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貞

我是父皇贈送給異族的貢品公主。
和親而來的第一天夜裏,年輕的王隨手扯下我的紅蓋頭。
當着我的面,將兩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壓倒在婚牀上。
嬌喘聲傳來,我坦然褪去身上的衣物,朝牀邊走去。
「傳聞王上是北疆最勇武的海東青,奴家今夜願聞其詳。」

-1-
牀上的身影一滯,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南樑女子無不溫婉含蓄。
像我這般大膽的女子,着實不多見。
更何況,我還是一國公主。
我原可以驕矜,傲氣,目空一切。
可我偏偏反其道行之,將尊嚴踩在腳底。
跪在牀上去取悅他。
年輕的王來了興致。
不顧身下的美人如何動情,徑直坐起身子,玩味看着我。
「哦?既然公主自薦枕蓆,那孤當然要成全。」
說罷,他摟住我的腰,毫不憐惜將我甩到牀上。
我被摔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沒有表現出來。
只是生澀地勾住他的脖子。
年輕的王喉結上下滑動,手指劃過我每一寸肌膚。
「不愧是金雕玉琢養出來的公主,北疆女人可沒有這麼光滑的皮膚。」
他似是感嘆,可我卻聽出滿滿的嘲諷。
一個戰敗國的公主又如何?
養得再好,還不是要成爲他的玩物。

-2-
我度過了極其荒唐的一夜。
用尊嚴與身體,討了他的歡心。
以往和親公主多得是,可她們要不就是唯唯諾諾,被后妃們暗地裏整死。
要麼就是太過高傲,認不清現實。
自以爲是南樑上族,看不起這些蠻子。
最後被王上殺雞儆猴,成爲爐鼎裏煮沸的兩腳羊。
沒有一個人像我一樣,剛一來就成了王上的新寵。
人人都在傳,王上對新來的和親公主異常寵愛。
去哪裏都要帶着。
不僅如此,王上還特許我可以稱呼他的名字——哲朔。
夜裏無人時,他總把我鉗在懷裏,一遍遍讓我喊他:「阿朔。」
他一面享受我的肉體,一面把我推出來做活靶子。
陪他演一場真心相愛的戲碼。
麻痹那些不安分的北疆貴族。
來此之前我早已打聽過。
北疆貴族大部分是守舊派,本就不同意哲朔對南樑發起進攻。
可哲朔爲了攻打南樑,強行命令貴族捐錢捐兵馬。
最後攻打下來的金銀珠寶,哲朔卻佔有得最多。
所以當哲朔想趁着南樑大傷元氣之際,再次發起進攻,一舉拿下南樑這塊風水寶地。
這個想法遭到了北疆貴族的反對。
南樑皇帝雖然昏庸,可到底是幾百年積攢下的身家。
要是打起仗,少則三五年,多則十來年。
在這期間,這些貴族就得繼續出錢出兵,勒緊褲腰帶生活。
要是打了勝仗還好說。
可一旦打敗了,他們這些人都難逃一死。
多少雙眼睛盯着,哲朔不敢再輕舉妄動。
畢竟,攘外必先安內。

-3-
哲朔希望我當寵妃。
那我當然不能辜負他的心意。
我穿着時興繁複的南樑服飾,梳起高高的靈蛇髻。
頭ẗũ¹上各類釵環簪子快要將髮絲埋沒。
只要我出門,必定是前呼後擁,幾十個奴僕圍着我一人打轉。
就連原本最尊貴的北疆貴女,也比不上我的派頭。
她們在背地裏罵我是「狐狸精臭顯擺」,甚至多次想置我於死地。
我皆不動聲色,暗暗化解。
等哲朔察覺到時,我已經安然無恙地活了半年之久。
一次宴會上,我一劍斬殺了想要刺殺哲朔的舞姬。
從那之後,哲朔看我的眼裏多了幾分探究。
舞姬是我南樑人,生得嫵媚嬌豔。
穿着暴露的衣服翩翩起舞,獨有一番異域色彩。
在場貴族眼裏情慾之色快要溢出,直勾勾盯着舞姬。
舞姬對其他人不假辭色,水袖直朝坐在上首的哲朔甩來,香氣四溢。
哲朔一把抓住水袖,用力一拽。
舞姬嬌滴滴驚呼一聲:「王上。」而後像酥了骨頭一般軟在哲朔懷裏。
哲朔伸手要撫摸舞姬的臉。
唏噓起鬨聲傳來,甚至有貴族當場吹起了口哨。
電光石火之間,舞姬猛地拔下頭上的金釵:「狗賊,納命來!」
眼見金釵就要刺進哲朔胸口。
我反應極快,大喊一聲:「阿朔當心!」朝他身前擋去。
哲朔眼中笑意未變,一個反身將舞姬鉗制。
「南樑是沒人了嗎?怎麼盡派些弱女子來?」
我驚魂未定,上前拉住哲朔細細查看。
確定他毫髮無傷才長舒一口氣。
舞姬被哲朔激怒:
「呸,你殺我南樑將士數十萬,今日我就要替他們報仇!
「還有你!」
舞姬恨恨地看着我:「堂堂公主竟然甘願做仇人的小妾,你要是識相,就該以死明志!」
我不怒反笑,不禁爲女子的口才鼓起掌:「好好好,果真伶牙俐齒。」
正當衆人還以爲我會繼續反駁。
不料我迅速抽起一旁侍衛的劍,雙手握住使了十二分力氣。
頃刻間,舞姬身首分離。
死之前,她臉上還掛着驚愕與恐懼。
溫熱的血噴在我臉上。
我伸出舌頭舔了舔,腥甜。
我笑得越發溫婉,語氣輕柔。
一個生命的流逝就和羽毛落下一樣簡單。
「失敗者是沒有資格審問勝利者的,不對嗎?」
貴族們似乎沒料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樣,一時間愣了神。
哲朔哈哈大笑,將我摟在懷裏。
絲毫不顧我身上的血腥,伸出舌頭舔舐我眼角的血霧。
「好,如此膽魄,不愧是孤的女人。」
那一晚他異常勇猛,一次又一次帶我踏入雲端復又潛入深海。
趴在我耳邊抵押喘息,如迷惑人的山魈:「告訴孤,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雙手鉤住他:「奴想要靠山。」說罷,我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翹起身子迎合於他。
哲朔悶哼一聲,灼熱氣息噴灑在脖頸處:「從今以後,孤就是你的靠山。」
「阿朔……」嬌喘愈發急促,Ţų²一陣又一陣熱浪將我裹挾。
從今夜開始,纔算入了他的眼,從兩腳羊變爲一個近身女奴。
奴隸也好,總歸是個人了。

-4-
第二日剛起身,我就接到了封我爲「夫人」的旨意,封號爲「慧。」
貢雅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夫人好福氣,咱們北疆可從來沒有夫人這個封號,是王上遵從你們樑人的習俗,取了這兩個字。名分只在大妃之下。」
我來北疆和親,縱使得寵也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侍妾。
原想這次他最多封我爲四品貴嬪,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哲朔後宮沒有大妃,這樣一來,我就是位分最高的那個。
這是我來北疆後,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像我這種戰敗國來的公主,在北疆貴女眼裏不過是狐媚賤胚子。
哲朔是最有可能一統南北的王。
大妃之位空懸,若誰能成爲大妃,天下統一後就可一躍成爲帝位下的第一權臣。
這樣的誘惑太大了。
現在我的身份一躍在他們之上。
若說從前對我的懲罰只是小打小鬧,那接下來恐怕就是真正地要置我於死地。
不出我所料,接下來幾天裏,我分別經歷了被投毒、暗殺,甚至是死士的突然襲擊。
當發現我中毒那一刻吐血那一刻,哲朔肉眼可見地慌了。
我在他懷裏顛簸,不斷溢出的血染紅了浸溼了他的前襟。
萬幸的是,太醫診治及時,且我那日剛好胃口不佳,只喫了小半口酥餅,這才被撿回一命。
往後幾日,哲朔與我寸步不離,親眼見到了有人一次又一次想置我於死地。
他罕見地發了脾氣。
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咆哮朝那些貴族伸出利爪。
好好將平日裏對我不尊敬的貴族敲打了一番。
其中還有一個貴女,之前三番四次爲難於我。
哲朔這次也找了個由頭罰她剃光頭髮,往後一個月只許用井水洗澡。
北疆的秋天已經堪比南樑最冷的時候。
北疆人最重臉面與尊嚴,這樣的懲罰想必比殺了她還難受。
我靠在哲朔懷裏,朝他嘴角狠狠一吻:「此吻獻給全世界最最好的阿朔。」
哲朔受用極了,按住我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手不自覺從領口探入,手上粗厚的硬繭裹住山峯。
「小東西,該怎麼回報我呢?ṭû⁺」
「那就……」
食指從下巴一路滑到他胸口:「以身相許吧。」
哲朔大笑着將我抱在懷裏,朝帷帳裏走去……

-5-
雲雨過後,我滿足地趴在他胸口處,聲音裏還帶着嬌喘:「奴聽聞太后不日將回?」
傳聞北疆太后年輕時傷了身子,這些年一直住在行宮休養。
現在兩國正是休養生息之際,並無要緊事。
現在,行刺的我幕後黑手還沒找到,哲朔只不痛不癢申斥了幾個貴族。
對內是做給我看。
對外還是爲了敲打這些搞小動作的貴族。
沒想到這番敲打卻敲到了太后那裏。
更大的可能,這些刺客就是太后的人。
我料想,太后此番回來一是爲了整治我。
二是爲了將自己族下的貴女塞給哲朔做大妃。
這樣的潑天富貴,應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纔是。
哲朔沒想到我會問得這麼坦蕩,轉過身看着我。
我並無慌亂,對上他的眼睛。
「嗯,她是要回來。」
是她,而非母后。
看來傳言王上與太后不和是真的。
「哎,看來奴要慘咯。」我佯裝嘆氣,往他懷裏縮着。
「這怎麼說?」
「誰讓奴身爲樑人,卻成了阿朔心尖尖上的人兒呢。」
這是我第一次直白地說我的身份。
樑人與北疆不共戴天。
可我這個以天下供養的一國公主,卻在敵人胯下卑微求存。
他以爲我還要說些什麼掏心窩子的話。
可我只是苦笑一聲,轉過身子不去看他。
說出身世是衝動,轉過身是隱忍。
哲朔將我箍在懷裏:「孤不會讓你死的,小東西。」
太后回宮那日,北風簌簌,黃麾仗在寒風中颯颯飄揚。
這一點倒是跟南樑一樣。
貴主子回宮,有頭有臉的官員貴族都得來迎接。
我站在哲朔身後,跟隨衆人下跪恭迎。
直至眼睛看到一雙華貴鞋履,頭頂傳來極爲威嚴的聲音:「衆卿平身。」
我還沒起身,頭頂那聲音又道:「哀家喊的是北疆衆卿。」
這話明顯是說給我聽的。
「不過是送來消遣的玩意兒,平時也就當阿貓阿狗給口飯喫罷了,朔兒還當真了不成?」
「兒子不敢。」
「哀家身子骨不好,聽聞你們南樑皇帝最是信佛,勞公主跪在此地爲哀家祈福吧。」
「諾。」
我繼續跪着,頭都不曾抬一下。
當着所有貴族的面給我下馬威,無非就是爲了給這些貴族有個交代。
好安他們的心。
這個啞巴虧,我不想受也得受着。

-6-
太后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收了我慧夫人的名號。
「什麼夫人不夫人,既是侍妾,就守好侍妾的本分。」
圍在太后身邊的貴女笑得真心實意。
我恭敬磕頭答諾,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滿。
靠着太后最近的貴女是她的侄女,名字叫妠芮希,逗得太后頻頻發笑。
誰都能看出來,太后想讓妠芮希當大妃。
可惜呀,她長得不夠美。
或許在北疆女子裏,她算是美女。
可略顯粗糙的臉蛋和滿頭小辮鈴鐺的模樣,哪裏比得上我這個南樑公主呢?
南樑以白瘦細腰爲美。
這些北疆貴族表面看不上南梁,可自家後院裏的侍妾多的是南樑女子。
若不是憑藉我這副容貌,就算我膽子再大,剛來的第一晚哲朔也不會給我爬上他牀的機會。
同其他貴女一樣,妠芮希也不喜歡我。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敵意。
她在恨我。
恨我奪走了北疆最勇武的海東青。
我跪在地上,看這些貴女哈巴狗一樣討好着太后。
即使她們怎麼羞辱,我就是不還口。
這些貴女身後大多是和太后一樣的主和派。
這些蠢材,以爲哲朔已經放棄了我。
實際上,哲朔恰恰是要利用我,以此探探太后的底細。
她們越是放肆,日後被處理得也就越慘。
其中,妠芮希是最爲囂張的那一個。
她當着太后的面,佯裝要看我頭上的金釵,一步步走到我面前,踩在匍匐在地的左手上。
再狠狠碾壓。
劇痛傳來,我緊咬住牙齒硬是沒吭聲。
妠芮希不滿,將金釵順着我的頭皮推進發絲。
一瞬間,金釵拂過的地方如同火燒般灼痛。
豆大的汗從額頭上落下。
真痛啊。
看到我因疼痛逐漸扭曲的臉,妠芮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太后眼裏笑意,只裝作不知:「你要是喜歡,哀家這裏多得是,何苦要這賤奴的東西。」
衆人又開始嘻嘻哈哈,直至餘暉方散去。
夜裏,貢雅給我紅腫不堪的左手上藥:「姑娘這雙手是貢雅見過最好看的,現在也是毀了。」
被太后剝奪了名分,我又從夫人變爲了姑娘。
爲了取信於哲朔,我遣散了所有南樑來的隨從奴僕。
如今我身邊伺候的全是北疆人。
貢雅有些惋惜,卻只是爲我這雙手。
我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不顧疼痛抽回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貢雅沒說話,默默收起藥退下。
我看着窗外。
今晚月亮很圓,南樑也一樣嗎?

-7-
哲朔在試探太后的底細。
太后也在一步一步試探哲朔的底細。
我成了他們之間博弈的籌碼。
再一次請安時,哲朔又一次看到了跪在殿中的我。
這一次,我依舊低眉。
只是在他餘光掃過來時,正巧看到我躲在袖子裏的手暗暗揉搓膝蓋。
太后還在滔滔不絕,想讓哲朔娶妠芮希,親上加親。
「妠芮希的家族是北疆境內最強的一支部落,娶了她就是娶了整個褐佘族。」
太后循循善誘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攻下南樑嗎?有了褐佘族的支持,何愁大業不成?」
哲朔皺着眉頭,只說了句:「這件事孤會再考慮。」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孰輕孰重難道你還分不清嗎,別忘了當時我是怎麼扶你上這個寶座的!」
太后語氣凜冽,多日來的勸說已然有了幾分威脅。
哲朔雖然沒說話,周身散發的寒氣卻使空氣都快要凝結。
「太后娘娘此話有失偏頗,整個北疆皆爲王上囊中之物,何以要懼怕一支部落?
「難道沒有褐佘族,南樑就攻不下了不成?
「還是說,作爲北疆的一分子,若不娶妠芮希,褐佘族就會袖手旁觀,置北疆大業於不顧?」
我說得坦蕩,好像將自己完全當成了北疆人,同仇敵愾。
二人都沒想到我會在這時候開口。
太后不怒反笑:「呵呵,有趣,哀家聽聞你們南梁女子最善詭計陰私,果真不錯。」
「太后明鑑,奴雖爲南樑人,卻也知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道理,如今奴既成了王上的人,自然要事事以王上爲先。」
換言之,我一個敵國女子都知道的道理。
怎麼你一個太后還胳膊肘往外拐呢?
「你當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被送來當玩物的貢品,也敢和主子叫板?」
太后隨口吩咐侍女:「去,賞她兩巴掌,讓她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我跪得筆直,像是戰場慷慨赴死的英雄。
「孤看誰敢!」
哲朔沒有選擇對上太后,只是一把拉起我,將我抱在懷裏,大步離開。
我靜靜窩在哲朔胸膛,感受他的心跳。
直至他將我放在牀上。
「還疼嗎?」
「什麼?」
哲朔指着我的膝蓋:「這裏。」
我點點頭:「說不疼是假的,只是太后娘娘這樣做也沒什麼錯,畢竟……我是樑人。」
與北疆誓不共天的樑人。
哲朔細細摩挲我的腿膝蓋。
「我只是想活下去,有什麼錯呢?
「我只是愛上了所謂的敵人。」
我頓了頓,看着哲朔的眼睛,道:「有什麼錯呢?」
說完後,我別開眼睛,不讓他看到我失落零碎的情緒。
良久,摩挲的那雙手終於停下,他的氣息有了一絲慌亂。
「你好好休息,孤改日再來看你。」
我朝着他的背影無聲笑笑。
他的心亂了。
我反問太后那幾句話,實則是講給哲朔聽的。
是的,一個統治北疆的王,怎麼能爲一個部落折腰。
縱使這個部落兵強馬壯。
可要是不歸順自己,反而有了二心。
那麼就該除之而後快。
這,纔是我要傳達的信號。

-8-
年關將至。
北疆最大的馬場早早就掛上披紅花勝。
他們先祖是在馬背上打天下,更信奉馬背治天下。
只有強者才能統治天下,這是北疆一貫的宗旨。
按照慣例,王公貴族們要在除夕當天齊聚在最大的馬場。
就着北風與篝火,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賽馬。
哲朔對妠芮希的討好不爲所動,總是淡淡的。
妠芮希在哲朔這裏受了氣,轉身就要來找我的麻煩。
她一身白色騎裝,偏偏又梳了個南梁女子的髮髻。
應該是想學我,做南樑打扮。
她以爲這樣就能獲得哲朔的青睞。
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怎麼看怎麼怪。
相反,今日我徹底打扮成南疆貴女的模樣。
頭髮用七彩繩編成小辮子,辮子間插着指甲蓋那麼大的各色絨花。
手腕上的鈴鐺一走一響。
雖坐在末尾處,卻頻頻吸引周圍人的目光。
妠芮希握着皮鞭的手微微發白,能看出她在奮力隱忍。
人太多了,她不敢輕舉妄動。
「賤婢,敢不敢跟我比試一場,三圈誰先到終點,誰就贏。
「若是你贏了,我妠芮希當衆跪下叫你姐姐,若是你輸了,那麼便成爲我鍋中的兩腳羊吧。」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贏了她不過是下跪,輸了卻要付出生命。
不過我還是答應了。
妠芮希神色狂傲,她的坐騎是父親親手所選的汗血馬。
一步可達尋常馬的三四步。
就這個弱不禁風的南樑賤婢,贏下她還不是輕輕鬆鬆?
不多時,馬場上的人都知道了我與妠芮希的比試。
甚至有人當場打賭,九比一。
九勝是妠芮希,一勝是我。
哲朔隔着高臺看我,似乎不明白我爲什麼要答應她。
我揚起下巴,朝他無聲點頭。
信我。
這是我向他傳遞的信號。
哲朔不動聲色,命人將他最心愛的戰馬牽來。
妠芮希與我並肩,看着我身下的戰馬,眼裏閃過狠厲。
「賤婢,若你現在跪下求饒,我可以考慮留你全屍。」
我抓住繮繩,做好最後準備,並沒有理她。
號角吹響,我與她全力奔出。
北疆人是天生的跑馬奇才,我使出全力才堪堪追得上她。
馬場上的人都在爲妠芮希喝彩歡呼。
似乎篤定了她會贏。
最後一圈,終點在即。
時機到了!
我迅速抽出袖子裏的金釵,用盡力氣紮在馬兒下腹。
馬兒喫痛,嗷的一聲嘶吼瘋狂向前奔去。
風馳電掣間跨過妠芮希,奔向終點!
贏了!
除了呼嘯的北風,周圍一片寂靜。
沒人想到我會贏。
他們都以爲南樑人都是草包祿蠹。
可君子六藝是貴族人人都會的技藝。
狂奔的馬兒終於停下。
娜芮希追趕上我,眼睛猩紅似要噴火:「賤人!賤人!」
我眼中出現懼怕,可嘴裏卻刺激她:「你瞧瞧你,皮糙肉厚,嘴脣肥大,還這麼喜歡喫蒜喝酒,哪點像個女人?
「你父親不安分,處處給王上施壓阻止他擴張,你這個女兒竟然還妄想嫁給阿朔當王后,你也配?」
「你……你!」妠芮希胸口劇烈起伏。
「怎麼,被我一語戳穿惱羞成怒啦?
「來啊,拿你的鞭子抽我啊,你也只會這點伎倆了。」
「賤人,賤人,受死吧!」妠芮希徹底瘋狂,狠狠朝我甩來鞭子。
「芮希姑娘,別打我,我再也不敢贏你了!」
「啪!」一聲。
鞭子還是沒有落到我身上。
妠芮希不敢置信回頭看,身後哲朔徒手抓住了鞭子。
哲朔用力一扯,妠芮希從馬下跌落,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就不知道反抗嗎?」
我癟嘴:「她身後有褐佘族,若我反抗,萬一他們爲難你怎麼辦……」
哲朔目光一滯。
「我不想你爲我進退兩難,今日出風頭實非我所願,可我要是不贏,就要成爲鍋爐裏的兩腳羊。」
我再一次重複,道:「我想活下去,有什麼錯呢?」
男人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也不會喜歡一味示弱的女人。
在哲朔潛意識裏,我所有的底牌全部已經亮了出來。
有些小聰明且愛慕着自己的貢品公主,如何不讓男人沉淪呢。
只不過,沉淪其中的是我的美貌和每晚屈居他胯下的討好。
而不是我本身這個人。
他以爲我底牌盡顯。
實際上,將所有陽謀擺在檯面上,也算一種陰謀。

-9-
Ṭú⁰
妠芮希趴在地上,看着自己最心愛的表哥眼裏滿是別的女人。
她的怒火已經要躥到天上去。
表哥是自己的,誰也不能奪走!
思及此,她默默抽出皮靴中藏着的短刀。
只有這個賤婢死了,表哥才能看到自己!
「去!死!吧!」
哲朔背對妠芮希。
我看得分明,這一刀是要向我刺來。
電光石火間,我迅速大吼:「芮希姑娘不可啊!」
隨後一把拉開哲朔,閃身躲開。
我迎上那把匕首,插入心肺。
這是最兇險的一步。
卻也是最不能缺少的一步。
求求老天爺,一定要救活我啊。
……
再睜眼,已是大半個月後。
妠芮希被哲朔一刀斬殺身死,就連褐佘族也被哲朔盡滅。
哲朔幹得乾淨利落,甚至沒有留一絲活路給褐佘族。
人人都說北疆的王爲了一個南樑公主,幾近瘋魔。
我笑了。
褐佘族這樣兵強馬壯又有二心的部落,哲朔早就想滅了。
不過是拿我做幌子,當替罪羊罷了。
太后失了母族,元氣大傷。
聽聞與哲朔大吵了一架,連夜去了行宮。
一個失了靠山的太后,實在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除了有二心的褐佘族,震懾了主和派的大臣。
一石二鳥,好計策。
計劃格外的順利。
我又成了慧夫人,一人之下的慧夫人。
北疆大臣人人自危,生怕哲朔一個不開心,又拿他們開刀。
一時間大家都夾着尾巴做人。
哲朔很滿意這樣的局面。
這一下,誰都不能阻止他擴張了。
不可否認,即使他在利用我,可對我的喜歡也是顯而易見的。
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掏給我。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要喫涮鍋。
北疆也有涮鍋,只是口味跟南樑不同。
我按照記憶中南樑的做法,擺了滿滿一桌。
跟哲朔共飲。
北疆的酒烈而辛辣。
幾杯酒下肚,鍋氣氤氳,我已有些迷糊。
「我在南樑的時候,可沒這麼好的待遇,父皇偏寵柔貴妃和她所生的癡傻兒,我只是他衆多女兒中的一個,死了活了都無關緊要。
「外頭打仗打得百姓都窮了,人喫人,狗喫死人,父皇的大殿卻歌舞昇平,摟着柔貴妃給她過二十歲生辰。」
我醉倒在他懷裏,淚珠從眼裏滲出來。
「說出來你不信,人人懼怕的北疆和親,卻是我拼命求來的。
「阿朔,答應我Ṱū́₃,攻下南樑後,善待百姓好嗎?」
我握住哲朔的手,放在胸口:「年輕的王,會懂一個人想要活下去的決心,日後,他會成爲天下唯一的人皇。」
我的身世不是什麼祕密。
九分真。
他會相信的。
哲朔眼睛慢慢閃出光亮,那是逐鹿天下的野心。

-10-
他開始慢慢信任我。
想要一統南樑,我這個公主是最好的紐帶。
更何況,我還如此識大體。
又如此深愛他。
春天到時,哲朔再次下令整頓兵馬。
不得不說,北疆人真是天生搞畜牧業的好手。
休養了一年的牛馬肥碩無比。
哲朔帶我去了軍營,這也是我第一次去北疆軍營。
偌大的軍隊,沒有一絲慌亂嘈雜,井然有序中一股肅殺感撲面而來。
我縮着脖子:「阿朔,我身份特殊,還是去外面等你吧。」
帳內都是北疆軍事高層。
我在這裏,實在是不合適。
哲朔握着我的手,不顧衆人訝異的眼光,將我按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礙於我在場,將領們不好說什麼機密要務。
最終只能在一片尷尬中結束。
回去後,我想了想,還是對哲朔說:「阿朔,以後你還是不要帶我去軍隊了,他們有所顧忌,自然也不能暢所欲言,要是因此耽誤了大事,那我又成了罪人了。」
明面上我是在替他着想。
可到了他耳中,他卻不得不思索。
這些將領不能暢所欲言,到底是因爲我這個南樑人在此。
還是因爲哲朔滅了褐佘族的緣故。
這些將領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話,被哲朔滅族。
倒也不怪他會這麼想,只因爲軍隊高層不只有他的人。
還有其他部落推舉出來的軍事人才。
這些人哲朔是萬萬不敢動的。
如若不然,這些部落憑什麼每年給他進貢兵馬和財力呢。
又不是錢多燒的。
他足夠有智慧,卻因北疆特殊的軍事管理,疑心病重。
我只是在他心裏再加上一把懷疑的種子。
哲朔神色一愣復又恢復:「那有什麼,我說一他們還能說二不成?
「至高無上的王都信任的一個人,他們有什麼資格不信任呢?」
哲朔勾起我的下巴,深吻下去,像只霸道且食不知味的獅子。
我踮起腳回應他。
只有讓野獸饜足,才能使他放鬆警惕。

-11-
天氣日漸暖和,我心血來潮想要去放風箏。
貢雅很快找了些風箏。
挑了處空曠的地方,我帶着貢雅迎風跑起。
風箏不一會兒就高高飛起,周圍還盤旋着幾隻蒼鷹。
「蒼鷹護在您的風箏周圍,是個好意頭呢。」
蒼鷹是北疆國鳥,王宮內也有專門飼養蒼鷹的地方。
天空出現盤旋的蒼鷹在北疆實屬常事。
可貢雅的馬屁還是拍得我極爲受用。
哲朔來時,風箏已經放到最高,獵獵飄揚在空中。
「哈哈,阿朔,我厲害吧?」
哲朔點點頭,替我攏好披風:「小東西還蠻會給自己找樂子。」
我癟着嘴輕哼一聲:「誰讓你最近忙得都不見人呢,我閒得無聊,可不得找點花樣。」
哲朔靠近我耳邊,呢喃道:「看來是孤還不夠賣力,竟然讓小東西這麼有精神頭,」
我輕捶了一下他,小聲道:「說什麼呢你……」
他真的很像一匹種馬。
每日裏除了想着擴疆土地,就是想着褲襠那點事。
今日,我明顯感覺到了哲朔不對勁。
他用力太過猛,好像要將所有的怒氣都發現到我身上。
我像是被沉溺在海里又突然拉起。
如此反覆,直到渾身青紫他才放過我。
「阿朔……你有心事。」
「嗯。」
哲朔沒有隱瞞:「幾個部落聯名上奏,不同意整兵開戰。」
他的聲音透露出寒氣,原以爲除了褐佘族就不會有人跟他作對。
沒想到這些小部落也是喫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掣肘於他。
「他們只想要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好。」
話糙理不糙,哲朔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
北疆不及南樑富裕,地理位置又不好,這幾年舉國打仗,確實打窮了。
我看着哲朔,猶豫再三還是開口:
「其實,我見過南樑邊城的佈防圖……
「若是阿朔可以率領自己的親兵攻下南樑幾座邊城,漲一漲士氣,讓這些部落看到勝利曙光,或許他們就願意給予兵馬了。」
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充滿糾結:「我可以憑記憶力畫出佈防圖,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全都在你。」
哲朔看着我:「你爲什麼不一早就拿出來?」
我自嘲一笑:「若我一開始就拿出來,你會信嗎?」
我的斟酌用句和小心翼翼的表情,皆被哲朔看在眼裏。
南樑到底是我的母族,若給得太過坦蕩,反倒惹人懷疑。
哲朔自知失言,撫摸着我身上的青紫:「疼嗎?」
我搖搖頭,噙着眼淚又揚起笑臉:「不疼。」

-12-
畫好佈防圖後,哲朔忙得一連十幾日都不見身影。
想必是去試驗真假了。
我閒得無聊,又挑出幾個不同的風箏,日日放風箏打發時間。
要麼就騎騎馬射射箭,反正過得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一個多月後,突然傳來了消息。
哲朔的親兵小隊按照我提供的佈防圖,突襲了南樑多城。
不出三日多城就舉旗投降了。
南樑一片人心惶惶,又是送銀子又是送美女。
求北疆別再打了。
哲朔心情大好,宴會上當衆宣佈這是我的功勞。
面對南樑來的使臣,哲朔一把摟過我:「這都是愛妃的功勞,要不是她的計劃,孤還真沒這麼快打下多城。」
說着,他拿起酒壺不由分說朝我嘴裏灌下:「就賞愛妃美酒一壺,與衆位同樂!」
烈酒灌進我嘴裏,哲朔還在憶往昔:
「你們南樑確實都是草包,在孤記憶裏,也就當年的馮洲能與孤一戰鬥,可惜,他不是我北疆男兒,所以……」
使臣當場白了臉色。
我的臉色也不太好。
哲朔這番話,既敲打了我,又侮辱了使臣。
從此之後,我在南樑再無立足之地了。
我深吸一口氣,提起笑:「都是王上天縱英才,妾不敢當。」
哲朔越發滿意,當場又把送來的南樑美女分配給衆位大臣。
宴會上靡靡之音泛起,嬌喘聲此起彼伏,當真荒唐。
這件事成功讓各部落放心,將自身兵馬財力輸送給哲朔。
哲朔心情暢快,連帶對我也信任了幾分。
之後的部署和進攻策略,他雖然沒有全部告訴我。
可每當他詢問我的意見時,我總能給出最適合的那一個意見。
有一次,當我再次說出自己的見解後,哲朔忽然說了句:「孤倒不知你竟然這般聰慧。」
我絲毫沒有避讓,答:「因爲妾生在南樑。」
「在北疆,沒有人比妾更懂南樑。」
我越發坦率,哲朔就越不懷疑。
往後的日子,他越來越忙。
我也越來越喜歡放風箏。
閒得無聊,我又自己做起風箏。
有些是花鳥,有些是魚蟲。
蒼鷹盤旋在風箏周圍,時不時鳴叫一兩聲。
快要到了最後一步了,我想。

-13-
南樑的低姿態並沒有挽回哲朔的心意。
這一回他已然下定決心要直搗長京。
我告訴哲朔:「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您是一統天下的霸主,當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舟。」
哲朔看着我,想從我眼中探究出什麼。
ŧù₅可惜,我的眼中只有真誠,以及對他的愛意。
「妾祝願王上此行一統天下,千秋永傳。」
哲朔親手扶起我,眼中有了一絲動容:「小東西,跟着孤,一起君臨天下。」
「屆時,你就是孤的皇后。」
「樂意之至。」
……
有了兵馬和我的幫助。
哲朔一路勢如破竹,不過個把月就打到了長京。
也算是他有一些良心在,硬是壓着手下的士兵,沒做出什麼屠城的事。
除了必要的傷亡外,百姓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波及。
再見到父皇和柔貴妃,是在金鑾殿上。
哲朔一身鎧甲染了血污,手上還提着禁衛軍大統領的頭顱。
大統領的腦袋被隨手一拋,滾落在地上。
哲朔拉起我的手,語氣輕快:「哪個曾經欺負過你,殺了他。」
他拉着我一一走過這些人跟前,就好像在看籠子裏關的狗彘。
「他,還是她?」
被指的人皆不敢吭聲,只有身體瑟瑟發抖,顯示着他們的恐懼。
哲朔一刀一個,濃血從脖頸處飆出,溫熱。
南樑末帝和柔貴妃,身首異處。
「阿朔,你知道嗎,我曾閉着眼睛,無數次想着這一天的到來。」
結束了。
快要結束了。
我壓下心潮澎湃,在他左臉落下一吻:
「這一天,終於來了。」
哲朔剛想說什麼,外面忽然嘈雜起來。
他正要轉身向外看去。
就是此刻!
我拔下頭上最鋒金簪,用盡渾身上下所有力氣。
一下,扎入他的太陽穴位。
一擊致命。
很好。
哲朔不可思議回頭看我。
不過我並不打算解釋。
他快要死了。
太陽穴是死穴,一擊致命,且這簪子上還塗了最致命的毒藥。
不出半刻,他就已經倒地抽搐,直至死亡。
我又說出了當初斬殺舞姬時說出的那句話:
「失敗者是沒有資格審問勝利者的。」
想到這,我的眼淚也噴湧而出。
那不是什麼舞姬,而是跟我親如姊妹的德玉公主。
那個跟在我後面叫我阿姊的德玉,有口吃的就要分我一半的德玉。
「阿姊,讓我去,這種事,只有交給自己人才放心。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必須去。」
後來,她來了。
帶着對北疆的恨和必死的決心。
計劃格外順利,她讓我一刀斬殺了她。
當時,我與她最近的距離不過一尺。
被我殺死的那瞬間,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情緒。
她說:「阿姊,別自責。」

-14-
一代梟雄以這樣的方式落幕在歷史中。
當真有些可笑。
他曾經預料過,自己大抵會死在王位上,或者戰場上。
唯獨沒有想到,會死在他最看不起的女人ţúₖ手上。
曾經我對他說過的身世,九分真。
那一分假,便是我根本不是什麼公主。
我只是在宮廷長大的將軍之女。
我父親,便是曾經最負盛名的抗北英雄馮洲。
他死在了戰場上,被年僅十三歲的哲朔一槍貫喉。
當時我不過垂髫。
彼時宮中良妃剛夭折了小公主。
皇帝便把我寄養在良妃處,頂替了原公主的名頭。
這段祕辛沒幾個人知道,哲朔自負盛名,根本不會細細探究。
回過神,金鑾殿上的一衆北疆將領已經愣了。
年輕的王上就這麼死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爲首的一個將領吼道:「把這個妖女給我殺了,爲王上報仇!」
很可惜,他們沒機會了。
南樑軍隊早已經打入包抄了他們。
「哈哈哈哈,皇妹,幹得漂亮。」
來人正是柔貴妃那癡傻兒子,宣王。
此時他變得無比正常,微胖的臉上盡是狡黠。
「要不是有皇妹裏應外合,本王還真收拾不了他們。」
我點點頭。
宣王從不是什麼癡傻兒, 只是爲明哲保身做出的無奈之舉。
這一場裏應外合的計劃,我與他謀劃了兩年之久。
我以身入局, 一步步引誘哲朔,直至他出兵攻打南樑。
他攻下的每一座城池,都有我的部署。
待他走後, 我早已安排好的軍隊會一點一點吞噬他們,再傳遞出假消息。
讓哲朔以爲這些城池已經歸他麾下,再無意外。
實際上,這些部落本來就不是真心實意要助哲朔攻打南樑。
所謂的軍心不過是哲朔的高壓政策和所繪的大餅。
若不計劃,哲朔只會慢慢休養生息, 待北疆真正的兵強馬壯。
到時候出兵, 必定勢如破竹。
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那些風箏和盤旋在天上的蒼鷹, 就是傳遞消息的關鍵。
任誰也沒想到, 北疆的國鳥竟然會是最隱蔽的斥候。
哲朔輸在他太過自負, 不拿女人當回事。
曾經幾百次,他壓在我身下說愛我。
可他從未有一次喊過我的名字。
我始終Ţŭ₅是一個玩物, 隨時可以拋棄的美麗玩物。
就連最後,他也不是百分百信任我。
很多時候我所知道的消息,都是他故意透露給我。
我只能靠自己分辨。

-15-
哲朔從來不知, 一個民族是有氣節的。
南樑百姓從不是軟柿子,他們只是被昏聵腐敗的朝廷逼怕了。
百姓易子而食, 餓殍滿地。
這樣的人間慘象, 不該存在世間。
「皇妹,你是我南樑的英雄, 可惜你身爲女子,又被敵人破了身子, 要不然還真能當個大將軍。」
宣王痛惜搖頭,滿是惋惜。
我玩味道:「是嗎?」
不待他說話, 我迅速上前將他一刀抹脖。
我乃武將之後, 他們憑什麼認爲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趙家氣數已盡, 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還是讓我來拯救吧。」
當年那一戰, 我父親本來能勝。
是皇帝聽信了柔貴妃的讒言, 覺得這一戰只要勝了。
我父親就是功高蓋主。
百姓只知馮家而不知趙家。
我父親苦苦堅守,還是沒有等來皇帝的兵馬糧草。
最後只能冒險突圍, 連同五萬將士最後被哲朔的兵士全部虐殺。
再觀宣王此人。
不得不否認他確實有些智慧。
但他的智慧只用在了奪回江山。
我的死活, 千千萬百姓的死活,都不如穩固皇位重要。
這樣的人, 不配我追隨輔佐。

-16-
我抹去眼角流下的淚。
踏過這些人的屍體,一步步坐在龍椅上。
這一年中,我如履薄冰, 一個不小心便萬劫不復。
所幸上天眷顧, 我成功了。
我籌謀至此,不是爲這些人作嫁衣。
這些兵士都是我父親培育出的手下。
朝中也尚有忠志之士。
我摸着肚子裏悄然而來的生命。
這個孩子將會是南樑與北疆最重要的紐帶。
至於北疆這些部落,往後我自有辦法慢慢收服。
我以女子之位登上帝位, 縫補起這破碎山河。
他日史書說起:女帝何名?
答曰:
馮懷貞,武將之後。
一統天下,功在千秋。
享年八十有三。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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