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乞兒的第十年,我餓得抱着樹皮狂啃時,一個錦衣公子突然從天而降,說要帶我去長安享福。
我頓時淚流滿面。
這橋段我熟啊!
必是當年我隨手救過的哪個落魄小子,如今飛黃騰達來報恩了!
我一個餓虎撲食抱住他的腰:「相公!!!」
公子嚇得差點劈叉:「住口!我是你親哥!」
-1-
「親哥?」
我撓了撓半年沒洗的雞窩頭。
一隻蝨子趁機表演了個空中轉體三週半,精準降落在錦衣公子的金絲袖口上。
「不對啊,我是孤兒來着,怎麼會有親哥。」
錦衣公子看着那隻在他袖口跳廣場舞的蝨子,臉色比喫了十斤檸檬還精彩。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最開始是有家的,後來走丟純屬意外。」
據這位自稱我哥的土豪所說,我的真實身份是安定侯家的千金!
十幾年前,我娘在寺廟生我時趕上叛亂,混亂中我被個不長眼的小賊連人帶襁褓順走了。
「娘天天哭得跟孟姜女似的,說對不起你。這些年我們找遍了全京城,連茅廁都沒放過!」
他上前拉住我的衣袖:「走,回家跟哥享福去。」
「等等?!」
我看了看身上破得能當漁網的衣裳。
「你憑啥認定我就是你妹?」
錦衣公子道:「你是不是賣過一串珠子?十八顆,正中間是個月牙?」
我眼睛一亮。
「對啊!要不是餓得能吞下一頭牛,我才捨不得當呢!」
「那就沒錯了!」
他激動地一拍大腿。
「那是娘留給你的!爲了哄娘開心,爹仿造了百八十串,還找了一堆替身演員。」
「但娘一眼就認出那都是假的,說正品的第七顆珠子有道裂紋。」
原來是這樣。
這麼說也對得上了。
不過我也不傻。
這種橋段天橋下的王瞎子可說的多了。
我昂起頭,不屑道。
「呵!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家裏有個白蓮花養女,你們寵得跟眼珠子似的?現在要她嫁人,她就要死要活,所以找我這個替死鬼回去代嫁?!」
錦衣公子眉頭蹙在一起。
我大手一揮:「說好了,以後每個月十兩銀子,一天必須十個大白饅頭,葷菜不能少於兩個。」
「少了我可不幹啊!」
只要能喫飽飯,嫁人算什麼啊。
再差還能差得過餓死啊。
錦衣公子看着我,眼中忽然潤潤的。
「走!哥先帶你…去洗澡!」
-2-
我,一個在乞丐堆裏摸爬滾打十年的野孩子,今天終於踏進了傳說中的香水行。
然後,成功讓整個池子的水黑成了墨汁。
幾個丫鬟捏着鼻子,一邊乾嘔一邊給我搓澡。
搓下來的垢痂比城牆還厚,甚至還能漂浮在水面上。
和那些嬌貴的玫瑰花瓣相親相愛,場面一度十分和諧。
她們搓了七八遍,水換了一桶又一桶,但我的皮膚仍然在持續掉色。
頭髮裏的蝨子就更精彩了。
丫鬟們拿着篦子,排着隊給我抓蝨子,場面堪比流水線作業。
「又一隻!」
「這裏還有!」
「天啊,這頭髮裏是住了一整個蝨子家族嗎?!」
最絕的是,她們還發現了蝨子卵,密密麻麻,排列整齊,彷彿在舉辦幼兒園百日誓師。
我哥站在門口,表情從震驚到絕望,最後痛心疾首地宣佈。
「不然…剪了吧。」
我摸了摸自己打結到能當九節鞭使的頭髮,瀟灑揮手。
「剪就剪。」
雖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但就我這個在乞丐堆裏摸爬滾打十年的生存狀態。
我爹孃要是看見我這頭能孵出蝨子大軍的雞窩頭,估計會當場和我斷絕血緣關係。
等回了侯府,我這鋥光瓦亮的大腦門往那一杵,活脫脫就是白蓮養妹的頂級背景板!
我似乎已經看到。
花團錦簇的侯府大廳裏,我頂着能反光的腦袋站在 C 位,宛如一個人形夜明珠。
我那白蓮養妹穿着仙女裙飄然而至,往我旁邊一站,直接上演現實版仙女與滷蛋。
白蓮養妹嬌滴滴遞來茶杯,忽然「手滑」將熱茶潑到自己裙子上。
她跌坐在地,淚眼盈盈,咬着嘴脣問我。
「啊!姐姐,妹妹可是哪裏得罪了您?」
我一把攥住白蓮妹妹的手腕,露出在丐幫混跡多年練就的真誠笑容。
「哎呀妹妹這手怎麼抖得跟篩糠似的?姐姐在街頭要飯時跟老中醫學過推拿!」
說着就給她來了套祖傳的分筋錯骨手,疼得她小臉煞白,當場尿失禁。
便宜爹孃剛要發火,我搶先跪地痛哭。
「爹孃要罵就罵我吧!是女兒粗鄙,不配用這麼精緻的茶杯!女兒這就去廚房拿餵豬的盆來喝水!」
便宜爹氣得鬍子都抖三抖:「放肆!」
我立刻一個滑跪精準抱住他的大腿。
「爹!女兒知錯了!女兒這就去茅房給您掏個夜壺來賠罪!」
我越想越激動。
手中的饅頭似乎已經成了白蓮養妹的樣子,一口咬掉半個。
我哥在一旁欲言又止。
「慢點喫,這些東西家中有的是,想喫多少都有。」
呵,天真!
我惡狠狠地往嘴裏塞着第六個饅頭。
照目前看來我拿的應該是虐文劇本。
現在還不喫回本,難道等被關柴房的時候啃老鼠嗎?!
這一日天還沒亮,我就被像一隻待宰的豬一樣,被八個丫鬟從被窩裏架了出來。
她們把我按在梳妝檯前。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臉上被糊了至少三斤麪粉。
再睜眼時。
臥槽!
好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絕世美人兒!
「這是…畫皮現場嗎?」我驚恐地摸着臉。
「姑娘別動!睫毛要掉了!」
爲首的丫鬟手忙腳亂地往我眼皮上粘着什麼。
我定睛一看。
好傢伙!這睫毛長得能當掃帚使!
我盯着頭上那座堪稱建築奇蹟的髮髻。
這高度都能在上面放風箏了!
等等…我光頭呢?!
丫鬟得意地晃了晃我的腦袋:「這是姑娘剃髮那天,大公子命人連夜趕製的假髮髻。」
「大公子說了,一定要讓姑娘風風光光認親。」
我盯着鏡子裏這個陌生美女,突然福至心靈。
懂了!
這是要拿我當替身文學女主角啊!
先把我包裝成大家閨秀,等白蓮妹妹闖禍就讓我背鍋!
最後再來個真假千金大對決!
王瞎子誠不欺我也!
套路,都是套路。
-3-
馬車剛停穩,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個趔趄。
這門樓比眉縣的縣衙還高!
門上還有兩個金燦燦的門環。
這不會是金子做的吧?!
我內心慌得一批,腳步卻雄赳赳氣昂昂。
便宜大哥忽然拉住我。
「妹妹,你同手同腳了…」
「別緊張,大哥陪着你。」
每走到一個地方,便宜大哥就小聲在我後面介紹。
東苑西苑梨香苑,南樓北樓摘星樓。
走到哪裏都有一羣丫鬟婆子問好。
這整齊劃一的程度,讓我懷疑他們是不是偷偷排練了三個月。
我壓低聲音問便宜大哥。
「哥,你們家的竈房在哪兒啊?」
「這一大家子人,一天得蒸多少饃饃啊?」
我掰着手指頭算。
「一個丫鬟一天三個饃,一個婆子兩個半,小廝四個…這得多少麪粉啊!」
便宜大哥嘴角抽搐:「妹妹放心,餓不着你…」
一路上我的眼睛根本不夠用:
「哇!這個假山能住人嗎!」
「這是觀賞的。」
「嚯!這個池塘好多魚呀!」
「這是觀賞的!」
「咦!這個石獅子…大哥我能騎一下嗎?」
便宜大哥扶額:「妹妹,這些都是觀賞的。」
腐敗!
天下還有那麼多人喫不上飯,侯府竟然還弄這些勞什子。
要是我來分配。
這些假山全部改裝成丐幫兄弟的集體宿舍。
池塘裏的魚全部烹了給兄弟們加餐。
至於門口的石獅子。
賣了給兄弟們換饃饃喫!
走了足足一刻多鐘,才終於到了他說的什麼花廳。
門簾上掛的珍珠,顆顆都比我討飯的碗還大。
這要是摳下來賣掉,我豈不是頓頓都有喫不完的饃饃了?!
只是手剛伸到一半,就被便宜大哥一個眼疾手快攔下。
剛跨過門檻,突然一陣香風襲來。
我整個人被埋進了一團軟綿綿的雲朵裏。
「孃的心頭肉誒,孃的心肝寶兒。」
便宜娘摟着我哭得梨花帶雨。
這觸感…我偷偷又蹭了兩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愛嗎?比曬過的棉花被還舒服!
這劇情我懂。
當即一個猛子扎進她懷裏開始乾嚎。
「女兒這些年過得苦啊!天天喫餿飯睡橋洞,連老鼠都欺負我!」
「快給我準備些饃饃和大肥肉,再來些金銀珠寶給女兒壓壓驚。」
本想學青樓花魁的嬌媚,結果一開口直接演成了殺年豬。
最後還因爲嚎得太投入,連打了三個巨響的飽嗝。
便宜娘嚇得花容失色。
「快傳太醫!我兒這是餓出毛病來了!」
我看着她驚慌的樣子,心頭一震。
如果我已經是沉魚落雁,那眼前之人就是傾國傾城。
好,好一對花容月貌的母女倆!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不是的娘,就是今早喫飯時間太趕,喫了兩隻燒雞沒喝水來着…」
便宜娘鬆了一口氣,又把我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
「我的寶兒,這些年受苦了吧。」
我掰着手指頭數。
「其實還行,就是被狗追過三十六次,被洗腳水潑過二十八次,還有一次差點被抓去當兩腳羊烤了。」
便宜孃的眼淚頓時像開了閘的洪水。
「都怪娘把你弄丟了,才讓我的寶兒受了這麼多苦日子。」
「寶兒放心,如今你回來了,安定侯府的金山銀山都是你的,往後的日子,娘只要你快樂無憂。」
我試探着開口。
「那…那我能把假山改造成山寨嗎?頂上再插面旗子」
便宜娘愣了三秒,突然扭頭對便宜大哥吩咐。
「去!把西苑的假山改成…改成山寨風格!」
「那…我可以喫池塘裏的魚嗎?」
「撈!今晚就喫水煮魚!」
「還有那對石獅子…」
「搬去你的院落當坐騎,再去鐵匠鋪打個鞍子!」
我得意地朝便宜哥吐舌頭,眼神忽而轉到一旁站着的男人。
這個男人….看起來忠厚老實,眼神卻暗暗打量我。
據我聰明絕頂的智商猜測,應該就是我那便宜爹了。
呵!
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我撲通一聲跪得震天響。
「父親大人在上!女兒給您拜個早年!」
-4-
豈料下一刻,那男人一個閃身就跪在我跟前。
「大小姐使不得啊!」
「奴才是府裏的管家啊!」
空氣突然安靜。
我跪在地上和管家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我戰術性撓頭,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
「咳咳…我當然看出來你是管家,現在只是在排練。」
便宜娘美目彎成一道月牙兒。
「好好好,我們寶兒最有心了。」
「你爹今日去軍營了,等回來了,讓他親自給你打馬鞍。」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聲音,叮叮噹噹響得跟走街串巷的貨郎似的。
我好奇地伸長脖子一看。
好嘛。
這位女菩薩是把整個銀樓都穿身上了吧。
渾身上下金燦燦的晃人眼睛。
這些首飾要是換了錢,得買多少個燒雞啊!!
便宜大哥瞬間化身舔狗。
「你身子不適,不是讓你好生休息嗎?」
女菩薩弱盈盈地給便宜娘行禮,口稱母親。
而後才道:「今日是妹妹迴歸大喜的日子,妾身應當來看看。」
便宜娘看着那女子點頭。
「正是,快快坐下,仔細中暑了。」
看來我所料不差,想必這就是白蓮養女了。
長相好,通文墨,身子弱。
這不就是白蓮標配嗎。
哼!
想必是喫了侯府這麼多年的白麪饅頭,長得又高又豐滿。
她嘴角含笑,看着我正要說話。
我先發制人道。
「這位就是靠喫白麪饅頭髮育過度的白蓮養女了吧!」
「胡鬧!」便宜大哥厲聲打斷我。
劇情設定就是這樣,一旦女主出來,所有人都會無條件偏向女配。
今日我勢必要試探出這些人的計策。
若是真要拿我當什麼替身,替嫁。
今夜我就摳了門口的珍珠簾子跑路。
有了這些珍珠,何愁餘生沒有饃饃喫。
我嚯地一下起身,氣勢直接從兩米飆到兩丈。
抬起頭看着比我高一個頭的白蓮養女。
「現在我回來了,請你立刻馬上..」
「她是你嫂子。」便宜大哥幽幽道。
「啊?」
「而且懷着你大侄子。」
我的表情瞬間從(ノ=Д=)ノ
變成Σ(っ°Д°;)っ再變成(°ー°〃)
「不對啊…」我喃喃自語。
「這跟王瞎子說的書不一樣啊。」
「王瞎子是誰?」
我心虛道:「天橋底下說書的,平時我替他吆喝,能賺一文錢買燒餅來着…」
便宜大哥痛心疾首:「你寧可相信個江湖騙子都不信親哥?」
嫂子突然噗嗤一笑。
「妹妹這性子,倒比話本子裏寫的還有趣。」
我羞憤欲死,腳趾正在給侯府摳三進院子。
便宜娘一把摟住我。
「傻孩子,咱們侯府就你一個閨女,寵你都來不及呢!」
「那…」
我弱弱舉手:「門口的珍珠簾子…”
「拆!給你當彈珠玩!」
便宜爹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不過閨女啊,下回認爹記得看準了再跪!」
我:……(´•灬•『)
-5-
認祖歸宗是個開心的事。
從今往後我不再叫丐幫眉縣分舵第二袋鐵頭小八。
正式升級爲蝶戀雪·殤璃·飄螢·落盈冰淚·鈕祜祿·江金寶!
孃親天天摟着我心肝寶貝地叫,恨不得把侯府庫房鑰匙掛我脖子上。
就連侯爺爹給我打造的馬鞍,都是純金的。
聰明無比的我生怕他們還有別的圖謀。
於是隔三差五在無人時,悄悄拿了小刀去刮馬鞍上的金粉。
這些可都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錢。
孃親總覺得對我照顧不夠,天天要與我同喫同住。
不知道爲啥侯爺爹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幽怨。
某天侯爺爹神祕兮兮把我拉到一旁,塞給我一張銀票。
「乖寶兒,爹的私房錢都在這兒了,你拿了這銀子,今晚跟你娘說,就說你想自己睡。」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當夜我就挺起小胸脯:「娘!以後我要自己睡。」
孃親欣慰點頭:「寶兒長大了,該獨當一面了。」
侯爺爹在背後瘋狂比耶。
結果孃親下一句:「那就睡我隔間吧!娘半夜還能給你蓋被子!」
侯爺爹的表情瞬間從٩(◕‿◕。)۶變成了(;´༎ຶД༎ຶ`)
我看着侯爺爹欲哭無淚的表情。
用眼神告訴他。
不是我不幫你啊!
五十兩我是絕對不會退的!
事情很快迎來了轉機。
好消息:我終於從孃親「愛的監牢」裏放出來啦!
壞消息:我被關進了更可怕的「文化改造所」!
我那缺德大哥,居然給我整了個大家閨秀速成班:
早上五點雞都沒醒了,我就得起來背書。
下午一點還得開始繡花,五點開始練琴。
「以金寶兒的聰慧,一年就能脫胎換骨。」
不是。
我當了十年乞丐,你讓我一年就趕英超美。
你咋不讓我給你表演三口一頭豬啊?
侯爺爹樂得直搓手:「讀書好!讀書要有獨立空間。」
我瘋狂朝孃親發射求救光波,結果她感動得直抹眼淚。
「瞧寶兒這求知若渴的眼神。」
就這樣,我開始了悲慘的文化改造生活。
雖然現在有八個丫鬟伺候,但連騎石獅子的時間都沒有了。
連續一個月,每天天不ťṻ⁸亮就被丫鬟從被窩裏刨出來。
眼屎都還沒刮乾淨,就要急着背書。
不背書不行啊,大哥給我找的夫子,說什麼翰林院退休的。
以前可是探花郎,牛頂頂的。
原以爲是什麼俊美男子,第一次見才發現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兒。
雖然我是個大老粗,但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這道理我還是懂得。
規規矩矩請了茶,磕了三個頭。
白老頭兒很受用,讓我筆墨伺候,龍飛鳳舞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可認得這是什麼字?」
我定睛一看。
嘖,這字寫得跟蚯蚓爬似的!
但咱不能露怯啊!
「好一個天道酬勤!」
白老頭兒臉色一僵。
「好一個花開富貴!」
……
「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
我抓耳撓腮,怎麼辦啊成語不夠用了。
老頭手裏的戒尺已經開始蓄力了。
「你不識字,難道還不會數數不成?這分明是三個字,哪來的天道酬勤?」
啊啊啊啊?原來是這樣嗎?
「我懂了,想必這就是我的名字了,江、金、寶!」
白老頭兒捻着鬍鬚:「孺子可教也。」
這一上午,白老頭兒就我的金寶二字,解釋出了十幾種意思。
從江字的甲骨文演變,到金字的五行屬性,最後寶字還能扯到《論語》去。
如果把他的申論結合起來,估計能發表三篇 SCI。
下午的刺繡課更是度日如年。
大師繡的是春色滿園,我繡的是血染叢林。
手指扎得活生生成了蓮蓬。
晚間的古琴課就更離譜了。
高山流水讓我彈成了大鋸活人,彈的曲子能把死人嚇醒。
柴房裏的狗見了我都得捂耳朵。
三百多個日夜過去了,我終於參透了人生真諦。
沒天賦的東西不能硬學。
你讓我跟王瞎子學說書,我三天就能出師。
你讓我唱蓮花落,整個丐幫都會給我喊 666。
但要我學這些大家閨秀的玩意兒。
簡直就是讓張飛繡花,逼李逵彈琴,叫程咬金背論語。
-6-
自打嫂嫂生了小侄兒需要靜養,我那整天把大家閨秀掛在嘴邊的大哥終於大發慈悲,免了要命的古琴課。
我立刻找廚房的張嬸子討了兩根上好的牛筋,在後院重操舊業。
不是本姑娘吹牛。
想當年當乞丐的時候,我可是靠着這手彈弓絕技,成功加入眉縣丐幫。
樹上的麻雀,水裏的游魚,就連丐幫長老的禿腦門兒,那都是一打一個準兒!
我深深懷疑這些丫鬟們都去德某社進修過,個個都是捧哏的好手。
一個個彩虹屁放得比竈房的油煙還濃。
「姑娘這手法,怕不是后羿轉世。」
「這一手絕活兒,夸父見了都要下凡拜師。」
「奴婢活了二十年,頭回見這麼準的彈弓。」
我被Ṱű̂⁺誇得渾身輕飄飄,走路都開始同手同腳。
正巧看見牆根有條肥得流油的豬兒蟲,那叫一個得意忘形。
「今日就叫你們開開眼,什麼叫百步穿楊!」
我擺出自認爲瀟灑的姿勢,咻地一聲,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線。
丫鬟們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啊!!!」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彈弓叫。
豬兒蟲完好無損,可是牆後面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有刺客!護駕!」
「哎呦喂!」
「快傳太醫。」
我扒着牆頭一看,嚇得差點沒暈過去。
那顆石子兒正正好好嵌在侯爺爹的肩膀上!
更要命的是,旁邊站着的那位明黃衣裳的大叔。
嘶,怎麼長得跟年畫上的皇上一個樣?!
這一刻,整個侯府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侍衛們的刀齊刷刷地出鞘。
侯爺爹的表情從(⊙_⊙)變成了(;´༎ຶД༎ຶ`)
țű̂⁽我嚇得直接就給跪了,額頭磕得咚咚響。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千萬別怪我爹孃啊。」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能不能讓我啃倆饃饃再上刑場啊。」
「爹啊,我對不住你啊,女兒不孝。」
侯爺爹捂着肩膀。
「陛下…嘶…臣教女無方…嗷。」
誰知陛下愣了半天,突然笑出了個鼻涕泡。
「愛卿這閨女,當真有趣。」
我有眼色極了Ṭũ̂⁽,屁股撅得老高。
「多謝聖上不殺之恩。」
陛下吸溜一下把鼻涕泡收了回去,龍袖一甩。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就罰你進宮去給朕的三丫頭當伴讀。」
伴讀??
不是啊陛下,您聽我說。
這一年多我除了會寫江金寶三個字,也就認識不到一百個字。
我連 Abandon 都還不會拼寫,唧唧復唧唧下一句都背不全。
侯爺ṭüₒ爹捂着脖子瘋狂使眼色。
「傻閨女,愣什麼,還不快謝恩。」
就這樣,我從沒文化的江家女兒,搖身一變成了三公主的伴讀。
我開始魔鬼特訓。
唧唧復唧唧這些文字,像牛肉麪湯一樣灌進了我的腦海。
就連白老頭兒都說,最近我變乖了,順帶着賞了我三個手心板。
我捂着手心直跳腳:「爲啥我表現好,你還得打我。」
他拿着戒尺的手忽然一頓:「誒?打習慣了來着….」
結業那日,我深情款款地跪下。
「祝白老師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老頭兒感動得鬍子直顫,手也跟着抖了起來。
「老師,您別激動,學生出去一定將您的白氏文學發揚光大,絕不辱沒。」
「誰…誰告訴你我姓白的?」
空氣突然安靜。
老頭兒的臉色從(◕‿◕)變成了(╬Ò﹏Ó)
「教了你兩年,你連先生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把手伸出來!」
於是我的畢業典禮變成了:
「啪啪啪!」
「嗷嗷嗷!」
「記住了沒?!」
「記住了記住了!李老師!」
後來我才知道。
自從皇后娘娘去世後,三公主一直悶悶不樂。
與其說是給三公主做伴讀,不如說是給她解悶去。
-7-
進宮那日,侯府門口上演了一出大型生離死別現場。
我娘把十斤牛肉乾縫在我裏衣各個角落,活像在搞人體走私。
「寶兒啊,想娘了就啃兩口。」
侯爺爹背過身去擦眼淚,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有些傷感,剛想安慰兩句,卻發現他在偷笑。
「好耶,終於能清淨幾天了…」
嫂嫂往我懷裏塞了個包袱,沉甸甸的。
不會是黃金吧??
我感動地打開。
好傢伙!全是大哥小時候的功課!
「來日若做功ŧù₀課,就把這些交上去。」
大哥板着臉遞來一個錦囊。
「遇到危險就打開。」
如此場景,忽然讓我感受到了一絲宮斗的可怕。
那我是誰!
那可是眉縣丐幫分舵二袋弟子,堂堂安定侯家的小姐。
怎麼可能露怯。
到了玉書宮,我戰戰兢兢以爲要面對什麼洪水猛獸。
結果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
我按照嬤嬤教的,行了個標準的禮。
「臣女江金寶,拜見公主殿下。」
結果不小心掉出來三包牛肉乾。
我尷尬得一批,迅速拿起牛肉乾。
「還沒到三秒,還能喫。」
然後…
就開始了漫長的沉默對峙。
我偷瞄小公主。
她看我…
我看她…
她繼續看我…
一個時辰後。
我的腿麻了…
她的眼睛酸了…
兩個時辰後。
我的肚子叫了…
她的嘴角抽了…
面對這位金枝玉葉,我也發憷。
可是相處了半個月之後,我發現她不是沒反應。
至少在我講到三打白骨精時,她可是豎着耳朵聽的。
我順手抄起茶壺當做驚堂木。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小公主急得直揪自己衣角。
「能…能不能講完嘛…」
聲音軟乎乎的,跟小貓撓似的。
我忙不迭點點頭:「當然可以。」
「只是…」我話鋒一轉。
「今天的御膳可以準備點饃饃不,不然喫得不得勁啊。」
她抬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輕輕點點頭。
這一日,我從三打白骨精講到了出使女兒國。
說到唐僧走後,小糰子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唐僧明明動了情,爲什麼要走呢?」
「額…」
「因爲世間還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他孃的,這句話真有水準。
下次 SCI 一作非我莫屬。
小公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他們都說你是沒讀過書的粗丫頭,可我覺得你比他們看得都通透。」
「那是當然,本姑娘當乞丐爲半塊餅摸爬滾打的時候,你們還都在之乎者也呢。」
小公主緊張地揪着帕子。
「你不想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掏了掏耳朵,無所謂道。
「只要我家人不嫌棄我就好了,別人愛說啥說啥。」
她若有所思點點頭。
-8-
過了正月十五,宮中的學堂又要開課了。
這一日,我面如死灰,又一次不到天亮就被薅醒了。
三公主也看起來蔫蔫的。
我倆互相攙扶着往學堂踱,如同兩個被霜打了的茄子。
我原以爲她也和我一樣不喜歡讀書。
直到我看見了與她一般大的四公主。
「喲!這不是我那啞巴姐姐和她的要飯跟班嗎?」
四公主帶着她的狗腿子們,鼻孔朝天地能接雨水。
反觀三公主這邊,跟的這麼多奴僕,竟然沒有一個頂事的!
三公主低着頭不說話,明顯一副習慣的樣子。
呔!
這我能忍?!
我一把將三公主護在身後,誇張地捂住鼻子。
「哎呦喂!這大清早的,誰家糞車翻了啊?燻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四公主氣得直跺腳:「你!」
她身邊那個馬臉狗腿跳出來道:「哪來的野丫頭,敢這麼跟公主說話。」
我裝作惶恐道:「救命啊,馬成精了,都會放人屁了。」
馬臉狗腿氣都磕巴了。
「果然是乞丐堆裏爬出來的,滿嘴粗鄙!」
「嘖,這您就不懂了吧?我們丐幫罵人那叫一個講究,得押韻,得形象,就比如您這樣的,就叫癩蛤蟆裝青蛙,長得醜玩的花。」
四公主氣得直哆嗦。
「來人啊!給我掌嘴!」
我立刻往地上一躺。
「救命啊,四公主欺負完親姐姐,又要打伴讀啦。」
邊喊邊從袖子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洋蔥往眼睛上一抹。
「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實話,就要遭此毒手啊。」
「蒼天啊,王法何在啊!」
這一嗓子直接把路過的太傅給嚎來了。
老頭兒氣得鬍子直翹。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四公主還想告狀呢,我搶先一步。
「太傅明鑑!四公主說您教的東西都是狗屁,還不如聽她娘講怎麼爭寵呢!」
「你胡說!」四公主臉都綠了。
情急之下。
我一把薅住旁邊看熱鬧的錦衣公子。
「這位兄臺,你來評評理!」
結果用力過猛,直接把人提溜得兩腳離地晃悠。
「額…額…」
「你說啊,老額額額的是什麼意思?!」
眼看他開始翻白眼,我才恍然大悟,慌忙把他放下來。
「對不住啊。」
順勢在他耳邊說:「幫幫忙啊等會請你喫牛肉乾。」
公子扶着脖子直咳嗽。
「咳咳…是這樣的。」
「十八皇叔,你偏心,怎麼能幫這個乞丐說話!」
十八…皇叔?
我嚇得嚥了口唾沫。
這就是先皇最小的那個遺腹子,恆王?
不是,這也打扮得太低調了吧!
恆王尷尬地搓搓手:「小王只是路過的。」
說罷一溜煙跑了。
一整日下來,三公主蔫得像棵霜打的小白菜。
半個月來好容易讓她開心了些,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四公主臨走前那句「荀歆淼你給我等着」,殺傷力堪比王瞎子說的「且聽下回分解」。
這下連我也悶悶不樂了。
感覺脖子上涼颼颼的,好像隨時要掉腦袋的樣子。
聽聞那趙貴妃很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
爲了替自己女兒出氣,沒準今晚就給我投毒了。
我急得在房間裏蒼蠅搓手。
「完了完了,這下玩兒完了。」
好不容易過兩年喫白饃的日子,我現在可不想死啊!
-9-
誒,有了!
我踱步到三公主跟前,試探地說:「不然…咱倆去找四公主和解?」
誰知一向軟萌的三公主突然炸毛,小臉氣得通紅。
「和解個頭啊!」
「憑啥我母后死了,她母親還活着?!」
我嚇得一個箭步衝上去捂她的嘴。
「親孃嘞,這話可不興說啊。」
三公主一把拍開我的手。
「你根本不知道宮斗的可怕。」
「我母后死了,父皇讓趙貴妃代理六宮,結果她第一天就撤了我最愛喫的山楂糕!」
「夏天的冰酪一天只能喫一碗,冬天的銀碳不能超過三盆。」
「最可惡的是,她竟然買通太醫,說我有蛀牙。」
三公主「啊」地張大嘴,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豁豁牙。
「看見沒!這明明是被她氣掉的!」Ťű̂ₓ
「她就是天底下最壞最壞的大魔頭。」
「嗯,是太壞了些。」
三公主找到認同,話和倒豆子一樣。
「還有四公主,本來跟我玩得最好,現在動不動就跟太傅打小報告,說我的課業都是宮女替我寫的。」
我問:「那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三公主面色一僵。
「是有怎樣,母后說了,我是嫡公主,就算是大字不識,誰又能把我怎麼樣。」
我想起她今日鬼畫符般的毛筆字,深以爲然。
「嗯,說得對。」
這一夜,三公主從她養的狗被剃了毛,說到她的蛐蛐被四公主拔斷了腿。
最後老氣橫秋地總結。
「所以說,宮斗真的很可怕。」
我啃着牛肉乾連連點頭:「可怕可怕,比我們丐幫搶地盤還精彩!」
第二天三公主又鬧脾氣不上學。
趙貴妃傳令,三公主一天不去,我這個伴讀就一天不許喫饃饃。
啥?
這我能忍?!
我氣憤地摔了殿中最不值錢的筷子。
結果發現是純金的,趕緊撿起來用衣角擦了擦。
「公主,你放心,她有她的張良計,咱有咱的過牆梯。」
「我哥早就料到我在宮中會有危險,特地給了我一個錦囊。」
「現在時機已到,錦囊必有破解之法。」
三公主猛地抬頭:「妙啊,速速拿出。」
我拿出貼身錦囊,一層一層打開,直到露出裏面的一小片紙。
我看着紙上的字,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鬍鬚。
故作高深道:
「嗯,是非曲直我已明瞭,對策已經有了。」
三公主問:「快說。」
我道:「公主出身高貴,卻被趙貴妃母子倆壓一頭,想要反壓,那就得比她更絕。」
「更絕?」
「正是。」我點點頭。
「你越破防,她就越開心,你只要裝作滿不在乎,破防的就是她了。」
三公主若有所思,我一瞧有戲,又道。
「您可是嫡出公主,得拿出嫡出公主的派頭,要處處比四公主做得更好。」
「四公主告狀?您就笑着誇她記性真好!」
「趙貴妃剋扣用度?您就說正好要減肥!」
「太傅說你的字像狗爬?你正好藉此機會一鳴驚人!」
「沒錯!」三公主猛一拍大腿。
「你說得非常對,我可是嫡出公主,怎麼還能比不過她小小的貴妃。」
我接話道:「就是就是,瞧瞧咱這派頭,這身段,這…這牙口。」
三公主驕傲抬頭:「明日就上學,本宮要讓她們知道什麼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只是…」她狐疑道。
「錦囊這麼小,能寫下這麼多計謀嗎?」
我繼續捏着下巴:「天機不可泄露。」
慌忙將紙條在手中揉成渣滓。
只見揉碎的齏粉在空中飄着幾個字——
好漢饒命。
-10-
自從得了我的真傳,三公主簡直像換了個人。
走路帶風、說話帶笑,一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四公主:「你寫字像狗爬!」
三公主:「妹妹觀察真仔細!連狗爬的姿勢都記得這麼清楚!」
四公主:「你豁牙真醜!」
三公主:「妹妹連我牙縫裏有幾顆米都能數清,眼力真好!」
那天四公主頭上簪了朵大紅花,三公主張口就來。
「這花也只有四妹妹這樣的美人戴着纔好看,換個人戴準像媒婆。」
直接把四公主吊成翹嘴。
馬臉狗腿急得在一旁直跺腳。
「公主,你別被她矇蔽啊,你忘了之前她把你養得鬥雞煮了喫了。」
「住嘴!」
「本宮的姐姐,也容得你置喙嗎?罰你今晚不準喫饃!」
現在整個後宮都傳開了。
三公主的嘴,騙人的鬼。
四公主被誇得找不着北。
連趙貴妃看見來請安的三公主。
都忍不住被吊成翹嘴。
而我,蝶戀雪·殤璃·飄螢·落盈冰淚·鈕祜祿·江金寶,也從一開始的狗都嫌,變成了現在的香餑餑。
誰讓我會說書來着。
這些小丫頭片子聽得入了迷,連假寐的太傅都悄悄豎起耳朵。
我翹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面前擺着個碟子。
「各位客官聽好了!今日專場《大鬧獅駝嶺》」
「一等座十兩,送倆白饃饃。」
「二等座五兩,自備小板凳。」
「站票一兩,得幫忙望風。」
不出三日,我便賺得盆滿鉢滿。
還有這位恆王殿下,那可真是我的頭號金主爸爸。
豪擲三百兩包月 VIP,眼睛都不帶眨的!
只不過這小子看起來好像腦子有問題。
說話結結巴巴:「江、江姑娘…」
臉紅的像猴屁股:「今、今天講哪回?」
還總偷偷摸摸往我手裏塞點心:「這、這個給你…」
這天散場後,他又鬼鬼祟祟摸過來。
「姑、姑娘可有心上人?」
哎呦喂!這臺詞我熟啊!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彩祥雲…”
「不、不是!」
他急得直襬手:「我是說現實裏的…」
我掰着手指數:「那可多了去了!我爹孃、哥嫂、小侄子、三公主、四公主、後院的大黃、池塘的青蛙…」
他臉色從(◕‿◕)變成(╬Ò﹏Ó)
又不死心道:「就是…能陪你賞月談心那種…」
我撓撓頭:「對啊,他們就能啊。」
我不知道那句話得罪了他,他一甩袖子走了。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三公主和四公主,她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四公主拍拍胸脯:「等着,我回去問我母妃,她保準知道。」
三公主也拍拍胸脯:「趙貴妃不知道的話,我就去問父皇,十八皇叔最怕父皇了。」
彳亍,就這麼決定。
結果還沒等來軍師們的分析,先等來了一道明晃晃的聖旨。
將我賜給恆王爲妻。
我握着明黃的聖旨,完全沒反應過來。
個把月沒露面的恆王又像水煮蝦一樣出現。
「金..金寶,我特意求了陛下,給咱倆賜婚。」
「我…我稀罕你。」
「跟我在一起,你是我的正妃,還可以超級加輩。」
恆王,那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弟弟。
隨意出入皇宮不說,還有肥沃的封地。
看着他英姿颯爽的臉龐和帥氣多金的身世。
餘生的饃饃還不是想喫就喫?
-11-
有了賜婚聖旨,我就得回家待嫁了。
三公主和四公主一人抱着我一條腿。
「十八皇嫂,你走了誰給我講孫悟空娶親林黛玉啊!」
馬臉狗腿一邊抹眼淚一邊往我懷裏塞銀票。
「嗚嗚嗚以前是我不好,恆王妃別見怪啊…」
回府第一天, 我就發現家裏不對勁。
以前門可羅雀的侯府, 現在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奇了怪了是,以前我回來的時候也妹見你們來啊。
我在假山上睡覺。
「哎呀!恆王妃好生風雅!」
我騎着石獅子。
「恆王妃真是童心未泯!」
我寫的狗爬字。
「這字…頗有張天師的風骨!」
不對啊,這我可記住了, 我家夫子可姓李。
還是我娘實在, 直接在後廚備了三口大鍋。
一口燉真誠誇讚的, 上燕窩鮑魚!
一口煮陰陽怪氣的,全姜宴伺候!
剩下一口鍋給我蒸饃饃喫。
我老爹還舍了一身剮,進宮給我求了個縣主之位。
好耶,以後衣錦還鄉, 還不得把眉縣縣令比下去?
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昨天的我你愛答不理, 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荀元明隔三差五來爬我家牆頭。
我問他爲啥不走正門。
他說走正門還得和我爹應酬。
「上次他說’小女頑劣’說了二十遍, 我’哪裏哪裏’回了二十一遍!」
我一想也是。
侯爺爹在外面可正經了, 說的話我都不知道啥意思。
有的時候還會表演皮笑肉不笑,怪滲人的。
大婚當天, 我頂着十斤重的鳳冠, 脖子都快壓斷了。
「娘啊, 你該不會又把牛肉乾縫進去了吧。」
我娘邊抽噎邊回答:「這回真沒有, 就在你鞋底藏了八包。」
我哥揹我上花轎時, 我分明聽見他吸鼻子,還嘴硬道。
「終於把這禍害送走了…」
結果一扭頭,發現他眼淚把豆豆鞋都打溼了。
我趕緊安慰:「哥, 你放心, 恆王府就在隔壁, 明天我就回來住。」
陛下親自帶着兩位公主來證婚!
三公主和四公主一左一右當花Ŧũ₃童, 撒的花瓣全是御膳房特製的酥皮點心。
全長安的丐幫都聚集在衡王府外, 敲着破碗唱蓮花落,簡直倍兒有面!
這下我看全長安誰能體面過我!
恆王屁顛屁顛端着合巹酒進來時, 我正趴在喜牀上數紅包。
「愛妃,咱們該喝交杯酒啦。」
我頭也不抬:「未成年不能飲酒。」
「可本王都十八呀!」
「但是我才十四啊, 放到二十一世紀還在上初二呢!」
恆王撓撓頭:「那…那你說咋辦。」
我跟他約法三章。
第一章,第一條, 第一小節:夫妻相處基本法
第一章, 第一條, 第二小節:說書收入歸本人所有
第一章,第一條,第三小節:牛肉乾屬於戰略物資
….
第二章,第八條, 第十五小節…
「娘子,天快亮了,我們先睡覺好不好?」
「不好, 我還沒說完。」
我正掰着指頭說第十六小節, 恆王已經睡得四仰八叉。
「喂!醒醒!」
我拿毛筆戳他的臉:「還沒簽字畫押呢!」
恆王迷迷糊糊抓住我的手往家規上按:
「按…按手印…」說完又打起呼嚕。
燭光下, 他俊臉紅撲撲的, 睫毛在臉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陰影。
真…真他孃的帥啊!
哎, 算了算了,反正來日方長。
說着順手把最後一條補上——
凡王妃所立規矩,王爺必須無條件執行!
從此京城多了段佳話。
大字不識幾個的恆王妃, 卻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條。
恆王天天炫耀自家夫人聰明絕頂。
雖然經常因爲搶被子被罰去餵驢。
至於我?
天天紅燒肉,頓頓女兒紅。
偶爾進宮給公主們說說書。
順便收點茶水費。
這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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