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樓上突然傳來嬌喘聲。
我果斷報警,理由是鄰居殺妻分屍。
警察對此無可奈何:「人家夫妻親熱不犯法。」
他不知道,我是辨音師,我能通過聲音尋找真相。
-1-
凌晨兩點,我被樓上的嬌喘聲吵醒。
業主羣此時也熱鬧起來:「要不要臉啊!聲音這麼大?」
「我孩子明天還要上學呢!這種聲音什麼時候能結束?」
而我則調整了一下思緒,緩緩在羣裏發:「報警吧!樓上在殺人,現在已經到了分屍環節。」
「兇手在用另一種聲音掩飾殺人過程。」
業主們被我突如其來的言論嚇得一激靈,發言迅速終止。
一時間,羣內寂靜無聲。
見無人反應,我只好撥打了報警電話。
「你好!我樓上鄰居殺人了。」
-2-
聽筒那邊很明顯顫了一下。
接電話的女聲遲緩了兩秒才問我:「請問你怎麼知道樓上鄰居殺人了?」
我鎮定回覆:「因爲我是辨音師,我能分辨出每種聲音的真正來源。」
「剛纔我聽到了樓上傳來的嬌喘聲,嬌喘聲是提前錄製好的聲音,在嬌喘聲中還短暫地夾雜着求救聲,我聽到被害者在用最後的氣力求饒,但是未果。」
「兇手是名成年男性,他體格壯碩,所以纔在短短十秒鐘內製服了被害者。」
「被害者是名女性,聲音孱弱柔軟……」
「綜合分析,我認爲我樓上鄰居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因爲我跟他妻子在業主羣聊過天,他妻子的聲音就是那麼孱弱柔軟……」
我冷靜地將自己的分析結果娓娓道來。
那邊的女音也從難以置信到認同。
最後她讓我報出地址,等待警察到訪。
掛斷電話,我繼續仔細聆聽外面的動靜。
此時,樓上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然後又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男鄰居劉大成似乎已經下樓,他離我越來越近。
他或許已經看到了我在羣裏的言論。
因此他的腳步聽起來無比的急躁和緊張。
果真,下一秒,我家門就被敲得「咚咚」響。
劉大成洪亮的聲音傳過來。
「是你在誣陷我殺人?」
「有本事給老子找出證據來。」
-3-
屋裏所有燈都亮着,但我卻感覺一股寒氣迎面而來。
我蜷縮在沙發上,不敢接茬。
內心不斷祈求警察快點到來。
劉大成與我只有一門之隔,他的怒氣儼然控制不住。
他開始使勁用腳踹門,打算逼我自己乖乖出去。
可現在出去,只會狼入虎口。
爲了不讓自己受到干擾,我只能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才漸漸恢復寧靜,劉大成見自討沒趣,索性抬腳「咚咚咚」上樓回家。
兩分鐘後,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警察。
他們禮貌地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一五一十地將自己聽到的內容重複了一遍。
臨了,我又帶着警察上了樓。
劉大成一開門,看到幾個威嚴的警察後,眼神當時就變了。
他顫抖着嘴角:「警察同志,她就是想故意整我,才誣陷我殺人的。」
「我膽子這麼小,怎麼可能殺人。」
「先說好,要是你們沒有找到證據證明我殺人,那你們就要讓這個女人當衆向我道歉。」
-4-
劉大成咬牙切齒說完,臉上刻意營造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與此同時,幾個警察開始依次檢查劉大成家裏的所有角落。
最後,我看到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大步朝門口走來。
「我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劉大成聽到這句話時,很明顯鬆了一口氣,他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我的醜惡行徑。
「這個死女人,大半夜沒事找事,在物業羣裏說我殺人了。」
「警察同志,這是赤裸裸的誣陷,你們可要幫我做主啊!」
可沒人接他話茬。
有位年長的警察,特意回頭掃視了一眼陽臺上的女士蕾絲睡衣。
「你老婆呢?」
此話一出,劉大成的哭訴聲迅速戛然而止,他猶豫了兩秒鐘,才訕笑着回答:「剛出去買夜宵了。」
說着,劉大成便要給自己老婆打電話證實。
在幾人的注視下,電話那頭很快傳來甜膩的女聲。
「老公,什麼事?」
「這家店需要排好久的隊,你得再多等我一會兒。」
「今天晚上辛苦老公了,可得好好給你補一補。」
熟悉的聲音傳來時,我也驚呆了。
因爲這確實是劉大成妻子的聲音。
甜膩發軟又帶有幾分孱弱,是標準的嬌妻音。
而且能聽出來,這不是錄音。
難道之前是我聽錯了?
我冤枉了劉大成?
-5-
我不由陷入懷疑。
可一個小時前,我明明聽到劉大成使用刀具殺害自己妻子的聲音。
他的妻子還卑微地祈求放過自己。
氣氛頓時凝滯下來,警察們都齊刷刷地望向我。
「鄰居之間有矛盾很正常,但不要故意浪費警力。」
「人家夫妻正常親熱是不犯法的。」
看着我被警察數落,劉大成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正極力剋制心中的得意。
這一刻,我整個人如遭雷擊。
劉大成還在一旁叫囂着:「看在我們鄰居的份上,你就給我出個道歉聲明就行。」
這個要求如果是在我無理取鬧的情況下,確實算得上寬宏大量。
可我很確定,我沒有聽錯。
劉大成在一個小時前一定殺了人。
因爲我的耳朵不會欺騙我。
於是,我再一次懇求警方認真檢查一遍劉大成家。
「警察同志,我沒有說謊,他殺了人,而且死者是名女子,跟他妻子的聲音很相像。」
我焦急萬分地說完,幾個年輕警察默契地看了一眼爲首的周警官,得到允許後,纔再次在劉大成家裏轉圈尋找。
而我則站在門口,心驚膽戰地圍觀着。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周隊,這裏發現了未乾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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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成如臨大敵,臉色瞬間慘白。
他猛搖頭,着急爲自己辯解:「那是雞血,用來驅邪避災的。」
「我身體不好,託人找來的偏方。」
周警官蹲下身子仔細聞了聞,很快得出結論:「確實是雞血。」
此話一出,緊張ṭṻ₍的氣氛迅速瓦解。
幾位警察似乎都暗暗舒了一口長氣。
即便我現在心有不甘,也只能沮喪地離開。
可還沒等我們邁出兩步。
樓下的高老太突然連哭帶罵跑了上來。
「喪良心的狗東西,天天發情,害得我老伴心臟病發作,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呢!」
「警察同志,你可得好好管管,這狗東西連續三天整出這噁心的聲音,差點害死我老伴。」
高老太一邊氣急敗壞地說,一邊從兜裏掏出手機,開始循環播放她提前錄好的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這就是他整出來的噁心動靜,整整四十分鐘。」
「聽聽,聽聽,還要點臉嗎?」
空氣中瞬間瀰漫出尷尬的氣息。
與此同時,綿長起伏的喘息聲猝不及防地鑽入我的耳道。
仔細聽,喘息聲中還夾雜着一種不易覺察的水滴聲。
水滴極爲細密,很明顯是從花灑裏流出來的。
所以,分屍地點是在衛生間。
我閉目凝神,繼續耐着性子聽完錄音。
從始至終,錄音中都有花灑的水滴聲。
這說明,劉大成分屍完並沒有換地點,屍體的位置沒有改變。
一瞬間,我恍然大悟。
下一秒,我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衝向劉大成的衛生間。
「警察同志,屍體就在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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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反應迅速。
很快便在衛生間浴室櫃的隔層裏發現了受害者屍體。
屍體破碎不堪,已經分不清原本的面目。
這血腥的一幕映入眼簾時,我和高老太紛紛蹲下身子哇哇狂吐。
高老太吐完,又止不住破口大罵:「這喪良心的狗東西,好端端在家裏殺什麼人?害得我們這棟樓的房價都要大跌。」
此時,警方已經將劉大成徹底控制住,所以他現在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反駁高老太的辱罵。
而我卻站在門口,再次陷入沉思。
前兩天我沒在家,所以只聽到劉大成這一次殺人聲。
可剛剛高老太說劉大成連續三天都發出了這種噁心動靜。
難道,劉大成連續三天都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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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抑制不住心底的疑惑,便主動上前請求高老太播放前兩天的錄音。
第一天的錄音與今天晚上的錄音內容幾乎重合。
同樣的嬌喘聲,同樣的滴水聲。
但唯獨沒有被害者的求救聲。
難不成,這天劉大成沒有殺人?
我心情煩躁起來,只能敲擊屏幕重新播放錄音,強制要求自己全神貫注繼續聆聽。
在聽到錄音中間部分時,我心裏猛地咯噔一聲。
是的,我有了新發現。
錄音中,有一段只出現了兩三秒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微弱無力,像是被害者最後的掙扎。
呼吸中斷後,錄音的背景音中陸陸續續出現了砍刀聲。
從砍刀落下的清脆程度來分析。
被害者體重輕便,皮膚鬆弛。
這說明被害者可能患有骨肉萎縮。
而骨肉萎縮通常又跟長期臥牀有關。
我記得,劉大成曾在業主羣發過一則療養院的廣告。
內容就是自己的癱瘓母親在這家療養院被照顧得很不錯,值得爲大家推薦。
所以,劉大成第一天殺害的人是自己的老母親?
一想到這裏,我就怒火中燒。
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這麼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母親。
我扭過身,狠狠瞪了劉大成兩眼。
劉大成似乎料想到我推測到什麼,神色中隱隱透露出威脅。
不遠處,周警官徐徐走來。
「小姑娘,這次又聽出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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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字一句將辨音結果如實告知。
周警官聽完,臉上的悲憤呼之欲出。
他走到劉大成面前:「老實交代,你到底殺了幾個人?」
可週警官的質問沒能得到回應。
因爲劉大成咬緊牙關,始終不發一言。
是啊!如今我只是用聲音推測他殺害了自己的母親,卻並沒有確Ťű̂ₐ切的證據來錘死他。
只要他不承認,那麼法律上就只能認定他殺害了一人。
殺一人和殺害多人的罪責自然相差甚遠。
劉大成是個聰明人,他纔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境。
我平復了下湍急的情緒,繼續聆聽第二天的錄音。
這天的背景音依舊一成不變。
嬌喘聲混雜着短暫且細微的水滴聲。
唯一不同的是,裏面多了一道肢體碰撞聲。
更準確來講,應該是腳後跟摩擦地面的聲音。
這是被害者面臨危機時,身體本能作出的反應。
只是他的腳後跟用力不均勻,一深一淺,一輕一重。
這說明被害人腿部患有殘疾。
記憶中,劉大成父親曾經來這裏送過菜。
那天,天氣炎熱,電梯又正好維修。
我瞥見劉大成父親提着滿滿一袋子菜,一深一淺地爬上樓梯敲門。
答案逐漸浮出水面,我卻感覺不到半分喜悅。
內心反而在不知不覺中浸滿悲痛。
記得那天在樓梯間偶遇劉大成父親時,他不僅熱情地塞給我一大把青菜。
還笑呵呵道:「自家種的,不打農藥,味道好。」
「小姑娘,你太瘦了,要多喫點飯啊!」
沒想到,這樣一位純樸善良的老人竟然被至親殺害。
一股無名火瞬間燃起,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
這種人渣,居然這麼對待自己的親生父母。
我胸腔滿是激憤,卻只能極力壓制。
劉大成距離我不到三米遠,看到我崩潰的模樣後,他突然歪起嘴角笑了。
那笑容看起來格外刺眼和囂張。
彷彿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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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承認自己徹底慌了。
眼下,我只是根據聲音推測出劉大成殺掉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卻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推論就是正確的。
更何況劉大成父母的屍體至今還是個謎。
找不到屍體,意味着所有推論都是紙上談兵。
想到此,我心神更加凌亂。
腦中像是被無數蟲蟻啃咬一般,令人遍體難安。
這使得原本循環播放的錄音被我無意中中斷。
但就在錄音中斷的前一秒,我腦中突然湧進一段奇怪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劉大成鞋底磨蹭地板磚的聲音。
而且聲音很黏膩。
這說明,劉大成鞋底沾上了其他東西。
這種東西常年溼潤,一沾上便很難洗掉。
我直起身子,悄悄瞄了眼劉大成腳上的鞋子。
漆黑的鞋底上似乎真有星星點點的黃土。
粘膩、鞋底、黃土……
一剎那,我茅塞頓開。
沒錯,正是老墳土。
劉大成去過老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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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剩下兩具屍體也許就藏在劉大成家老墳裏。
聽聞我的辨音結論後,警方絲毫不敢馬虎,連夜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劉大成家的老墳。
並在老墳裏挖出了劉大成父母的屍體。
在證據面前,劉大成即便是鐵齒銅牙,也不得不乖乖認罪伏法。
他承認自己親手殺害了妻子和父母。
前兩天殺害父母后,他都有時間將屍體埋到老墳裏。
偏偏就第三天,在我的強烈干擾下,他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將妻子的屍體塞進了浴室櫃裏。
另外,爲了掩人耳目,劉大成還特意讓自己的女兒模仿妻子的聲音在電話中迷惑我們。
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再精心編織的謊言,在事實和真相面前,永遠不堪一擊。
案件真相大白後,我悄悄搬了家,換了住址。
可週警官卻沒打算放過我。
他將我帶到審訊室,斬釘截鐵地道:「白凝,你欺騙了我們。」
「你不是辨音師,而是操縱劉大成殺人的兇手。」
-12-
冰冷的空間內,周警官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肅然。
他舉起一張十年前的舊報紙。
報紙上記載着一篇新聞報道,標題是:「如果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支持妹妹輟學。」
一剎那,所有痛苦的回憶紛湧而來。
我的思緒一點點被拉回到十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地震中。
十年前,本市發生了嚴重的地震。
彼時,我剛滿 20 歲,妹妹白歡再有一個月就要參加高考。
那天是個週一,白歡嚷嚷着棄考。
她說自己就是個白癡,根本不是讀書的料。
即便參加高考也是自取其辱。
我爸沒等她說完就大發雷霆,眼看拳頭就要落在妹妹身上。
我眼疾手快拉上妹妹跑出去,準備送她回學校。
一路上,妹妹都在撒嬌:「姐,我不想回學校,我想回家打遊戲。」
我當時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她的要求。
並生拉硬拽將她送去了學校。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是我見妹妹的最後一面。
下午兩點,地震來襲,所有建築物都在劇烈晃動。
我和爸媽由於反應迅速,及時跑出了房子,躲過一劫。
但是妹妹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她被埋在了廢墟中,再也沒能回來。
那所號稱百年曆史的學校,在地震中轟然倒塌,全校師生無一生還。
消息傳來時,全家悲痛欲絕。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成了全家的罪人。
「如果不是你送她回學校,你妹妹就不會死。」我媽瘋狂地咆哮。
我爸像丟了魂一般,每天都顫抖着去廢墟里挖妹妹的屍體。
「歡歡,這棟樓一共八層,你的教室在三層,爸爸知道你沒了,但是爸爸好想帶你回家。」
「歡歡,你回來,爸爸一定不罵你了。」
這悽慘的畫面成功吸引了記者的注意。
後來,他們找到我,寫出了那篇令人聲淚俱下的報道。
講到這裏時,周警官突然「啪」一聲拍響桌子打斷我,他義正言辭地說道:「可事實是你妹妹沒有死在地震中?」
-13-
周警官遞來的第二份證據。
是一段雜技表演的視頻。
視頻中,一個身形怪異的少女抖動着鑽進一口狹小的管道里。
當少女成功從管道另一頭鑽出來時,全場掌聲雷動。
這一幕結束時,熟悉的刺痛感席捲我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因爲,視頻中的少女正是我的親妹妹白歡。
朦朧的記憶漸漸在我腦海中浮現。
那年地震後,因爲妹妹的離去,家裏再也沒了歡聲笑語。
儘管父母極力壓制對我的不滿,努力營造出和諧的氣氛。
可還是無法回到從前。
一切,都變了。
我 23 歲生日當天,爸爸喝得酩酊大醉。
他哽咽着舉起酒杯:「咱們一家人再也聚不齊了。」
那頓飯喫得很痛苦,因爲桌上每個人都淚流滿面。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爸爸喫完這頓飯就跳樓自殺了。
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恍然間,只剩下我和媽媽兩個人惶惶度日。
那種悲痛的感覺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每到深夜,鋪天蓋地的悔恨和思念會將我牢牢裹挾。
讓我喘不過氣來。
爸爸離開後沒多久,媽媽也跟着結束了生命。
偌大的家,最後只留我一人守候。
29 歲生日當天,我無意間走到雜技表演的現場。
表演開始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
那一幕,簡直不可思議。
我竟然看到了妹妹白歡。
是的,她沒死。
-14-
儘管她此時身形已經怪異到可怕的地步,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因爲她那張臉在我的夢裏出現了上萬次。
表演結束後,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妹妹。
不,準確來講,應該說是被折磨得半人半鬼的妹妹。
妹妹失去了四肢,還成了啞巴。
見到我時,她哭得險些暈過去。
因爲無法說話,所ţũₔ以她只能用嘴咬着筷子在地面上寫出了自己的經歷。
原來,地震那天,妹妹並沒有回學校。
她趁我走遠,轉身去了附近的網吧。
地震來襲時,她被網吧老闆劉大成救了出去。
可劉大成爲了多掙一筆黑心錢,不但沒有將妹妹送回家,反而將妹妹囚禁在自己的麪包車裏。
爲了防止妹妹逃跑,劉大成不僅斷掉了妹妹的四肢,還喂妹妹喝下了啞藥。
等到地震救援結束,外面風聲不緊時,劉大成又將妹妹高價賣給了外地的雜技團。
妹妹也從此過上了地獄般的生活。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間,我手掌攥得生疼。
「所以,你就打算找劉大成報仇?」周警官敲動手指,眼神篤定。
似乎勢在必得。
-15-
可惜,我沒能讓他如願。
我從悲傷的記憶中脫離出來,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您可能不知道,我只是白家的養女,我和白歡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我爲什麼要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報仇呢?」
「我又不傻,我未來的路還長着呢。」
「犯不着爲了別人拼命。」
我雙手攤平,說得雲淡風輕。
周警官的額頭已經暴起青筋。
因爲我沒有他想象中那麼聽話。
和白歡相遇的第二天,她就出了事。
她在一場表演中發生了意外,身子被死死卡在狹窄的管道里。
再也沒出來。
噩耗傳來時,我正在佈置我們的新家。
雜戲團老闆允諾,只要妹妹完成那場巡演,就徹底和妹妹解約。
我以爲,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我以爲,我支離破碎的家馬上就要重歸幸福。
可老天,偏偏造化弄人。
將妹妹的後事安排妥當後,我腦海中開始不斷迴響妹妹那天寫下的話。
「姐,你只是養女,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沒有必要爲我報仇。」
「你的人生還很長,犯不着爲我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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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警官神色懨懨。
他掏出了第三份證據。
這是一張購買微型攝像頭的記錄。
「我們在劉大成家裏發現了跟你購買記錄裏同類型的攝像頭。」
「這個攝像頭,是在劉大成不知情情況下安裝的。」
「物業方面也證實,你曾藉着樓上劉大成家漏水的由頭向他們要鑰匙查看。」
「那個時候,劉大成家裏沒人,你是有時間去裝這個攝像頭的。」
「通過這個攝像頭,你監視着劉大成家的一舉一動。」
「這也是你爲什麼能清楚知道劉大成殺人經過的原因。」
周警官一口氣說完,眼神泛着寒光。
看得人直打哆嗦。
我強撐着笑意解釋:「我一向樂於助人,幫高老太買個攝像頭也是舉手之勞。」
「而且,我從來沒有向物業要過劉大成家的鑰匙。」
「倒是高老太曾借過我的手機打電話,那個電話錄音我現在還保存着。」
說着,我讓周警官當場點開我的手機錄音。
錄音中,高老太語調憤怒地向物業索取鑰匙。
「樓上漏水這麼嚴重,你們還管不管了!」
「我要求你們馬上將劉大成家的鑰匙送到我家門口,我要排查漏水原因。」
物業那頭唯唯諾諾,恨不能磕頭賠罪。
只能快速按照要求將鑰匙送過來。
高老太拿到鑰匙後會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聽到這裏,周警官臉色肉眼可見的差。
他的思緒似乎全亂了。
「可高老太爲什麼要報復劉大成?」
-17-
我指了指周警官手中的報紙。
報紙的中央是一張集體照。
裏面有妹妹白歡,還有高老太的孫女高月。
沒錯,她們是同班同學。
地震當天,兩人結伴逃課去了劉大成的網吧。
起初,高老太也以爲自己的孫女死在了廢墟下面。
她和其他家長一樣,整日都沉浸在悲傷的回憶裏,無法走出去。
直到很多年後,她在街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高月。
高月和妹妹一樣,被劉大成斷去了四肢,餵了啞藥。
常年的打罵讓她腦子癡傻,只會機械地舉着碗乞討。
高老太沒有猶豫,一眼便認出了高月。
她心疼地摟着髒兮兮的高月。
可正準備傾訴多年以來的思念時,高月突然呼吸微弱,臨死前,她不斷用口型發出「劉大成」「劉大成」。
這個名字一下子驚醒了高老太。
她當即決定好好調查一下劉大成這個人。
於是,她特意搬家搬到劉大成家樓下,中間還託我買了攝像頭,自己偷偷裝在劉大成家,並窺探着劉大成家的一切風吹草動。
終於有一天,劉大成暴露了馬腳。
他喝得醉醺醺,嘴裏叫囂着:「老子就是命好,地震還能發筆橫財。」
「也怪那幾個丫頭倒黴,地震時正好被老子撞上,老子把她們全部搞殘廢,賣到其他地方,輕輕鬆鬆幾十萬到手。」
-18-
高老太就是在這一刻下定決心報仇的。
高老太是個苦命人。
她五十歲時,兒子兒媳死於一場車禍。
六十歲時,遭遇天災地震,誤以爲親手養大的孫女也因此喪生。
七十歲時,她才意外得知孫女被害的真相。
一重Ṭū́⁹又一重的苦難沒能讓她服軟。
反而讓她越挫越勇。
高老太年輕時是個心理老師。
深諳心理催眠。
於是,她利用那個隱形監控,悄悄給劉大成做催眠。
一步步引導劉大成殺害自己的至親。
爲了不讓外人打亂殺人計劃,高老太引導劉大成每次都用嬌喘聲來遮蓋殺人過程。
只可惜催眠時效是有限的,劉大成每次甦醒過來都要面對血淋淋的屍體。
惶恐至極的他一邊心驚膽戰,一邊強自鎮定地處理屍體,掩飾自己殺人的祕密。
而我天生對聲音敏感,恰好誤打誤撞成了破局者。
我也是搬家前一天晚上才知道高老太所有祕密的。
那天晚上,高老太把我請到家裏,當時她滿臉溝壑,腿腳蹣跚。
她一口一口地喂着病倒的老伴。
「孩子,答應我,等我死了,多去養老院看看他,讓他有個盼頭,能多活幾天。」
-19-
警方趕到高老太家時,高老太已經氣絕。
桌子上靜靜放着她提前寫好的遺書。
上面的作案過程與我所說全部吻合。
至此,案件真相大白。
遵照高老太的囑託,我每個週末都會去養老院看看高爺爺。
他生活不能自理,嘴角的口水都需要專人擦洗。
見到我時,他眼神里流露出興奮的光芒。
我像往常一樣推着輪椅帶高爺爺曬太陽。
輪椅滑到草坪中間時突然戛然而止。
我蹲下身子,對上高爺爺慈愛的目光。
然後,我面不改色地說出了那句讓他痛心疾首的話。
「其實,我纔是操縱劉大成殺人的兇手。」
此話一出,高爺爺嘴角迅速抽搐。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像在打量一個可怕的惡鬼。
我笑着繼續湊上前,用後背擋住遠遠注視的護工。
「如果不是你的孫女高月, 我妹妹根本不會死。」
「我爸媽也不至於在悲痛中撒手人寰。」
-20-
送妹妹回學校那天,她被高月一把拽了出去。
高月被家裏嬌縱慣了,在班裏是小霸王一樣的存在。
她曾幾次三番欺負妹妹, 妹妹膽小怕事, 一直隱忍。
返校那天, 高月搶走了妹妹的生活費。
妹妹一路追趕, 求Ťù₎高月將生活費還給自己。
「這是我爸媽攢的辛苦錢。」
「他們很不容易的,生病了都不敢買藥喫。」
「求求你,把錢還給我吧!」
「只要你把錢還給我, 我保證不再煩你, 我現在就回家, 肯定不會礙你眼。」
妹妹甚至卑微地磕頭。
可高月依舊不爲所動,她大手一揮, 將妹妹的生活費分發給她的那些姐妹。
「今天玩到爽。」
說着, 幾人一路狂笑進了網吧。
妹妹不死心, 也跟着進了網吧。
那天的地震毫無徵兆,只記得天旋地轉間,妹妹被劉大成拖了出去, 隨後被囚禁在了麪包車上。
我低着頭, 將手中削好皮的蘋果輕輕塞到高爺爺的嘴裏。
這樣, 其他人就聽不到他痛苦的嗚咽聲。
「你們都被騙了, 高月其實早就死了。」
「她就死在地震中, 劉大成根本沒機會救出她。」
「那個神似高月的乞丐, 其實是我找來假扮高月的。」
「當時她快死了, 唯一的願望就是喫口棉花糖,我滿足了她的願望。」
「然後,我花了三天時間,教她用口型發出劉大成三個字。」
「這樣,你們就能掉入我的陷阱。」
「我就能利用高老țų₄太報復劉大成。」
說到這裏時,高爺爺眼角沁出了淚花。
他想張口罵我, 卻發現嘴巴根本張不開。
因爲那圓潤的蘋果結結實實堵住了他的嘴。
更可怕的是, ťü₍身後的護工已經悄悄走遠。
高爺爺失去了最後求救的機會。
「還有一個祕密,你也許做夢都想不到。」
「我只用了一串鈴鐺就成功操縱了劉大成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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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 劉大Ṱû₃成爲了掩人耳目。
不讓其他人發現自己囚禁少女的事實。
他特意發明了一個有趣的溝通方式。
那就是搖鈴鐺。
每搖一次鈴鐺就意味着車廂內的少女要接受一次毒打。
這種方式簡單有效, 輕輕鬆鬆就震懾住了少女們。
在漆黑的車廂內,鈴鐺聲像催命符一樣緊緊纏繞着她們的心。
使得她們不敢輕舉妄動。
哪怕被斷去四肢時,她們也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就這樣,她們被馴化成鈴鐺的奴隸。
後來,我也學着劉大成的方法, 在高老太催眠劉大成的過程中悄悄加入了鈴鐺聲。
鈴鐺一響, 劉大成就顫慄不已。
他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慘遭自己迫害的那些少女。
她們或亡或殘。
在深夜裏,如同幽靈般將他緊緊包圍, 讓他的意識徹底混亂起來。
他開始陷入劇烈的緊張情緒中。
最後,匍匐在心頭的恐慌一點點吞噬掉他的理智。
讓他不知不覺拿起刀,不知不覺殺掉自己的親人。
一想到劉大成每次恢復清醒後的痛苦模樣。
我就忍不住笑出聲。
迎着黃昏的最後一絲熾熱,我推着高爺爺回了房間。
他顫抖着身子縮在輪椅上。
下半身隱隱漏出一大片紅色和黃色混合的液體。
第二天, 院長髮來消息。
高爺爺死了。
接到這則消息時。
我正坐在墓地發呆。
下一秒,遠處的三朵蒲公英突然靜靜落在我的手背上。
那一刻,一種溫暖的氣息似乎重新降臨。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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