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離開

顧羽凡被人陷害,判了十二年,顧氏因此破產。
我四處奔波,爲他翻案。
出來後鼓勵他振作起來,重新創業。
陪着他在出租屋裏喫了十年的苦。
十年後,他憑藉新的項目成功翻身,成了商業新貴。
朋友婚禮上,有人對他說,現在日子好了,該給我補辦一場風光的婚禮。
顧羽凡神色黯然地搖頭:
「這輩子,沒能娶到最愛的人,再盛大的婚禮也只是徒增遺憾。」
我心灰意冷,對系統說:
「我選擇離開。」

-1-
「凡哥,這十年來,你經歷的大起大落,有嫂子陪着你不離不棄,這份情意,真是太難得了。」
顧羽凡聽了,仰頭灌下一口酒,酒杯重重Ṭũ⁶地放在桌上。
「是她自願的,我從沒要求她跟着我喫苦。」
我從新娘的裏間走出來,顧羽凡的話像針一樣扎進我心裏。
原本他要娶的是他談了八年的女朋友,路然。
就在他們婚期只剩一個月的時候,顧羽凡被人設計,冠上強姦未成年的罪名,一夜之間,顧氏股票斷崖式下跌,面臨破產。
路家毅然決然跟他解除了婚約,路然更是在媒體記者面前果斷否認跟他的戀愛關係,扭頭一張機票,去了國外留學。
我暗戀顧羽凡多年,不忍見他深陷囹圄,站出來向他高調求婚。
他眼中滿是驚訝,隨後又恢復平靜。
他輕輕嘆了口氣,說:「現在這情況,我不想拖累你。」
我搖搖頭,緊緊握住他的手,認真地說:「能嫁給你是我的心願,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讓我陪着你渡過難關好嗎?我會幫你翻案的。」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複雜,「現在人人對我避之不及,你還……」
「我願意!」
我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的對他說。
我知道他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純粹的人。
那時候的我,以爲我的雪中送炭能溫暖他的心。
只要我一直陪着他,對他好,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入獄的頭三年,我四處奔波,到處求人,做臥底,收集證據。
幾次收到死亡威脅,也沒有妥協,期間經常給他帶財經資料,讓他在監獄裏也不要忘記夢想,堅持學習。
終於翻案成功,爲他洗清了冤屈。
他出獄後,我鼓勵他振作起來,重新創業。
我陪着他住在破舊的出租屋裏,冬天沒有暖氣,冷得讓人睡不着覺。
爲了省錢,我們常常喫泡麪度日。
可我從未有過怨言,一直陪着他東奔西走,尋找機會。
後來,他事業有了起色,我們搬到了稍微寬敞點的房子裏,他握着我的手說:「有你在,真好。」
可如今,他功成名就,卻又開始懷念那個曾經放棄他的人。

-2-
「嫂子,你怎麼站在這兒,凡哥呢?聽說你剛拿了個大獎,凡哥有你,真是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福氣。」
一個年輕小夥大聲說道,坐在宴席上的顧羽凡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明顯愣了一下。
「凡哥不就在這兒嘛,嫂子快過來坐。」
小夥走過去拉顧羽凡,笑着說:「凡哥,嫂子可厲害了,設計的珠寶參加比賽拿了大獎,獎品是一套限定版紅寶石首飾,可精緻了,嫂子戴上真的超級漂亮,ŧūₙ凡哥,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顧羽凡抿了抿嘴脣,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珠寶。
我摩挲着脖子上的寶石項鍊,手指因爲長期家務而變得粗糙。
那些年,爲了幫顧羽凡翻案,我變賣了奶奶留給我的一套價值四十萬的珠寶,不捨得喫,不捨得穿,每天兩眼一睜就是找證據,日子過得艱苦疲憊,自然也顧不上收拾自己。
顧羽凡看着我,剛要開口,這時,一個服務員走過來。
「顧總,外面有位女士,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
那是一個刻有精美暗紋的錦盒。
顧羽凡打開一看,立刻站起身,不顧形象,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從沒見他這麼慌張過。
上一次還是五年前,聽說路然要和沈氏繼承人訂婚的消息,他整個人失魂落魄,在公司連續加班了好幾天,眼睛裏佈滿了血絲。
看着他難受的樣子,我心裏也跟着揪起來。
「合同到期,請宿主儘快做出選擇,續約或是離開。」
系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催促我做決定。
看着顧羽凡離去的方向,我攥緊了拳頭,說:
「三天後,我給你答覆。」

-3-
顧羽凡入獄那天,我一早出門,想要向他說些什麼。
看着新聞裏的通告,我心中隱隱作痛。
他那麼那麼好的一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突然,媽媽打電話給我,說奶奶病情加重,讓我去醫院一趟,見她的最後一面。
掛斷電話,我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叫作時空管理局的系統。
它告訴我,我的人生劇本里沒有顧羽凡,讓我不要白費功夫。
如果執意扭轉命運,會付出巨大的代價,至親離世,孤苦無依。
我愛我的家人,可是我不甘心啊。
我不想眼睜睜看着顧羽凡像隕石一樣墜落。
系統說,時空管理局最近發現了一個平行時空裂縫。
作爲實驗的研究,也爲了滿足我自己的執念。
可以和時空管理局籤一個爲期十年的合同。
我隨即進入一個平行時空,可以當從天而降的救世主拯救顧羽凡。
而我原本的平行時空,會按照原定的劇本走下去。
我想試試。
合同簽訂後,我睡了一覺。
再次醒來,系統告訴我,我已經處於另一個平行時空。
這個時空和我原本的時空沒什麼兩樣,只是命運的軌跡慢慢改變,奶奶還是走了。
我心裏難過,但系統安慰我,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裏,除了爸爸破產這件事是註定的,其餘他們都在好好的生活。
收拾好心情後,我穿着婚紗站在監獄門口,向他高調求婚。
至此開啓了我執意求來的,有顧羽凡的人生劇本。

-4-
顧羽凡從朋友的婚宴上離席後一夜未歸。
我也一夜沒睡。
張媽問我要不要給他打電話。
我呆呆地坐了很久,正準備起身收拾的時候,顧羽凡回來了。
他身後跟着一個女人,穿着時Ŧů₀尚,氣質優雅。
正是許久未見的路然。
我心裏一陣刺痛,捏緊了拳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嫂子。」
路然怯生生地叫了我一聲,躲在顧羽凡身後,眼神里Ťũ̂ⁿ似乎有些害怕我。
十年前,她是路氏集團的掌上明珠,高高在上,是學校裏的清純小白花,人人愛慕的路家千金。
顧羽凡出事後,路家迅速解除婚約,面對一衆記者媒體,她一口否認自己和顧羽凡的戀愛關係,說二人只不過是普通校友。
後來路然去了國外留學。
直到五年前,爆出她要與沈氏繼承人結婚的消息。
顧羽凡看着我,眼神閃爍,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司月,我……」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僵持中,路然突然跪在我面前。
顧羽凡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起來,護在懷裏。
他深呼一口氣,說:
「路家出事了,沈初陽讓她淨身出戶。」
「然然現在還生病了,她孤苦無依,我想幫幫她。」
路然推開顧羽凡,再次跪在地上,眼裏蓄着淚:「嫂子,我現在無家可歸,只有羽凡哥哥了。」
說罷,她抬眼,眼淚像珍珠一樣劃過她精美的臉頰。
我冷冷一笑:「羽凡哥哥?你當初見他失勢,決然拋棄他的事,你忘了嗎?」
當年在學校,我家道中落,她路然家卻是如日中天。
後來我爸爸被逼着跳樓,路然表面上對我噓寒問暖,背地裏沒少譏諷我。我那年的助學金,還是被她從中作梗,給我作掉的。
聽了我的話,路然愣住了,一張小臉霎時變白,她扭頭,可憐兮兮的看着顧羽凡。
顧羽凡皺了皺眉,開口道:
「那些事都過去了,說到底也是多年同窗,沒必要一直揪着過去不放。況且然然這些年也喫了不少苦,我不幫她,誰幫她?」
「我現在就只把她當妹妹,你看,她都叫你嫂子了。」
「長嫂如母,你也別太記仇了。」
說罷,再次撫起路然,抬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
「好了然然,都過去了,你就在這裏安心住下,好好養身體。」
說完,還擁她入懷,輕拍後背安撫她。
我直直的看着顧羽凡,冷淡道:
「我不答應留下她。」
「城南那邊的公寓空着,裏面一應俱全,你讓她住過去吧。」
「也算是念點舊情了。」
說完,我轉身上了樓梯。
看見路然我就太陽穴突突疼。
當初顧羽凡說過,以後會一直對我好,不會讓我受一點委屈。
十多年,我捂塊兒冰也該化了吧?他卻一直對我不冷不熱。
「司月!」顧羽凡有些着急,「她畢竟生病了,一個人住,我不放心。」
「何況然然她從小就害怕一個人。」
「你當嫂子的,過去的事就別計較了,就留下她在家裏,有個什麼突發狀況還能照顧一下。」
「況且,城南多偏僻啊,外賣都不接那邊的活兒,住那邊不安全。」
偏僻?原來他知道啊!
呵!
當年他入獄,我一個人在那裏住了三年,後來他出監獄,我們也繼續住着,多少個夜晚,他在工作室加班,我獨自一人,亮着燈在沙發上等他回來?
我能喫苦,她路然就不能?
我苦笑搖頭,在心裏自嘲:
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何必還來問我。」
我冷笑一聲,轉身上了樓梯,不想再看他們一眼。

-5-
剛進臥室,就聽見樓下的顧羽凡急切的喊道:
「然然,然然,你怎麼了?」
「張媽!然然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張媽不情不願的打了 120。
趁着他們去醫院的時間,我查了下路然。
她的丈夫沈初陽在外面有個私生子,那女人找上門,沈母想孫子想的緊,就直接認下了。
路然不願意,加上路家也出事了,沈母直接把她趕出門,卡都給她停了。
所以,路然連夜跑回京海大學,從學校後門的小樹林裏挖出了當年和顧羽凡談戀愛時一起埋下的盒子,又趕着時間送到顧羽凡手上。
她篤定了顧羽凡會念舊情,留下她。
晚上,顧羽凡回來了。
他帶了那套我們上個月在歐洲參加比賽時,我看中的珠寶項鍊。
他繞到我身後,撩起頭髮,替我把項鍊戴上,說:「很襯你。」
我扯了扯嘴角,道:
「這個設計過於寡淡,我不喜歡,況且我膚色偏黃,不適合這種亮晶晶的東西,你也不用刻意奉承我。」
顧羽凡抿了抿嘴脣,又問:「之前你得獎的那套呢?放哪兒了?」
「拿去拍賣了,拍賣價款會捐給福利院。」
我面無表情地敷衍着他。
我真的沒心情再和他虛與委蛇。
明明嫌我礙事,還要假裝與我周旋。
顧羽凡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在生氣,路家破產已經是報應了,她爸媽也因此去國外不敢再回來,現在然然一個人在這裏,舉目無親,人人都要諷刺她一番,咱別老揪着不放了。」
他認真的看着我:
「司月,那種感受我經歷過,我知道有多痛苦。」
「過去的好友師長都避而不見,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何況我真的就只是把他當做親妹妹,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人。」
爲了路然,顧羽凡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我冷笑一聲:
「是啊,當成親妹妹,情竇初開時就談着的妹妹。」
「顧羽凡,你是不是在想,要不是當年那一遭變故,你們現在兒女成羣了?」
「也是,要不是她在那個風口浪尖與你解除婚約,也沒有我乘機而入的機會,是嗎?」
「和你結婚的就該是她,我這算是搶了她的位置。」
他皺起眉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
「當初情況突然,誰都沒料到,況且,然然也有難處,是她父母逼着她出國的。」
她有難處,那我呢?
看着眼前我愛了快二十年的男人,我說:
「呵,先不說她父母有沒有逼她,要是她真有心,當初知道你被冤枉,怎麼不站出來爲你說句話?」
「你被指強姦的那晚,她明明有證據可以爲你證明清白,可她爲什麼不願意公開?」
「顧羽凡,你不傻,我也不傻,那天的局,裏面有有她爸的手筆。」
「如果真這麼愛你,她出國這幾年這麼會連個消息都沒有?」
「唯一一次消息,還是傳出來同沈氏繼承人結婚。」
「顧羽凡,爲你四處奔波翻案的人是我,陪你在出租屋經歷創業低谷的人也是我!」
十年的真心付出,日夜相伴,我心裏實在不甘。
顧羽凡沒說話,他看着我的眼睛,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我嘴角一勾,覺得挺諷刺:
「算了,要是你真忘不了她,直接跟我說,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咱們去辦離婚,好聚好散。」
「不,我不會和你離婚。」
他抬起頭,握住我的手,認真地說:
「我和路然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留她在家真的只是看她可憐。」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她做保姆,以後張媽負責你的起居,讓她修剪後花園。醫生說她思慮過度,氣虛,需要運動,修剪花園整好也算是讓她運動了。」

-6-
次日一早,我下樓喫早飯,張媽就暗示我往花園看。
只見路然穿着樸素的衣服,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修剪一排月季。
這讓我回想起學校裏的一段往事。
我家道中落後,爲了照顧奶奶,在學校牆找鐘點工。
去了以後發現是路然家給她在附近買的小別墅。
那時候我也是這樣在花園裏給她修剪花花草草的。
五六月的天氣,她就坐在二樓小廳裏,翹着二郎腿,吹着空調,喫着下午茶,悠哉悠哉的看着太陽底下哼哧哼哧修剪的我。
還「好心」的教我,花要怎麼剪,才能長出好看的姿勢,才能更具有園藝價值。
轉眼十年,角色顛倒。
「嫂子,這月季修成這樣,你覺得怎麼樣?」
我放下手中的小粥,慢慢道:
「你的審美一向很好,花怎麼剪,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聽到這裏,她轉身向我走來,
面色一冷,「啪嗒一聲」將手中的園藝剪丟在我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司月,你別得意!」
「就算你和羽凡哥哥結婚了,那又怎麼樣?他人生最純粹的那些年,是我陪着他走過的,我們有過單純的愛戀,我見過他太多第一次,第一次哭,第一次得獎,第一次爲我喝醉。」
「我和他的那些年,是你付出什麼,都沒有辦法抹滅的!」
「司月,人終將被年少不得之物困其一生,顧羽凡也不例外!就算你不想承認,我也是他心中的一個遺憾。」
「你確實在他低谷的時候爲他無條件付出了,但那又怎麼樣?」
她傲慢的翹起指甲,整理裏面沾入的泥土:
「我稍微勾勾手指頭,他還不是照樣對我前仆後繼?」
「你看看你,面色蠟黃,皮膚粗糙,沒有一點情趣。」
「不會修剪花,也不會修剪自己。」
「你知道他喜歡什麼風格的時裝嗎?」
「你知道他喜歡哪款酒,哪款香水嗎?」
「你知道他中學時代,怎麼迷戀我嗎?」
「你不知道!你不過就是一個半路來的配角兒。」
「在我和他的愛情劇本里,你就是配角兒,就是那牆上發餿的蚊子血!」
路然咬牙切齒,
「我回來了,你還不知趣,企圖用你所謂的恩情去栓住他,他對你也只是恩情而已,可是他對我是愛情!」
「他對你有恩無愛,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
她重複的向我吼出來,彷彿嘴裏的每個字,都化作子彈,一字一句,穿透我的天靈蓋。
我看着她額角冒出的青筋,緩緩道:
「夫妻之間,恩愛恩愛,當然是先有恩,後ťű̂³有愛。」
「不離不棄,互相扶持,就是最好的愛。」
「世間感情,說到底就是一個羈絆。」
「有恩,足矣!」
突然,她發了瘋般靠近我,「啪」的一聲,甩了我一耳光。
我怒極,也迅速站起來,還了她一巴掌。
正要繼續說什麼,路然身子一歪,就那樣倒下去。
她半趴在地上,向我爬幾步,梨花帶雨:
「嫂子,對不起,修壞了你的月季花,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見此情景,我雙眼一閉,深深嘆息。
顧羽凡估計就在不遠處看着。
「你在幹什麼!?」
果不其然,顧羽凡隨即出現,質問我怎麼打人。
這一刻,動作比話語更先出發,
顧羽凡也打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臉驚訝的看着他,還有一旁眼底暗自得意的路然。
我深吸一口氣,反手又給了顧羽凡兩巴掌。
然後轉身回到房間。
愣在原地的顧羽凡眼神暗了暗。
路然捂着臉,不敢相信地說:
「羽凡哥哥,她……她怎麼能打你呢?」
她一頭扎進顧羽凡懷裏,哭的慼慼然:
「羽凡哥哥,嫂子對我發火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不放在眼裏啊。」
「都是我連累了你,羽凡哥哥。」
回到房間,我腦子一陣暈眩,
系統再次出現提示音,
「合同已到期,請宿主儘快做出選擇,續約或是離開。」
這次,我毫不猶豫選擇了離開。
「好的,系統會隨機發放一種絕症在宿主身上,不會疼痛,但身體會一天比一天虛弱,直到耗盡能量,宿主就會在這個空間消失,從而回到原來的時空。」
「需要多久?」
「一週。」
「好。」
「倒計時開始。」
聲音消失後,我的意識也一併消失了。

-7-
我醒來時,是在醫院,顧羽凡守在病牀邊。
他握着我的手,一臉疲憊:「病得這麼重怎麼不告訴我?」
雖然不知道系統給我發了什麼絕症,但是不重要了。
我虛弱的對他說:
「公司剛剛起色,我不想你分心。」
果然很虛弱,雖然沒有痛感,但是說話都費勁兒。
但也確實,以往每次身體有什麼不舒服,怕他忙,我都不會告訴他。
創業低谷這十年,我數不清自己暈倒過多少次。
爲了給顧羽凡攢錢東山再起,我跟着他一起去跑業務,受了不少罪。
爲了省點錢,我拼命接設計稿,有時候累到在出租屋昏睡一天一夜。
可是我不說,他就能不知道我生病了嗎?
我們是夫妻啊,我們朝夕相處,同牀共枕。
我苦澀的笑了笑,沒說話。
他垂下眼睛,「然然如今這個地步……我以爲你能放下過去的心結,司月,我……」
「昨天的事,對不起。」
我都躺在醫院了,顧羽凡居然還在糾結我能不能接納路然。
傷害的事都做了,道歉有什麼用?ţū₈
我嘲諷地笑了笑,「顧羽凡,你剛出監獄時,給我的承諾還算數嗎?」
記得有一次,我累到住院,昏迷了一天一夜。
他守在我牀邊,一夜沒閤眼。
等我醒來,他激動得哭了,緊緊抱住我,在我耳邊說:「司月,我不會再讓你這麼辛苦了。」
當時我以爲他是真的對我動情了。
我以爲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後來的樁樁件件都在告訴我,感情這東西,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準。
顧羽凡沉默了很久。
我看出他的爲難,閉了閉眼。
「算了,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顧羽凡,你沒逼我,不管結果怎樣,我不怪別人,更不怪你。」
是我自己先喜歡他的,先動心的人一開始就輸了。
再不甘心又能怎樣,我盡力了。
他就那樣坐在我病牀邊,表情很僵硬。
我轉過身,背對着他,閉上眼,慢慢嚥下心裏的苦澀。
牀邊安靜了很久,久到我以爲他走了,結果他又開口了。
「我給她聯繫了國外的學校,等學校確定下來,就送她去國外進修,不出意外,她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他的聲音很平淡,透着無奈。
這時,系統提示再次出現:「提示,您將在六天後,返回原來的時空。」

-8-
三天後,路然來了。
她氣沖沖的,「我小看你了,你以爲裝病就就能把我趕走?做夢!」
我懶得跟她廢話,以休息爲由,讓醫生把她趕走。
「司月,你還不知道吧,五年前我和沈初陽結婚的前一天晚上,顧羽凡就來國外找我了,他讓我等等他,不要嫁給別人。」
我心裏一震,轉頭看向她,心裏一陣刺痛。
顧羽凡讓路然等他?
等他捲土重來,東山再起後,放棄我,再奔向她?
可笑,當真是可笑!!!
「還有,上個月你生日那晚,他說去談生意,其實是來陪我了,一整晚都在我那兒,還抱着我,一直喊我然然。」
然然,他好像只這麼喊她。
對我,永遠都是叫司月。
「就算這次,他也沒真想趕我走,還給我在國外買了小別墅,司月,你以爲你贏了?」
我忍不住笑了,「那又怎樣,我纔是顧羽凡名正言順的老婆,只要我在,你最多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最後幾個字我咬得很重。
路然臉都氣歪了,本想激怒我,結果我不上當。
人啊,一旦不被感情左右,腦子就清醒多了。
路然又開始發瘋,突然給我跪下,砰砰磕頭,額頭上都磕出血了。
「嫂子,上次的事是我錯了,讓我留下吧,我給你磕頭了……」
我看向門外,沒人。
摸不清路然又在耍什麼花招,我轉過身去,不再搭理她。
隨便了。
隨顧羽凡怎麼想吧,他誤會我也好,心疼路然也罷,我都不在乎了。
反正我是要離開這裏的。
這次路然沒算準時間,磕了老半天,顧羽凡才匆匆趕來。
他看到狼狽的路然,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卻沒說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點生氣,然後對路然說:「你先去休息,沒事就看看專業書,學校申請這兩天就有結果了,別再來找司月。」
我閉目養神,懶得看他們。
「羽凡哥哥……」她淚眼汪汪,一臉不可置信。
突然,路然不知道又發什麼顛,捂住肚子,一臉痛苦。
「好痛,羽凡哥哥,我肚子好痛……」
她白色的香風裙子下面滲出了血跡,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顧羽凡一下子慌了,趕忙把她抱起來。
「快叫醫生!」

-9-
路然懷孕了。
不過不重要了,我只知道,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回去我原本的時空,和我的家人重逢。
我穿越過來很久了。
如今,也沒有什麼能支撐我繼續待在這裏的。
之前路然告訴我的那些話,我將信將疑,但此刻,我再沒有理由自我欺騙了。
顧羽凡再次出現在醫院,是告訴我,路然暫時走不了了,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他眼神躲閃,沒有直說孩子是他的。
我說好,主動和顧羽凡提出離婚。
顧羽凡聽急了,忙給我解釋:「司月,我不會跟她結婚的,我早就不愛她了。」
「但醫生說她身體弱,拿掉孩子,以後就沒辦法再做媽媽。」
「司月,對不起。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我就把她們兩個送到國外去,永遠不回來。」
他不停地解釋,像是想安慰我。
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安慰的呢。
他不過是想安慰自己,覺得沒辜負陪了他十年的老婆,覺得自己不是個負心漢。
「不用了。」我打斷他,「我早說過,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顧羽凡,我們離婚吧。」
反正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不想再和他糾纏。
顧羽凡直直地看着我,雙手不自覺地垂在兩邊,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聲音有點發澀。
「別賭氣,我不會和你離婚,爸媽都走了,這麼多年,你身邊只有我,離婚了你能去哪?司月,我保證,只要我在,就不會丟下你,你永遠是我老婆。」
永遠,但不是唯一。
這份「永遠」,還是留給他的然然吧。

-10-
晚上,系統又出現了。
「倒計時還有兩天,請做好準備。」
「十年前,你不惜用自己的前途,與時空管理局簽下十年合約,將自己的人生和顧羽凡的人生綁定在一起。」
「如今合約到期,系統爲了感謝您對時空管理局最新科研成果的信任,決定發放一份獎勵:回到原本的平行時空後,你在這個時空的成就可以按照原本的人生軌跡發放。」
成就?
這些年我圍着顧羽凡轉,我有什麼成就呢?
「你的珠寶設計圖,都是你的成就。」
系統提醒我。
可那些設計靈感大多來自於顧羽凡,既然要放下,我就不會帶走一切有關於他的東西。
……
這幾天我躺在醫院,每天睜開眼,身體都一天比一天虛弱。
顧羽凡每次來醫院,我都屬於沉睡狀態,而且他待不了多久,路然就會打電話把他叫走。
終於,明天就是離開的日子。
最後一天晚上,顧羽凡又來醫院了,他看着臉色蒼白的我,關心地說:「醫生說你不肯喝藥,是不是嫌苦?我給你帶了甜粥,喝點兒?」
我纔不想喝藥,等我離開這個時空,身體自然會好。
沒必要自討苦喫。
路然站在一旁,看到他這麼關心我,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她走過來,假惺惺地說:「嫂子,你得注意身體。」
我笑了笑,沒回答她。
我現在確實說話都困難。
晚上,我讓張媽把我書房裏的設計稿都整理了送來醫院。
整整兩大箱,這都是我這些年一筆一劃畫出來的。
挑挑揀揀,我只帶了拿獎的那副,那副圖的靈感來自我的奶奶。
當年變賣她留給我的珠寶,我心裏一直內疚。
「司月,你在幹什麼?」
我正專心清點,都沒注意顧羽凡什麼時候進來的。
一抬眼看見他,心裏只覺得厭煩。
我默默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好,關上箱子。
沒多做解釋,嘴角勾起,嘲諷道:「怎麼?這個時間,不是應該給你的孩子講故事嘛?」
顧羽凡帶着歉意看着我,過了很久,他纔開口:
「司月,我保證,等然然生完孩子,我就把她和孩子送去國外,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好過日子,我以前答應你的,一定不會食言,好不好?」
我心裏冷笑,但面上不顯,應道:「好。」
顧羽凡鬆了口氣,「今晚我在醫院陪着你吧。」
話剛說完,路然的電話就來了。
他又走了。
算了,也好。
就讓我獨ṭū́₀自離開這裏吧。
系統提示我,今晚睡一覺,明天醒來就可以回家。
我緩緩躺下,進入了夢鄉。

-11-
「月月,小懶豬,起牀喫早餐了。」
「快點,你今天可是要去參加頒獎典禮的哦。」
我迷迷糊糊醒來,是奶奶在叫我。
再次聽到奶奶的聲音,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我慌忙下牀,走出臥室。
爸爸坐在沙發上看財經報紙,太好了,他沒有跳樓。
我看到媽媽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奶奶坐在餐桌上,向我招手,
「月兒啊,動作快點哦,等下來不及化妝了。」
爸爸笑咪咪的收起報紙,
「恭喜我們家的小公主,贏得本屆珠寶設計的冠軍。」
「寶貝,爸爸爲你驕傲。」
看着眼前這一幕,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只是抱着他們哭。
失而復得的感覺真好。
……
爸爸親自開車送我去到頒獎典禮現場。
在門口,我和一個熟悉的背影擦街而過。
是顧羽凡。
系統告訴我,顧羽凡因爲在獄中表現好,提前釋放了。
原來在我們原本的人生劇本里,沒人爲他奔走翻案,他坐了十年的牢,出來後泯然衆人矣。
他站在門口巨大的顯示屏前,看着上面我的照片出神。
不知道他記不記得,十五年前,他在路邊拉起了一個掉入井蓋兒的小女孩。
我望着那個背影出神。
爸爸催促道:「月月,你在看什麼?典禮馬上要開始了。」
「來了!」
至此,我和顧羽凡的人生就像兩條相交線, 短暫的交匯後,越走越遠, 再無交集。
顧羽凡番外
然然肚子疼得厲害,等我回去安撫她睡着, 天就快亮了。
想到司月一個人在醫院躺着, 我突然很想過去陪陪她。
以前工作累到不行的時候, 只要抱抱司月, 所有疲憊就都消失了。
我曾心疼她跟着我喫苦, 她卻堅定地握住我的手, 說嫁給我是她的心願, 會一直陪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被觸動了。
天亮了,太陽昇起, 天邊出現了一道奇特的光束。
明明很好看, 但我心裏卻莫名恐慌, 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離我而去。
我往醫院趕去。
一路上,那種恐慌感再次湧上心頭。
我想起那些艱難的夜晚, 司月緊緊握住我的手, 陪我度過人生低谷。
我承認,路然曾讓我心動,是年少時, 情竇初開的青澀愛人。
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這漫長的十年, 我的身邊只有司月。
她是我的老婆, 是我要共度一生的愛人。
到了醫院,張媽坐在地上默默流淚。
我慌了神, 問道:「司月呢?她在哪?」
張媽沒有回應我。
我在醫院找了很久, 也問了醫生護士,他們都不知道司月的下落。
司月肯定是生我的氣了。
我要當面向她道歉,告訴她我只愛她一個人,此生不會辜負她。
可家裏空蕩蕩的。
司月不在。
她沒有回家, 家裏有關於她的一切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消失了。
房間裏沒有她留下的任何痕跡,就好像她從來沒來過。
保安說沒看到她出門。
張媽也不肯告訴我她去了哪裏。
我發了瘋的找她,可是她就像人間蒸發般, 我找不到她的一點蹤跡。
路然生下孩子後,我做了親子鑑定。
是沈如初的孩子。
沈家要把孩子帶回去, 不允許路然接觸。
路然抱着我哭, 我推開她。
她摔倒在地,哭得很厲害。
可我的心裏沒有一點波瀾。
她哭她的, 與我無關。
我的妻子是司月,只有她纔是。
我找了司月三年,沒有一點線索。
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司月走的第五年,因爲和競爭對手的不正當關係,我的公司再次出現危機。
我回到了我們曾經奮鬥過的地方。
明明是五六月的天,但我卻冷的發顫。
公寓外面那條泥濘小路已經長ẗű̂ₘ滿了青草,以往司月總會站在路的盡頭等着我回家喫飯。
一次又一次,回憶如潮水般淹沒我。
恍惚間,我好像又看見了司月,她坐在沙發上等我回家,餐桌上有她親手爲我包的餃子。
我時常夢見司月,她穿着漂亮的禮服,在聚光燈下, 好像在接受什麼頒獎儀式。
她一直都很優秀,她設計的珠寶, 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聚光燈灑在她身上, 她那麼美,美得那麼那麼耀眼。
夢醒了,可是她不在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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