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
-1-
二十二歲那年,我被富豪生父找到,認祖歸宗。
富豪老劉握着我的手,在無數閃光燈下潸然淚下,「女兒,爸爸這些年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配合地掉了兩滴淚,「我也是啊爸爸……」
媒體們離開後,老劉立即恢復如常。
他掏出紙巾,優雅地擦了擦鼻涕,「你叫?」
「甄一。」
他點點頭,「好,以後你就叫劉甄一。」
「可是,」我皺皺眉,「甄是我爸的姓氏。」
「沒事,」老劉豪邁地揮揮手,「幫我養了二十多年女兒,名字讓他一半又何妨。」
……你還挺大方。
當然,這話我是在心裏說的。
老劉不願再和我多說,扔來兩串鑰匙,一張銀行卡以及一張紙條後,便擺擺手離開了。
走了兩步,他又退了回來。
「地址在紙條上,你自己開車回家。」
「對了,家裏還有個假千金,被我慣壞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說完,這次他是真走了。
我展開紙條,上面字跡龍飛鳳舞:
「玫瑰公館,你挑最豪華的那家進去,就是咱家。」
「車在路邊,不喜歡的話去家裏車庫自己挑。」
「銀行卡密碼**,卡里一堆零,隨便花,花光之前別來煩我。」
……我攥緊了紙條,忽然有點自責剛剛的演技不夠走心。
-2-
我開着老劉留給我的豪車,朝着玫瑰公館駛去。
然而——
因爲對這豪車不熟悉,沒開多遠,我便不小心追尾了。
下車後,我盯着面前的勞斯萊斯幻影陷入了沉思。
我可真是出息了,人生中第一次追尾,起點就這麼高。
車門打開,穿着深灰色西裝的男人下了車,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臉。
他繞過我,走去車尾看了一眼。
因爲撞的很輕,連輕微剮蹭的痕跡都沒有,他淡淡說了句沒事,便轉身上了車。
留我在原地錯愕不已。
就,這麼簡單?
我緊提着的心,終於懸而落下。
再上路,這次我十分認真,然而……
前車不知什麼情況,忽然急剎,我駕照纔拿到不久,也沒多少駕駛經驗,早就忘了讓速不讓道的道理,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右打了下方向。
「砰——」
又撞了。
我軟着雙腿下車。
還是那輛勞斯萊斯。
這次是真真切切地撞了上去,想不賠錢都難了。
幾秒後,大勞的車門打開,男人緩步下來。
下車後,他先是看了一眼被撞的車尾,而後走到我面前,揉了揉眉心。
「看我車不順眼?」
我指了指左側剛剛急停的車,「爲了避讓他……」
對方看了一眼左側的五菱宏光,陷入了沉默。
-3-
處理完這次交通事故,我已經精疲力盡。
第三次開上老劉給我的粉色蘭博基尼,我深呼吸,緩緩起步……
前面是那輛車屁股癟了一丁點的大勞,這次我小心翼翼,絕不再讓自己出意外。
我想變道遠離他,可後側的車都不肯讓,只能繼續龜速地跟在大勞車後。
十字路口,我剛停下車,車尾便遭到了劇烈撞擊——
巨大的衝擊力,將我的車子重重撞出,懟着前面的大勞開出去好遠。
……
我整張臉埋在安全氣囊內,有些窒息。
意識模糊時,似乎誰將我拖出了車內,還替我做了人工呼吸。
我睜眼看了下,隱約看見了那張剛剛見過兩次的臉。
等我稍微清醒些時,才發現,剛剛的模糊一瞥並不是幻覺。
第三次被我追尾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路邊,脫去了西裝外套,襯衣袖口挽至手腕處,見我醒來,他再度揉了下眉心。
對視了半晌,他低嘆,「兩條街,追尾我三次,真有你的。」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的確是見鬼了。
幸好,這次連環追尾都沒怎麼受傷,我除了最初因爲劇烈撞擊有些迷糊外,也沒什麼大礙。
老劉在得知消息後,派了他的助理來處理剩下事宜,並讓司機直接將我送回玫瑰公館。
連撞三次車,我本想給那個倒黴的有錢男人道個歉,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人。
只有另一位助理打扮的男人趕到現場,替他處理後續事宜。
尋了一圈無果,我只能放棄。
這次坐着車,我順利到達了玫瑰公館。
然而——
一進門,便被人來了個下馬威。
衣着矜貴的姑娘站在緊鎖的大門內,雙臂環胸,冷眼望着我。
「不好意思,大門鎖了。」
她隨意指了下後面,笑笑,「姐姐是在小山村裏長大的,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4-
我靜靜望着她,笑了。
這一路上的三連撞已經讓我精疲力竭了,此刻連家門都沒進去,便有人在面前耍威風。
看來老劉說的沒錯,他這個養女的確是恃寵而驕,難纏的很。
回神,我笑着從司機手中拿走了車鑰匙,「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說着,我捏着車鑰匙朝車內走去。
反正,車是老劉的,門是老劉的,裏面那矜貴嬌氣的小姑娘也是老劉給慣的。
不過我也不傻,老劉第二次派去接我的並不是什麼豪車,似乎是家裏的保姆車。
平時都是保姆開着去買菜。
大門內,那姑娘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勢,一臉不屑地看着我。
估計,她可能認爲我是在虛張聲勢吧。
開門,上車。
我沒有半點猶豫,直接駕車朝着大門Ṱŭ̀ₘ重重撞去——
院裏響起一聲尖叫,那姑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開了。
停車,熄火。
我把玩着手裏的鑰匙圈,笑着看她。
「這不就進來了嗎。」
姑娘似乎是被嚇壞了,冷眼看着我,卻始終沒敢說話。
……
就這樣,我成功入住了老劉位於玫瑰公館的巨大別墅。
當晚,原本說是平時顯少露面的老劉,忽然回來了。
一進門,他便揚聲問着,是不是我開車把門給撞了。
他的養女劉茵便跑過去,挽着老劉的手臂,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
我微微蹙眉,並打量着老劉的反應。
心想,如果老劉發脾氣的話,我就用他給我的銀行卡里的錢來賠償。
老劉出手闊綽,卡里的數字多的嚇人。
然而——
下一秒,老劉忽然仰頭笑了起來。
邊笑,邊緩緩拍着巴掌,「好!」
「ťü⁻不愧是我老劉的女兒,有種!夠勁!」
-5-
第二天。
我下樓時,發現老劉並沒有走。
聽家中做保姆的陳姐說,老劉平時很少回來,偶爾回家也多半是第二天一早便走了。
我趿着拖鞋下樓,和老劉打了聲招呼。
而劉茵——
正繫着碎花小圍裙,在廚房給老劉做「愛心早餐」呢。
我下樓時,剛巧碰到她端着煎蛋出來,一臉殷切地放在了老劉面前,語氣軟得要命,
「爸,你嚐嚐這雞蛋,我做了一早上呢。」
說着,又「無意」露出了她切菜時切到了的手指。
我站在一旁,也偏頭看了一眼。
「切到手了呀?要不早點去醫院吧,去晚了傷口都該癒合了。」
劉茵氣得暗暗咬牙,卻不敢當着老劉的面多說什麼。
我也不打算客氣,朝她眨眨眼,「正好我也沒喫,要不妹妹也幫我做一份吧,少油少鹽,謝謝。」
劉茵應得咬牙切齒:「……好。」
早飯過後,老劉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次,不只是我,劉茵也覺着奇怪,她挽着老劉的手撒嬌,「爸,你這次怎麼有空在家陪我啊?」
老劉拍拍她手背,順勢將她挽着自己的手推開了幾分。
「沒什麼,給你姐姐在家相個親。」
「相親?」
我與劉茵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嗯。」老劉看我一眼,「上樓簡單收拾一下,對方應該快到了。」
錯愕過後,劉茵最先回神。
她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是幸災樂禍,
「爸,您給姐姐介紹了個什麼樣的相親對象啊?不會,是您身邊那些王老五叔叔們吧……」
老劉笑着抿了一口茶,「人來了你們便知道了。」
說完,老劉便催我上樓換衣打扮。
想想我的豪車豪宅,我忍了,聽話地上了樓。
慢吞吞地換Ṫûₘ了衣服,化了淡妝,我拎着裙襬走下樓梯。
剛坐穩,別墅的門鈴便響了起來。
陳姐走去開門,出於好奇,我抬頭看了一眼。
是一位穿着西裝的男人。
匆匆一瞥,身材還不錯。
至於臉,我這個嚴重近視眼,看不太清,只能隱約看見個五官輪廓。
然而。
在我身旁的劉茵卻驚呼一聲,「爸,你說要介紹給她的相親對象,是傅尋?」
傅尋?
我在心裏將這名字反覆唸了幾遍,倒是覺着有些耳熟。
卻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出神時,對方已經走了過來。
在老劉的引薦下,我抬頭看向對方,「你好,我是……」
話音頓住,再說不出口。
我錯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對方一臉無奈的神色,與昨天被我三連撞時,如出一轍。
是他?
-6-
我也終於想起,爲什麼會覺着這名字耳熟了。
傅尋。
本市著名企業家。
二十四歲接手家族企業,三年過去,非但沒將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反將企業規模擴大了許多。
早在今年年初,便有人在網上弄了個「本市最想嫁老公榜」的投票,傅尋以遠超第二名三倍半的票數奪得桂冠。
上班時,我還聽同事們聊起過他的瓜。
比如——
傅尋隱婚生子,娶了個四十出頭的超級富婆。
傅尋表面上是企業家,實際上性子陰狠極了,手上沾了不少血。
傅尋家裏有個小他幾歲的侄子,他還搶過侄子的女人,叔侄倆至此反目。
……
諸如此類的瓜,數不勝數。
這樣的男人,需要相親?
從往日的過期瓜中回過神,我一抬頭,便對上了老劉催促的目光。
我連忙握上傅尋的手,「你好,我叫甄一。」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沒想到老劉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會是你。」
對面,男人微微挑眉。
「誰說是我了。」
「嗯?」
我錯愕抬頭,傅尋已經抽回手,淡淡道,「你的相親對象,是我侄子。」
侄子?
不過腦的那一刻,話已脫口而出,「被你搶了女朋友那個侄子?」
……話音一落,氣氛驀地有些尷尬。
傅尋掃了我一眼,「少聽八卦。」
正說着,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叔!」
那人喊了一聲,快步走了進來。
走到近前,他才朝着老劉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劉叔。
我暗暗腹誹,看來傳言有誤,這叔侄倆關係看起來還挺不錯的。
正想着,對方已朝着劉茵伸出手,「你好,傅淮安。」
劉茵怔了下,隨即瞥了我一眼,笑了。
「傅小少爺,你似乎是弄錯了,你的相親對象在那呢。」
說着,劉茵用指尖隨意指了下我的方向。
氣氛有些微妙。
傅淮安很快回神,「我知道,但正式的開場白總要放在最後。」
說着,一隻手遞到了我面前,指節修長好看。
同我介紹時,語速也放緩了幾分。
「你好,我叫傅淮安,是你今天的相親對象。」
我伸手同他交握,並注意到,傅小少爺因自己反應迅速而得意翹起的嘴角。
-7-
傅家叔侄並沒有過多停留,只是邀請我們參加晚上的晚宴。
是的,我們。
我和劉茵。
邀請函原本只有一張,但傅小少爺硬是把自己的那張送給了劉茵,邀請她今晚一同前往。
劉茵捏着邀請函,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反倒是轉身看向我,一臉無辜。
「姐姐,畢竟傅先生是爸爸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我去的話你不會生氣吧?」
「會啊。」
我笑着看她,「姐姐很愛生氣的,所以,你晚上就別去了吧。」
劉茵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彼時,老劉和傅尋已經出門談事了,別墅裏只剩下我們三個,傅淮安便也沒那麼客氣了。
他按住劉茵的手,將那張邀請函攥緊在她手中。
「沒事,邀請函是我送你的,誰不開心讓她來找我就ṱũ̂⁻好。」
說完,傅淮安看了劉茵一眼,與我們告辭,轉身離開了。
抿了一口茶,我倒是有些想笑。
沒想到,老劉忽然給我介紹了個相親對象,對方反倒是看上了劉茵。
這個小綠茶又該趾高氣昂了。
果然。
傅淮安剛走,劉茵便捏着邀請函來回看了看,嘆道。
「姐姐,今天本是你的相親,沒想到傅小少爺卻硬要塞給我邀請函。」
「攪黃了你的相親,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打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輕笑,「早知道今天我就不下樓了。」
「沒事。」
我放下茶杯,「剛好我也沒看中。」
「你不覺着……ŧű̂ₚ那個叔叔看起來更帶感一些嗎。」
劉茵笑了,「你是說傅尋?」
「別做夢了,想跟傅尋的女人不少,但是有一個算一個,都死的很慘。」
「是嗎?」
我不走心地應着,腦中回想起的,卻是昨天被我三連撞時,男人那無奈的神色。
這人看起來……
似乎並沒有傳聞中那麼可怖。
-8-
晚上,傅家叔侄倆準時來接我們赴約。
劉茵走的是嬌小姐路線,淡粉色小禮裙,搭配淡顏系妝容,倒還真有幾分嬌滴滴的小公主感覺。
我則截然相反。
深紅色長裙,妝容偏明豔,長裙是按照我身材專門調整過尺寸的,完美貼合。
傅尋年長我五歲,今晚做他的女伴,要打扮得成熟些。
傅淮安一定是故意的。
晚上,他開了輛兩座跑車過來,一臉歉然地對我說,
「抱歉啊,車子坐不下了,你坐我小叔的車吧。」
說着,他彎身替劉茵開了車門。
紳士又溫柔。
「好啊。」
我笑着應下,正合我意。
另一邊,傅尋也是親自開車的,不過,這人卻並未下車,只是降下車窗,手肘隨意搭在窗邊吸着煙。
直到我上車,他才摁滅了煙。
車窗升起,隔絕了外界的噪音,車裏瞬間安靜得可怕。
-9-
一路無話。
傅尋是個冰山,我又找不到什麼話題,只能尷尬坐着。
直到——
傅尋停下車等紅燈時,被追尾了。
撞的不重,但他臉色很難看。
下車時,傅尋瞥了我一眼,語氣低沉,「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賣保險的?」
我當然不是。
但我還是嘴欠問了一句,「所以傅先生要買嗎?我可以現在去應聘。」
就他這撞車的頻率,怎麼着也得是個大單子。
「不買。」
傅尋摔門下了車。
處理完,我們到時已經遲了半個多小時。
晚宴已經開始。
宴廳里人很多,而我一眼便看見了老劉——
這人穿了套騷氣的深紅色西裝,正與一纖腰美女相談甚歡。
別說。
我們父女倆穿的倒還挺搭的。
目光再一偏,我還看見了劉茵。
她堂而皇之地挽着傅淮安的手臂,正與旁人笑談着。
入場前,我輕聲詢問傅尋,我和他一同出席,要以什麼身份。
他回答說女伴。
我便挽上了他手臂,低調出場。
因爲來的太晚,所以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
我挽着傅尋,徑直去了劉茵那邊。
剛走近了些,便聽見了她與旁人的談話聲,剛剛還在與人笑談的她,此刻已委委屈屈帶了哭腔:
「其實我心裏覺着對不起她,都是因爲我,才讓她在外漂泊這麼多年,我和爸爸一樣想要盡力彌補她,可是……」
「可是姐姐根本不肯接受我,她回家那天,我跑去替她開門,還親自下廚給她準備了接風宴,可她反倒因爲一點不順心,便打了我一巴掌。」
一番話說完,旁人已經聽得義憤填膺,紛紛安慰她。
我停下腳步,問傅尋,「這是什麼晚宴?鬧事的話,嚴重嗎?」
「不嚴重。」
傅尋似乎猜到我要做什麼,還淡淡地補充了句,「隨便鬧,老劉會給你兜底。」
我點點頭。
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劉茵肩頭。
劉茵轉過身來,見到我先是一愣,卻也並不慌亂,正想說什麼,卻被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格外好聽。
我收回手,輕笑,「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剛認祖歸宗的姐姐打了你,我不把這一巴掌坐實了,似乎有點虧。」
昨晚劉茵偷偷往我喝水的杯子裏吐口水時,我就想這麼做了。
只是當時老劉也在家,我顧忌着回家第一天,不想鬧大才忍下了。
今天,託她的福。
我這一巴掌倒是扇得名正言順。
「你……」
劉茵愣了半晌纔回過神。
巴掌大的小臉上,手掌印分外清晰。
小可憐緊緊捂着臉,神色從錯愕到震驚,再飛快轉爲羞怒。
再顧不得扮演嬌滴滴小公主,劉茵猛地撲過來想扇回這一巴掌,卻被我躲開。
她順勢拿起手邊的精緻杯盞,朝着我這邊重重砸了過來——
這一砸倒是太過突然,本就幾步遠的距離,我根本躲不開。
然而。
杯子砸來的那一刻,傅尋忽然側身擋在了我身前。
鑲了金邊的杯子重重砸在他額頭,隨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現場驟然陷入混亂。
因爲傅尋的臉,見血了。
我嚇得要命,想伸手去查探他傷口,卻又不敢碰。
傅尋看我一眼,「沒事,皮外傷。」
不知誰遞了絹帕過來,傅尋接過,隨意按住了滲血的傷口。
他偏頭看向劉茵,語氣淡漠,「你剛剛砸的杯子,陳總的私人收藏款,價值一千三百萬。」
「賠吧。」
劉茵僵住,她又驚又怕地看着傅尋額上的傷口,又忍不住驚呼,「一千三百萬?」
我也忍不住拽了拽傅尋袖口,低聲問他,「這杯子真這麼值錢?」
「不值。」
傅尋聲色淡淡,「但我的臉值。」
-10-
我愣了兩秒,哭笑不得。
他的臉值。
但想想他的身價,這話似乎也沒什麼毛病。
劉茵垮着一張臉在那邊不說話,周遭滿是壓低了的議論聲,但誰也不敢此刻出來打圓場。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直到——
老劉推開人羣走上前來。
老劉是個人精,一上來,二話不說就替自家女兒買了這個單,當即便將銀行卡交給助理去處理。
這辦事的痛快勁,看的我都有點替他心疼錢。
我知道老劉有錢,可這筆賠款也夠他肉疼了。
然而……老劉似乎並不在意。
這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一邊替他不懂事的女兒給人道歉,一邊關切詢問傅尋的傷勢,並安排我去替傅尋上藥。
宴廳的工作人員,早已找了醫藥箱過來。
我被老劉趕去宴廳角落給傅尋上藥時,忽然琢磨明白了。
「老劉想求你合作,對嗎?」
傅尋坐在椅上,等着我給他擦藥。
聞言。
他瞥我一眼,勾了下脣。
「聰明。」
所以,這筆錢老劉是真的賠的開心。
老劉雖然有錢,但想搭上傅尋還差得太遠,所以纔想方設法地安排我與傅尋侄子的所謂相親。
今天這筆錢,老劉明知傅尋是獅子大開口,卻還是痛快給了。
傅尋若收了錢,他纔算是真正有機會同傅尋合作。
所以,這筆買賣對老劉來說,不虧。
想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我搖搖頭,商場果然水深。
就連老劉這種看似粗枝大葉的人,實際上都是粗中有細。
回過神。
我才發現傅尋竟已等我很久了。
我連忙替他擦藥。
傷口不大,也的確只是皮肉傷,只是流了血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唬人。
擦好藥後,我見藥箱裏有一隻大號的創可貼,還是碎花圖案的,看起來怪可愛的。
沒多想,便順勢替他貼上。
然而,再抬頭時看見面容冷峻的霸總臉上貼着個碎花創可貼,才覺着違和的有些可愛。
正想多看兩眼時,傅尋卻已起身走了。
我反應過來時,毫不知情的傅總已經頂着那張小碎花的創可貼走過了許多人面前。
人人都在盯着小碎花看,可人人都不敢笑。
我猶豫了半晌,默默嚥下了想要叫住傅尋的話。
這會告訴他,簡直是在找死。
……
宴會結束,老劉故意說他有事不回玫瑰公館,拜託傅尋送我回去。
說話時,老劉目光總是往傅尋額上的創可貼瞟去。
看得我一陣心驚肉跳,生怕被傅尋當場發現。
還好。
老劉看了幾眼後,只是彎了彎脣角,並未提起。
就這樣,回家路上,我又坐進了傅尋的豪車。
然而——
上車的那一刻,傅尋忽然頓住身形。
我好奇回頭,卻見他緊緊盯着後視鏡……裏折射出的碎花創可貼。
幾秒沉寂。
傅尋轉頭看我,「劉甄一。」
我只能訕笑着扯開話題,「要不,回去這路我開車?」
傅尋繫上安全帶,「這車剛買三天,我還不想換車。」
「……」
幸好,傅尋倒也沒再追究創可貼的事情。
一路上,他也沒有撕下創可貼,直到將我送到家門口,額上依舊貼着那隻巨萌的創可貼。
-11-
告別了傅尋,我提着裙襬進門。
意外看見了客廳裏坐着的陌生男人。
細究其五官,與我還有幾分相像,當然,他長得更像是年輕版的老劉。
那人穿了件淺色襯衣,隨意坐在沙發上,手裏端了杯酒,正和劉茵親近笑談着。
聽見開門聲,他纔不緊不慢地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
劉忱,我同父同母的親生哥哥。
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對視過後,我走過去,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哥。
然而——
無人應我。
劉忱掃我一眼,目光直接偏開,揉了揉身旁劉茵的頭髮,話裏有話,
「茵茵放心,誰讓你受委屈了,哥哥一定幫你討回來。」
這要替劉茵撐腰的心思,我即便是個傻子也該聽出來了。
沉默兩秒,其實我是在撕不撕破臉之間猶豫。
畢竟是親哥啊。
但是轉念一想,即便是親生哥哥,第一次見面他都沒給我留臉面,我又有什麼好顧忌的。
想通後,我走去桌前給ţů₆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喉,隨即笑道:
「別等以後了,我人都在這了,你想怎麼爲你妹妹討回來?來吧。」
說完,我坐在了桌前。
被我反客爲主後,劉忱反而愣住了。
看得出,劉忱也並非什麼強勢的性子,若真是個急脾氣,估計這會就替他妹妹一巴掌扇過來了。
我猜,也許在他的想象中,我這個小山村長大的所謂妹妹,應該是唯唯諾諾不敢說話,打碎了牙還要往肚子裏咽的吧。
一旁的劉茵還在扯着他袖口訴說委屈,劉忱騎虎難下,朝我走了過來。
「你剛剛在宴上打茵茵了?」
我的親哥哥,停在桌前看我,語氣冷硬。
「是啊。」
我應得自然,「你妹妹讓的,她四處和人說我昨晚打了她,爲了幫她圓謊,我只能現場打一巴掌,把這事給坐實了。」
「還有。」
「你的好妹妹也還回來了,朝着我砸了一隻杯子,讓老劉替她賠了一千三百萬。」
我故意嘖嘆,「一千多萬啊。哥,你說老劉就你這一個兒子,他的錢還不都是你的錢?嘖,我聽着都替你心疼。」
說完,我放下水杯,轉身上樓。
劉忱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走上樓梯時,還能聽見身後劉忱壓低了聲音問劉茵是真是假。
而他的好妹妹,正支支吾吾的找藉口。
我笑了笑,上樓回房。
今天心情舒暢,應該能夠睡個好覺。
-12-
早上下樓時,我被劉茵堵在了樓梯口。
小姑娘今天換了條素淨裙子,長髮散着,在一樓的樓梯口附近擋住了我的去路。
雙臂環胸,劉茵冷眼看着我,「你不會真的以爲,昨晚打了我一巴掌,就這麼結束了吧?」
看來別墅裏沒人,劉茵的話才說的這般毫無顧忌:
「劉甄一,別以爲自己可以玩一出落跑千金高調回家的戲碼,小山村裏土生土長二十多年,你拿什麼和我比?」
提起這些,這姑娘眼底滿是倨傲,
「從小,我的衣食住行都是最優渥的,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去過無數個國家。」
「劉甄一,我見過的世面比你喫過的飯還多,我纔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劉家大小姐。你一個後來的冒牌貨,憑什麼想要代替我?」
一連串的問句,聽的人心煩,也有點想笑。
我揉了揉眉心。
「首先,你別混淆順序,我是後來的沒錯,但你纔是那個冒牌貨。前面的二十幾年衆星捧月不是因爲你是什麼大小姐,是因爲所有人都把你當成了我。」
「是老劉找到我,讓我認祖歸宗的,我從沒想過要回來和你搶什麼,你也不必敵意那麼重。」
「還有——」
我還想再說,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因爲窗戶開着,所以聽的尚算清晰。
站在我對面的劉茵忽然笑了笑,她輕聲開口,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可我還是討厭你啊,姐姐。」
話音落下,劉茵忽然拿起一旁做工極爲精緻的花瓶,在門開的那一刻,砸在了我手上。
我來不及反應,花瓶撞到我手背,掉落在地。
瞬間碎成七八塊。
花瓶落下的那一刻,劉茵的哽咽聲傳遍別墅——
「姐姐,別砸啊!」
門開,老劉和劉忱似乎是晨跑剛回來,一進門便錯愕地看着面前的場景。
劉茵半跪在地,眼淚斷了線般落下,顫抖着伸手去撿那些花瓶的碎片。
手指故意從碎片的尖銳處劃過,鮮血瞬間溢出,可她卻像察覺不到一般,繼續撿着,並語氣哽咽地指責:
「姐姐,你心情不好可以打我罵我,但你爲什麼要拿花瓶撒氣?這是媽媽去世前留下的唯一一個遺物了,你就連這點念想都不給我嘛留嗎……」
劉茵的哭訴聲纔將門口兩個男人的思緒拽回。
劉忱快步走來,紅着眼盯着地上的碎片看着。
我皺眉解釋,「是劉茵摔的,我根本沒碰過花瓶。」
劉忱沒有應聲。
兩秒後。
他抬起頭,一巴掌毫無預兆地重重甩在了我臉上——
「這是媽媽的遺物,你怎麼敢的?」
-13-
一巴掌,我耳邊瞬間一陣轟鳴。
頭有點暈。
我死死咬着脣,蔓延的痛意才讓自己清醒幾分。
劉忱眼眶紅了幾分,似乎是真的很在意那隻花瓶,他憤憤瞪我一眼,蹲下身去撿碎片。
老劉則始終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氣氛僵持時,我低低開口。
「不是我摔的,你們進門時劉茵拿起花瓶故意摔在地上,又蹲下來演戲,不管你們信不信,事實就是如此。」
被潑了一身髒水,在沒有監控的情況下,我根本無法自證清白。
而且。
他們也不會相信。
話剛說完,劉茵便朝着我推搡了過來,一邊罵着我胡說,一邊譴責我心思太過狠毒,故意摔了已故母親的遺物。
說着。
她也學着劉忱那般,抬手朝我臉上扇了過來——
我驀地攥住劉茵手腕,反手回了兩巴掌。
連同剛剛挨的那巴掌一起。
老實來講,劉茵這種嬌小姐手上根本沒什麼力氣,而我自小要幫父母幹農活,力道比她大了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反擊的很容易。
捱了兩巴掌,劉茵怔住。
她恐怕也沒想到,兩位能幫她做主的人都在旁,她還能喫虧。
我雙手環在胸前,冷眼看她。
「這巴掌是你替你親愛的哥哥受的,另一巴掌——」
「剛剛是誰摔了花瓶,你心裏清楚,這巴掌是替那養你二十年的媽媽打的。」
說完,我轉頭看了門口的老劉一眼。
自始至終,他眉頭緊鎖,沒說過一句話。
見我看去,老劉纔開了口。
「行了,把碎片收好,我下午找專業人士看看能不能復原。」
他嘆了一聲,「都是一家人,打來打去的像什麼樣子。」
一場鬧劇,以老劉最後的和稀泥作爲散場。
當晚,我便搬回了學校住。
今天算是與那兄妹倆徹底撕破了臉,老劉平日裏不住在玫瑰公館,我再獨自住下去,簡直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沒那麼傻。
而且——
學校宿舍住起來還不錯。
起碼,比那冷清的玫瑰公館要自在的多。
-14-
搬回學校的第二天,中午放學,我去校門口取快遞,一眼便看見了老劉的車。
見了我。
老劉搖下車窗,朝我招招手。
猶豫了一下,我走過去,「您找劉茵?」
劉茵與我同校,只不過,與我並不同系。
老劉眉梢挑的老高,「找你。」
他拍了拍副駕的座位,「上車,爸帶你喫個新鮮玩意。」
「不去。」
拒絕過後,我又沒忍住問了一句。
「你也覺着那花瓶是我摔的?」
老劉倚着車窗,點了根菸。
「不覺着。」
「茵茵這孩子吧,從小讓我們慣壞了,而且,你媽媽去世對她的打擊挺大的。」
他苦笑,「對我也是。」
「這些,其實都是那孩子慣用的小把戲罷了。她心思不壞,就是被我們慣的驕縱了些,你是姐姐,受委屈了。」
說着,老劉又塞給我一張銀行卡。
想也知道,裏面餘額一定不少。
他拍拍我手背,「收了吧,在學校住想要什麼就隨便買。」
可我看着手中的銀行卡,卻忽然覺着無比的厭煩。
老劉有錢。
所以對他來說,什麼都可以用錢來解決。
我被劉茵污衊,被她辱罵。
因爲我是姐姐,我沒有自小被他們慣壞,所以我忍忍就好。
也許在老劉眼裏,我這種小山村裏走出來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孩子,給張鉅額也銀行卡就該樂呵的忘卻所有不愉快。
可我不是。
我把卡扔回了車裏,又翻了翻包,將他上次給我的銀行卡一同扔回。
「我把這兩張卡都給您,您去打劉茵兩巴掌怎麼樣?」
老劉怔住,不說話。
我笑了。
「瞧,您也知道,錢不是什麼都能買來的。」
「那就不必拿錢來安撫我了。」
說完,我轉身便走。
對老劉來說,他有兒子傳宗接代,有養了二十幾年嬌滴滴的女兒。
我這個剛剛尋回的,空有血緣關係,毫無感情的親生女兒,只是他在媒體前炒作的噱頭罷了。
身後,老劉似乎喊了我一聲。
我沒有回頭,他也沒有再喊第二聲。
-15-
從老劉那邊離開,我獨自去了食堂喫飯。
打好飯菜後,我找了處偏僻位置放下,又去盛了一碗湯。
我選的位置較偏,端着湯再回去時,周圍也沒什麼人。
習慣了獨處,我獨自刷劇喫飯。
驀地。
我餘光感覺筷子上似乎有什麼異物。
低頭一看——
遞到嘴邊的米飯裏,竟還裹着一隻蟲子!
幸好,蟲子是黑色的,我餘光掃到,才察覺出不對勁。
盯着那隻蟲子沉默半晌,我拿出紙巾,將蟲子包起,扔掉飯菜轉身出了食堂。
我看過劉茵她們班的課程表,剛巧,今天下午她們滿課。
於是,我掐算着時間,趕在她下課之前去了一趟玫瑰公館。
吳姐剛巧做好了飯。
我謊稱回來取東西,又趁吳姐不注意,在劉茵碗中的米飯裏,將中午那隻早已死了的蟲子埋了進去。
劉茵喫飯必須用她的專用碗碟。
若非如此,我還真的沒辦法在她飯裏「加料」。
做好一切,我在暗處支了一臺舊手機,與我的微信撥通視頻。
這麼精彩的一幕,我可不想錯過。
於是。
那天晚上,我躺在沙發牀上,看着鏡頭裏的劉茵趴在垃圾桶前吐的死去活來——
她發現飯裏有蟲時,那隻死蟲子只剩下一半了。
吐夠了,劉茵在餐廳砸東西泄憤,然後,便看見了被我支在暗處的手機。
她愣了兩秒,跑過來拿起手機。
「劉甄一?!」
接着,便是她一連串的怒罵聲。
我拿着手機笑,「怎麼樣,剛剛的蛋白質好喫嗎?」
提起那半條蟲子,劉茵又是一陣乾嘔。
然後怒氣衝衝地砸了手機。
視頻被迫中斷,我卻笑了。
看着鏡頭那邊的劉茵生喫死蟲,就……
還挺爽的。
第二天,中午。
我對食堂飯菜有了些陰影,準備去買校門口的麻辣燙。
然而,剛出校門,便見着來往路過的同學們,都盯着路邊瞧着。
出於好奇,我也看了一眼——
傅尋?
再仔細瞧瞧,還真是。
豪車與成熟西裝男人的標配,引得過往同學都駐足觀望。
我正愣神,便看見傅尋招了招手。
朝着我的方向。
這人隨意抬了下手臂,動作漫不經心,卻引得不少目光朝我這邊看來。
我臉一紅,這人搞什麼。
躊躇幾秒,我還是選擇過去。
「傅總,你找我?」
脫離了老劉那個圈子,我又瞬間恢復了學生身份,再見傅尋,怎麼都有些沒底氣,說話便不自覺的客氣了些。
傅尋微微挑眉。
「上車。」
我原本想拒絕,可週遭路人投來的目光實在太多。
怕久了引人誤會,我便同他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傅尋帶我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廳。
點了兩杯咖啡,他開門見山——
「我想讓你幫我設計一款項鍊。」
我?設計項鍊?
我雖然是珠寶設計專業的,但以傅尋的身價,只要他招招手,大把的名牌設計師上趕着過來,怎麼也不該用我這個大三學生纔對。
許是看出我的疑惑,傅尋淡淡開口。
「很多知名設計師心思太過浮躁,有時設計靈感反倒不如學生好,你們心思簡單,也許更適合。」
「這款項鍊對我很重要,設計過程中我可能會提很多意見或想法,有些成名已久的設計師很介意這點。」
說着,傅尋給我出了個讓我心動的價格。
我連聲同意了。
不同意是傻子。
傅尋人傻錢多,給出的價格足以讓我下半輩子都喫喝不愁。
當然。
難度肯定也是極高的。
但誘惑在前,總是要試一試的。
-16-
我上傅尋車的那天,謠言四起。
有人拍了照片傳到表白牆,將我描述的分外不堪。
評論區更是把我身份名字扒了個底朝天。
不用想,能出頭引領這些輿論風向的,肯定是劉茵找的人。
我掃了幾眼,退出了手機。
不用理會。
我越是去澄清,越是會被人說是狗急跳牆,是被戳中了痛點。
反倒是不加理會,幾天過去,大家自然便忘了這碼事,除了同班同學,誰還記得我是誰呢。
不過,兩天過後,我卻忽然收到輔導員的消息——
因爲寢室調動,我所有的室友都被換走了。
留我一個人,同其他系的三個女生共宿一寢。
多麼稀奇的調動,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劉大小姐的手筆。
這幾天,她接連不斷的小動作也一直在向我說明,在很多事情上,有錢的確是可以爲所欲爲的。
聽說,當初劉茵大一來校報到時,老劉送她來學校,嫌學校住宿條件太差,直接大手一揮捐了兩棟宿舍樓。
調換個寢室,對劉茵而已當然不是什麼難事。
說起來,我現在住着的女寢,還是我親爹出資建的。
我知道,劉茵費力氣把三個小太妹打扮的女生塞進我寢室,就是爲了找我麻煩的。
所以,隔天中午回寢室,發現自己所有東西都被清空時,我一點也不覺驚訝。
我的牀鋪上空落落,什麼都沒了。
打開櫃子——
裏面也是空空如也。
寢室角落裏,響起了她們三人的笑聲。
我掃去一眼,轉身出了門。
果然。
樓下的垃圾桶內,我找到了自己那些失蹤了的行李。
那天中午,來往路過的學生們,都好奇地打量着那個彎身在垃圾桶裏翻來找去的女生。
也就是我。
一堆行李,扔的扔,洗的洗,我又去校門口重新買了一些日用品。
自始至終,我都沒和那三人說一句話。
哪怕,我明知事情是她們做的。
寢室的另一端,時不時地響起她們的低語和哄笑聲,中途,不知是誰聲音拔高了幾分,我聽見了三個字:
「窩囊廢。」
很顯然,這三個字是在說我。
可我還是沒有回應。
於是,她們笑得更歡了。
下午,我沒課,於是躺在牀上睡了一下午。
同寢的三人不是我們系的,課程不同步,她們下課後又一同去喫了飯,回來時天色已暗。
開門時才發現,門被我反鎖了。
砸門聲很響。
牀上,我舒服地翻了個身,沒理會。
我們宿舍走廊是半封閉陽臺,今晚風大,讓她們再多吹一會。
過了十幾分鍾,敲門聲再度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宿管阿姨的聲音。
我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下牀開門。
面對宿管阿姨的責問,我只說是感冒了在睡覺,沒聽見。
三位室友埋怨着朝宿舍裏走,卻同時愣住——
她們三個的牀鋪上,也同樣只有光露露的牀板。
空空如也。
我倚着牆,笑的很開心,這個時間點,學校附近能賣牀墊被褥的商家應該都關門了。
而我們學校管的很嚴,每晚準時查寢,她們出去住一晚酒店也不太現實。
所以……
她們今晚,可能要睡牀板了呢。
-17-
「劉甄一,你!」
我聳聳肩,「你們扔我一次,我也扔了回來。」
「扯平。」
說着,看向門口同樣有些回不過神的宿管阿姨,吸了吸鼻涕,故作可憐,
「阿姨,是她們中午先把我的所有行李扔去了樓下垃圾桶,我沒被子蓋着涼了,所以剛剛纔睡的那麼沉的。」
關於我扔她們行李的事,我是隻字未提。
阿姨一副瞭然的表情,「我說怎麼今天看垃圾桶裏有那麼多新被褥,怪不得。」
說着,阿姨搖搖頭,「你們室友之間小矛盾就自己解決吧,我要去查寢了。」
寢室門重重關上。
我看向面前三張憤怒的臉,輕笑。
「對了,怕你們看了糟心,我專門扔的很遠,你們估計是撿不回來了。」
一下午,我都在搬運行李,可是累壞了。
說完,我準備上牀繼續睡覺。
剛到牀邊,便被人攔了下來。
三人攔着我,吵着嚷着要讓我賠她們的行李錢。
「賠錢?」
我笑,「好啊,我還擔心你們不提這個呢。」
說着,我從櫃子裏拿出一隻被劃破了的愛馬仕,「來吧,商量一下該怎麼賠?」
「我在垃圾桶裏撿回來時,它就已經被劃破了。」
一邊說,我一邊去官網找了同款式的包,連圖片帶價格拍在了她們面前。
三人瞬間沉默了。
半晌,還有人嘴硬說我這是假包。
我拿起手機,「不如這樣,我報警,讓警察來鑑別一下這包的價值,順便再理一下你們私自破壞我的物品,需要照價賠償多少錢吧?」
出於心虛,三人連忙拒絕,一改之前的態度,笑着說我們扔了彼此的行李,就扯平了,誰都不再計較了。
我笑笑,也沒再爲難她們。
因爲——
這包我從老劉那裏拿來裝東西時,它就是破了的。
不過是拿來嚇唬她們一下而已。
二十來歲的姑娘,一聽見要報警和賠錢,瞬間便慌了神,甚至都沒敢細究包究竟是不是在被她們丟進垃圾桶後被劃破的。
鬧劇徹底收尾,我安心地上牀睡覺,而我的三位室友——
蓋着外套在光禿禿的牀板上睡了一夜。
也不知是她們沒有朋友,還是太過死腦筋,竟都沒有去找其他寢室的朋友牀上擠一夜。
這一夜,難得的做了個好夢。
倒是我的室友們,時不時地翻個身,吸吸鼻涕。
似乎睡得特別不踏實。
-18-
傅尋說得沒錯。
他這生意的確是不好接。
自我接下他的這個設計單,幾乎每一天都要和傅尋見面。
對於這條項鍊,傅尋似乎有無數個設計靈感,今天講講他偶然發現的故事,明天說說他乍現的靈感。
但偏偏他做事滴水不漏,又讓人挑不出毛病——
每次見面,他都會提前約我,問好時間。
用他的話說,爲了讓我的靈感不枯竭,每次見面他都會帶我去不同的餐廳,美其名曰要讓我始終維持新鮮感,才能更好的創作。
而且。
爲了彌補我每天出來傾聽他的靈感,不停地修改樣稿,幾乎每次見面,傅尋都會給我帶一份小禮物。
比如。
雨天時做工精緻的雨傘,晴天時小瓶的防曬霜,冷天時的暖手寶……
價格不算昂貴,但都很貼心。
所以,哪怕傅尋如此事多,卻還是讓人厭煩不起來。
而且。
一段時間的「飯搭子」後,我與傅尋之間的關係也親近了許多。
我發現——
這個身價不菲,傳言中性子狠戾的男人,實際上還真沒什麼架子,出門喫飯時,對待服務員也都是輕聲說話,緩聲道謝。
有時和他喫飯到一半,我甚至都有種恍惚感,似乎……
我們更像是在戀愛。
可這個想法很快又被我拋在腦後。
傅尋和我?
怎麼可能。
這天中午,傅尋照例帶我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喫了飯,又提出了兩點樣稿的修改意見。
臨別前,他還送了我一瓶秋梨膏。
最近正值秋季,天氣乾燥,我有些上火,嗓子也咳的啞了些。
不得不說,傅尋的小禮物永遠能夠送到人心坎上,讓人無從拒絕。
我準備下車時,他將秋梨膏遞給我,淡聲道:
「純手工製作的,效果應該還不錯。」
「回去記得喝。」
我攥着那瓶秋梨膏走出很遠,一回身,還能看見傅尋停在路邊的車。
那次過後,爲了避嫌,傅尋從來都是將車停在距離學校一條街的地方。
而每次,我走過一條街,回身再看。
他的車都還沒走。
走到學校門口時,忽然發現前方圍了很多人。
我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也沒打算圍上前觀看,可目光隨意掃過,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劉茵站在人羣中央,正指着一個衣着樸素的莊稼漢破口大罵。
對方承受着衆人的目光,低着頭一言不發。
劉茵罵得很難聽。
罵他是山溝溝裏走出來想要攀龍附鳳的垃圾。
罵他想要吸血。
罵他恬不知恥。
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反駁過一句,幾次搖搖頭想要離開,卻都被劉茵攔住。
作爲自小嬌養的大小姐,劉茵是從不怕人圍觀的。
相反,她似乎有點表演型人格,注意她的人越多,她越是起勁。
我愣了幾秒,連忙推開人羣跑了過去。
「爸!」
男人身子一僵,轉過身來。
眼圈紅紅的,這個半輩子要強的莊稼漢子,此刻強忍着淚,卻一個字都沒捨得罵回劉茵。
在血緣關係上來講,劉茵纔是他的親生女兒。
周圍議論聲更重。
我爸拎着一袋子水果,笑笑,「爸從家裏帶了些新摘的水果過來,你的那份爸也已經託你同學送去你寢室了,這份是給茵茵的……」
後面的話,我爸沒說。
但很顯然,劉茵沒要,還將他罵了一通。
我轉身去看劉茵,「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大庭廣衆之下罵你的親生父親,你還是人嗎?」
「父親?」
劉茵尖着嗓子反駁,「他纔不是我爸,我只有一個爸爸,他叫劉威!」
劉威,就是老劉。
「沒養過我一天,還想讓我給他錢,他配嗎?」
劉茵雙手環胸,語氣輕蔑。
懶得再理她,我帶着我爸去了學校附近的餐館,「還沒喫飯吧?這家菜挺好喫的,一會你多喫點。」
我爸應了一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爸,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
我瞭解他,如果只是來送水果,他一定會提前告訴我。
也不會是這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聽我問起,我爸躊躇半晌,最後嘆着告訴我,我媽生病了。
肝癌晚期。
化療費用高的嚇人,老劉將我接回後,曾給了我爸媽一筆錢,作爲二十多年來養育我的辛苦錢。
可那筆錢,很快就填補了治療費的窟窿。
如今,我爸一天打幾份工,幾乎將家裏親朋借遍,再沒辦法,纔想着來找劉茵問問。
他嘆了一聲。
「我對不起那丫頭,只生沒養過,我也開不了口啊。」
「但我想着,你剛回劉家就朝你借這麼一大筆錢,怕你爸對你有意見,你們之間本就剛認親,還沒什麼感情基礎。」
「可茵茵不同,我看得出劉總很疼她,而且她自小在劉家長大,所以我才試探性地問問她能不能借我一點。我會還的,只要你媽熬過了這次化療,醫生說後面病情應該會穩定一些,我就能再多打一份工還錢了,可是……」
可是劉茵非但拒絕了Ŧū́ₚ,還當衆罵得很難聽。
我靜靜聽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肝癌,晚期……
怎麼可能。
小餐館裏,我抱着我爸的手默默哭了好久。
最後,我拿起紙巾擦了擦眼淚,哽咽道,
「沒事爸,你先在我們學校旁邊的賓館住下,今晚我去籌錢,咱們明天就回去給我媽治病。」
可惜老劉給我那張卡已經讓我還了回去,思來想去,我將我爸安頓在學校附近的快捷酒店,撥通了傅尋的電話。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給他。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通,「怎麼了?」
傅尋壓低了的聲線響起在耳邊,竟莫名讓我覺着安心。
我試探着問他,我能不能提前支取一部分設計稿的報酬。
其實這話有些難以啓齒,我的設計稿還沒完工,就想先找他討一部分報酬。
傅尋卻應得很痛快。
要了我的卡號,傅尋聲音很低。
「十分鐘內到賬。」
-19-
可應過之後,他又問起原因。
許是此刻傾訴慾望太盛,我沒忍住,竟真的一五一十同他說了。
電話另一端沉默半晌,他低聲道,「沒事,錢十分鐘內到賬,明早我送你們回去。」
我想拒絕,可傅尋卻直接拍板定了下來。
電話被掛斷,我聽着耳邊的忙音出神。
第二天早上,傅尋很早便給我發了消息,我找輔導員請了假,正準備去快捷酒店找我爸時,便在校門口遇見了傅尋。
他將車停在了酒店門口,然後步行過來校門口等我。
傅尋今天沒再西裝革履,只穿了套尋常的休閒裝,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倚在樹前點菸的模樣竟隱約有着幾分少年感。
當然。
所謂的少年感,在他抬頭的那一刻,瞬間湮滅。
傅尋有一雙極具攻略性的眸子。
當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總是有種瞬間被人看透了的錯覺。
商海里沉浮的人,眼神中總是有種別樣的銳利。
正出神,傅尋已走了過來。
「走吧。」
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後。
傅尋陪着我接了我爸,又親自驅車送我們回家。
坐在傅尋的豪車裏,我爸渾身都不太自在,只微微坐了個邊,生怕將傅尋的車弄髒。
讓我詫異的是——
一路上,傅尋都在陪我爸聊天。
那個高高在上的傅總似乎不見了,前座開車的男人,變得平易近人。
幾個小時的路程,傅尋將我們送去了老家縣城的中心醫院。
然而,進醫院時,傅尋卻從後備箱裏拿出了很多滋補品,說是送給我媽媽的。
我爸連聲道謝,雙手微微搓着,更覺着不自在了。
病房。
見到我媽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
雖說已經到了晚期,但我媽氣色還好,並沒有我想象中憔悴無力的模樣。
打過招呼後,剛巧有護士來給我媽換吊瓶,並提醒我們病房裏的垃圾桶該倒了。
我連忙應了一聲。
然而,還沒來得及動作,站在垃圾桶旁的傅尋便主動彎身,繫上垃圾袋,轉身拎了出去。
我甚至都有些回不過神。
以傅尋的身價,恐怕在自己家裏都從沒倒過垃圾吧?
而接下來的一整天,傅尋都在用事實證明,此刻的他不是傅總,只是傅尋。
買飯,送飯,買日用品。
用暖壺排隊接熱水,用洗臉盆去接水。
這些事,傅尋都有主動幫忙做。
其實對他來說,這些事平時都有助理和保姆去做,根本不需要他動一根手指。
我媽性子爽朗,平時生活裏就喜歡開玩笑。
晚上喫飯時,我媽笑着問傅尋,「小傅啊,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甄一啊?」
我臉一紅,「媽!」
轉過身,正想和傅尋解釋,他卻搶先開了口。
坐在窗邊的男人笑了笑,應的毫不避諱。
「是啊。」
「阿姨好眼力。」
接下來,大家都沒再談論這個話題。
可每個人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我媽笑得合不攏嘴,我爸則忙着給她餵飯,他性子靦腆老實,雖然沒說一句話,嘴角卻微微抿起。
傅尋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只有我。
自始至終,耳根都滾燙。
-20-
傅尋住在了醫院附近的酒店。
晚上,我們單獨去喫了飯。
破天荒地,傅尋陪我喫了路邊小店,是我上學時最喜歡的一家燒烤店。
那時一串烤肉才賣一塊錢,老闆人好,我們這些學生拿着三五塊錢過去點幾串肉,老闆也都樂呵呵的給烤。
老劉把我認回家後,也帶我喫了幾次山珍海味。
卻總覺着差些什麼。
店面很小,且破。
落座時,傅尋看着微微黏膩的桌面,眉心蹙起幾分。
卻也什麼話都沒說。
我從包裏掏出溼紙巾,將桌子認認真真擦了一遍。
店裏人不多,烤肉上得很快。
我又點了很多啤酒,沒有啤酒的烤肉,總覺着是沒有靈魂的。
那天。
我們喝了很多酒。
我看着桌對面陪着我擼串喝啤酒的男人,有些回不過神來。
一晃神,還能想起他西裝革履的模樣。
沒什麼人的小店裏,我們聊了許多。
聊他那刻板的人生,聊我上學時暗戀過的男生。
我過去暗戀過一個男生,高高瘦瘦,是班裏公認最好看的存在。
男生似乎也喜歡我。
他對我總是和班裏其他女生都不同,會陪我聊天,會每天早上往我課桌裏塞一堆零食,也會在有人說我壞話時一瓶礦泉水砸過去。
可是。
就在我以爲他也喜歡我時,卻意外遇見了他。
他和隔壁班班花,牽着手從某酒店出來。
神態那麼親密。
就此,我的一場暗戀便無疾而終。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那些淺顯的示好,根本不算是喜歡。
更多時候,那只是想約的一種訊號而已。
當我把這些講給傅尋聽時,他笑,說這種小男生不適合我。
「那什麼樣的男人適合我?」
藉着酒意,我問了這句話。
傅尋輕聲笑着,給我倒了杯溫熱的茶。
「我這種吧。」
「可以照顧你。」
我沒說話,心跳聲卻如雷。
……
從小店離開,傅尋說想去我上學時的學校看看。
我便帶他去了我上學的高中。
校門進不去,我便帶着他在校門口看着,告訴他我過去是在哪間教室上課,在操場的哪個大致方位做課間操。
給他講我印象中高中時的有趣事情。
寒風乍起時,他低頭問我,上學時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在校門口給我表白。
「有啊。」
當然有。
誰會沒幻想過這些事呢。
被風一吹,酒意愈發上頭。
我興致勃勃給他講,我上學時曾幻想過,有人在校門口給我表白。
但是,不應該只是表白。
他不該說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應該問我,今天的風溫不溫柔,問我今天的夕陽浪不浪漫。
問我今晚的月色美不美。
上學時的想法總是浪漫又幼稚。
那時的我想。
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和他分享夕陽的唯美,分享風的溫柔。
分享月色的美。
我說完後,傅尋很久沒有說話。
隔着鐵門,我們靜靜望着學校操場。
我正出神時,身旁忽然響起了傅尋刻意壓低的聲音。
「劉甄一。」
「嗯?」
他問,「所以,今天的風溫不溫柔?」
「今天的夕陽浪不浪漫。」
略一停頓,他轉身看我。
「今晚的月色,美不美?」
我說不出話來。
上學時的幼稚幻想忽然成了現實,我有些回不過神來。
而且。
願意陪我扮幼稚的那個人,還是傅尋。
這種極致的反差,同他剛剛的話一起,讓我的心飛速跳動着。
驀地——
我腦中忽然有了靈感,於是,在這個即將戳破窗戶紙的時刻,我把傅尋扔下,自己打車回了家。
不眠不休一晚,我終於畫出了腦中一閃而過的項鍊款式。
而且,滿足傅尋對項鍊的所有要求。
第二天早上,我頂着一雙黑眼圈出現在了傅尋面前。
將那張設計稿交給了傅尋。
這人眼瞼下方竟也一片暗沉。
看來,昨晚也沒睡好。
傅尋很滿意,當即便讓助理把餘下的報酬盡數打到了我銀行卡里。
見我媽狀態不錯,第二天下午傅尋便開車送我回去了。
化療定在下週,到時傅尋再送我過來。
本以爲那晚過後,我和傅尋的關係會有些什麼變化,然而,傅尋接連幾天卻都沒有來找我。
我有些失落,卻也沒好意思追問。
冷靜下來後,我想了想。
那天傅尋在病房裏的應承,也許只是爲了哄我媽這個病人高興呢。
可是。
後來在學校門口,他問風問月問夕陽,又該怎麼解釋呢?
我回答不上來。
-21-
中午。
隔壁寢室的張嵐央我陪她出去學校後門買些東西。
我們平時關係還不錯,便同意了。
然而,出了學校後門走了一段路後,路過一條小巷,忽然聽見深處有女生在尖叫着喊救命。
我愣了一下,連忙跑了進去。
是兩個女生,將另一名女生按倒在地,瘋狂的踹着。
女生躺在地上,雙手緊緊護着頭,哭着討饒。
我看不下去,連忙跑上前去,將地上的女生扶起。
張嵐也隨之趕到。
見我們人多,那兩名女生放了兩句狠話便離開了。
我扶起地上的女生,卻被嚇了一跳。
也不知剛剛那兩名女生做了些什麼,她竟滿臉鮮血,血上又沾染了一些地上的泥土。
看起來頗爲可怖。
我和張嵐連忙將她送去了附近的醫院。
然ţū́ₗ而——
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反倒因此上了熱搜。
當晚,一條帖子橫空出世,有個女生在網上自爆,說 XX 大學有一個女生,因爲男友向她搭訕,便找人將她打了一頓,導致她鼻骨骨折,以及全身上下不同程度的外傷。
並貼了幾張自己受傷的自拍照片。
臉上的血跡,青紫痕跡,以及手臂上的烏青……
一石激起千層浪,輿論瞬間發酵。
很快,有我們學校的同學在網上扒皮,說施暴者是 X 學校 X 系 X 班的,劉甄一。
我好心救人,卻反成了施暴者。
但當時還有張嵐在旁看着,我連忙去找她幫我作證,然而……
張嵐卻一口否認。
她說,那天是我逼着她陪我去找那個女生麻煩的。
她說,自己那天全程沒有動手,她攔了,沒攔住。
張嵐做了假證。
我們平時沒有什麼過節,甚至關係始終還不錯,而她忽然反水的原因也很簡單。
不用想也知道。
又是劉茵搞的鬼。
這件事在網上迅速發酵,甚至,就連之前老劉與傅尋分別開着豪車接我的畫面也一同被曝光,大家猜測紛紛,都認爲我是那種金主一堆,不檢點的女神。
評論區更是不堪入目。
而且,後續又不斷有人爆料自稱是目擊者,還給出了一些我霸凌女生時的照片。
我拽她起來的照片,精心挑個角度,就成了將她推倒。
我替她擦臉上的血。
從我身後的方向拍下,就成了是我剛剛將她臉上打出了血。
照片裏,被打女生一臉驚恐地看着我。
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安排好的局。
當這件事火遍全網時,學校這邊也坐不住了。
我被校領導約談,校方看了網上的輿論與爆料,認定我是施暴者,爲了學校名聲,想要將我勸退。
我當然不會同意。
辛苦考上的大學,當然不會因爲一盆髒水而放棄。
可是。
那小巷荒僻,沒有什麼攝像頭。
我該怎麼自證?
輿論發酵的速度快的驚人。
出了校領導辦公室,我上網搜了搜,熱度高居不下。
我只能先去找張嵐。
然而,剛下樓,便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傅尋。
在許多人的注視下,他牽起我的手,聲音溫和。
「沒事,我來了。」
嗯。
他來,替我撐腰了。
剛剛離開辦公室幾分鐘,傅尋便又將我帶了上去。
校領導竟也認識傅尋,見了他先是愣了兩秒,隨即快步走上前,熱情問好。
全然沒有剛剛威逼我退學時的不近人情。
傅尋讓校領導叫來劉茵張嵐等人。
不消十分鐘,人齊了。
而傅尋則將一個 U 盤扔在了辦公桌上,淡聲道:
「這是附近商鋪後門的攝像頭,剛巧能照到小巷深處,不算清楚,但看出事情真相還是足夠的。」
我注意到,劉茵與張嵐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尤其是張嵐。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是欲言又止。
視頻播放結束。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
反應過來的主任當場便將張嵐罵了一通,然後當着傅尋的面同我道歉,並說要將視頻傳到網上替我正名。
「不用了。」
傅尋淡聲道,「來之前,我已經安排人上傳視頻了。」
……
傅尋帶着我出了辦公室。
一路攥着我的手出了校門,上車。
他偏頭看我,「遇見事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以什麼身份告訴你?」
我抬頭看他。
「朋友嗎?還是……商業夥伴的女兒?」
許是我話中的委屈太過明顯,傅尋看了我半晌,反倒笑了。
「抱歉。」
他低聲道,「最近在忙這個。」
說着,他不知從哪拿出一個首飾盒。
眉心一跳,我似乎猜到了什麼。
果然。
下一秒,他打開盒子。
裏面是我那晚連夜設計出的項鍊。
與我的設計稿,不差一分一毫。
傅尋將首飾盒遞到我手心,「這條項鍊,本就是爲了表白準備的。」
「都說戀愛要從一束花開始,但我覺着——」
「我們應該從這條項鍊開始。」
車窗半搖,傅尋的臉隱匿在陽光中。
他拿起項鍊,探身過來,替我係上。
「劉甄一。」
「嗯?」
我的視線從項鍊上移開,剛剛抬頭。
吻便落下。
傅尋沒有問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他只在接吻的間隙裏含糊地說——
戴了他的項鍊,就算作同意了。
-22-
我成了傅總的女朋友。
而他送我的戀愛大禮包,除了那條所有用料都極爲考究的項鍊外,還有一出好戲。
兩天後。
玫瑰公館的保姆吳姐給我發微信,講了一個驚天八卦:
老劉今早忽然回家,結果意外撞見,劉茵睡在劉忱的牀上。
兩人都是光溜溜的,同牀共枕。
老劉整個人都快氣瘋了,將家裏怒砸了一通,並將劉茵給掃地出門。
說來,也難怪老劉憤怒。
他養了劉茵二十多年,在他心裏,即便如今發現對方和自己並沒有血緣關係,也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自己的女兒和兒子這般,他怎麼能不氣?
更何況——
劉忱是結婚了的。
對方是他的高中同學,婚事辦得低調,外人顯少知道,但劉茵卻是一清二楚的。
更何況,劉忱老婆此刻還在哺乳期,這邊兩人便鬧出如此荒唐之事,老劉自然是要被氣瘋了。
吳姐和我八卦,說老劉直接將劉茵掃地出門,而劉忱那邊,妻子得知後憤而提出離婚,要求劉忱淨身出戶。
老劉直接替劉忱同意了,還給了母子倆一大筆賠償款。
至於劉忱——
老劉收了他名下所有房產,凍結了他的銀行卡。
倒不至於要與他這兒子徹底斷絕關係,但起碼最近一兩年,是鐵了心的要讓他自生自滅。
我躺在牀上,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吳姐給我轉述這場好戲。
想想劉茵之前故意折騰我做的那些事,再想想如今。
還真是不作死便不會死。
而且,現在想想,怪不得劉忱那麼向着劉茵,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喫瓜結束,我立馬給傅尋撥通了電話,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傅尋低笑。
「有次參加酒會,剛好在衛生間撞見老劉這對兒女的私情,只不過他們沒看見我。」
「我最近有讓助理特別關注劉忱二人的動向,發現他們今天一早都在家,我便給老劉打電話,隨便找了個藉口讓他回家一趟。」
「就這麼簡單。」
講完,耳邊再度響起負傅尋的聲音,「下樓吧,帶你去喫飯。」
我愣了下,跑去窗邊一看。
傅尋便站在樓下,安靜地看着我。
我連忙下樓。
我媽前兩天化療很順利,病情很穩定。
爲了慶祝,傅尋答應今天帶我去喫火鍋。
我最近上火,嗓子有些發炎,每天堅持喝涼茶纔好了些,央了他好幾天才答應讓我喫火鍋。
店內。
嫋嫋熱氣中,我忽然興起,問傅尋怎麼會喜歡上我。
每天想盡辦法往傅尋身邊湊的女人多的要命,他沒道理偏偏會喜歡上我這個小山村長大的灰姑娘。
傅羨替我倒了一杯涼茶,笑笑。
「不知道。」
「如果非要說,也許是那天的發佈會上,看見臺上女生目光澄澈,緊接着又見她悄悄掐了下大腿,然後眼淚汪汪地和老劉來了一出父女相認的悲情戲碼,覺着有趣吧。」
「結果我看過熱鬧剛離開,便被人追尾了,下車一看,是剛纔那姑娘。」
「車子沒刮痕,我就讓她走了,結果——」
傅尋看了我一眼,無奈道:「兩條街,硬是被她追尾了三次。」
我喝了口茶,弱弱問道,「那……正常人被三連撞不是應該很生氣嗎?」
「嗯。」
傅尋點頭,「最初是挺生氣,但是一看見你驚慌失措那樣子,又莫名地氣消了。」
他探身過來,掌心落在我發頂揉了揉。
「當時我就在想,這小姑娘要是娶回家應該挺有意思的。」
「就是有點廢車。」
我:「……」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