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鄉野村婦,打獵爲生。
一日在深山裏撿了個俊俏男人,清容玉骨端莊自持。
我露出半個臂膀劈柴,他便臉紅得不敢看。
本以爲他是正人君子,結果夜夜趁我熟睡爬牀。
恍惚中只見,他頭頂生了獸耳,長舌靈巧,一臉癡迷的跪在我腿間……
-1-
我爹是獵戶,我也是獵戶,自小在山野里長大,馴犬陷阱打獵沒有我不會的。
爹孃去的早,一家子只剩我一個,我自己養自己,把自己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一直孤零零的守着幾間大瓦房,兼十畝良田,兼兩座山。
這些家產不是沒人惦記,但我天生神力,自從當着衆人的面,一口氣拔起一棵百年垂楊柳,村裏再也沒人打我主意。
那種主意也沒人打了,明明家產頗豐,但他們都說我兇,一直沒人求娶,就這樣拖到了二十多歲。
或許哪天我就悄無聲息死在山裏了吧……
無所謂,過一天是一天。
這天夜裏忽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道亮光從天上墜落,直直落入深山。
眼看終於沒了動靜,我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天光微亮,我才帶着兩條獵犬往山裏去。
還是有點好奇心,不多,但有點。
一路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事發地,深坑裏躺着一個……人?
面容俊朗皮膚白嫩,趁着一身不菲的華服,看着就不似凡人。
菩薩奶奶你可別跟我開玩笑,我是求了姻緣,這也不能天上掉男人吧?
我懷疑這是夢,但扇了自己倆嘴巴子,那個小美人還在坑裏躺着呢。
這……這多不好……
我走近摸摸他的腿又按按他的胸,不錯,沒骨折。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2-
男人一直沉睡,真神奇,乾乾淨淨的,沒有眼屎也沒放屁。
偶爾給他喂水,嘴裏還一股香氣。
雖然他不出汗,但天氣熱,我還是把他脫得只剩褻褲,好好擦洗一番。
男人和女人還是不同的,肩這麼寬,腰竟這樣細。
我順手掐了掐,哇……窄腰全是肌肉,摸着可結實了。
皮膚也好得很,細皮嫩肉不足以形容,白得都發着瑩光。
渾身肌理緊緻流暢,唯獨胸肌鼓了些,便是躺着,那裏也高高隆起。
陽光灑上去,雪白的胸膛泛着暖暖的光暈,那兒竟然是粉的。
我一眨不眨的盯了好久,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他不知怎麼的,睡夢中一陣打寒顫。
怕不是着涼,我趕緊擦好,給他換上乾淨衣服。
他這一睡就是兩個月,氣息悠長,也沒有頹色。
遲鈍如我,也發現了不對勁。
這根本不是菩薩奶奶賞我的男人。
我說我一年也就交那麼幾文香油錢,怎就如此偏愛我。
據說天外有仙人,可不食不飲長生不老,這人難道是……神仙?
害……一場空歡喜。
我照舊務農,打獵,處理獸皮,上集市販賣。
回來的路上,有人喊我,轉頭看去竟是沈故。
村裏唯一的秀才,他比我小兩歲,生的俊美,是十里八村人人誇讚的俊郎君。
「孟姐姐,我喊你好久,終於追上了。」
他跑得氣喘吁吁兩鬢生汗,面上一層薄紅,看我的眼神亮晶晶的。
「這個送你。」
是一支木釵ťüⁱ,雕刻精緻打磨細膩,看着竟像是親手做的。
我不解,還是收下了,又從揹簍裏翻出半隻燒雞當回禮。
「謝了,這雞我撕着喫的,你別嫌棄。」
他捧着油紙包,一張臉被日頭曬得更紅了:「不……不嫌棄……」
「多喫點好好長肉。」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他還是踉蹌了兩步。
沈故人不錯,腦子靈光讀書好,又不像其他讀書人那般拿鼻孔看人。
自從前幾年我救了他一命,他對我這個救命恩人好得不得了。
就是他娘……總警惕盯着我。
奇怪,我救了她兒子,她卻見我總沒好氣。
好人沒好報。
回了家我將揹簍放下,好好清洗了手腕和臉。
尤不解暑熱,剛想把衣服脫下來沖涼,背後忽然響起人聲:「敢問,是姑娘救的我?」
呦,我家那個睡美人醒了。
他說自己叫赤九凌,青丘人士。
還沒說兩句,身體便一陣不穩,書中說再多弱柳扶風仙人質,也比不過此番。
明明體格看着高大,但這麼一趔趄,便只覺得柔弱堪憐。
他強撐着門框站住,手指扣着木頭,白皙削瘦的手背上,淡淡青筋繃起。
我忙攙着他,找了凳子坐下。
他緩了一會,那張眼尾上ṱũ₋翹的桃花眼又看過來:「多謝。」
聲音這般有氣無力,可叫人心疼壞了。
他卻一連問了好些問題,什麼這是哪,睡了多久,這裏怎麼沒有靈氣,附近可有生面孔。
我老老實實答了,至於靈氣什麼的,我實在不知道。
他頹然呆坐許久,最後又不自然地問道:「我的衣服……」
他那衣服裝飾了許多金玉,好看是好看,但睡覺硌出褥瘡就不好了。
我這纔給他換上我的衣服,是短了些,但勝在柔軟舒適嘛。
我將他的衣物取來,他接過,又顫聲問:「是你換的?」
我眨眨眼:「不然呢?」
他露出一副被玷污的隱忍模樣。
他當時昏睡不醒,我哪有空想這個,再說我家離村子遠,還要天天叫人給他擦洗不成?
忒矯情。
大概是看我過於理直氣壯,他也不再多說,細長手指取下一塊玉佩:「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我傷勢未愈,怕是要叨擾些時日。」
倒是懂事得很,我早就看這玉佩漂亮了。
接下來兩天,他盤坐在牀上,不知道在幹嘛。
最後也是垂頭喪氣,看樣子沒成。
應當是神仙,但弱雞。
對了,今晚就燉雞好了。
我燉了一大鍋雞湯,剛端上餐桌,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竟抬眼看過來,肚子一陣咕嚕嚕。
他赧然摸着肚子,轉了個方向繼續打坐。
我沒管他,啃雞腿啃得歡,雞兒這個肥美,撕下來咀嚼滿口肉香。
湯也是濃郁微微發黃,灌一口從頭鮮到腳。
我喫得正香,便見他摸着桌角,悄悄坐在對面。
一雙眼睛飽含對食物的渴望:「可否……」
我遞過去碗筷,他喫得頭都不抬。
便是我手藝絕倫,他這八輩子沒喫過肉的樣也忒慘了些。
喫了飯自然要拉的,沒多久,他在茅房外徘徊。
走了一圈又一圈,最終捏着鼻子進去了。
兩刻鐘後,他像是把魂拉掉了一般,整個人魂不守舍,一直唸叨着:「不行……不能一直這樣……」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他腦袋上耷拉的耳朵,毛茸茸的,赤紅色。
再揉揉眼,就看不到了。
赤九凌不知爲何日漸急躁,他甚至不顧危險進山,說想找什麼東西。
我陪他前前後後找了五趟,一無所獲。
他身體更不好了,便是人蔘雞湯喝着,也日漸萎靡。
這夜我做了個怪夢,夢到赤九凌變成了大狐狸,他低聲求助,讓我幫他,不然他就快死了。
生死攸關的大事,我想都沒想就應下。
他那狐狸臉露出笑意,便在我身上一陣亂舔,然後……他舔到我登東的地方……
夢境一轉,我在爬一座山,反反覆覆,吭哧吭哧好不容易快到山頂,忽然一陣風吹來,我從山上滾了下去。
那種悵然若失的失落感,便是睡醒還在。
最近怕是撞了邪了,每晚都睡得特別沉,每晚都有一個大狐狸在舔我。
我在夢裏沒完沒了的爬山,關鍵是上不去,差那一點點就是上不去。
我這個人事事爭先,怎麼有我辦不到的事?!
雙腿用力奮力一蹬,終於爬上去了。
唔……爬山會那麼舒服嗎……
半夢半醒間,我似乎看到……赤九凌埋頭在我裙下,喝着什麼……
他不是在喝尿吧?!我急得就要坐起來,他大尾巴一掃,我又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我愣愣坐起來。
夢裏的事淡去,完全記不起來,昨晚似乎……很舒爽,就是不知爲什麼腰很酸。
我拍了拍腰背,一把掀開了被子,陽光照射中,被單上忽而揚起了幾根紅毛。
捏起仔細一看,是狐狸毛……
-3-
我懷疑我家進妖孽了,家裏兩條狗,硬是讓狐狸來去自如?
這不應該啊……
小黃小黑麪對狐狸毛,一個捂住鼻子,一個把頭轉過去裝作看不見。
前些日子對着赤九凌汪汪叫的勁頭呢?怎麼遇到個狐狸啞炮了?
狗崽種,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這是什麼?
兩條狗,怎麼能讓狐狸偷家了?我家還養了那麼多雞呢。
果然,家裏的雞少了好多,我點來點去,少了整整六隻。
雞少我明白,家裏的鹽罐子怎麼也那麼快見底了?
我每日用的不多吧……
赤九凌在廚房門口晃來晃去:「阿晚,怎麼了?」
「家裏遭賊了,半夜有狐狸偷東西,它好像踩我腰上了,腰痠得很,牀上掉了好多狐狸毛。」
「它還偷喫我的雞,少了六隻,連鹽罐裏的鹽也少了許多。」
「難道是狐狸喫了雞,又跑到廚房舔鹽?」
他聽到「舔」這個字,眼睫不自然跳了跳:「可能是野狐狸,你若是心疼,我去山裏打幾隻野雞賠你。」
就他?這些天好生養着,是沒那麼重的病態了,但他一身書生氣,別進山讓老虎喫了。
「算了,不值錢,我將籬笆再修修。」
修好了籬笆,又將兩條狗耳提面命一番,這才洗刷洗刷睡覺。
夢裏赤九凌又來了,他此時已有人形,只耳朵和尾巴還露在外面。
他握着我的手,用臉輕輕蹭着:「阿晚,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會補償你的。」
桃花眼微微低垂,便顯得極爲柔情,說罷便鑽進被窩。
熟悉的感覺襲來,接下來我一直在爬山,爬了一座又一座,還沒在山頂歇歇腳,又趕着去爬。
「不行了……我不要再爬了……」
他從我裙子裏鑽了出來,紅潤的長舌舔了舔嘴角,低頭向我臉上吐出些瑩白的氣體。
那氣體往我鼻孔裏鑽,身體輕飄飄軟乎乎的,一夜好眠。
睡醒之後,夢裏的事又記不清了,倒是神清氣爽。
嗯?我力氣似乎又大了些,具體表現爲……以前一口氣能耕五畝地,現在能耕十畝。
身上的皮膚也很奇怪,可能是大太陽曬狠了,竟曬脫了皮。
小心撕下,皮膚白嫩了不少,一天褪一層,漸漸白得透骨。
我抓破腦袋也沒想清楚怎麼回事,皮膚病?
去看了大夫,他只說我身體康健氣血充盈。
反正沒什麼不舒服,我也懶得管。
只是赤九凌最近很不對勁,他病情漸漸好起來,這是好事。
但那白衣華服再也不穿了,天天跟我一樣粗布麻衣。
也不再窩房裏半天不出來,而是經常給我打下手,什麼掃地餵雞劈柴洗菜。
那張清俊無塵的美人面,俯身做這種事……
總覺得有幾分折辱。
美人如玉,不該被這種瑣事纏身,我說了幾次,他一直笑着說沒事。
這次外出回來,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
還做好了飯菜,端坐着等我。
看我的眼神很古怪,情意綿綿的,看得我一直起雞皮疙瘩。
我忐忑坐下來,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夾了一筷子。
好難喫……
火候不行外焦內生,至於調味,這個鹹那個淡的。
但他也是好意,我只能捧場。
傍晚我忙完農活急急往家趕,快到做晚飯的時候了,不趕緊下廚又要喫那種飯菜……
結果又被他搶先,我本心意已決,奈何他又是哄又是笑,我迷迷瞪瞪出來了。
男人長得太好看也挺可怕的……
「孟姐姐……」有人在院外喊我。
是沈故的聲音,待我走過去,便發現他呆呆看着我:「你……真好看……」
「臭小子說什麼呢?」
他自知失言,整個人迅速紅溫:「我……是我唐突……」
我懶得計較,反而看向他手裏捧的油紙,裏面一股香味往外冒:「拿的什麼啊?」
「是我娘做的肉餅,讓我送來。」
他娘我還不知道嗎?生怕我把她寶貝兒子叼走,怎麼會送我肉餅?
明明是他知恩圖報,好小子,沒看錯你。
我嚐了半張,肉香十足調味剛好,張嬸子別的不好說,廚藝那是頂好的。
見我喫得滿足,他便很是開心,挨着我在石頭上坐下。
「孟姐姐,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
他攥着衣袖,緊張得眼睫顫動:「我……我……」
我正等着聽下文,忽然便聽到:「阿晚,該喫飯了。」
赤九凌站在院門旁,明明是笑着的,聲音卻沉下來,似乎不高興。
「等會,沈故有話對我說。」
沈故看向他,又看了看我:「他是誰?」
神仙這種事……說了純純招麻煩,我撓撓耳朵:「我從山裏救下來的人,這些天都在我家中養傷。」
「住在你家中多有不便吧……」
我回想了下,是有些,自從他來了,我都不能在井邊洗澡,還得跑到河邊。
也不能再穿那種涼快的衣服,不然他總是紅着耳朵一臉爲難。
我沉思的時間越長,赤九凌的臉色就越難看,遲鈍如我,也看懂了他的臉色,忙擺手說:「不麻煩不麻煩……」
「他能幫我做飯,還能餵雞呢。」雖然飯難喫,雞一見他就亂飛亂叫……
「男女有別,孤男寡女不適合,孟姐姐你以後……」
赤九凌走過來一把攬住我的肩:「以後我娶她便是。」
啊?!
沈故臉色白了一層,眼裏立刻蓄了淚:「孟姐姐,你已與他定下終身了嗎?」
「沒……嘶……」赤九凌他掐我!
「我與阿晚日久生情情投意合,自然是天生一對,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被他攬住腰往懷裏一帶,剛掙脫了想解釋,便只見沈故的背影。
這孩子平時能跑那麼快嗎?
「你瞎說什麼?怎麼就天生一對了?」
他卻陰沉着臉,盯了我好一會,又默不作聲回院子裏去了。
???
他喫我的住我的還給我臉色看?豈有此理!
我憋一肚子邪火,本來想給他留的肉餅,我一個人全喫完!
我庫庫炫肉餅,他惡狠狠的盯着,竟伸手想搶:「不準喫他的肉餅,我做了一桌子菜你看不到嗎?!」
哼,以前給他面子,難喫也不說出來,現在……
「難喫得要命,我纔不喫。」
「孟晚……」他咬牙切齒,撲過來就要拽油紙包,我死死護住。
淦!他看着病弱,勁還挺大。
你爭我奪,來回折騰幾下,我氣得一腳把他蹬飛出去。
他整個人直直飛出老遠,一直撞到院中大樹才停下,半青半黃的落葉撒了他滿身。
他捂住肚子不可置信看過來。
我呆呆站着,後知後覺有些過火了……
上次跟人近身肉搏,還是打土匪,打得他們胳膊腿斷的斷折的折。
我這戰績,他怎麼敢跟我搶東西的……
「你沒事吧?我力氣大,氣急了沒輕沒重……」
我按了幾下,沒事。
誒?!不愧是神仙,竟然沒骨折也沒錯位。
我正驚歎於他身體耐操程度,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爲了他打我?」
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肉餅,一時也理虧,好像是有點太護食了……
見我心虛,他情緒更激動:「你與他有情爲什麼還脫我衣服?!」
啊?什麼?
怎麼又扯到脫衣服……「那點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你沒完了?」
「你看了沒有?」
看了……
「你摸了沒有?」
摸了……「那怎麼能是摸了,那是擦洗!」
他氣得雙眼泛紅,竟憋出淚來:「我們都做了那種事,你心裏怎麼還能有別人?!」
我看着他越哭越豔的臉,想反駁又有些眩暈。
脣瓣好紅,水潤潤的,感覺軟軟的彈彈的……
不行,吵架呢!「我心裏有什麼人?你不要亂說!還有我跟你根本沒什麼!」
他咬着脣瓣狠狠看着我,桃花眼犯粉又瀲灩着水光,看得我一直走神。
淦,跟長得好看的人吵架太喫虧了……
正迷糊着,他忽然低下頭,那張美到極致的臉直直蓋了過來,他……他……他親我?
等我反應過來,一巴掌已經扇了過去。
「啪」一聲脆響,我立刻清醒了,我力氣大,鉚足了勁是能把人打死的!
可他竟只是臉頰微紅……這體質真耐打啊……
還沒感慨完,他撫着扇紅的側臉勾脣笑了笑,咬牙切齒的又吻上來。
「不……唔!」
「啪!」
「怎麼還來?!」
「啪!」
不管我推得多用力,他還是努力湊過來,一個又一個巴掌半點沒讓他知難而退。
他反而……被打爽了一樣,眼裏閃爍着惡劣的趣味。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我發狠一個頭錘撞了過去。
啊……他頭骨好硬……
不過終於是把他撞暈了。
我蹲地上抱着腦袋疼得直哭,慢慢緩過最疼的時候。
再一看他,他腦袋上怎麼多了倆毛耳朵?還有這個尾巴……一二三四……四條誒……
我揪掉上面的毛,仔細辨認,這就是之前掉我牀上的狐狸毛。
我還當他是神仙,明明是狐狸精!
腦袋一怔,像清風拂面,有種撥開烏雲見明月的透徹,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記起來了,夢裏……不對,那明明是真的。
他說讓我幫他,結果竟是用那種方式。
還每晚都要,簡直貪得無厭。
據說狐狸精喜歡吸人精氣,他一定是盯上我了。
而且我看他總想親,心裏貓撓一樣惦記,以前從沒有過。
一定是妖術,狐狸精最善魅惑人了。
赤九凌醒來時我正在磨刀,他被綁得結結實實,像待宰的牲畜。
我怕凡間的繩子綁不住他,特意用他身上的華服綁的,繩結是豬蹄扣,越掙越緊。
他掙扎幾下沒掙開,臉上血色褪去:「你想殺我?」
我摸了摸刀鋒,這柴刀太鈍,磨了許久還是不夠利:「我救了你的性命,你不感激不說,還輕薄於我。」
「臭狐狸,你佯作受傷,其實是盯上我的精氣。」
他雙眼含着淚,淚珠迅速滾落:「我與你同喫同睡相伴這些天,你這樣想我?」
「你對我當真沒有一絲情意?」
啊?他怎麼又扯到情愛上了?我拿着刀呢!
「你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吸我精氣,是妖邪,當斬。」
他不說話了,只一味的哭,泛紅的眼瞪着我,偏偏又不全是恨,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意味。
看得我心裏一陣毛躁,啊啊啊好煩啊,不管了,砍了拉倒。
見我拎着刀過來,他竟閉上眼引頸受戮。
哭得脖頸都泛着粉,時不時抽泣一下……
我又有些下不去手了:「你哭什麼,是你吸我精氣好不好,你做了壞事倒還委屈上了。」
看他哭得實在可憐,我又心軟了,說不定他真的是爲了求生才那樣……
我將繩結打開,一刀擲回了劈柴樁:「你走吧,以後別害人了。」
「你趕我走?」
「難道你還想禍害我?人妖殊途,我不殺你已經夠好了。」
他眸光破碎,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就這樣飛走了。
嚯,妖怪真的會飛誒。
赤九凌走後,我在小院晃悠了一陣,開始收拾滿桌冷碟冷碗。
剛剛沒細看,這桌菜顏色搭配還挺漂亮。
不會是拿石頭枯草變得吧?人都走了也沒變回來呢……
我沾了點湯汁,嗦了一口。
唔!很好喫!
妖術,定是妖術!不然怎麼可能短短半天廚藝就提升那麼多?
我餓得肚子咕咕叫,還是沒敢喫,全便宜小黃小黑了。
又花了半刻鐘做了一鍋麪片湯,盛碗時不知不覺盛了兩碗。
我愣了一會,把兩碗麪片都喫了。
-4-
之後幾個月,我連一撮狐狸毛都沒見過,倒是牀頭神仙志怪的書籍越堆越多。
待第一場雪落下,山裏獵物更少了,冒雪進山也危險。
我數着這一年的積蓄,夠我大手大腳花一整個冬天了。
還有赤九凌留下的玉佩,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紋路,溫潤生暖。
我一直很小心的保管着,可既已打算忘了,那也別留着礙眼。
我趕了個大早,去鎮上將玉佩典了出去。
心裏悶悶的,雪漸漸大了起來。
……去喝羊湯吧,鎮上有家羊湯鋪,很是暖和。
大鍋裏熱湯翻騰,蒸汽氤氳中,對街有士兵在貼告示。
我最近眼力見長,十米遠還是能看清字跡。
哦,蠻子又開始侵擾邊關,朝廷招兵。
我聳聳肩,坐等羊湯上桌。
不知爲何,總感覺有人盯着我。
順着看過去,便見一身穿鎧甲的將軍向我點點頭,而後走了過來。
「這位……姑娘,你身上穿的熊皮是自己獵的嗎?」
我不知他來意,還是點了點頭。
恰巧羊湯端上來,他也要了一份,便在對面坐下了。
我咬着肉餅就羊湯,面前還擺着一碟羊肉,喫得風捲殘雲,沒一會便微微出汗了。
脫下熊皮襖,又捲了捲袖口,挑起一筷子羊湯麪,我再次喫得頭都不抬。
忽的一陣破空聲,我一手握住襲來的兵器,暴起一腳踢向他。
他躲開了,那兵器被我順着來路擲回去,只聽一聲慘叫。
他微微詫異,站定拱手:「姑娘勿怪,只是試探一二。」
「試你爹的蛋!」
一心鬱氣無處發泄,倒有人找上門了。
我挺近揮拳,看他是個練家子,毫無留手。
他慌忙抵擋,還是被我一拳捶飛了出去。
「將軍!!」
一隊士兵手持刀劍將我圍了起來。
呦,想以多欺ťù⁾少啊?
沈故匆匆趕來的時候,我正坐着人疊成的小山上,百無聊賴,就坐着喫餅。
身下時不時傳來一聲痛呼,人均一個烏眼青:「壯士……不,女俠,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就饒了我們吧。」
沈故擦着汗再三勸解,我這才從人山上蹦下來。
最底下的那位將軍,被壓得憋紅了臉:「多謝姑娘不計較。」
打了一架,心胸都寬闊了:「你們找我到底幹嘛的?有事直說,最煩彎彎繞繞。」
有沈故從中調節,我這才明白他們的目的,竟是想勸我從軍。
我可是女子,入伍多有不便,就算我天生力大無窮,也不足以特殊對待吧?
可軍營似乎太缺人了,他死乞白賴的,左一個俸祿豐厚,又一個精忠報國。
一時又拿邊關的百姓打感情牌,沈故聽得動容,幾番自請願做軍師,都被那將軍按下。
眼看沈故滿腔熱血,我笑了笑:「好,帶上他一起。」
去邊關的路上,沈故捧着一堆兵書,偶爾跟李坤將軍用木石下棋。
石子爲兵,枯葉爲營,在簡易地圖上寫寫畫畫,你來我往。
他一開始總是輸,漸漸也下的有來有回。
我在旁邊看着看着,指着一處:「這裏明明更近,爲什麼不走這?」
李坤嘆口氣:「這裏有處斷崖,陡峭難攀,上不去的。」
後來,我腰纏繩索,硬生生從上不去的斷崖爬了上去。
登頂後,我將繩索垂下,一支輕騎兵悄無聲息地攀援而上,如神兵天降,直插敵軍腹地。
奇兵突襲大獲全勝。
再後來,帳篷裏衆人圍着沙盤吵得唾沫橫飛,我聽來聽去,不就是一道城門的事。
此城本是陳國邊城,打造的固若金湯,匈奴趁貿易佯裝潛入,裏應外合拿下此城。
他們做的不地道,那我又何必講什麼道義。
深夜,我帶一隊人潛行至牆根,拿着鷹爪鉤顛了顛,分量夠,可以拋很高。
看着三十米高的城牆,我手腕晃動,鷹爪鉤帶着繩子晃成盾牌似的圈,巧勁一送,鉤子高高ẗųₔ拋起,直直飛入城牆之內。
「夠到了,上。」
將士們看我的眼神帶着狂熱,跟着我爬上城牆。
而後……巡邏的士兵還沒發出聲響,便被我扭了脖子。
弓箭或是利刃,一路偷襲,最終打開城門,大軍隨之湧入。
那一夜還在睡夢中的匈奴人死傷無數,還是有些殘兵逃入草原。
「窮寇莫追,我們不瞭解草原,追不上的。」
靠這場仗,我被封了將軍。
而後征戰二十年,北伐王庭,東征叛黨,西討藩國,南撫蠻夷。
戰功赫赫,終是被封爲元帥。
京城受封宴上,國師舉杯相慶:「孟元帥爲國征戰二十年,如今萬民歸附天下歸心,當是是首功。」
我拿出早就背好的說辭,謙虛一陣,而後不忘感謝一衆弟兄,感謝聖上,馬屁拍的盡善盡美。
皇上龍顏大悅,白鬍子撫了又撫,終於宣佈開宴。
酒水管夠,將士放鬆下來,我正企圖餵飽自己,國師竟走了過來。
我看這老頭有幾分不順眼,說不上來爲什麼,但就是不太想接觸。
「元帥已是四十有二?當真看不出來。」
說來也怪,這二十年我沒有什麼變化,就算身上有傷痕,也很快痊癒,連疤都不留。
「聽說元帥耳聰目明,能一箭射穿百米外的銅錢。」
「聽說元帥力大無窮,曾硬頂着巨象的踩踏而安然無恙。」
我臉上的笑慢慢收了回去:「國師有話不妨直說。」
他笑眯眯的繼續說着:「元帥傷勢也很快癒合,您年少時可喫了什麼異寶?遇了什麼仙緣?」
我豁然起身:「國師這是什麼意思?」
「無他,想取元帥一碗血,給聖人入丹。」
「荒唐!」
隨着我一聲喝止,沈故站了起來,又搖搖晃晃按住桌案:「不對……孟姐姐你快跑,酒裏有藥。」
他竟軟綿綿倒了下去,其他將士見狀想反抗,能好好站直的都沒幾個。
原來宴無好宴,我纔是主菜。
「元帥快跑!」
「不用管我們,快跑!」
我握緊拳,一拳朝那妖道砸了過去,卻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拳頭。
禁衛軍圍了上來,我環顧一圈,見局勢不利,還是匆匆逃走。
面聖不能帶兵器,我赤手空拳抵擋他們的刀劍,奪了些兵器一口氣殺出重圍。
可這皇宮真是太彎彎繞繞,我只得跳上城牆找出路。
箭矢襲來,被我閃身躲過。
狂奔不知多久,終於找到馬廄,便是騎上馬,也是阻礙重重,每過一道門,便有人攔截。
我渾身是血衝出京城,然而城郊仍有埋伏。
那妖道被立爲國師後廣收弟子,不知不覺竟有如此多信衆,灰色道袍烏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
「孟元帥,束手就擒吧,你這身血肉,合該爲我大道做養料。」
養你爹的蛋!便是死也得是戰死。
「我乃孟晚,攔我者死!」
衆人雖驚懼,卻無人退後。
多說無益,我拿着長槍一頭扎進人羣。
當年土匪進村,我一個用力拔掉了那人的胳膊,血肉飛濺。
數十人來,無一人走出村子。
村長斥我弒殺。
如今看來,可能我生來便是殺人的料。
槍尖漸漸圓鈍,那便用搶來的兵器,刀捲刃,劍崩斷,殺了無數人,仍無人肯退。
「殺孟晚,得長生!」妖道一呼百應,衆人形態瘋癲,前仆後繼揮舞着刀劍而來。
我當是許了什麼,原來是爲了長生。
便是這一個謊言,個個要致我於死地!
那便殺個痛快!
城郊一戰,血流成河,我眼前一片赤紅,累到提不起手臂,仍拿着斷劍不肯放。
他們終於知道怕了,畏畏縮縮不敢再上前。
「放箭。」
滿天箭雨落下,腳步再邁不動,我靜靜站着,任萬箭穿心。
「哈哈哈哈哈!長生血!」
那妖道忙不迭跑了過來,形若瘋魔。
再近一點……
十米之內,手中的斷劍用力擲出去,那莫名的阻隔被巨力打破,劍柄直入面門,他瞪着狂喜的眼陡然失力跪下。
有玉碎的聲音,兩道白光從他衣袖掉了出來。
玉佩……好眼熟的玉佩……
我艱難爬過去,將那斷玉握在手中,瀕死之際重得舊物。
也算圓滿了。
意志再也撐不住,徹底暈過去。
之後怕是要被分屍吧……隨便了……
-5-
臉上一陣毛茸茸,有細軟的毛髮在臉上亂蹭。
「快醒了吧?」
「醒了醒了,快叫族長。」
誰家小孩?我費勁睜開眼,就見四周趴着一堆小狐狸。
「真醒了耶~」
「人,你好!」
會說話Ťũ⁴的狐狸?狐狸精?一堆狐狸精?!
我猛得坐起來,一手拎起來,仔細端詳。
絨毛未褪看着還小啊,爲什麼就成精了?
「人,這樣不禮貌。」奶聲奶氣的,怪可愛呢。
我揉揉揉揉……
「孟晚。」
來人站在門檻內,逆着光看不清面目。
只是聽到聲音,腦海裏就浮現出那張俊美無無儔的臉。
「赤九凌……是你救了我?」
他低垂着眼睫輕輕應了聲,在門口躊躇着,小狐狸反而不滿了:「族長,你怎麼不進來。」
「就是,沒禮貌。」
他終於入內,將一衆小狐狸遣散出去:「這裏是青丘,你受了重傷只能在這裏調養。」
「還有……你是有靈根有修爲的,凡間不適合你。」
靈根?修煉?
惡補了一番修仙界常識,我世界觀崩塌了。
他是說……我家鄉是一處封閉小世界,沒有靈氣沒有修仙者沒有未來。
那,那個妖道是怎麼回事?
「他汲取別人血肉修行,是邪修,我給你的玉佩……爲什麼在他手裏?」
這個……這個……目移……
「你可知你殺心過重差點入魔?練氣三層就入魔,可真是厲害。」
「我走時把你哺成練氣四層,二十年過去你還能跌一層。」
「爲一個不知所謂的皇室征戰四方,消耗修爲荒廢光陰,你得到了什麼?!」
我捂着臉:「別唸了……」
他忽然擁住我,渾身輕顫聲音沙啞:「你差點……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熱淚落在頸側,緩緩下滑,他哭得很厲害,埋在我頸窩抽泣,熱氣將那塊皮膚反覆薰染。
他是在……替我不甘嗎?
「好了……好了……」我輕輕拍着他的背。
他卻哽咽道:「我不該同你置氣,不該一走了之……」
他哭得狐尾都冒出來了,一二三……一共六條,全盤在我腰上,圈得我一個勁冒汗。
狐耳也哭得一顫一顫的,忍了又忍,還是按在手心揉搓一把。
他那雙哭紅的桃花眼有些疑惑看過來,鼻尖紅紅,迷茫的表情看得人心都軟了。
「赤九凌。」
「嗯?」
「我年輕時不太開竅,讓你受委屈了。」
他瞪大了眼,傻乎乎的看我吻過去。
脣瓣很軟,咬着彈彈的,輕輕摩擦會有酥麻的感覺。
已經有一會了,他還呆呆張着嘴。
好像……書裏說……可以伸進去……
試試。
他尾巴一顫,這才反應過來,腰上力度收緊,按着我的後頸反攻。
脣齒間,柔軟又靈活的舌尖你來我往,一點點探索和蠢動。
呼吸亂成一片,舌尖有時會被他口中利齒硌疼,有時又被吸吮得發麻。
窒息前一刻我把他推開,等我喘勻氣他還想湊近被我按住了:「我想回陳國看看。」
他愣了兩秒憤憤起身:「你就算不這樣做我也會帶你去的,我又不是那種人,何必戲耍我。」
他怎麼又生氣了?
男人心海底針,搞不懂。
他在我身上裏裏外外掛了好幾個配飾,什麼防禦陣法隱匿陣法,確定我武裝到腳指頭,這才帶我飛身而去。
再回到陳國,距當初已是兩月後。
世人以爲我死了,給我立了個戰神廟,小黑小黃的墓也遷了過來。
沈故和一衆將軍總來祭拜,沈故已有四十歲,經此遭看着更是憔悴。
「孟姐姐……」
他擺上我愛喫的酒和肉,沒一會便淚流滿面:「你死得冤屈,還好,那妖道和狗皇帝都下去陪你了。」
「老天看不慣他們殘害忠良,天降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策劃此事的人都死了,你安息吧……」
我默默看向了赤九凌,天降大火,這也太奇怪了。
他躲着我的視線,有些心虛不安:「是,我殺了人,你要怪我,我沒有怨言。」
?「我怪你幹嘛?」
他小心瞧着我的臉色:「我殺了你的同類。」
「我也殺了不少啊。」從軍二十年,誰手裏沒人命,再說他是爲我復仇,我又不是拎不清的傻子。
「可我是狐妖……」
論這個……我還殺了不少狐狸呢……
「你不是討厭狐妖嗎……」眼看他低垂的睫毛顫啊顫,再說又要哭了。
我一把牽住他的手:「他們走了,我們去喫祭品,有你愛喫的燒雞。」
-6-
了結凡間事,我無牽無掛跟赤九凌去了青丘。
我花了好久才弄懂,修仙界跟話本里的志怪世界不一樣,妖修並非精怪。
特別像他這種青丘狐族,一直是神狐後裔,不喫人心人肝。
我便跟一羣小狐狸一起修行,赤九凌說我還未築基,只能坐小孩那桌。
不過我修行快,單一土靈根,在這靈氣充盈的地界近乎一日千里。
很快我築基結丹元嬰,而幾百年過去,那羣小狐狸纔將將化形,還是嫩嫩的嗓音。
身體化成童子,頭還是狐狸頭,或者童子臉狐狸身,最差的那個才學會直立行走。
小狐狸也不會化形,勾着爪爪拖個大尾巴,後腿站直吧嗒來吧嗒去。
「他們怎麼那麼慢?何時才能修成啊?」
赤九凌懶散坐在我身側,尾巴伸出來搭我腿上:「妖族一向如此,壽命悠長進階緩慢。」
我看他豔如桃李的臉一時好奇:「你多少歲啊?」
他仰着頭想了想,又掐算一番:「兩萬八千五百六十一歲。」
我被驚得沒管住嘴:「那可真是老妖怪。」
赤九凌給氣笑了,當晚他衣衫半露,拉着我的手非讓我摸:「老嗎?這裏老嗎?別硌了你的手。」
瞧這咬牙切齒的,我又是親又是哄:「嫩着呢,粉粉的我可喜歡了,嘬嘬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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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視角
-1-
平伏洲異寶現世,高空之上,一朵七色佛蓮悄然綻放。
赤九凌是青丘族長,爲了族羣發展,他責無旁貸。
無數人的爭奪中,他勉強夠得一片花瓣和蓮子。
剛退出混戰內圍,轉身便見一道劍光直逼他面門,額間見血,隨後無數法寶向他襲來。
這些人擠不進去,竟想着趁火打劫。
他先前奪寶已經用了大半精力,此時哪裏打得過那麼多人。
他慌忙後撤,沒想到後面就是虛空裂縫。
他騰轉想逃開,卻被一劍斬下狐尾,眼看被圍攻毫無退路,他索性入了虛空。
一望無際的黑暗中,虛空煞風將他的護體靈罩一遍遍消弭,他強撐二十年,終於看到一絲光亮。
拼盡全力擠進去,便徹底人事不知。
他昏迷許久,醒來發現自己被人救了,那個人……
恕他寡聞,從未見過如此強壯的女子。
當地風俗彪悍,這女子外衣斜穿,露着半邊臂膀。
砍柴時,還算流暢的肌理猛地鼓起,十分有震懾力。
這樣一個人……看光了他的身子。
青丘狐族最是忠貞,除了伴侶,旁人不能窺探半分。
他偏偏被這樣一個女人看遍了,也摸遍了。
他明白人家只是想救他,甚至看過來的眼神只有對他相貌的欣賞,毫無齷齪。
可……他攥着衣領難爲情許久。
身上全是她的氣息,從裏到外……
那件衣物她清洗過,但獸類嗅覺靈敏,他簡直像被她擁住,全身撫摸一遍一般。
他多少想過自己未來伴侶的模樣,可能嬌俏,可能溫柔,絕不是這樣……
倒也不是嫌棄,畢竟她長得不差,均勻的小麥色,腰細腿長,肌理明顯卻不突兀,笑容明豔,整個人透着颯爽的勁。
品行也不差,他身上的防禦法器雖陣法破碎不堪,但材質上佳,在凡間十分值錢。
她面對這些財物不碰分毫。
只是……只是……害……
這樣一個地界,容不下他胡思亂想,這裏是個閉塞的小世界,一絲靈氣也無。
體內靈力在昏迷時療傷用光了,一絲一毫都沒剩下。
這裏又沒有靈氣,妖丹空蕩蕩,時不時便抽痛一下。
明明只要有一縷靈氣,他就能打開儲物戒,可以用裏面的靈石靈藥療傷。
可哪怕他跑到深山,還是沒找到任何蘊含靈氣的寶物。
身體快支撐不住了,在無人的時候,耳朵尾巴接連冒出來。
再想不到辦法,他就要現原形了,ẗű̂⁽到時候怕是人人喊打……
孟晚……會可憐他嗎?
他又想起她腰上掛的狐尾,怕是變回原型的第一天,便被她剝皮做披風。
其實還是有辦法的……他是狐妖,天生會魅惑,吸取精氣爲己用。
只是……他自幼跟隨蓬萊仙師修道,好不容易磨去了一身獸性,難道要重新撿回來嗎?
他越是拖延,身體越是虛弱,終於他下定決心。
深夜,他不再強迫自己維持人形。
失了靈力的肉身迅速化成兩米高的赤色妖狐,本有九尾,之前的大戰損失五尾。
他身上自帶魅香,原型之後毫無收斂,就這樣……藉着魅香迷惑她。
赤九凌在她耳邊輕聲哀求,孟晚在睡夢中被喚醒,魅香的作用下,她還以爲是做夢,竟立刻應了下來。
他便……他便……在她身上舔舐精氣……
任何津液都含有精氣,只是……他全身舔過一遍,只有那裏的更多更濃。
他頭一次這麼取悅別人,有些不得法,前兩天流出來的津液也少得可憐。
好在這些精氣已足夠讓他化成人形,甚至……爲了遮掩身份,他給她施了遺忘咒。
人類對妖邪總是忌憚的,他勢弱,不想在這時暴露。
那種技巧……也是漸漸好起來了,他舌頭長而粗糙,能讓她輕輕蹙着眉,發出隱約的鼻音。
隨着力氣漸重,孟晚雙腿猛的夾緊,腰背拱起,整個人緊繃起來。
清液噴在他臉上,他喘息越發粗重。
獸類嗅覺靈敏,這種帶着雌性馥郁濃香的液體,嗅得他腦子一片混亂。
孟晚體質特殊,精氣極爲濃郁。
他用力掰開腿彎,埋頭深深吸吮,那裏一片濡溼,不時有甘露流出。
她輕吟着,眼睫顫了顫,不行,她要醒了。
可他舌尖根本不想離開,急忙用尾巴施下沉睡術。
到底是爲了精氣,還是玷污……他雙眼迷亂早就忘了目的。
清規戒律幾千年,一朝破戒,竟是這樣渴欲。
他像是怎麼也喫不夠一般,不停的刺激她,再噴一次,全噴他嘴裏吧。
喉間一直很渴……無法自持。
那不堪的情慾平復許久才壓下去,不行,不能如此卑劣……
第一次要在他們成親之後,在狐族見證下,堂堂正正的娶她。
第二日。
他悄悄偷雞喫的事被發現了,沒辦法……狐狸天性愛喫雞,他靈力又不足,很難壓制本性。
孟晚倒是沒懷疑他。
他緊張得尾巴都快冒出來了,她還覺得是別的野狐狸乾的。
看她拿着那撮狐狸毛,他更是心虛。
他竟然笨到把毛留在她牀上,實在是……春色撩人,讓他忘了分寸。
孟晚還說她腰痠,想起她每每登頂,高高拱起的細腰。
赤九凌臉紅得厲害,懷着賠罪的心,他將轉化的靈力分給她一半。
日日如此,她竟靠着這點靈力,成功進入練氣期。
進階後身體去蕪存菁,排出的髒污他用清塵訣洗去。
她竟一日日白起來,白嫩嫩的皮肉下流暢的肌理,馬甲線隱隱,上面浮着一層汗液。
他剛喝了不少甜水,這下又口乾舌燥。
他只覺得自己的情意越來越濃,晚上擁着她不肯放手。
白天……白天孟晚總有很多事,務農,打獵,處理毛皮,偶爾還去集市販賣山貨。
他心疼她操勞,將家裏的雜事接管了過來。
只是這些雜事並不是好做的,他從未學過廚藝,看孟晚加些這個那個,便能做出鮮美的雞湯。
他的雞湯……只能說熟了。
赤九凌沒怎麼喫過熟食,他拜師蓬萊時早已辟穀,道門中人講究修身養性,食慾亦要壓制。
在青丘也是帶過小狐狸崽的,族人忙着花前月下,孩子大多交給他了。
可那時候只要摘點靈果,捕些獵物,隨便一烤小狐狸就爭着喫。
所以……他做的飯菜味道很一般。
孟晚沒說什麼,照樣喫得乾淨。
他心裏泛着暖意,但也知道要好好精進。
這些天吸取精氣,總算是湊夠開啓儲物戒所需的靈氣。
他拿了些靈石煉化,修爲不過剛恢復一成,便飛身入酒樓庖廚,隱祕身形偷學廚藝。
大廚正在教小徒弟,要領毫不藏私,他又偷偷看了廚師的藏家菜譜。
覺得胸有成竹這纔回了家。
他燒了一桌飯菜,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結果她一口沒喫,只啃着那個小白臉送來的破肉餅。
她還爲了那個小白臉打他……
那張嘴總是說些傷人心的話,他氣急,強吻了她。
而後一個又一個巴掌,他被打得識海動盪,倒不是多疼。
而是熱熱的麻麻的,他不知爲什麼,心裏酥成一片,激得更想吻她。
結果孟晚猛地撞向他, 額間傷口仍未好透,她一個頭錘撞過來……他便暈倒了。
醒來發現自己暴露了狐妖的身份。
人類對妖修大多排斥,便是凡人看到狐妖也總是罵他們是狐狸精。
孟晚……竟然也這樣……
她說人妖殊途。
她想殺了他。
赤九凌心痛如絞,眼裏的光一點點湮滅,他放棄掙扎, 不如就這樣被她殺死算了。
她沒有殺他,卻趕他走。
他本想一走了之,但飛了沒一會又回來了。
隱匿身形悄悄回去, 便見她將滿桌子飯菜全倒了餵狗。
好好好,是他賤。
他一口氣飛回青丘, 便閉關療傷。
二十年, 對妖而言不過彈指。
赤九凌一心修復自己斷掉的尾巴, 留在玉佩的神念卻隱隱有感,ŧū́ₘ 她被人攻擊了。
他猛地睜眼,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風聲呼嘯,赤九凌邊趕路邊罵自己, 青丘狐族族長, 怎麼活得像狗一樣?
當初她冷着臉趕他走, 他倒好,感應到危險就巴巴地往上湊……
“咔嚓。”
玉佩徹底碎裂的聲響彷彿炸在耳邊。
赤九凌瞳孔驟縮, 再顧不得其他, 直接燃燒壽元撕裂虛空。
血腥味撲面而來。
孟晚單膝跪在血泊裏,像個被扎壞的稻草人。
渾身插着散亂的箭矢,腰間還插着半截斷劍,最致命的那柄長槍甚至從後背透胸而出, 槍尖滴落的血在黃土上積成小小的窪。
她右手死死攥着什麼, 是兩枚碎玉, 用力到指節泛白。
赤九凌的手顫抖不止,到處都是傷,竟不知該碰哪裏。
他跌跪在地, 碾碎醫白骨的丹藥, 混着大量水稀釋, 直到凡人足以承受。
小心喂進她嘴裏, 感知血氣滋生,這才狠心拔了下她身上的兵器。
身後有凡人趁機偷襲, 他回眸時眼珠已成金色豎瞳, 九尾暴漲,揮動間火焰四起。
那狐火四處飄蕩,沾人就着, 頃刻間這裏便成了人間煉獄。
赤九凌抱起傷勢漸漸穩定的孟晚, 將她安置在初遇的山下。
而後掐算前因後果,將涉事者一個個燒死。
皇族王室大概做掌權者做久了, 沒想到自己也是他人ṭũ̂⁼眼中的螻蟻。
天降狐火, 一點點燃燒, 慘叫響徹宮闈, 就這樣慢慢燒了三天三夜。
他抱着孟晚回了青丘, 身上的傷勢痊癒,但更棘手的是……她竟差點入魔。
那魔氣根深蒂固,侵染了她大半神智, 不處理妥當,將來無緣大道。
恰好……他手中有七色佛蓮的蓮子。
多方大能費力爭奪的寶物,他就這樣餵給了她。
「你一定要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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