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

好不容易熬到二十五歲,即將出宮的那日。
鄰國三皇子前來,求娶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昭陽公主。
公主倨傲地隨意一指:
「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也敢覬覦本公主?
「就由你這丫鬟,替本公主前往和親罷。」
眼前閃過彈幕。
【妹寶太聰明瞭,男主現在還沒得勢,先讓這丫鬟嫁去豎個靶子。等男主奪嫡上位後,妹寶正好摘桃子,當他唯一的皇后。】
【妹寶還故意挑了所有宮女裏最醜的那個,男主是個死顏控,肯定不會多看她一眼。】
【只要她老實本分點,等妹寶當了皇后,還是可以把她配給公公對食,在宮裏安享晚年的。】
【就怕醜人多作怪,認不清自己奴才的身份妄想攀高枝。要我說,妹寶還是應該先敲打敲打她。】
醜?
我嗎?

-1-
公主眯起鳳目,凝視虛空片刻。
悠悠揮了揮手。
「小彘,過來。」
我忙四肢並用地爬過去,醜態畢現。
纖纖玉指扣住我的下巴,逼我抬頭仰視。
仔細端詳片刻後,公主的臉上露出嫌惡的神情。
「以前未曾細看,宮中竟有如此醜陋的宮女。
「真是晦氣。」
【哈哈哈有沒有一種可能,任何人在妹寶的襯托下都會醜成一坨?】
【但是這宮女長得真的是一言難盡。皮膚蠟黃,耷拉着個八字眉,嘴上那坨口脂就不說了,直接塗成香腸嘴了。也就眼睛好看點了。】
【小彘就是小豬的意思吧?妹寶給宮女取的名字也太可愛了。】
我低頭不語。
原先我也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沈梔。
但公主說,梔子花潔白芬芳,而我面黃肌瘦,容貌醜陋,實不堪配。
便改了名字,叫小彘。
公主話鋒一轉,放柔了嗓子道:
「不過,等你嫁過去後,便是堂堂的三皇子妃。
「周國勢大。
「假以時日,說不定本公主見了你,都還要行禮請安呢。」
我額頭滲出冷汗。
忙磕了兩個頭,表忠心道:
「奴婢不敢,一日爲奴終身下賤。
「奴婢永遠唯公主馬首是瞻。」
公主滿意了。
從腕間褪下一枚玉鐲,套在我手上。
「難爲你是個忠心的。
「從今日起,本公主便免了你灑掃的活計。
「安心準備好,替本公主出嫁吧。」
【妹寶訓狗這一塊……】
【恩威並施,這宮女眼裏對妹寶的崇拜都快溢出來了。什麼叫真正的萬人迷大女主啊。】
【妹寶太謹慎了。送給宮女的鐲子裏還藏了麝香,長期佩戴會終身不孕。這下就能斷絕她母憑子貴,靠孩子上位的打算了。】
【一箭雙鵰,智性戀狂喜!】
我領了賞,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回到簡陋的居所,確認四下無人後。
我連忙拿起鏡子,仔細端詳。
幸好,妝沒有掉。
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2-
確認替公主和親後,我搬到了側殿。
喫穿用度都好了許多。
昭陽說我太瘦了。
「瞧你那腰肢不盈一握,哪有公主的氣派?
「要富態些,像頭白白胖胖的小豬纔好看呢。」
各種油膩葷腥的食物,填鴨似的往我面前塞。
我感激涕零地領了賞後,當着她的面大快朵頤。
等人一走,立馬摳嗓子把東西全吐出來。
爲了不被察覺,我偷偷往衣服裏塞棉花。
把腰肢塞得鼓鼓的,圓如水桶。
【妹寶養豬這一塊……」
【本來就醜了,現在是又肥又醜。想到這麼醜的人要頂着妹寶的名字嫁給男主,忽然覺得有點噁心。要不作者還是安排她下線吧。】
【丫鬟不醜怎麼襯托我們妹寶的美麗?等男主被丫鬟醜吐後,妹寶再天仙下凡,男主只會更愛我們妹寶。】
爲了不讓我大婚時露出馬腳。
昭陽還特意找了嬤嬤來調教我的禮儀。
白日裏。
我言行粗鄙,舉止笨拙。
嬤嬤教了無數遍,我卻怎麼都學不會。
氣得她們直嘆「朽木不可雕也」。
到了夜晚。
回到居所,熄了燈後。
我獨自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着白天學過的內容。
每一個動作,不但要做到最好,還力求賞心悅目,見之忘俗。
「快了。」
望着銅鏡中洗盡鉛華的面孔,我輕輕對自己道:
「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3-
距離大婚,尚有三日。
昭陽心血來潮,想考驗一番未來夫婿。
她在殿內立起一排排屏風。
令宮女們都躲在屏風後,只伸出一雙手。
而她自己,也混在其中。
「三殿下向父皇求娶時,曾說戀慕我已久。
「既如此,想必即便隔着屏風,只憑一雙手。
「也能精準地找到本公主纔是。」
【妹寶情調這一塊/.】
【這些侍女的手都那麼糙,哪比得上我們妹寶白嫩香滑,還塗了美美的鳳仙花汁。男主看完晚上要睡不着覺嘍。】
【絕世美人就是連一根手指都要美美美啊。曾經有個新科探花,偶然看了妹寶的手魂牽夢縈,還特意寫了一篇賦來讚頌她。】
【妹寶這招既撩撥了男主,又爲男主發現丫鬟替嫁埋了伏筆。期待後面打臉醜逼的環節。】
我站在昭陽身側,平靜地伸出手。
和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相比。
這雙常年勞作的手粗糙不堪,長滿繭子。
左手的兩根指頭,還缺了指甲。
粉色的血肉,猙獰赤裸地暴露在外。
年幼時,我因爲一場意外繃斷了兩根指甲。
後來傷口雖痊癒,但指甲卻再也長不出來了。
凡是見過我這雙手的,沒有不被嚇一跳的。
昭陽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但她還是含着笑道:
「等會三皇子走過來時,你藉機好好瞧瞧。
「畢竟那可是你未來的夫君。」
我點頭應下。
心中也不由升起幾分淡淡的好奇。
彈幕口中的男主,會是何方神聖。
【來了來了!男主一眼就看向了妹寶站的那塊屏風,磕死我了。】
【妹寶只露出一雙手,男主就看呆了。這就是一眼萬年嗎?】
【也沒人告訴我男主長這麼辣啊斯哈斯哈。頂帥配頂美,這纔是真正的雙向奔赴!】
一股熟悉的香氣,似是從遠方彌散而來。
隔着屏風,我望着那道模糊的人影緩緩走來。
雖看不清面孔,但依稀可見挺拔的身姿,和不凡的氣度。
人影一步步靠近。
最後,在我身前的屏風停下。
【男主怎麼回事?離妹寶就剩最後兩步怎麼不走了?】
【總不可能是把這雙醜不拉幾的手認成妹寶了吧?】
【大概是不忍心唐突佳人吧。不是說愛是想觸碰又縮回的手嗎?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會小心翼翼啊。】
高大的人影,與我僅有一屏風之隔。
淺淡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過鼻尖。
總感覺,像在哪兒聞過……
我不過走神了片刻。
下一秒。
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珍而重之地握在了掌心。
「找到你了。」
屏風外的人,輕輕嘆道。
我一驚,連忙想將手抽出。
可那人手上分明沒用什麼力道,我卻怎麼也掙不脫。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與我十指相扣。
三皇子的聲音帶着笑意,如山間清冽的泉水。
「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走了。」
不需轉頭。
我也能感受到,昭陽此時周身的怒火。
她勉強地扯出微笑道:
「三殿下就如此篤定,你找到的是真正的公主?」
男人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威壓。
「孤絕不會認錯,自己命定的妻子。」
彈幕滿屏的問號。
【不是?男主居然沒認出妹寶?還選了那個醜東西?】
【壞男人,等着追妻火葬場吧!】
【我怎麼覺得男主是故意在捉弄妹寶,和她調情啊?】
【想讓妹寶喫醋,又怕她真的誤會,所以才故意選了最醜的那雙手。】
【而且還是離妹寶最近的一個。這是生怕我們妹寶看不到吧哈哈哈。】
昭陽臉色勉強好看了一點。
可下一秒。
三皇子輕輕將我腕間藏了麝香的鐲子褪去。
轉而Ţū́ₔ套上一隻鳳鳥紋玉鐲。
「此鐲乃是我母妃留下的遺物。
「母妃說,等我找到心愛的姑娘,便將其贈予她。
「不知姑娘可願收下此鐲?」
……

-4-
好不容易送走三皇子後。
昭陽目光陰沉地望向我。
我立刻跪下求饒:
「公主殿下息怒。
「三皇子定是將我認錯成您了,纔會贈予鐲子。
「奴婢自知貌醜無鹽,絕不敢肖想其他!」
【死綠茶這會倒是裝上了,剛剛不還大庭廣衆發騷勾引男主?】
【真是醜人多作怪。本來以爲選了個長相最安全的,沒想到長得越醜想得越美,連妹寶一根腳趾都比不上的東西也敢來搶男主了。】
【這就是爲什麼我不喜歡和醜逼交朋友了。我身邊的美女不敢說全都是好人,但至少坦蕩自信。反而是醜逼,表面唯唯諾諾,其實一個個嫉妒心都特別重,最會背後使絆子噁心人。】
【嘰裏咕嚕這麼多幹嘛?跟一個下人雌競不覺得很掉價嗎?直接杖斃就行了。】
【可殺了她誰替妹寶和親?周國那個老皇帝再兩個月就駕崩了,男主馬上就要迎來最激烈的奪嫡鬥爭。到時候,皇子妃的位置就是個活靶子。我可捨不得妹寶喫這個苦。】
昭陽的目光凝視着虛空,神情變幻莫測。
過了許久,她才冷冷開口:
「起來吧。」
她盯着我醜陋的手道:
「三皇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
「但你這ŧúₕ雙手着實過於粗糙,恐怕以後會惹人懷疑。
「保險起見,還是讓太醫院的人幫你換一換這雙手上的皮子吧。」
換皮之術。
需先將手上的皮膚用小刀齊齊整整地切下來。
用滾燙的酒水澆過一遍後。
再將新的人皮趁熱貼在傷口上。
由於傷口還有餘熱,新皮和血肉便會死死地黏在一起。
這是宮中對待罪人時常用的刑罰。
被換皮之人,往往挨不了多久便疼痛而死。
即使有僥倖活下來的,也得落個半殘。
三皇子不過來這一趟。
便給我惹下了這麼大的麻煩。
我白着一張臉,卻還是輕聲道:
「公主深謀遠慮,奴婢佩服。
「但三皇子方纔已見過奴婢的手。
「若貿然換皮,恐怕他會起疑心……」
昭陽冷笑了一聲。
一個窩心腳,直接將我踹翻在地。
她毫不留情地站起身,踩住我的臉,用力碾壓。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鬟。
「本公主真是小瞧你了。」
她冷冷地俯身看我。
「你以爲靠着替嫁一事,就能拿捏我了麼?
「不過是個低賤的丫鬟,竟敢當着本公主的面勾引三皇子。
「你以爲攀上了他就能高枕無憂?蠢貨!
「那陸嶼舟看似翩翩公子,實則最是心狠手辣,冷酷殘暴。
「你猜,等他大婚那日掀開蓋頭。
「看到你這張令人作嘔的醜臉時,會是何等反應?」
昭陽笑得猙獰。
「放心,他肯定不會殺你。
「只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等你以三皇子妃的身份,替我吸引完各方勢力的陰謀毒害後。
「我再寫信告知他當日替嫁的真相。
「讓他廢了你,立我爲後。
「到那時,本公主會慷慨地賜你一死的。」
【媽呀,妹寶發飆了,好瘋好辣,就喜歡這一口瘋批美人味。】
【誰懂?感覺踩在那張醜臉上都髒了我們妹寶的鞋。】
【寶寶別踩她了,來踩我吧斯哈斯哈。】
……

-5-
昭陽下令將我關了起來。
三日裏。
靠着幾個小姐妹偷偷送來的饅頭和水,我才勉強撐了下來。
送來的水不多。
我每天只喝一點兒潤潤喉嚨Ṫū́⁸。
餘下的用來將帕子打溼。
一點點擦拭面容身體。
三日後,大婚之日終於到來。
幾個嬤嬤打開了房門。
看到我的瞬間,她們先是一愣,隨後紛紛跪下。
「奴婢見過貴人。
「不知貴人在此,衝撞了您,請貴人恕罪。」
膽子最大的康嬤嬤抬起頭小心翼翼道:
「這位貴人,奴婢見識淺薄。
「似乎從未在宮中見過您。
「不知您是哪一宮的娘娘?」
我笑了,將她扶起來。
「康嬤嬤您說笑了,我是小梔啊。」
康嬤嬤惶恐地再次跪下:
「貴人您說笑了。
「小梔那丫頭是老奴看着長大的。
「她心地是不錯,可長得卻醜陋。
「比不上您萬分之一的風華。」
隨後,她又小心翼翼道:
「說來,奴婢們此番前來,正是受了公主的差遣來尋小梔那丫頭。
「不知貴人可曾見過她?」
我只能無奈地再次解釋:
「康嬤嬤,你仔細看我身上穿的衣服。
「哪有貴人會穿這麼破舊的裙子?
「還有我頭上這支木簪子,還是之前您乾女兒小桃送給我的呢。」
我自以爲論據充分。
康嬤嬤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您雖荊釵布裙,卻仍難掩天姿國色。
「老奴在宮中侍奉多年,也算見過美人無數。
「可她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及不上您絕代風華。」
我只能不停地向她解釋。
足足過了一刻鐘後。
康嬤嬤才勉強接受了,我就是小梔。
不是什麼宮中貴人。
更不是什麼精怪轉世。
「乖乖。」
她目光呆滯,腳步虛浮。
「世間竟真有人長成這副模樣……」
到了更衣的側殿時。
梳妝的姑姑姍姍來遲。
「公主說了,讓我隨意就好。
「不必打扮得多細緻……」
四目相對的瞬間。
姑姑手中的梳妝盒掉落在地。
「乖乖。」
她眼神呆呆地看着我。
「世間竟真有人長成這副模樣!」
半個時辰後。
妝成。
繁瑣的婚服也由侍女們一件件爲我穿上。
蓋上紅蓋頭的那一刻,昭陽公主恰巧踏進殿門。
「已經打扮好了?」
昭陽挑眉望向梳妝的姑姑。
「你倒是手腳麻利。」
姑姑張了張嘴。
不知該怎麼向公主解釋,這位姑娘脣不點而朱,眉不畫而翠,完美得無法增減半分。
她什麼都沒做,不過是梳了個頭發。
再同其他人一起,幫忙將繁瑣的禮服穿上而已。
「公主,小梔她……」
李嬤嬤算是公主的半個心腹。
此時的她同樣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告知她小梔天翻地覆的變化。
人人都知道,昭陽公主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美貌。
她決不允許這世間有人比自己更美。
若是被她Ŧŭ⁸發現蓋頭下的真容。
莫說是沈梔,便是她們這些見過沈梔真容的。
恐怕也難逃一死。
大殿中,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彈幕倒是討論得歡快。
【哈哈哈,看她們一副受了工傷的表情,該不會是被那丫鬟醜吐了吧?】
【比一頭豬更噁心的是一頭精心裝扮後的豬,噁心效果翻倍~】
【迫不及待想看到男主掀開蓋頭,看到那張醜臉後的表情。】
【活該,誰讓他那天認不出我們妹寶的。這下悔瘋了吧!】
昭陽很滿意。
她倨傲地揚起下巴道:
「吉時快到了,帶她出去吧。
「哦對了,給本公主拿套宮女服,再畫個不起眼一點的妝。
「小梔也算是伺候了本公主多年。
「她出嫁,我自然要親自送她一程。」

-6-
大殿上。
我如同玩偶般,被一羣人擺弄着走完繁複的流程。
直到最後一步。
三皇子陸嶼舟牽住了我的手。
極輕的喟嘆聲落在我耳邊。
「你終於,是屬於我的了。」
大手包裹住我的掌心。
炙熱的溫度,燙得我有些恍惚。
忽地。
不知是誰起鬨似的喊了一句「掀蓋頭,讓ṭŭ̀₌我們看看新娘子」。
陸嶼舟蹙眉,神情一冷,正要駁斥。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
「掀吧,夫君。」
他似是被那句夫君驚住。
神情一漾。
好一會,才低聲應道「好」。
【來了來了,我最期待的醜逼掉馬情節!】
【男主看到後肯定要瘋,最好是當衆狠狠羞辱她一番。】
【以男主的性格,就算一眼就識破了替嫁的真相,也會選擇先隱忍不發,不落人把柄。等他掌權了,纔是真正大清算的時候。】
【以後男主每看到這張臉一次,就會懷念妹寶的絕世容顏一次。妹寶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成爲男主唯一的白月光。】
紅蓋頭顫顫巍巍地被掀開。
我抬起頭,飛快地瞥了陸嶼舟一眼。
又匆匆低下頭。
與此同時。
四周傳來倒抽氣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低聲議論傳來。
「這、這……昭陽公主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如此絕代佳人,就要遠赴和親,惜哉痛哉!」
「我以前參加宮宴時,也曾遠遠見過公主一面。當時還覺得不過爾爾,如今一看,真是光豔動天下啊!」
……
無數的讚譽聲中,混跡在人羣中的昭陽面色一點一點變得煞白。
她呆呆地站着,不敢置信地望着人羣中的我。
而彈幕早已炸開了鍋。
【不是?這誰啊?那頭醜豬呢?】
【怎麼忽然天降新角色?作者寫崩了?】
【雖然但是,新出場的小姐姐好美好美,和男主站一起好配啊。抱歉妹寶,我只是犯了一個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誤。】
【等等,你們仔細看,新娘左手少了兩個指甲。沒換人,她就是那個小梔!】
【所以她之前一直在隱藏容貌?好惡毒的死綠茶。她這樣男主還怎麼對妹寶魂牽夢縈,念念不忘?】
【一個下人而已,居然這麼認不清身份,膽敢和金尊玉貴的公主作對!】
在彈幕的攛掇下。
昭陽公主黑着一張臉站了出來。
「且慢。」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她身上。
昭陽緩緩地伸出手,指向我:
「我纔是真正的昭陽公主。
「此人不過是個負責灑掃的丫鬟。
「她嫉妒本宮美貌已久,妄圖鳩佔鵲巢。
「早上本公主梳妝時,她趁着我毫無防備,將我打暈。
「互換了我們身上的衣裳。
「假扮成本公主,妄圖替我和親。
「父皇,兒臣請您立刻替我做主。
「將這個心思惡毒的宮女即刻杖斃!」
事已至此,昭陽已經顧不上替不替嫁的了。
她只知道,自己必須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所有比她美的,都得死!
皇帝望着跪在地上、滿臉哀求的女兒,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當然不會Ţűⁿ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女兒。
對於這個花容月貌的女兒,他一向最是寵愛。
替嫁一事,也是由他默認了的。
可如今,昭陽竟反悔了。
說實話,在看到那替嫁宮女面容時,他也有些後悔了。
宮中竟有如此絕色芳華。
一想到要白白便宜了周國那黃毛小兒,他心都在滴血。
可如今周國勢大,他們吳國不過是個仰人鼻息的邊塞小國。
即便只是個不受寵的三皇子,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貿然在大婚上鬧這一出……
也不知會不會得罪這位三皇子殿下……
猶豫許久。
在看着女兒寫滿哀求的面容時,皇帝終究還是心軟了。
也罷,原本三皇子求娶的便是昭陽。
那就撥亂反正,把她嫁出去吧!
至於那宮女,小懲大誡一番後,再改名換姓偷偷納進宮中……
須臾間,皇帝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來人,把這……」
「且慢。」
陸嶼舟忽地開口打斷。
他臉上掛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孤曾聽聞,昭陽公主乃是天下第一美人。
「此番前來求娶時,也特意言明瞭,要娶的是天下第一美人。」
涼涼的視線在我和昭陽臉上逡巡。
「這兩位姑娘,誰配得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稱呼。
「想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吧。」
他話音剛落,殿內便滿是應和的聲音。
「就是就是。」
「這宮女雖然也算得上是美人,但和真正的公主相比,便如魚目與珍珠般隔了天塹。」
「Ţů⁻我看是這宮女失心瘋了吧,竟編出這種拙劣的謊言。」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誰看不出哪個更美。」
就連彈幕都有倒戈的。
【雖然但是,妹寶這次真的輸挺大的……】
【這吹彈可破的肌膚、謫仙下凡的氣質,真的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可以擁有的嗎?】
【這張臉太權威了,我實在罵不出來嗚嗚嗚,妹寶你自己加油吧!】
昭陽氣得渾身發顫。
但她還是強忍怒火,美目含淚地看向皇帝。
「父皇,您要爲我做主啊!」
皇帝眼角的汗都要滴下來了。
就差指着昭陽的臉罵逆女了。
她難道看不見,邊上週國三皇子暗含威脅的眼神嗎?
同爲男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誰是公主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陸嶼舟真正想娶的是誰。
自己的女兒固然姿容出衆,可在那小宮女的襯托下簡直不值一提。
那三皇子明顯是鐵了心要娶小宮女了。
若他不識抬舉,執意發落。
恐怕過不了兩日,周國的鐵騎就要踏破宮門了。
看着皇帝遊移不定的臉色。
陸嶼舟冷冷笑了。
「堂堂一國皇帝,竟連自己女兒長什麼樣都分不清麼?
「看來陛下真是人老昏庸了。
「依孤看,不如趁早退位讓賢。
「找塊風水寶地好好頤養天年吧!」
皇帝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再顧不得什麼父女親情,指着昭陽破口大罵道:
「哪來的宮女在此大放厥詞?
「來人,給我把她亂棍打出去!」
幾個侍衛立馬上前,押着昭陽往殿外走。
那些外臣們只在宴會上遠遠見過公主,認不清臉。
可宮中這些侍從奴僕,絕不會認錯人。
昭陽被押下去後,只會原封不動地被送回自己殿內。
不會受到一丁點懲罰。
「父皇且慢。」
我緩緩開口,聲音擲地有聲。
「這個宮女如此藐視王法,目無尊上。
「依兒臣看,應該當着衆人的面立刻打死,以儆效尤!」
砰——
皇帝手中的酒樽,掉落在地。

-7-
「你這個賤人,竟敢如此陷害本公主?」
昭陽尖銳的喊叫聲,刺破了大殿的死寂。
她再顧不上公主的體面,猶如瘋婆子般朝我撲過來。
卻被眼疾手快的陸嶼舟一腳踢開。
他面露厭惡之情,望向左右侍衛,冷聲道:
「你們沒聽見公主說的話麼?
「還不立刻將她捉拿杖斃?」
皇帝白着一張臉,慌忙道:
「賢婿!賢婿!
「今日是你和小女大婚的好日子,不宜見血。
「依我看,便免了這宮女一死,杖打三十大板便是。」
陸嶼舟側頭望我。
我輕輕點頭。
「也好。」
怕再觸怒陸嶼舟,這三十大板,皇帝沒敢讓侍衛放水。
實打實地,將昭陽打了個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十幾杖的時候,她便已經撐不住暈了過去。
打完三十杖,兩條腿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恐怕以後,都再無法行走了。
【嗚嗚嗚我的妹寶啊,心碎了。】
【以爲是甜寵文結果居然是虐戀嗎?男主後期不狠狠火葬場我真的不能接受。】
【可惡啊,都怪女配這個惡毒的醜……絕世大美女,好吧我罵不下口,妹寶我的妹寶嗚嗚嗚……】
行刑終於結束。
望着如同血人的昭陽,我心頭說不出的暢快。
脣角微微勾起,不無挑釁地望向皇帝。
「謝父皇替兒臣做主。
「這宮女雖得了失心瘋,但念在她過往伺候有功。
「請父皇便將她賜予兒臣,讓她隨我一起去到周國吧!」
【不是女配你想幹什麼?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我們妹寶?!】
【長得這麼美的小姐姐心思怎麼這麼惡毒?】
【我三觀不正我先說,沒有人覺得女配小姐姐剛剛那個笑容好瘋好辣嗎?簡直是媽媽級別的斯哈斯哈。】
【而且站在男主身邊真的配一臉,頂帥配頂美,對我的眼睛真的很好了。】
……

-8-
繁瑣的大婚典禮終於落成。
回到陸嶼舟在吳國的臨時居所後。
我迫不及待地摘下沉重的鳳冠,一件件脫下繁複的禮服。
陸嶼舟貼心地走到我身後,替我按摩着肩膀。
動作不疾不徐,恰到好處。
我只覺一天的疲勞都消了不少。
半睜着眼靠在陸嶼舟懷裏,我迷迷糊糊道:
「該休息了。
「明天就得啓程回周國了。」
陸嶼舟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這麼多年沒見,你就一點想對我說的話都沒有?」
號稱心狠手辣、冷酷殘暴的三皇子,此時委屈得像只被拋棄的可憐大狗。
我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
「哪裏就多年沒見了?
「你一到吳國,不就第一時間偷溜進宮來找我了?
「這些日子,見得還不夠多嗎?」
陸嶼舟小氣吧啦地別過臉。
「哼,我就知道。
「我不主動去找你的話,你纔不會想到要見我。」
「……真別鬧。」
我有些頭疼。
分別多年,他這番脾氣,倒還像是剛入吳宮那年。
當時,陸嶼舟才六歲。
和他的雙生姐姐寧都公主,一同被送往周國爲質。
而我作爲寧都公主的陪讀,也隨着他們進了吳宮。
周吳兩國連年征戰,素有世仇。
因此,在得知陸嶼舟和寧都的生母並不得寵,兩人是作爲棄子被送來的之後。
吳王便有意令人苛待爲難這對姐弟。
那時候,我們喫的是太監都不喫的餿飯,喝的是髒水。
每天還要忍受那些皇子公主們的刁難。
日子雖過得艱難,但三人相互扶持,卻也還能堅持。
直到兩年後,寧都稍微長開了些。
她繼承了母妃的美貌,生得弱柳扶風,楚楚動人。
宮中開始有人說,等她長大後,便是風華絕代的佳人。
就連吳王最寵愛的昭陽公主,都比不上她。
於是, 一個夜裏……
昭陽讓人帶走了寧都。
等第二天我和陸嶼舟找到她時。
她渾身髒污不堪,整張臉皮被完整割下。
屍體被倉促地埋在了廢棄的冷宮裏。
我和陸嶼舟拼了命地把她挖了出來。
雙手血流如注,指甲都生生繃斷了兩根。
我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殺!
殺了昭陽!爲她報仇!
後來。
陸嶼舟隱忍籌謀,終於回到了周國,一步步踏入權力漩渦。
而我則以宮女的身份, 留在了吳宮。
不動聲色地,監視着這腐朽宮廷的一切。
再後來,那些怪異的字幕忽然出現。
他們說昭陽是團寵小說大女主, 陸嶼舟是對她一見鍾情的男主。
而我會是促進兩人感情的炮灰。
對此,我不屑一顧。
從一開始, 我和陸嶼舟就只有一個目的。
殺了昭陽, 殺了吳宮的所有人。
爲寧都報仇。
陸嶼舟羽翼漸豐, 雖還沒徹底掌控權勢。
但收拾一個日暮西山的腐朽吳國, 還是綽綽有餘的。
本想不理會彈幕的瘋言瘋語,直接滅掉吳國。
直到我看到她們不經意提到【奪嫡上位】【老皇帝還有兩個月駕崩】等字眼,才轉變了念頭。
復仇要。
江山, 也要。
於是, 我將計就計, 答應了替昭陽和親。
實際上,不過是爲了更進一步地, 徹底榨乾他們。

-9-
大婚後的第二天。
我和陸嶼舟便馬不停蹄地回了周國。
離周王駕崩僅剩不到兩月。
我們需要儘早開始佈局。
而昭陽, 就是我們手中最大的祕密武器。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就能看到彈幕。
雖說大ṱü₋部分時候,那些話語都很無聊。
不是在比美拉踩;就是在嚶嚶嚶什麼時候才能追妻火葬場。
又或者乾脆失心瘋發作,磕起了不存在的糖。
陸嶼舟不小心看了昭陽一眼。
她們都能腦補:
【天, 男主剛剛那個眼神真的寫滿了心疼。】
【很明顯他已經淪陷而不自知了。】
【現在虐多狠, 後面火葬場就會燒多旺, 家人們狠狠期待了嗷。】
但偶爾,也會出現有用的消息。
【這個新來的侍女是二皇子塞來的間諜吧?】
【嘁,長成這樣, 別說跟女配姐比了, 連我們妹寶都比不上。男主纔不會看上她的。】
【五皇子假裝邀請三皇子喝酒, 其實偷偷下了毒。】
【妹寶趕緊替三皇子喝了那杯毒酒啊, 這樣他就會意識到自己最愛的到底是誰了。】
……
靠着這些零星的信息,我和陸嶼舟佔盡了先機。
原本按照小說設定, 他就是天命之子, 命定的帝王。
而有了彈幕的劇透,奪嫡之路更加一帆風順。
我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解決了所有對手。
等老皇帝一命嗚呼後, 陸嶼舟順理成章地登基稱帝。
登基當日, 他下了三道旨意。
一,立我爲後, 並從此遣散後宮。
二, 將昭陽處以極刑, 挫骨揚灰。
三, 舉傾國之兵, 征討吳國。
一年後,吳國國滅。
陸嶼舟開始輕徭薄賦,與民休息。
與我並稱二聖, 共同臨朝稱制。
自此,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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