星跟了我媽,隨她姓。
那時候,還是在小學。
父親很忙,也挺有錢,老宅裏專門請了照顧我的阿姨,想要的裙子和玩具從來沒缺過。
我喜歡坐在旁邊公園的鞦韆上玩娃娃過家家,偶爾還帶很漂亮的卡片分給其他小孩。
裘昇主動和我交朋友,眼睛看着我手裏的遊戲機,藏不住好奇。
他穿着很長的裙子,說話輕輕柔柔,長得像櫥窗裏的娃娃。
當時我以爲他是女孩,高高興興抱着他玩,根本沒想過爲什麼懷裏的人耳朵通紅。
直到我拉着裘昇一起上廁所。
他拼命搖頭拒絕:「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
得知裘昇是男孩,我懵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穿裙子純粹是因爲比較涼快。
於是,每年夏天我都笑他:「裘昇同學,怎麼不穿裙子了?很涼快哦。」
少年寫着數學題,頭都不抬:「俞月同學,還想讓我陪你上廁所?」
我:「……」
裘昇越長大,氣質就越冷,不笑的時候很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就更喜歡逗他了。
放學之後,裘昇在遊戲廳幫我贏獎品,我就蹺着二郎腿數着他書包裏收到的信紙:
「歐呦,裘昇你看,竟然還有寫給我的信!」
我特別驚喜,齜着牙樂:「俞月,很久以前……」
他瞬間回過頭,奪走我手裏的紙,眼神躲閃:「沒必要看。」
我抬手去搶,卻怎麼也碰不到,氣得我上去就是一肘擊。
「唔。」
裘昇捂着下巴,還是攥緊那張信紙不撒手,他真是倔得像頭驢。
我只好作罷:「行吧行吧,心水姐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個。」
店主把他贏來的兩個大椰子塞到我懷裏,很沉,我轉頭剛想叫裘昇來幫忙,卻看見他把信紙疊好塞進校服兜,耳廓染着淡淡的紅。
臨走,店主叫住裘昇:「誒,小朋友,你遊戲打得很棒嘛,快把叔叔家底都搬空了,有沒有興趣打職業電競?」
我疑惑地問:「職業?玩遊戲也算是職業嗎?」
店主給我和裘昇科普了一波,還說:「通過試訓,就能去首都打比賽,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
他讚賞地看着裘昇:「像小朋友這種就是萬里挑一的天賦型……」
首都,太遠了,我扭頭看向裘昇的側臉,本想吐槽這大叔簡直像傳銷頭子,可看到他專注聆聽的眼神,莫名讓我啞聲。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少年開始望向更遠的天空。
他開始想爲自己贏得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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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半學期,我和裘昇第一次分在了不同的班。
周天,我去阿爺家找他寫卷子,順便督促督促他收心備考。
阿爺躺在藤椅上,抱着玳瑁貓打哈欠:「小昇啊,他好像去參加什麼友誼賽了,買了火車票去京江市,明天才回來。」
裘昇沒告訴我。
傍晚,我趴在阿爺家的石桌上寫卷子,阿爺拍了拍我的肩:「月月,今晚想喫什麼?小昇不在,可以放多少辣椒都行。」
我沒出聲。
阿爺蹲下來:「月月?」
他用蒲扇挑起我的鬢髮,花白的眉毛瞬間蹙了起來:「好乖乖,怎麼還掉眼淚了?小昇欺負你了?阿爺去揍他!」
我擦擦臉,笑着說沒事,高考壓力有點大而已。
那晚,我回了自己家喫飯。
保姆阿姨已經下班回家,偌大的老宅空空蕩蕩,我煮了碗泡麪坐在餐廳。
還沒開喫,就聽見門鎖打開的聲音。
我仰頭愣住:「爸,你回來了。」
父親穿着得體的西裝,「嗯」了一聲,旋即皺起眉頭:「拿個文件就走……你就喫這個?」
他二話不說,就把我的泡麪倒了:
「跟我出去喫,快考試了,不喫點有營養的東西怎麼考大學?」
像小時候把玩具都堆到我面前一樣,他把昂貴的海鮮也堆成了小山:
「快喫吧,喫完我還得出差。」
我說:「爸,你下一次什麼時候回來?」
他翻看着手機,回應:「半年左右,你高考那段時間,我會待在家裏。」
這樣啊,我平靜地挑起一筷子鮑魚,塞進嘴裏,笑着說:「好。」
那晚,我過敏休克,進了 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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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父親也只是多停留了半天,我脫離危險後,他就走了。
唉,一個兩個,都喜歡去遠的地方。
媽媽是,爸爸是,裘昇也是。
阿爺找到我的病房,帶來一盒巧克力。
他責怪我:「明知道不能喫海鮮,還非得跟你爸較勁,月月,你太笨了!」
裘昇是下午趕過來的,白淨的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衝到我牀邊。
我從病牀轉了個身,笑呵呵:「哎喲喂,拿了冠軍回來啦?」
裘昇猛然把手撐到我兩側,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就一晚上不在家,你能給自己喫進 icu,俞月,你真行。」
他的呼吸很熱,我的臉也跟着燙,不敢看他,但依舊嘴硬:「嚐嚐山珍海味啦。」
裘昇:「山珍?你是指上次喫到毒蘑菇,非把我當樹爬那次?」
我服了,這個事他要記多久。
「那我問你,爲什麼成績退步二十多名?」我反將一軍,「當初說好咱倆在麟州一高創造傳奇,雙雙考進京江呢,你忘了?」
裘昇啞聲,坐在我旁邊沉默了。
他緩緩開口:「偶爾去打友誼賽,不會特別影響,再過兩個星期,我就不去了。」
我把頭縮進被子裏,悶聲自言自語:「最討厭打遊戲的男生了……」
裘昇:「什麼?」
我掀開被子揚起聲音:「我說,討厭打遊戲的男生!」
話音剛落,我心裏的鼓瘋狂開捶,完了,語氣重了。
他的表情出現很長的空白,良久,久到我想開口道歉時。
裘昇揚起下巴,眸子裏閃着細碎的光,他嘴脣微動,說:「不打了。」
喉嚨像被什麼堵住,我看着他把仰起的頭低下。
明明嘴仗贏了,卻感覺沒那麼開心。
他垂下眼睫,像小時候一樣輕聲細語:「別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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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裘昇在月考的時候追平我,我們倆又坐回同桌。
父親也確實遵守約定,最後的考前衝刺階段,留在了家裏。
偶爾,裘昇託着臉休息時,修長的指尖會莫名有規律地敲桌子。
剛進入夢鄉的我:「地震了?」
裘昇勾起脣角,把卷子搭在我臉上:「意念彈鋼琴。」
我知道他口是心非,可我不想打破目前的狀態。
上了大學也可以去打電競不是嗎?也許我還可以讓我爸去投資裘昇在的俱樂部呢。
我只是希望,裘昇可以在我身邊更久一點,經年的習慣依賴,早已在我的骨子裏紮根。
在無數個對未來憧憬的瞬間過後。
高考,在紛紛揚揚的碎紙片中落幕。
畢業,就像是一場夢。
「誒誒誒,裘昇,俞月,你Ťů²倆停一下。」
校門口,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噠噠」走來,她笑眯眯地舉起手機說:「你倆考得都還不錯吧,過來,站近點,讓我拍拍。」
我和裘昇四肢都不協調了,懵懵地看向鏡頭。
班主任更樂了:「倆人都長那麼好看,能不能擺點青春的姿勢?老師要曬在朋友圈的。」
校園廣播放着致青春,同學們該哭哭該笑笑,裘昇忽然貼近了我一步。
我:「?」
班主任:「對對對,這距離對,就是站太直了。」
裘昇第一次露出虎牙笑,然後,他伸出胳膊,輕輕地攬住我的肩膀。
閃光燈轉瞬即逝。
班主任誇了我們幾句,就被其他同學拉去拍合照。
我感覺自己像個蒸汽壺,心臟蹦蹦跳。
肩頭的手,並沒有移開。
裘昇喉結滾動了一下,接着低下頭問:「以後,我可以,再抱緊一點嗎?」
我努力讓自己降溫,試圖奪回主動權,反手牽着他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
「那,那就不能,再鬆開。」
一起回家的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這還是第一次手牽手到家的。
看見阿爺從轉角走來,我條件反射把手撒開,卻被裘昇抓住,接着十指相扣。
阿爺:「誒呀,月月,我去買菜,還買了巧克力,慶祝你倆畢業啦。」
他看到裘昇,撇撇嘴:「你這臭小子,嘴角是要和太陽肩並肩?」
裘昇:「可是阿爺,我開心到控制不了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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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獎勵我一塊手錶。
我帶着那塊兒表跟裘昇嘚瑟:「嘿嘿,漂亮吧?」
他站在甜品店打暑假工,笑眯眯地彈了我的腦殼一下:「好看好看,你已經說了八十遍了,寶貝。」
不過上天大概就是讓我樂極生悲,不知道磕在了哪裏,錶盤裏的指針忽然不動了。
我大叫:「啊啊,完蛋了完蛋了。」
裘昇湊過來Ťú₉看,端詳半晌說:「我拆了修修試試,小時候我經常拆阿爺的機械錶玩,後來也學會修了。」
我把表摘了放到桌上,一臉頹廢:「三十萬的表怎麼還這麼不經造?我爸不會被人騙了吧?」
裘昇伸向手錶的指尖頓住,他側頭,眼神很複雜:「三十萬?」
我疑惑地和他對視。
後來,țű₌那塊表依舊是壞的,裘昇沒拆,我也沒送去修。
成長的陣痛,來得很快,利刃先捅向了我的裘昇。
他意識到了差距,或者說,有人逼他看清了現實。
那天早上,父親私自跟着我,找上了裘昇家。
每個人的態度都很溫和,阿爺準備了很豐盛的飯菜,裘昇和我爸單獨聊了會。
從屋裏出來時,裘昇是平靜的,父親也向我露出笑容。
我想,父親有什麼不能接受裘昇的呢?
他學習好,長得好看,家世清白,小康家庭,又和我相處了很多年。
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可是,去奶茶店打工的裘昇消失了,他說:「不能再浪費時間。」
過了幾天,裘昇去參加 TYS 俱樂部試訓,沒有懸念地通過。
-10-
我覺得裘昇真的倔得像頭驢。
時間好像一刻不停地催着他長大,而我卻像那塊靜止的表,只能看着他走得越來越遠。
在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他對我說,要去首都集訓參賽了,首發位。
我不可置信:「你瘋了?裘昇你是不是真的腦子有病?不去上大學,你去打遊戲?」
他移開目光,勉強扯出笑容:「我滑到了第二志願,沒考上京江,讓你失望了。」
可就算是第二志願,也是京江雙一流的名校,他說不去就不去?
裘昇繼續解釋:「是個大比賽,贏了的話,獎金是五十萬,首發位月薪是五萬,我覺得……」
我想都沒想就打斷,怒吼:「沒贏呢?黃金年齡過了呢?你沒打出名氣該怎麼辦?我問你該怎麼辦?」
裘昇那時平靜地聽完我所有的發泄,他捧着我的臉,盯着我說:「俞月,我做出的所有決定,都經過了深思熟慮,就算沒有你父親的告誡,我也會選擇這條路,我想爲自己贏。」
我忍着眼淚,放狠話:「我說過,最討厭打遊戲的男生了。」
裘昇垂下的眼睛出現了細碎的光,他抬起手,又放下:
「那就討厭我吧。」
是我先斷聯的,而裘昇也沒有拯救我們的關係。
陪伴我整個青春的蝴蝶,要飛走了。
徹底意識到這點時,是他登機出發去首都那天。
父親在家,我在手機上刷到了 TYS 的比賽資訊,一瞬間,我猛地站起來,往家門外跑。
他攔住我,眉頭皺起來:「我說過今天有客人來,要一起喫飯,你去哪?」
我雙手都在顫抖:「去找裘昇。」
父親嗤笑:「他都沒來找過你,何必呢?年輕人的感情就是這樣脆弱,等你以後長大就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爲有多幼稚了。」
我第一次言辭頂撞了父親:「可媽媽就是因爲你幼稚的冷暴力行爲而離婚,不是嗎?」
之後父親把我關在了房間,連手機也被收走。
於是,我做了第二件叛逆的事,翻牆,三米高,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滾下去的。
會不會已經走了?我在路邊打車,抬起手腕,想去看錶盤的時間。
我忘記了。
它已經壞了。
-11-
麟州機場很大,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哭成狗的我。
只是在無數個噩夢裏,裘昇,沒回過一次頭。
我回到家,客人已經到了:
「哈嘍寶貝,我是你父親的未婚妻,叫我薇薇安就好。」
她是個高鼻深目的混血,大波浪捲髮垂在肩頭,露出明媚的笑容。
腹部微微隆起。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纔是這個家的客人。
他們讓我去國外留學。
我當時回答:「不去。」
父親的嘴角落了下來:「我們會在國外定居,你一個人怎麼生活?」
我笑笑:「我難道不是一直一個人生活的嗎?」
他掀開眼皮,皺眉打量我:「你還是想上趕着去找那個打遊戲的男生?我告訴你,他比你拎得清。」
「什麼?」
「他覺得你去國外留學挺好的,專業對口,資源更廣,可惜他的家庭負擔不起,你們異國戀分道揚鑣也是遲早的事。」
「你認定我會聽你的話,所以根本不需要過問我的意見,插手我的事情,是吧?媽說得對,你永遠也不會改變。」
我的語氣太過咄咄逼人,父親臉上浮現怒容:「你住的房子,保姆,從小到大的衣服,玩具,什麼不是最好的?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我怎麼沒有資格管你?」
那一刻我才明白,相信父親接受裘昇,接受我,是多麼愚蠢的事。
他們走了,我留在京江大學讀書,節假日租房子住。
那年,裘昇拿下了第一個冠軍。
被稱作天才選手,站在金色雨下,熱淚盈眶。
我在屏幕外,舉杯恭喜。
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原來他已經離我這麼遠了。
人和人之間的聯繫很奇妙,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親人,愛人會因爲某件事徹底分別。
大到死亡,小到雞毛蒜皮。
更奇妙的是,即便解除誤會,那些隨着時間流逝的東西也不能再失而復得。
TYS 俱樂部退回了我所有的信件。
唯一還能有聯繫的,就是電話短信。
又一個念頭冒了出來:他沒有迴音,也沒有主動找過我,已經說明了態度。
我何必死纏爛打呢?
放棄,是一瞬間的事。
媽媽打來了電話,希望我能替她開一次家長會。
好像冥冥之中的血脈指引,我和陶恆星相處得極其融洽自然,後來的假期,這小子就住在我房子裏。
我也能理解,媽媽前年二婚,他在那個家估計待着也不太舒服。
有天,陶恆星興沖沖舉着手機說:「姐你看,這是我的偶像,我以後也想去打職業!」
裘昇的側臉被金色雨的光影籠罩,和上次奪冠相比,這回他平靜了許多,舉起獎盃淡淡笑着。
我怔愣地注視,我弟特驕傲地給我展示他的賽中精彩操作。
過會,我清醒了:
「陶恆星你還想打職業?你先把你那墊底兒的成績拉上來再說!」
我弟嘴撅得能掛壺:「你怎麼知道我墊底?按理說班主任沒你號碼啊……」
我呵呵一笑:「你還敢提?」
上次家長會,我找他班主任查成績,他班主任回答我:「我有打過電話,結果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接的,問陶恆星,他說是姐姐精神失常被關進去了。」
臥槽,這小子 6,我拳頭硬了。
根據我弟曾經的表現,所以……
此刻,我笑眯眯地看着陶恆星:「等會去蹭飯,你好好發揮演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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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阿爺躺在藤椅上,抱着玳瑁貓打哈欠。
他睜開眼,迷迷濛濛地問:「姑娘,你,你長得真像我們家月月啊。」
瞬間,淚水蓄滿眼眶,我跑過去握着阿爺的手:「阿爺,我就是月月,對不起阿爺,我回來晚了。」
「你是月月?是嗎?阿爺老得這麼快嗎?月月怎麼已經長這麼大了?巧克力還愛喫嗎?阿爺現在可有錢啦,隨便喫。」
阿爺自言自語嘟囔了幾句,眉頭忽然揚起來:「小昇呢?他是不是又去遊戲廳給月月贏獎品了?」
一直沉默的裘昇走過來,輕聲回應:「是啊,我給月月贏回來好多呢。」
「那,那邊那個小夥子,你是誰啊?阿爺怎麼沒見過你啊?」
陶恆星冒出來,特別自來熟地握住阿爺另一隻手:「爺爺,我是月月滴對象。」
他笑得牙花子都齜了出來,雙眼清澈,特別入戲。
我腳趾摳地,有一瞬間後悔自己做出的愚蠢決定。
視線飄向裘昇,他眉頭緊鎖,脣角抿得很死,表情像是喫了蒼蠅似的。
……
爽了。
晚飯,我喫了一筷子土豆絲,挑起眉說:「醋放多了,阿爺。」
阿爺:「哦,那盤,那盤是小昇做的。」
陶恆星:「哈哈哈哈,這酸得我還以爲把醋缸打翻了呢,哈哈哈哈哈。」
嘎嘣。
裘昇手裏的一根木筷斷了,看我弟的眼神冷得像在看屍體。
陶恆星瞬間噤聲,眼珠子眨巴眨巴委屈地看向我:「姐姐~坐得離我近一點好嘛?這裏忽然好冷。」
嘎嘣。
另一根木筷也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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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我了。
回到家,我拍着陶恆星的肩,大誇特誇:「老弟,不愧是你啊,真行啊。」
我弟翻了個白眼:「姐姐開心就好,我睡了哦,記得鎖好門,我怕裘昇哥進來暗殺我。」
正巧,裘昇給我發來短信:
【可以出來談一下阿爺的事情嗎?】
他站在月光下,烏黑的睫毛垂着,抬眼時,眼眶有點紅。
我覺得有些不妙,忙擔心問:「情況很嚴峻嗎?」
裘昇搖搖頭:「阿爺身體檢查狀況還不錯。」
我「哦」了一聲,接着,就打算返回。
手腕忽然被抓住,我驚愕地回頭:「幹什麼?」
裘昇鬆開我的手,問:「我想知道你看上他什麼了?」
我:「呃……」
裘昇:「不是討厭打遊戲的男生嗎?」
我:「人會變……」
裘昇:「他實力沒我強。」
我:「這個確實,不過……」
裘昇:「他會撒嬌,我也會。」
我:「所以?」
裘昇閉了閉眼,緩緩開口:「所以,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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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裘昇的眼神更加深邃。
我湊近他:「冠軍選手,幾年不見,你的道德底線已經跌破地平線了?」
「知道現在你的行爲叫什麼嗎?」
裘昇正要開口,卻忽然被閃光燈晃了下眼,同時快門聲傳來。
我身後的樹,似乎有一個手忙腳亂的身影。
我大喊:「陶恆星?」
不,不對。
那人走了出來,是阿爺!
三張臉面面相覷。
我:「誰來解釋一下?」
裘昇:「……」
阿爺:「咳咳,夜色真好。」
經過一番質問,破案了。
阿爺的記憶消退是演的。
我扶額看向裘昇:「混蛋,是我高估你的道德底線了……」
連夜買了機票,我拖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陶恆星起牀:「姐,不多留幾天嗎?這麼急着走。」
我一臉睏倦:「姐也沒想到啊。」
陶恆星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這個幼稚計劃不行,裘昇哥腦子轉得那麼快,肯定一眼就看出來我不是你對象了,唉,要我說,就該給你找個真男大學生來演,比如說那個跟你同專業的對抗路主播學弟……」
他說着說着,給我聽睡着了。
再次醒來,飛機已經抵達京江,剛折騰完回到家,我弟還沒癱在沙發上歇會呢,忽然彈射起來瞪大眼睛:「裘昇哥在接受直播採訪,主持人讓他解釋一下前天在網絡上引起轟動的『護月大星星事件』……」
我弟把音量開得很大。
裘昇的聲音很冷靜:「起初,我在第三青訓隊指導時,知道隊內成員 CD 似乎在網戀。」
「然後,我偶然瞥到他的網戀對象照片和我的初戀女友長得一模一樣,引起了我極大的好奇心。」
「於是,我接近號主,果然發現他並不是本人。」
陶恆星:「……」
「『護月大星星』背後的操縱者是我初戀女友的弟弟,可能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希望大家不要過度關注這件事,把目光轉向遊戲本身。」
裘昇放下手麥,不再多說。
主持人不依不饒:「您剛纔說初戀女友?這件事其實粉絲們也很在意,可以再多談談嗎?」
彈幕瘋狂刷過去,都在問他戀愛經歷。
我:「陶恆星,手機關掉,別聽了。」
在關屏前,我只聽到裘昇一句話:「我想對她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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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我已經喝了不知道多少罐啤酒。
我弟好像在跟誰打電話,我有點暈了,醉醺醺地把手機拍到沙發底下。
「誒,姐……」
我把食指放在嘴脣上:「噓,都別說話,你姐現在有點破防。」
我弟啞聲,忽然慌了神:「姐,你,你別哭啊。」
「我就哭,我就哭,我真的,要憋屈死了你知不知道?」
「一句對不起我就哭成這樣,太可悲了,真的,太狼狽了。」
我從櫃子底部翻出來幾疊手寫信:「陶恆星,你知道嗎?這些信能鋪滿地板了。」
「沒一封回信,沒有。」
「姐……」
我隨意擦了把臉,抽出幾張開始念。
麟州一高畢業生俞月來信:「始亂終棄的裘昇選手,如果你追夢太累想放棄了,請撥打信中電話,姐能把你罵到舉起大拇哥,流着淚誇我是天才激勵師。」
京江大學二年級計算機科學與技術一班俞月來信:「裘昇選手,你杳無迴音是被騙到東南亞噶腰子了嗎?對了,姐在大學績點第一,羨慕吧?」
已婚仨孩某主婦:「你他媽又奪冠了,6,我弟把你當特偉大的偶像,你說我要是告訴他,裘昇選手小時候竟然裝成女孩子欺騙姐的小蛋糕,他會不會幻滅啊?」
……
我自言自語:「裘昇,我承認你當年義無反顧拋棄一切去追夢的樣子很颯。」
「姐追你追到麟州機場痛哭流涕,你他媽頭都不回的樣子也很裝比。」
「颯比,真討厭。」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意義?陶恆星你評評說,對不起有什麼意義?」
腦海中,忽然閃過第一次牽手回家那天,阿爺從轉角走來,我條件反射把手撒開,卻被裘昇抓住,接着十指相扣。
……
我趴在地板上,悶聲說:「爲什麼,不再次抓住我的手呢……」
沙發底下似乎有微弱的人聲傳來,而我已經陷入昏睡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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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喝斷片兒了,只記得自己哭成一條陰暗爬行半死不活的狗,然後吐在了陶恆星新買的書包裏。
我弟不知道爲啥,還能對我溫言軟語:「姐,原來你表面強勢還沒心沒肺的,內裏竟然是可憐的癡情種,感動死我了。」
看純情男大跳舞視頻擦口水的我茫然了:「啊?」
陶恆星忽然鬼鬼祟祟悄聲問:「姐,你要不要帥比男大學生安慰受傷的心靈,你要的話,我立馬給你送來。」
我不在意:「呵呵,送送送,你送幾個我要幾個。」
「姐姐好,我是京江大學大一計科系的蔣戚。」
咖啡店,看着面前白淨大眼睛的男生,我傻了:「你好,我是俞月。」
他笑起來還有小梨渦。
哦莫,我戳了戳旁邊喝可樂的陶恆星,說悄悄話:「你哪找來的小奶狗?」
我弟:「哦,這就是那個對抗路主播。」
我:「看起來沒網上攻擊力那麼高啊。」
陶恆星:「雙標嘛。」
我弟走了,只留我和蔣戚獨處。
說實話我,感覺他實在是太熱情了,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我嗯嗯啊啊地附和一通,覺得自己 i 人體質開始發揮,想回家了。
蔣戚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湊近我問:「學姐,你喜歡玩遊戲嗎?」
我:「嗯,還行吧,以前玩過。」
蔣戚:「我們去遊戲廳吧,那裏雙人街機遊戲也很好玩~」
哦,也行,我還真沒去過京江的遊戲廳。
不過,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四處去找,卻又什麼異常也沒。
真奇怪。
蔣戚刷新遊戲廳很多機器的紀錄,我在一旁驚訝鼓掌,給足正面情緒。
「學姐,你覺得我怎麼樣?」
正發呆呢,蔣戚湊過來,笑出兩個小梨渦問。
我笑着,實話實說:「我覺得你挺厲害的。」
「沒有……別的感覺了嗎?」
蔣戚越湊越近,大眼睛忽閃忽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
弟弟,說話就說話,怎麼睫毛快懟我臉上了?
忽然,一根修長的手指抵在了蔣戚腦門上,接着響起冷冽如冰的聲音:「俞月,你寧可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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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裘昇。
他似乎很生氣,把我拽到包廂,「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唔,好凶。
我被抵在牆上,注視裘昇,歪頭問:「跟蹤?」
他彎腰,額頭抵在我的頸窩裏,卻不回答,只悶聲說:「是我還不夠好嗎?」
我打趣:「你現在的身價,不是一個好字能形容的。」
「那是因爲,我不夠年輕?你只喜歡十八歲的?」
我:「你要這麼說,我也不能反駁。」
頸窩似乎落下些溫熱的液體。
我:「裘昇同學,你流口水了?」
他抬起頭,眼眶溼熱,泛着細碎的光,原來是哭了。
「你親剛纔那個兔崽子了,是不是?他離你那麼近,你都不推開。」
「阿爺的飯都喫了,爲什麼,你還這麼嘴硬?」
我定定地看着裘昇,很認真,沒有笑:「我親誰和你有關係嗎?我也想問你,四年,你的心怎麼那麼硬?」
「是你放棄了我,又逃避我。」
「如果不是我弟搞事情,陰差陽錯把你引出來,你還要沉澱多久?」
我強硬地用雙手固定住裘昇的臉,咬牙切齒:「別躲,直視我,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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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掉的鏡子,被我一片一片找回,握在手中,拼得鮮血淋漓。
「我怕成爲你的累贅。」他說。
「而且,你真的很討厭打遊戲的男生。」他哽咽着說。
「還有,不只社交賬號,你連我的網易雲好友都刪了。」
「你杳無音訊,我忙着集訓參賽,一場又一場,根本沒有歇ẗṻ⁾着的時候,我也不敢讓自己歇。」
裘昇波光眼眸中似有千言萬語:「當年第一場比賽贏了,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手腕:「我在想,夠給你買一塊新的表了。」
「終於,我在物質方面充盈了,我給你打了電話,我想問你有沒有看到我奪冠。」
「結果是個男人接,他還說姐姐正洗澡呢沒空接電話,那時候,我覺得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是陶恆星。」
「你的手寫信是俱樂部直接退回的,我根本沒機會看到,昨天聽到你邊哭邊念信,我恨不得帶着經理一起上天台。」
我勃然大怒:「你們什麼制度?就這麼對待粉絲的信?」
裘昇:「經理說收到的太多,只挑言辭溫柔的給選手看。」
我:「是我言辭激烈了。」
我忽然疑惑:「不對,你怎麼聽見我念信了,陶恆星聯繫你了?」
裘昇搖了搖頭:「我給你打電話,又是他接的……」
話音剛落,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弟溝油」。
估計來問我和蔣戚的進展。
我揚起下巴笑,手機遞到面前的男人耳邊:「裘昇同學,這回你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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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恆星:「喂,姐,你怎麼把蔣戚撂下跑了?」
裘昇壓低嗓音:「不好意思,你姐姐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那頭沉默了幾秒,接着爆發了尖叫。
陶恆星:「你你你是誰,綁架我姐姐有什麼目的?她已經不是富二代了,沒錢贖她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差點憋不住笑。
裘昇捏着我的手指骨節,一邊淡漠地說:「啊,那我會好好把她喫幹抹淨的。」
逗小孩就逗,怎麼還一直盯着我看啊。
陶恆星急了:「你別狂,你知不知道我有幾個姐夫,一車麪包人都裝不了,你等着,等我正宮姐夫把你手撕了。」
裘昇挑眉:「哦?正宮,姐夫?」
陶恆星:「你去道上打聽打聽,哪個不知道我正宮姐夫能 1v9,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他殺過的人比你,比你採過的花都多!」
我捂着肚子, 靠在他肩膀, 真快繃不住笑了。
裘昇:「呦,還有這等人物, 哪張通緝令?我去瞻仰瞻仰。」
陶恆星:「呵呵, 辣雞,我已經定位到你的位置了,你等着別跑, 我叫我姐夫弄死你!」
接着, 裘昇的電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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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恆星:「偶像哥哥,我姐被歹徒綁架了,我不敢報警怕他撕票, 快去救她啊, 嗚嗚嗚嗚嗚嗚」
我捏着嗓子夾起來了:「嗯?小弟弟,你的偶像哥哥已經在本妖懷裏了, 哦哈哈哈哈哈。」
陶恆星:「……」
陶恆星:「姐, 演技真差。」
裘昇低聲笑起來,把我攬在懷裏, 喉結顫動弄得頸窩癢癢的。
電話掛斷。
我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好了, 這次,不能再放開了。」
「好。」
「哦,還有,」我在裘昇輕言細語, 「其實, 我一點都不討厭打遊戲的男生, 我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喜歡你專注的樣子, 勝利的樣子, 奪冠的樣子。」
他白皙的耳廓瞬間通紅。
「我只是, 不希望你離我越來越遠。」
而在我的青春引起熾熱颶風的蝴蝶, 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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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熱搜又又又炸了。
TYS.裘昇:【我的月亮。 苦情女主俞月醬】
TYS.恆星(第三青訓組):【呵呵,祝福。】
TYS.CD(第三青訓組):【家人們, 現在誰能懂我的感受?】
金牌通天代:【我。】
國服對抗:【我才最懂好嗎!】
YDP.米迦勒:【動了情的男人,是拿不穩刀的!這次我們戰隊必勝!】
TYS.蜜堡:【我終於能爆料了,當年首冠那天, 裘昇這小子哭得要死,非要回去找女朋友,教練差點沒攔住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純愛戰神嗎?】
【ťŭₓ青梅竹馬到白頭!】
【隨一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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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裘昇塞進兜裏的那張信紙:
【俞月, 很久以前……
我就覺得你很可愛。(劃掉)
算了,寫了也不給她看。
你是我靜止的月亮,是我暗湧的心跳。
我的身體存放着一顆定時炸彈, 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會炸出愛慾的煙火。
你肯定會笑我是文藝青春期,不知道爲什麼,你總是故意逗我。
俞月, 俞月,俞月,俞月……
月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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