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男友成了我的飼養員

和前男友重逢的第二日,他成了我的飼養員。
後來一覺醒來,看着睡在身邊的男人,我驚得下意識跳牀逃走,
卻沒想被謝成嶼一把抓住。
他捏了捏我的翅膀尖尖,眼尾帶着春意:「江七七,不裝玩偶了,嗯?」

-1-
我是一隻帝企鵝精,還是一隻學海洋生物學的帝企鵝。
可這年頭,妖精不好混,哪怕是大學畢業了的妖精。
動物園園長水青是隻老妖怪了,她說可以給我包喫包住五險一金,但要求是我每天得到企鵝館化成原型表演半天。
我同意了。
但我沒想到工作第一天,我就碰到謝成嶼帶着他的新女友來企鵝館看錶演。
正在努力帶領其他企鵝做第五套廣播體操的我頓時羞恥心爆棚,腳下一個打滑竟直直掉進了水裏。
好不容易從水裏爬出來,結果我冷得一哆嗦,直接摔了個「企鵝喫冰」。
我:「……」
謝邀,當事鵝已經想好了各種關於企鵝肉的做法,努力不讓一點骨灰留在這個世上丟人現眼。
「啊啊啊阿嶼,這隻小企鵝好可愛啊!」
我聽到謝成嶼的現女友指着我啊啊大叫了起來,滿臉激動。
而謝成嶼只是用那雙桃花眼瞥了我一眼,上揚的眼尾勾着嘲諷:
「是嗎?你要不說,我還以爲這是一頭豬。」
我:「???」
謝成嶼這狗東西爲什麼還不去死!

-2-
我追了謝成嶼快一年。
其間我披荊斬棘,鍥而不捨的精神讓無數人聞之落淚,最後終於抱得美人歸。
可我還沒享受幾日,第二年的求偶期到了,我盯上了一款小奶狗。
於是我果斷和謝成嶼提了分手,樂顛顛地跑去追求第二春。
只是還沒等我來得及勾搭上奶狗弟弟,謝成嶼就把我堵住了,眼下青黑,滿身酒味:
「給我一個理由!」
我抓了抓頭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如果真要說什麼理由的話……種族特性?」
當時謝成嶼氣得想當場咬死我。
而現在,是我氣得想當場啄死謝成嶼。
「我真覺得當時能忍受他毒舌的我簡直是帝企鵝中的海倫凱勒。」
工作回來後的我在員工休息室,氣得一口一條小魚乾地和水青吐槽。
水青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樂到前俯後仰。
她擦乾眼角的淚:「他知道你是帝企鵝精?」
「怎麼可能!」我語氣信誓旦旦,「我別的本事不行,但化形的能力是連我阿爹都誇一句的!」
「哦。」
水青瞭然地點了點頭,笑眯眯道:「所以他說的是企鵝大七,和你江七七有什麼關係呢?」
我噎了噎,突然覺得水青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水青趁機搶走了我手裏的小魚乾,眼裏冒出八卦的精光,「你真的是因爲種族特性才和你前男友分手的?」
「當然不是!」
我勃然大怒,怒而崛起,起身搶走小魚乾:「我江七七是那種見異思遷的渣鵝嗎?!」
「所以……?」
「那天我們一起看動物世界……」
「嗯?」
「他居然當着我的面看其他帝企鵝交配!」
水青:「???」
水青:「然後?」
「他對我們的愛情不忠誠!」我痛心疾首,越說底氣越足,「他居然還把王企鵝當成了帝企鵝,還誇王企鵝更優雅!」
「放屁,明明我們帝企鵝更可愛、更優雅!」
水青沉默了半晌,然後拎起我衣領把我扔出了休息室,
「給老孃滾去工作!」

-3-
其實我也沒騙水青。
這的確是導致我和謝成嶼分手的一小小小小……部分的因素。當然,主要還是因爲我覺得謝成嶼並不喜歡我。
不過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就在我拉着企鵝館裏的小輩感慨人生,順便教育這一代帝企鵝不能每天渾渾噩噩只知道賣萌獲取食物時,我整隻鵝突然騰空而起。
我:「?!」
腳丫子撲騰了幾下,我垂下小腦袋瓜子看了看逐漸遠離的地面,又扭頭看了看玻璃牆外的人——
大部分都是女生,而且還是捂嘴尖叫的女生。
我沉默了一會,繼續低頭。
只不過這次我看的是握在我軟趴趴白嫩嫩小肚皮上的那雙手。
骨節分明,修長手指漂亮勻稱到像是最完美的藝術品。左手虎口的位置上,是一點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紅痣。
「果然是胖得像豬啊。」
似乎是爲了驗證我的猜想,耳畔響起了一道異常熟悉的嘲諷聲音。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謝成嶼,以後就是你的飼養員。」
謝成嶼把我放了下來,拍了拍我的腦袋,笑眯眯,「以後多多指教哦!」
處於極度震驚的我壓根都沒注意到謝成嶼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
帥哥飼養員和萌寵的互動引得那羣人一陣尖叫。
哦,玻璃牆內還有一隻帝企鵝在尖叫。
只是我剛張口,謝成嶼這狗東西就有先見之明地把我的喙上下一合:
「作爲一隻淑女鵝,大七你不能亂叫。」
謝成嶼的那雙手順着我的頭摸到了我的腰,又拎起我的翅膀捏了捏我的翅膀尖尖,瞬間皺起了那雙好看的眉。
他說:「大七,你該減肥了。」
我:「……」
今天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阻攔我殺了謝成嶼!

-4-
問:有什麼比在前男友面前先是掉下水又是摔個狗喫屎還要丟臉的事情嗎?
答:謝邀,工作第二日前男友成爲了我的飼養員,近距離觀看我的丟臉瞬間。
「要麼他走要麼我走,你自己選一個!」
我氣得在園長辦公室走來走去,最後丟給了水青一個「媳婦和娘掉下水要救誰」的致命問題。
這問題比較棘手的一點在於,水青是個顏控。
而謝成嶼是一個帥到讓幾百年都沒開竅的我一夜步入求偶期的大帥哥。
「七七,咱忍一忍。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年頭找到一個好的飼養員有多難。」
水青勸着我,「更何況,那謝成嶼就進了企鵝館十分鐘,外面觀看的人都多了好幾倍!遊客多了,你之後的工資不也跟着漲了嗎?」
「放屁!」我語氣異常悲憤,「謝成嶼這狗東西剋扣我的口糧,這是一個正常的飼養員能幹出來的事?!」
我就靠着工作這會時間盡情喫喫喝喝了!
水青詭異地沉默了一會,語重心長:
「我以爲你會說是因爲他是你的前男友,你們倆工作時會尷尬。」
「有什麼尷尬的?」
我理直氣壯,「謝成嶼是江七七的前男友,和我帝企鵝大七又有什麼關係!」
水青噎了噎,似乎在找着什麼理由反駁我。
「總之,」我做了一個最後總結,「謝成嶼,不能繼續留在企鵝館。」
水青張嘴剛要說話,辦公室的門就被禮貌地敲響三聲。
與此同時,謝成嶼的聲音也響起:「園長您在嗎?我有點事想要問問你。」
我看向水青,瞬間變成驚悚臉:「臥槽!他怎麼來了!」
「你快躲起來!」
「我、我我躲哪裏啊!」
我急得快哭。
這次是真的因爲心虛,不管是身爲江七七還是大七。
江七七甩了心高氣傲的謝成嶼,事後幾年都躲着那人:帝企鵝大七上午剛啄了謝成嶼,至今那人手背上還留着淺紅色的印記。
水青環顧四周,最後看向我的目光緩緩堅定了起來。

-5-
謝成嶼走進了園長辦公室。
他掃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在了一個角落裏。
「小謝你有什麼事嗎?」
水青揚起一抹笑容,語氣甚是和藹。
然而謝成嶼卻沒理她,反而徑直朝着角落走去。
看着謝成嶼距離我越來越近,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可又不敢動——
水青這老妖怪,居然讓我化成原型當玩偶!
ƭū́⁼
眼見着謝成嶼Ṱü²的手離我越來越近,我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處了。
「小謝?」
好在緊要關頭時,水青猛地拔高了音調阻止了謝成嶼。
「抱歉。」謝成嶼緩過神來,道了一聲歉。
他收回手,目光掃過我全身後,這才轉過身:「我只是覺得園長這裏的玩偶實在太逼真了,我很喜歡。」
「是嗎?」
水青瞥了我一眼,語氣意有所指,「全球只此一隻哦。」
「那真是可惜了。」
謝成嶼嘆了口氣,語氣裏滿是惋惜,「我原本還想問園長您是在哪裏買的。」
說完,他頓了頓,又轉過身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番。
這才笑道:「看來園長很喜歡大七,ƭűₓ連辦公室裏放着的玩偶都是大七的放大版。」
水青說這年頭幼崽喫香,於是讓我在工作時化成幼崽的模樣。
可是——
對於人類來說帝企鵝不是應該長得一模一樣麼?謝成嶼怎麼就篤定這是大七的放大版?
有這疑惑的不光是我,還有水青。
似乎是瞧出了水青的疑惑,謝成嶼一雙黑眸泛起了細碎的愉悅。
他說:「畢竟這年頭,胖出這麼有特點的帝企鵝還是少見的了。」
我:「……」
我佛慈悲。
好在謝成嶼這次來是真的有事要和水青商量。
我兢兢業業地努力扮演着一隻玩偶,但餘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謝成嶼身上——
不得不說,謝成嶼這廝真的是越長越好看。
可惜長了張嘴。
我默默在心中嘆氣。
胡思亂想中,謝成嶼和水青的談話也到了尾聲。
「對了園長,還有一件事。」
臨走時,謝成嶼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止住了腳步。
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謝成嶼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什麼?」水青也有些疑惑。
「我想——」

-6-
我被謝成嶼職場性騷擾了,並且我有證據!
在謝成嶼說出那句「我想和這隻成年大七合個影」的時候,水青大大地鬆了口氣,笑着說可以。
然而我的一顆心卻瞬間提了起來。
不對勁,謝成嶼這廝心黑着呢!
果不其然,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我肚子,又捏了捏我的翅膀尖尖——
謝成嶼以前就喜歡捏我Ṫṻⁱ的手,還說什麼「有肉感」「捏得很舒服」。
我僵硬着身子動也不敢動,生怕被這人發現異常。
好在水青及時攔住:「我來幫你們拍照吧!」
「那就麻煩園長了。」
謝成嶼展顏一笑,我清楚看到水青恍惚了一下,眼底精光更甚。
他伸手摟着我的肩,一瞬間竟讓我恍惚有種大鳥依人的錯覺。
——嗯,我就是那隻大鳥。
水青很快就拍好了照。
「園長,真不能把這隻玩偶賣給我嗎?」
謝成嶼狀似惋惜地拍了拍我的肩,微微擰眉:「我家裏正好就缺一隻肉肉的大玩偶。」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謝成嶼拍我肩膀的地方有一瞬間在發燙。
水青尷尬地笑了笑,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那好吧。」
謝成嶼只能作罷,歇下了心思。
臨走前,他朝着我笑了下:「那我們下次再見了,大大七。」
呸,我還大大怪呢!
等到謝成嶼走了之後,我動了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立馬和水青控訴這人的職場性騷擾。
「其實你和他談戀愛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水青揉了揉被魔音摧殘的耳朵,感慨了一句,「至少整個企鵝族羣裏就沒有罵人詞彙比你還多的企鵝了。」
我噎了噎,然後又聽到水青問了一句:
「對了,你怎麼還不變成人?」
對哦,我怎麼還是企鵝——
幾分鐘後,我低頭愣愣地看着自己毛絨絨的白肚子,翅膀使勁撲騰。
「我我我我!我變不成人了!!」

-7-
第二天,來企鵝館參觀的遊客驚訝地發現,平時那隻熱衷於帶着所有企鵝做第五套廣播體操的企鵝幼崽安分了!
一時間,無數猜測紛紛湧出,其中廣爲流傳的說法就是「小企鵝因着新來的帥飼養員立志做一隻淑女鵝」。
這說法很離譜,但我沒想到居然是大衆接受度最高的,
甚至連隔壁那隻剛成年的海豹妖也忍不住跑來問我:
「你真的看上了那個人類?」
我懶洋洋地瞥了一眼夏陽,完全不想開口搭理。
但誰知這卻讓夏陽誤以爲我是默認。
「你不能看上他!」夏陽有些着急,當場就用力拍起了玻璃。
於是館外有人叫了起來,說企鵝和海豹要打起來了。
「年輕人,我原本以爲這渾濁的世間裏你是清醒的,但我也沒想到你居然被這世俗同化了!」
我也痛心疾首,翅膀尖尖猛地戳着玻璃:「老孃就是看上一條狗也不——」
「大七?」
熟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我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收回翅膀,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謝成嶼動作熟練地抱起了我,轉身往人造冰山上走去,嗓音漫不經心:
「……據科學家發現,雄性海豹會對帝企鵝先奸後喫。」
我震驚地扭過頭,一雙豆豆眼駭然地看着夏陽——
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海豹!
夏陽:「……」媽的。

-8-
謝成嶼把我放到了人造小冰山上,這樣我視線就能和他——啊不,是和那張照片持平。
「你也覺得和你長得很像對吧?」
謝成嶼指尖輕彈了下照片,向來冷清的眉眼帶上了一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看了一眼這張照片,一時悲從心起——
這雙目無神、膀大腰粗的呆頭鵝到底是誰?!
「啾!啾啾!」
我下意識跳了起來,努力伸長脖子試圖銷燬醜照,卻沒想謝成嶼眼疾手快地收起了照片,順便用手掌抵住了我的腦袋。
——這看起來就像是我朝着飼養員賣萌求安撫,主動把腦袋瓜子往人手掌蹭。
果不其然,館外的遊客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哦」。
正巧前些天那隻被我教育過幼崽不能整日渾渾噩噩靠賣萌爲生的小輩路過。
它停了下來,一雙烏溜溜的豆豆眼盯着我和謝成嶼,幾秒後搖搖晃晃地朝着我倆衝了過來,腳丫子啪嗒啪嗒的。
然後在半路停住。
就在我還疑惑這崽子要做什麼的時候,小傢伙突然歪下腦袋,小翅膀也跟着舉了起來。
小腦袋瓜緊貼着圓滾滾的腹部,舉起的翅膀像極了人類某種表示鄙視的手勢。
ṱũⁱ它搖晃了幾下後,發出了一聲綿長的「啾——」。
我:「……」
媽的老孃不是在賣萌!
感覺企鵝格受到極大侮辱的我「啾」了一聲,剛想衝過去好好教育這不尊老愛幼的小幼崽一頓時,腰間又多出一雙手。
很好,我又被謝成嶼這狗東西攔腰抱了起來。
「行了,別總是以大欺小。」
謝成嶼無奈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
他頓了頓,又安撫了我一句:「等會扣它零食。」
我:「!!!」
我頓時興奮了起來,扭頭朝着那小崽子啾啾了好幾聲,全然沒注意到謝成嶼又趁機擼了我好幾下。
「大七真乖。」
他誇了我一句。

-9-
也不知是誰把我和謝成嶼互動的照片放在了網上,引起了好一陣的評論熱潮。
水青見到商機來了,喪心病狂到想要舉辦一次「美男與萌獸」的展示活動,被我攔了下來。
但沒過幾天我就被打包送到了謝成嶼家。
是真打包,團巴團巴塞箱子的那種。
我嚴重懷疑水青是在公報私仇,但她找的理由格外理直氣壯。
「我查了很多資料,最終得出一個看似離譜但實際也離譜的理由——
「你是因爲求偶期到了卻強行壓制,陰陽不協調導致的妖力混亂!
「你先別反駁我!你想想是不是那天謝成嶼走了之後你變不成人?你是不是這幾天和他待久了之後每天甚至有了五分鐘的時間來維持人形?」
我沉默了半晌,弱弱地舉起了我的翅膀:「……請問有什麼方法能一步吸陽?」
水青也陷入了沉思。
隨後她不可置信得十分真誠:「我以爲你會誓死不從!」
我抬起翅膀拍了拍水青的肩膀,四十五度憂傷望天花板:「其實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怎麼說?」
「一步輸了進病房。」
「那贏了呢?」
「進牢房。」
然後我就被水青打包送到了謝成嶼家門口。
門鈴被按響。
我蹲在箱子旁邊,看着箱子裏那個一比一放大的真·我的臨時革命碉堡·帝企鵝玩偶,在病房和牢房之間徘徊不定。
門從裏打開,露出了謝成嶼那張精緻得過分的臉。
這人應該是剛洗了澡又來不及穿衣服,只在腰間鬆垮繫了一條浴巾,露出大好美景。
水珠順着溼潤的髮梢滴落,在脖頸處沿下一路溼痕。流暢漂亮的肌肉在腰腹處收緊,勾勒着誘人線條。
——很好,這牢房我是去定了!

-10-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我被五花大綁困在純白的手術檯上,頭頂燈光大亮,四周卻沒有人。
我感覺不妥,瘋狂地叫了起來,但發出的卻是一陣「嘎嘎」聲響。
「聒噪。」
很快,我聽到身旁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然後下一秒我的喙就被人用手捏住上下一合。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氣息。
我扭過頭,豆豆眼瞬間對上了一雙噙着笑意的桃花眼。
——是謝成嶼這狗東西!
「大七乖,」見我看向了他,謝成嶼彎着眸子拍了拍我的腦袋,只嗓音卻帶着一絲陰森的寒意,「只要一刀,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嘎——!」
隨着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我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瘋狂掙扎。
然後我就被嚇醒了,耳邊更是響起了電視機裏傳來的那熟悉的播音腔——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
而謝成嶼這狗東西半蹲在我面前,給他家即將要做絕育的寵物狗順着毛,嗓音裏帶着幾分我從未聽過的寵溺:
「大七乖,長痛不如短痛。」
——你看,謝成嶼這狗東西對待一條寵物狗都比我有耐心多了!
還逼着我陪着一條狗看《動物世界》!
我吸了吸鼻子,頓時委屈了起來。
事情得追溯回一個多小時之前。
按照水青的說法,我只需要每天靈體進入到這隻玩偶容器中,在謝成嶼家吸收三個小時的陽氣即可——
加上上班時相處的時間,大概一兩個星期後我就能恢復人形。
於是在謝成嶼開門的那一瞬,我快速進入到這隻玩偶容器中,假裝自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企鵝玩偶。
謝成嶼把我從箱子裏抱了出來。
我如今感官與玩偶相通,謝成嶼又裸着半身,雖不是肌膚相貼,但也能感受到謝成嶼緊緻修長的身軀。
——要不是我現在被困在革命碉堡裏不到時間出不來,我高低都得摸兩下!
「空調溫度調低了。」
謝成嶼微微擰眉,漂亮的黑眸中快速閃過一絲笑意:「那就麻煩大大七先幫我暖暖身子了。」
說着,他環在我腰上的手緊了又緊。
謝成嶼微微低下頭,蹭了蹭企鵝玩偶的腦袋,滿足地發出一聲喟嘆:
「果然,抱着暖和多了。」
我雖然是靈體寄在玩偶上,可感官相通,就是當年和謝成嶼談戀愛時都沒這麼親熱過,當即就忍不住渾身僵硬了起來,不斷在心中默唸《清心咒》。
好在謝成嶼抱了一會就把玩偶放在沙發上,然後進去換衣服了。
——狗男人,去臥室的這點路就不會凍嗎?
——都抱了這麼久,順手抱到臥室去會怎麼樣啊?!
我在沙發上罵罵咧咧,然後就被狗撲倒了。
謝成嶼養了一隻鬆獅叫「大七」,肉乎乎的一團,看到謝成嶼放下我就直接興奮地撲了上來。
「看來大七你也很喜歡大大七呢!」
謝成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之後就心情愉悅地讓我陪着一條狗看《動物世界》。
這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困得我直接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就是謝成嶼在溫柔勸慰大七絕育的場景。
我:「……」媽的,咬死謝成嶼這狗東西算了!
我氣呼呼地想着,可心裏到底是有些酸澀了起來。

-11-
我的確很喜歡謝成嶼。
所以在知道謝成嶼畢業後的打算裏沒有我時,纔會那麼傷心難過。
「所以你是偷聽到謝成嶼打算出國深造,而你這個現任女朋友卻一無所知時認清了兩個人的差距,於是毅然決然地率先提出分手?」
你看,水青這個人不光嘴毒,而且很會總結。
她直接毫不客氣地嘲諷:「你是沒長嘴嗎?不能問清楚?小說裏那種因爲誤會分開的例子還需要我找出來給你看嗎?」
「其實也不用問清楚啦,反正他不是也說了沒有告訴我的必要嘛。」
我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努力爲自己挽回一點尊嚴:「主要還是人妖殊途……」
水青:「呵。」
「好吧我承認,」我自暴自棄地躺在沙發上,索性破罐子破摔,「謝成嶼這狗東西性子龜毛又有潔癖,我稍微弄亂了一點他的東西都要罰我做高數題!是個有志氣的女鵝都不能忍的好嘛!」
水青:「呵!」
水青:「那你拿着一箱啤酒來找我做什麼?」
「這不是要慶祝?」我睜眼說着瞎話,義正言辭,言之鑿鑿,「我好不容易能夠恢復半天人形了,勝利即將在望,你難道不爲我高興嗎?」
「我以爲你是來找我借酒消愁。」
水青單手開着易拉罐遞給了我,瀟灑的姿態着實讓我羨慕了好一會。
「怎麼會?」我訕訕地笑了笑,和水青碰了碰啤酒,依舊在嘴硬,「只是慶祝而已。更何況就算消愁,我也不會拿啤酒了。」
水青瞭然地點了點頭,隻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我沒察覺到,樂呵着一口喝了。
然後我就醉了。
水青是個老妖怪。
老妖怪本事高,單手開着易拉罐還能順便給我下個藥。

-12-
我又做了個夢。
夢裏是我第一次喝酒壯膽跑去和謝成嶼告白的場景。
求偶期的帝企鵝能夠踏平一切阻礙勇敢求愛,可我大概是個另類。
——遲遲沒有進入成熟期,好不容易成熟了也沒膽子去求愛。
唯一做過最大膽的事情就是把謝成嶼整理好的桌面全部弄亂,然後理直氣壯地說這樣看着纔有人情味。
可我一個妖,和他一個人談什麼人情味?
我感覺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罵謝成嶼的。
隱約聽到旁邊有人的嘲笑聲,然後下一秒我的臉就被狠狠地捏了。
可捏我的那個人又不敢用力,最後只能不斷揉着我的手。
——這實在太煩,因爲謝成嶼這狗東西就老愛捏我的手!
於是我直接一巴掌揮了過去。
也不知打在了哪裏,反正有人的笑聲更響了。
我嘟囔了兩句,意識又逐漸模糊了起來。
等到醒來後我躺在水青辦公室的沙發上,開始懷疑起鵝生。
「我是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口倒。」
水青走過來遞給我一杯水,語氣很是誇張。
「我喝醉之後有做什麼嗎?」
大概是幾年沒喝酒導致我對自己的酒量也沒個準,所以我倒是沒懷疑水青做了什麼手腳。
「其他的倒是還好——」
水青像是想到了什麼,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我一瞧她那模樣,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水青就捧腹大笑了起來:「就是你喝醉了之後非要化成原型向我證明企鵝會飛,小翅膀撲騰着……嗯,殺傷力巨大。」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水青這一句「殺傷力巨大」很是不對勁。
可等我詳細去問,水青又趕着我去謝成嶼家吸陽氣去了。
我只能暫時按下困惑,照着水青的法子回到玩偶身上。
只是等我緩過神來,靈體卻猛地發顫——
謝成嶼坐在對面沙發上大張着腿,看向我的目光陰惻惻的。
這也就罷了,
主要距離我不遠就是一直對我虎視眈眈的小肥狗大七!
我嚇得一哆嗦,差點以爲自己暴露在謝成嶼面前了。
可下一秒我又覺得不對勁——
謝成嶼這人,從頭到腳哪怕一根頭髮絲都是精細的,時時刻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像這種大開着腿的坐姿,是不可能發生在謝成嶼身ƭų⁹上的!
我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細節。只是沒等我回憶起來,謝成嶼就輕飄飄地移開了目光,無比慈愛地看向大七:
「大七是不是很想和大大七一塊玩?」
「汪嗚!」
小肉狗快快樂樂地叫了一句,然後朝着我撲來。
而謝成嶼則是起身朝着臥室走去。
可哪怕他再裝得若無其事,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謝成嶼走路姿勢極其僵硬。
我:「???」
所以說,莫非老天開了眼,讓謝成嶼這狗東西玩劈叉扯到蛋了?!

-13-
隔天我就把這新發現以及我的猜測告訴了水青,笑得臉都要抽筋。
而水青則是一臉慈愛地摸了摸我的臉:「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我以爲水青是在說謝成嶼,當下幸災樂禍更甚。
於是當他穿着防護服提着小鐵桶進來的時候,我難得給了他好臉色。
可謝成嶼卻黑着臉,活像導致他扯到蛋的罪魁禍首是我一樣。
我不免嘀咕了幾句,搖搖晃晃地朝着隔壁的玻璃牆衝去——
夏陽這小子不知從哪聽來了動物園其他妖怪的八卦,我趕着去聽。
於是等謝成嶼代替了其他飼養員喂完了企鵝後,我已經津津有味地聽到了第三個八卦。
動物園的那隻虎妖暗戀水青一百年了,但膽子慫到至今都沒表白過。
「其實前些年的時候他也努力過。」
夏陽重重地嘆了口氣,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我,「那天晚上他裝作喝醉酒準備去找水青,結果那晚水青也喝了點酒,正好不在家。」
「那後來呢?」
我整隻企鵝臉都貼在了玻璃牆上,聽八卦的心情異常迫切。
「後來——」
「後來我就看到一隻海豹把一隻雄性帝企鵝強姦了,然後一口一口吃掉。」
正在和另外一個飼養員談話的謝成嶼走到了我身邊,目光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夏陽。
「哦,」他指着夏陽,扭過頭對着那個飼養員一本正經,「就和這隻海豹長得差不多。」
雄、雄性帝企鵝?!
還和夏陽長得差不多?!
我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夏陽,整隻企鵝都感覺不好了。
「不是我!」
夏陽氣得整隻海豹都撲了上來,用力拍打玻璃牆發出重重的聲響。
「這隻海豹是不是也到了求偶期?」
謝成嶼微微擰眉,嗓音噙着幾分冷意:「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可以和他的飼養員溝通一下進行交配繁衍了。」
聽到這話,我同情地扭頭看着夏陽。
好歹是一起聊八卦的盟友,我想了想還是搖搖晃晃地朝着玻璃牆走去,剛揚起翅膀想要和夏陽貼在玻璃牆上的鰭來個「give me five」——
翅膀被捏住了。
捏住我翅膀的那隻手上還有着我叼了一口留下的紅印,正好在那點紅痣上,印着滴紅如血。
「看來大七還不知道世間險惡。」
謝成嶼熟練地把我抱了起來。剛想說什麼時卻狠狠皺起眉,上下掂量了一下,「你是不是又胖了?」
——不管我是人還是企鵝,每次聽到謝成嶼這句話時的反應都很激烈。
因爲這狗東西下一句必定是「之後要控制你的飲食」!
果不其然,謝成嶼張了張嘴:「你之後的飲食——」
沒等謝成嶼把這話說完,眼角瞥到那邊放着魚蝦小鐵桶的我瞬間決定先下手爲強!
——這死囚臨死前還喫頓飽飯呢,我控制飲食前不得喫飽了纔有力氣減肥嗎?
於是大學物理全靠連蒙帶猜及格的我第一次腦子靈光地估算起我與鐵桶之間的距離以及謝成嶼把我抱起來的高度。
爲了完美拋物線降落至距離我不遠的鐵桶裏,利用重力加速度,我還需要再加一個水平推動力提供速度。
很好,設想很完美。
一切計算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謝成嶼下一個字即將說出口時,我猛地用力一踹,身子往前傾倒,試圖如同火箭一般衝出,最終抵達目的地——
但我忘記了計算謝成嶼對我的阻力。
力氣倒是用上了,但企鵝沒衝出去,甚至還踹錯了地方。
我聽着耳邊傳來謝成嶼的悶哼聲,看到面前另一個飼養員瞬間驚恐以及帶着身爲男人同情的目光,緩緩低下了腦袋——
當年白娘子冒死盜取靈芝仙草救回了許仙,如今我江七七要走前人之路,涉險求取百年虎鞭挽回謝成嶼半身性福。
阿彌陀佛上帝耶穌,我先對不起水青了!

-14-
百年虎鞭沒求到,我先被水青教育了一頓。
而謝成嶼受了工傷在家修養。
在聽說我只是爲了喫魚蝦而造出這場冤孽時,水青也罕見地沉默了。
她感慨:「江七七,我原本以爲你只是不開竅,但我沒想到你是直接把竅給堵死了啊!」
我低着頭沒敢吭聲。
「去道歉!」水青語氣果斷,「你造了這場冤孽,欠下了因果,必須還!」
「也不至於到因果這麼……」嚴重吧。
我弱弱地開口,然後被水青瞪了一眼,嚇得沒敢繼續把話說下去了。
「你還說!」
我縮了縮脖子,委屈巴巴:「那我也不能用企鵝形象去吧,會直接被抓起來的。」
然而我沒想到,水青卻是「呵」地冷笑了一聲。
「江七七,」她用手指戳着我腦門,恨鐵不成鋼,「不管是作爲江七七還是企鵝大七,你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你現在趕緊收拾收拾給我上門賠禮道歉去!」
——明明踹了謝成嶼的是大七,跟江七七有什麼關係?
我想糾正水青的錯誤,但我不敢。
隔天我就帶着果籃和一堆補腎壯陽的玩意,心緒複雜地上了謝成嶼家。
門鈴響起,很快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但開門的不是謝成嶼。
「請問你找誰?」
我看着面前漂亮的女人,大腦有了一瞬的空白。
謝成嶼有了女朋友。
他帶着女朋友去企鵝館看企鵝表演。
他還當着他女Ŧű̂⁽朋友的面說我胖得像豬。
「這位小姐你……」
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朝着面前漂亮的小姐姐扯出一抹笑容:「小姐姐,我是謝成嶼在企鵝館的同事,代表動物園來參觀……啊呸,慰問他的。」
「企鵝館的同事?」
面前的小姐姐重複了這幾個字,看着我的目光頓時古怪了起來。
從表情來看,她似乎想笑但又因爲某種不可言喻的原因而強制憋着笑。
「誰來了?」
還沒等我問出我的疑惑,謝成嶼的聲音響起。
我瞬間身子僵硬。
要不是水青的威脅起了效果,我很可能已經拔腿逃走了。
——這還是分手多年後,我第一次以人形出現在謝成嶼的面前。
我深吸一口氣,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嗨,謝——」
連個名字都沒叫完整,我就被陰沉着臉的謝成嶼一把拉了進去。
而門口的小姐姐則順理成章地……
被關在了門外。

-15-
謝成嶼的臉色很不好看。
上一次這麼不好看,還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時候。
那個時候謝成嶼氣到拿我脖子和嘴當鴨脖啃。
我瞧了眼謝成嶼那張黑沉到快滴出墨汁的臉,縮了縮脖子。
「我怎麼不知道你成了我的同事?」
謝成嶼冷笑一聲,目光掃過我帶來的東西時,聲音更冷了幾分:「這是什麼?」
「韭菜、牡蠣、羊鞭……」
「做什麼用?」
「壯、壯陽……」
謝成嶼直接被我氣笑。
我瞅了他一眼,默默拿出個梨:「要不先去去火?」
謝成嶼已經在找膠帶來堵住我的嘴了。
我做出往嘴上拉個拉鍊的動作,表示不說話氣他了。
「江七七,你能不能長點心?」
謝成嶼抬手捏了捏鼻樑,語氣轉爲濃濃的無奈。

-16-
——江七七,你能不能長點心?
這句話謝成嶼其實說過很多遍,每一次都是恨鐵不成鋼。
他似乎總覺得我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整天樂樂呵呵地做着氣死他的事情。
雖然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你坐下,我們好好談談。」
謝成嶼點了點沙發。
我不敢反駁,把東西放下後就畢恭畢敬地坐在沙發上。
謝成嶼拿着飲料過來時就看到我正襟危坐的模樣,嗤笑一聲:「不難受?」
我點了點頭。
的確很不舒服。
他隨手扔給我企鵝玩偶,悶聲悶氣:「抱着,又不是沒見過你吊兒郎當的坐姿!」
我抱着玩偶,挺得筆直的背稍稍放鬆了一些。
但下一秒,謝成嶼的話卻讓我身子瞬間僵直:
「所以,你當年爲什麼要和我分手?」
我抿了抿脣,下意識把玩偶往上提了提,正好可以擋住我的臉,以免被謝成嶼看出我不對的情緒。
可下一秒,玩偶被人強行拉下,一罐冰涼的可樂貼上我的臉側。
謝成嶼氣急敗壞又帶着一絲無可奈何的聲音響起:「不準哭!」
我收了泛紅的眼眶,心想幾年沒見,謝成嶼這狗東西果然更討厭了。
可到底還是嚇到了謝成嶼,哪怕他知道這是假的。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半晌後,謝成嶼扯了扯嘴角,啞着嗓音開口,
「或者,你把當年分手的理由再重說一遍。」
我一頓,下意識抬頭瞪了謝成嶼一眼。
卻沒想這廝反倒笑了起來:「江七七,你是不是重說不出來了?」
他似乎愉悅極了,眼角眉梢都染着幾分紅。
——我的確重說不了。
因爲我撒謊的藉口,永遠都不會重複。

-17-
其實我能挑出謝成嶼身上很多的毛病。
性子龜毛挑剔、嘴毒、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威脅人……
但同樣,我也能說出謝成嶼的優點,甚至不帶思考地說出。
可那又怎樣呢?
我深吸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爲自然一些:「我們當年是和平分手——」
「放屁的和平!」
謝成嶼打斷我的話,第一次在我面前爆了粗口。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又強調了一遍:「我沒同意。」
我眨了下眼,認真回憶了一番後有些驚悚地發現,當年好像的確是我單方面和謝成嶼分手。
「江七七你看,」見我沉默了下來,謝成嶼卻是嗓音發着顫,「我從來沒有同意過。」
「那你現在能分清帝企鵝和王企鵝了嗎?」
我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成功讓謝成嶼有些發愣。
「我……」
只是還沒等謝成嶼回覆,我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這應該是我當年要和你分手找的藉口之一。
「我當時找了很多借口,都是從你身上的毛病入手的。」
我抬頭看着謝成嶼,對着他笑了笑:
「但實際上,最大的問題在我身上。」
我喜歡謝成嶼,可我感受不到謝成嶼對我的喜歡。
他總覺得我還是一個整天惹他生氣的麻煩精,所以他老成,他自矜,他在我們兩個人相處的過程中永遠是最冷靜的那一方。
我們談戀愛的時候,甚至連擁抱都是最爲剋制的禮貌。
「可我不喜歡那樣。」
我皺了皺眉,老實和謝成嶼坦白,「我想看你爲我打破自己的規則,其實一次也好,無關緊要的規則就好。
「其實我並不想看到你的冷靜。
「其實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抱着那隻企鵝玩偶,朝着謝成嶼彎了彎眸子:「不過我好像成功了。
「謝成嶼,我的確看到了你失控的樣子。」

-18-
提出分手那天,謝成嶼的確失控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那麼不冷靜的時候,不過付出的代價有些大。
我看着面前的謝成嶼沉默了下來,扯了扯嘴角想說出一些調侃的話來緩和一些現在的氣氛。
可謝成嶼卻並不打算緩和。
「你的確成功了。」
他坐在我對面,重又恢復成最開始那副冷靜自矜的模樣。
只落在我身上的那雙黑眸卻沉甸甸的:
「你可以看到你的成功了。」
我的……成功?
我有些訝然地看向謝成嶼,但他卻偏過頭避開了我的目光。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應該是我們把人關門外太久了。
謝成嶼起身去開門,我也跟着走過去。
帶來的東西已經送到了,人也已經看到了,現女友還被關在門外——
我覺得我要是再不走那就是真的不識趣了。
「這麼快就走了?」
看到我離開的時候,那小姐姐還有些驚訝。
這話聽上去有些不對,但我此時也沒心思去糾結了。
我找着藉口:「是啊,我還得回去工作。」
謝成嶼沒有開口挽留。
反倒是他現女友有些惋惜:「那你下次再來玩啊!」
我:「……」這更奇怪了。
我扯出一抹笑容對着她笑了笑,匆匆離開時隱約聽到謝成嶼喊了一聲「師姐」。
——師姐?
這稱呼也奇奇怪怪的。

-19-
大概是白天心緒激動了些,當天晚上做夢的時候我又夢到了謝成嶼。
我站在他家門口,不過身邊沒有一個裝着企鵝玩偶的快遞盒。
我推門進入——
夢裏的一切看起來真實而又細節,我甚至還看到了白天裏我帶過去的那些東西被放在了謝成嶼的桌上。
歐式風格實木桌上放着一個造型誇張充滿土味美的果籃,怎麼看怎麼詭異。
我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畢竟每天都要花三個小時待在謝成嶼的家裏。
環顧一週後,我的目光落在了謝成嶼的臥室。
【你可以看到你的成功了。】
白日裏謝成嶼那句奇怪的話又響在耳邊,我思考了一下,內心某種想法在蠢蠢欲動。
——反正這是我的夢。我的夢我做主!
於是我很愉快地推開了那扇門。
按照我對謝成嶼這人的瞭解,他在的地方就應該是整整潔潔,每個東西按照一定的順序整齊地排列在應該存在的地方。
就和外面一樣。
然而實際上,整個臥室呈現暖調風格。
似乎是因着主人匆忙離開,大牀上沒來得及整理的被褥還略顯凌亂。純白加厚毛絨地毯覆蓋了房間的木地板,角落裏還放着懶人沙發,手旁的小桌上攤着一本書。
——這看上去應該是我的房間,而不是謝成嶼的。
我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果然是我的夢啊。
我感慨了一句,饒有興趣地走了進去打量着這間臥室。
大部分的擺設合着我的心意,唯獨那一面書櫃看上去屬於謝成嶼所有。
靠牆的書櫃上擺滿了各種書。
我匆匆掃過去,有金融經濟、古典名著、道家……
道家?!
我以爲自己看錯了,倒退回去重又仔仔細細地看着這一欄的書,怎麼也沒想到謝成嶼這人涉獵如此廣泛。
我面色複雜,又繼續看了下去。
很好,謝成嶼這狗東西不光有書還有道具。
我看着這把看起來就很貴的桃木劍,心想謝成嶼該不會還夢想着當個道士吧?
也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剛出現的那一刻,謝成嶼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
「不是夢想。」
我一驚,嚇得手裏的桃木劍一個沒拿穩,直直掉落。
「臥——」槽。
驚呼聲噎在喉嚨處,我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並及時握住桃木劍的謝成嶼,鬼使神差地問了句:「貴嗎?」
謝成嶼被我氣笑。
他把桃木劍放回了原本的位置:「把你一身企鵝肉賣了都不夠。」
我嚇得渾身的肉都顫了顫,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是企鵝肉?」

-20-
謝成嶼還沒來得及回答我,我就莫名驚醒了。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我心想這個夢可真是玄乎。
……等等,雪白?!
我家天花板明明是淡粉啊!
我嚥了咽口水,身子僵直。目光緩緩下移,是熟悉的黑白色。
——爲了節約妖力,我在家經常是變成企鵝。
問: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原型躺在前男友的牀上應該怎麼辦?
答:繼續裝玩偶!
然而實際上,我卻是驚得下意識跳牀逃走,
卻沒想被謝成嶼一把抓住。
他捏了捏我的翅膀尖尖,眼尾帶着春意:「江七七,不裝玩偶了,嗯?」
我沒敢吭聲,索性裝死。
謝成嶼乾脆起身,夏天薄薄的被子滑落,露出一截清瘦緊實的腰腹。
「變成人。」
他的嗓音還帶着一絲啞意,但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我想要繼續裝死,但眼角卻瞥到對面書架上那格外顯眼的桃木劍。
我:「……」媽的,謝成嶼這狗東西該不會真的是道士吧?!
「江七七,」身後謝成嶼的嗓音已經冷了幾分,「或者你希望我親自來?」
我嚇得心一顫,下一秒變成人坐在牀上,身上還穿着我最喜歡的企鵝睡衣。
謝成嶼從身後抱着我,抵着我的肩膀,熟悉的白檀香瞬間包裹。
「江七七,你果然是個沒良心的。」
他恨恨地開口,但聲音卻隱隱帶着一絲顫意,
「我的確爲你打破了自己的規則。
「我也的確沒有繼續冷靜下去。
「你沒有無理取鬧。
「你做得很成功。我是人,我當然會失控。」
謝成嶼一一回應着我白天說的話,抱在我腰上的手卻是緊了又緊。
ƭū́₄我隱約覺得肩膀上似乎有溼意,但我不敢細想。
我只能任由着謝成嶼抱着我,愣愣地看着不遠處的懶人沙發,腦子裏混亂一片。
謝成嶼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對自己的檢討,沒有說我一點的不好。
唯一讓他帶着委屈說了一句的,還是我躲了他兩年多這件事。
「我到處找你,結果你跑到動物園當企鵝?」
謝成嶼頓了頓,聲音低落了下來,「我想生氣,可我發現我連對你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我從沒見過謝成嶼用這種語氣,甚至都能用上「可憐巴巴」來形容。
哪怕當年在我和他分手時,謝成嶼難過,失魂落魄,可他和我說話時依舊帶着強勢的怒意。
我有些不習慣,可謝成嶼卻希望我能夠習慣他的轉變。
「你現在……想說什麼?」
他的嗓音帶着一絲期待。
我思考了下,終於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所以你是因爲被我傷透了心才選擇遁入道門?」
謝成嶼:「……」
其實我到底還是因爲不習慣。
謝成嶼不是一個煽情的人,他會習慣性地把自己的情緒隱藏。他總覺得說得再多不如多做一件事,可我卻硬逼着他把這些話說了出來。
當年和謝成嶼分手後我也想了很多。
其中想的最多的,大概就是我認清了謝成嶼應該是有點喜歡我的。
不然我沒有膽子會主動和他提出分手。
——我不過就是藉着那一點的偏愛在鬧。

-21-
謝成嶼到底還是沒有聽到自己想要聽的話。
他沉默着鬆開了手,起身收拾。
我看着謝成嶼穿衣服。
他動作很慢,一舉一動都格外賞心悅目。
謝成嶼沒有裸睡的習慣,現在這副模樣我到底也是能猜到幾分他的意圖。
「謝成嶼,」我叫了他一聲,「你是不是收買了水青?」
當時醉酒的記憶逐漸恢復,我隱約記得我看到了謝成嶼。
而水青所謂的「殺傷力巨大」……
我目光緩緩下移,難得又心虛了幾分。
嗯,屬於二次重傷了。
謝成嶼穿衣服的手一頓,  好半晌後才悶聲回答:「她看出來我是道士了。」
潛臺詞是我這小妖的確不行,談戀愛這麼久都沒發現他的身份。
我瞭然地點了下頭。
直到謝成嶼穿好衣服,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最後是他忍不住了,  扭過頭看着我:「江七七,你真的——」
真的怎麼樣,謝成嶼卻說不出來了。
「那你現在分得清帝企鵝和王企鵝了嗎?」
我歪了歪頭,認真地看着謝成嶼。
他一怔,別過頭似乎有些賭氣:「分不清。」
一個專業的企鵝飼養員分不清帝企鵝和王企鵝。
我跳下牀,走到他面前笑眯眯道:「那你分得清江七七和其他帝企鵝嗎?」
這次謝成嶼沒有回答,  他似乎並不想說出那個賭氣的答案,  但又不想順着我的意思來。
「沒關係,」我也沒有等他回答,  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可以教你怎麼分清。」
手扯着謝成嶼的領帶微微用力,  我吻上謝成嶼的脣瓣,
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這是江七七的嘴。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應該算喙?反正都一樣。江七七的喙短一些,但最可愛!」
我拉着他的手摸了摸我的眼睛:
「這是江七七的眼睛。你要記住,江七七的眼睛比一般的帝企鵝都大,  而且看起來更水潤!」
「江七七的脖子上有一片橙黃色的羽毛,  但是這裏有個白色的小圓點。阿爹說是因爲我小時候被其他的帝企鵝幼崽啄了,  但我嚴重懷疑這是基因遺傳。」
「江七七的翅膀……」
我帶着謝成嶼一一介紹了過去,  仔細地說着我身上的特徵。
謝成嶼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眸底的情緒暗沉濃郁到快要化爲實質。
他說:「我想實際操作一下。」

-22-
那是一個荒唐的早晨。
不過我倒是不用擔心體內妖力混亂而導致變不回人形了。
水青說得對,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我送過去的那些補品基本上都要用在我自己身上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原諒了謝成嶼之前爲了接近我而用的手段。
「你就作吧,  別到時候把人都作沒了!」
水青默默吐槽。
但我懷疑她說這話純屬是因爲被我藉機敲竹槓拿走不少好東西而在發泄着怨氣。
我笑眯眯地應下了。
隔天我就哄着謝成嶼喫了剩下的一點補品,  然後在他着急的時候又壞心眼地用水青的寶貝脫身離開。
作爲一個勤奮並且受歡迎的員工,我需要早起去聽八卦……啊不對,是領着企鵝崽崽們做第五套廣播體操。
企鵝館頭頂的燈光映着謝成嶼那張怒氣衝衝的臉。
他似乎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白皙的臉上帶着一層薄紅,  頭髮衣服還有些凌亂。
我轉過身看着他,抬起翅膀,  聲音清脆而又愉悅:
「啾!」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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