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渣男他死了

我親手給宋墨做了生日蛋糕,他卻讓我送去白月光家。
大雨裏,我聽見她甜甜地爲他唱生日歌。
他寵溺地把願望送給她許。
回家後我高燒 41 度,電話被他直接掛斷:
「別鬧,我在陪嵐嵐。」
昏迷前鄰居撞開了門救了我。
這次,我主動遞上離婚協議。

-1-
宋墨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給他做生日蛋糕:
「喂?宋墨?你忙完啦?蛋糕我……」
「林汐,蛋糕做好了吧?直接送到這個地址來。」
緊接着,一條定位信息冷冰冰地跳進了聊天框。
「送過去?送到哪裏?不是…不是說好晚上你回家,我們一起…」
「改主意了。」宋墨不耐煩地打斷我,「今晚在嵐嵐家一起過。她這邊方便些。」
他口中的「嵐嵐」,是他的白月光,他心頭永遠無法抹去的硃砂痣,也是我們婚姻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新婚之夜,他接到葉嵐一個帶着哭腔的電話,說打雷一個人害怕,他便毫不猶豫地起身穿衣,只丟下一句「嵐嵐有事」,消失在了夜色裏。
他都忘了,其實我也是怕打雷的。之前他就是在打雷的時候不離不棄地陪着我,我才心甘情願跟他在一起。
那晚的婚紗,成了我這三年婚姻最諷刺的祭品。沒有期待中的親密,只有日復一日Ṱů⁻的冰冷和他在葉嵐需要時隨時離去的背影。
「你…」
「動作快點。」他似乎完全沒感受到我的沉默,或者根本不在意,「她家的門牌號發你了。」電話被幹脆利落地掛斷,忙音嘟嘟地響着,像極了某種嘲弄。
定位顯示的地方,在市區的另一邊。下雨天我不敢開車,只能下樓打車。
但老天像是故意要懲罰我一樣,來往的出租車都載滿了客,等我打到車的時候,身上已經被飄來的雨淋溼了。
到目的地後,我抱着蛋糕盒,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冰冷的雨水瞬間兜頭澆下,激得我渾身一顫。羽絨服也變得沉重而冰冷,緊緊貼在皮膚上,寒意直往骨頭縫裏鑽。
我顧不得打傘,護着懷裏的蛋糕往外跑。
到門口後,正要按響門鈴,門內卻隱約傳出了聲音。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是葉嵐的聲音,「好啦,生日歌唱完了該我許願啦!」
「小壞蛋,怎麼每年我的生日都是你許願?」那是我從未聽過的腔調,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帶着寵溺的笑意。
「我不管我不管,我自己的生日願望不夠嘛,宋墨哥哥的願望也是我的!」
「好好好,我的願望都給你。」
我僵在原地,門內的歡聲笑語穿透冰冷的雨幕和厚重的門板,密密麻麻地扎進我的耳膜。
「哎呀,蛋糕呢?林汐姐姐還沒送到嗎?」葉嵐的聲音帶着一絲刻意的不解。
「快了,我催過她。」宋墨的聲音恢復了些許慣常的冷靜,但那份耐心仍在,「外面雨大,她磨蹭也正常。」
磨蹭?原來,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連送蛋糕都會「磨蹭」的、可有可無的下人。
指尖的力氣驟然消失,那個被我護了一路的蛋糕盒,「啪」地一聲,脫手掉在被我身上雨水淋溼的臺階上。
我猛地轉過身,像逃離什麼瘟疫般,踉蹌着衝進滂沱的雨幕裏,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個地方。

-2-
回到家關上門,力氣被徹底抽乾,連抬手脫衣服的動作都無比艱難。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殘存的一絲求生本能讓我艱難地摸出手機。手上的水珠讓指紋解鎖失效了好幾次,視線模糊得看不清通訊錄。我憑着記憶,顫抖着點開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宋墨。
漫長的等待音,每一聲都像是重錘砸在耳膜上。就在我以爲不會有人接聽時,電話通了。
「喂?蛋糕怎麼還沒送到」宋墨的聲音傳來。
「宋…宋墨…」我張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我好難受…頭好痛…好冷…能不能…求你…」
我拼命地想說出「送我去醫院」,可劇烈的咳嗽猛地襲來,撕心裂肺,幾乎要將肺都咳出來,後面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裏,只剩下痛苦的喘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的是宋墨明顯不耐煩的聲音:「林汐,別鬧了行不行?不想送蛋糕就直接說,沒必要編這些謊話來騙我。幸好我和嵐嵐沒等你。」
「嘟…嘟…嘟…」
忙音無情地響起,徹底斬斷了我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徹底失去意識前,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而艱難的喘息聲,越來越弱,越來越遠。

-3-
「…41 度…肺部感染…急性肺炎…休克…再晚一點…」斷斷續續的、壓低的交談聲飄進耳朵,帶着職業性的冷靜和不易察覺的後怕。
意識像沉在冰冷的海底,費力地向上掙扎。眼睛用力張開,過了好幾秒,才勉強聚焦。一張陌生的、帶着關切的男人臉龐映入眼簾。
很年輕,穿着乾淨的白大褂,戴着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溫和而沉穩。他見我睜眼,明顯感覺鬆了口氣,微微俯身,聲音放得很輕:「醒了?感覺怎麼樣?別怕,這裏是醫院。我是顧嶼,住你對門。」
顧嶼?鄰居?那個幾乎沒打過照面的年輕醫生?混亂的記憶碎片開始艱難地拼湊——冰冷的雨,摔爛的蛋糕,門縫裏的笑聲,宋墨那句「別鬧了」。
原來不是夢。絕望的鈍痛後知後覺地蔓延開來,比高燒和肺炎帶來的痛楚更甚。
喉嚨乾裂灼痛,我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嘶啞的氣音Ṱũₐ。
「先別說話。」顧嶼立刻制止,動作自然地用棉籤蘸了溫水,輕輕溼潤我乾裂的嘴脣。
「你燒得很厲害,急性肺炎,還短暫休克過。幸虧我昨晚聽到你門口有異常的動靜,敲門沒反應,感覺不對就找了物業強行開門。」他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神帶着慶幸,「再晚點,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沒事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就行。」
他語氣平和,沒有追問任何細節,只是安靜地幫我掖好被角,調整了點ṱųₗ滴的速度。這份恰到好處的沉默和專業的關懷,讓我瀕臨崩潰的神經得到了一絲喘息。

-4-
在顧嶼的細心照料下,我脫離了危險期,高燒也漸漸退去。
顧嶼作爲鄰居兼「救命恩人」,每天下班都會順道過來看看,有時帶點清淡的粥,有時只是簡單詢問幾句,分寸感拿捏得極好。
有一次,他帶來一小束新鮮的向日葵,插在窗臺的玻璃瓶裏。金燦燦的花盤朝着陽光,給冰冷的病房增添了一抹生機。
他看着花,又看看我,眼神深邃,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輕聲說:「林汐,你知道嗎?向日葵總是追逐着陽光。人也一樣,總該向着溫暖的地方生長。」
他的話意有所指,卻又點到即止,讓我心頭微動。
這期間,宋墨一直沒出現過。
出院那天,是顧嶼開車來接的我。回到那個空蕩冰冷的公寓,顧嶼幫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叮囑我按時喫藥、好好休養。
「謝謝你,顧嶼。」我靠在門框上,身體依舊虛弱,但精神似乎被那日的向日葵點亮了些許,Ṫůₓ「這段時間,真的麻煩你了。」
「別客氣,舉手之勞。」他溫和地笑笑,拿起自己的外套準備離開,「好好休息,有什麼事隨時叫我,我就在對門。」
就在他轉身欲走的那一刻,我深吸一口氣,叫住了他。

-5-
「顧嶼!」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眼神帶着詢問。
我看着他那雙溫和而沉穩的眼睛,裏面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可靠感。
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顧嶼,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他立刻回應,站直了身體。
「我想離婚。」這四個字說出口,心頭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想徹底結束和宋墨的關係。」
顧嶼的眼神微微一凝,隨即流露出一種我還不理解的光芒。
「好。」他回答得乾脆利落,「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對這些法律程序不太懂。」我坦白道,帶着一絲窘迫,「而且我現在也沒什麼力氣去跑律所。能不能……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介紹一位可靠的離婚律師?我想盡快起草離婚協議。越快越好。」
顧嶼立刻點頭:「沒問題。我認識一位非常專業、也很有原則的婚姻律師,口碑很好。我這就聯繫他,把你的情況和訴求告訴他,讓他儘快準備協議初稿。等你身體再好一些,或者你覺得合適的時候,我陪你去律所面談確認細節。」
他的反應迅速而專業,沒有多餘的廢話,這份乾脆利落的支持,像一道堅實的後盾,讓我漂浮不定的心瞬間落到了實處。
「謝謝你,顧嶼。」這一次的道謝,包含了更多複雜的情緒,是感激,是信任,也是開啓新生的決絕。
「不用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你終於走出來了」,帶着欣慰,「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向日葵,該向着陽光生長了。」
他再次提到向日葵,帶着鼓勵的笑意,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宋墨,那個我傾注了所有熱情和期待的男人,自那晚之後,如同人間蒸發。沒有電話,沒有信息,彷彿那個在雨夜瀕死求助的妻子,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
收到離婚協議的他,可能一點都沒在意吧。

-6-
出院後不久,我去醫院複查恢復情況。
剛走到醫院大廳,一個熟悉得刺眼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
宋墨。
他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個人,動ṭű₌作輕柔得近乎虔誠。被他護在臂彎裏的,正是葉嵐。她臉色有些蒼白,穿着寬鬆舒適的衣裙,一隻手輕輕搭在小腹上,臉上帶着一種被精心呵護的、柔弱又滿足的笑意。
我的心跳驟然停止,血液彷彿瞬間凍結。他們怎麼會在這裏?葉嵐的手勢……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閃電般劈中了我。
就在這時,葉嵐也看見了我。她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Ţŭ⁾一種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挑釁取代。她輕輕扯了扯宋墨的衣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清晰地傳過來:「宋墨哥哥,你看,是林汐姐姐呢。」
宋墨聞聲抬頭,看到我的瞬間,眉頭立刻厭惡地蹙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葉嵐往自己身後護了護,彷彿我是會傷害她的洪水猛獸。
「你怎麼在這?」他的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惡和警惕。
我捏緊了手中的病歷本,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在這一刻洶湧地衝上頭頂。我看着他護着葉嵐的姿態,看着葉嵐那勝利者般的笑容,一股邪火猛地竄起。
「宋墨,醫院是你家開的嗎?你能來,我不能來?」我的聲音因爲激動和虛弱而顫抖,卻帶着一種豁出去的尖銳,「怎麼?把你親愛的嵐嵐搞大肚子不敢被我看見?」
「林汐!」宋墨臉色鐵青,厲聲呵斥,「注意你的言辭!嵐嵐只是有點貧血,我帶她來開點補藥!你少在這裏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我氣得渾身發抖,「宋墨,你捫心自問!結婚三年,你把我當什麼?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傭人?還是一個用來應付你父母的擺設?新婚之夜你去找她,生日讓我冒雨給她送蛋糕,我高燒瀕死你掛我電話陪她!現在,你還想怎麼樣?」
我的控訴引來了周圍一些人的側目。宋墨的臉色更加難看,葉嵐則適時地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往宋墨懷裏縮了縮。
「夠了!林汐!」宋墨徹底暴怒,「你簡直不可理喻!嵐嵐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至少她懂得體貼,不會像你這樣像個怨婦一樣到處撒潑!看看你這副撒潑打滾的樣子,誰會要你?」
這句惡毒的嘲諷讓我眼前一黑,身體因爲憤怒和虛弱而晃了晃。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我的肩膀,將我穩穩地護在身側。
「宋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顧嶼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冷冽和壓迫感。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眼神銳利如刀,直視着宋墨。
宋墨顯然沒料到顧嶼會出現,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這個遞給他離婚協議的醫生,臉上閃過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又是你?顧醫生?這是我和我妻子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
「妻子?」顧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弧度,他扶着我肩膀的手微微收緊,「如果我沒記錯,林汐女士已經明確向你提出了離婚要求,你們的婚姻關係正在解除過程中。更何況,如果說妻子的話,宋先生帶着你的情人,在公衆場合對你還未解除關係的法定妻子如此惡語相向,不覺得羞恥嗎?」
「你!」宋墨被噎得一時語塞,臉色漲紅,葉嵐也感受到了顧嶼目光中的鄙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顧嶼不再理會他們,低頭看我,聲音瞬間柔和下來,帶着關切:「林汐,藥開好了。我們走吧,這裏空氣不太好。」
他攬着我的肩,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無視宋墨和葉嵐難看的臉色,帶着我轉身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7-
那場醫院風波,使我更加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身體稍好一些,我便再次聯繫律師,財產、房子,我一概不要,只求速離,徹底斬斷這令人作嘔的關係。
又一次面對宋墨,是在律師事務所。宋墨姍姍來遲,臉上帶着慣有的冷漠和不耐煩,彷彿是來籤一份無關緊要的合同。
他掃了一眼改動的協議,嗤笑一聲,帶着慣有的刻薄:「什麼都不要?林汐,你這又是玩的哪一齣?裝清高?還是想讓我覺得愧疚?」
「簽了吧,宋墨。」我的聲音疲憊而平靜,「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我們之間,早就什麼都不剩了。這三年,不過是一場荒唐的錯誤。」
我的平靜似乎刺痛了他,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隨即被更深的煩躁取代。「好!如你所願!」
他像是急於擺脫麻煩,又像是被我徹底劃清界限的態度激怒,抓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下了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割裂了最後一絲虛幻的聯繫,也宣告了這場爲期三年的冰冷婚姻,正式死亡。
律師收好文件,確認無誤後,我站起身,目光落在律師臉上,聲音平靜無波:「張律師,這樣,我和他在法律上,就不再是夫妻關係了,對吧?」
「是的林小姐,所有手續已完備,簽字即刻生效。從法律意義上說,你們的婚姻關係已經正式解除。」
「好的,謝謝。」我輕聲應道,彷彿只是確認了一件尋常事,隨即移開視線,沒有再看宋墨一眼,徑直走向門外。
走出律師事務所大門,一輛熟悉的車緩緩停在了路邊。顧嶼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他似乎是算好了時間,特意在這裏等候。
「結束了?」他看着我,眼神溫和,帶着一絲詢問和不易察覺的關切。
「嗯,徹底結束了。」我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解脫後的輕鬆笑意,是這幾個月來從未有過的真實。
宋墨隨後也走了出來,正好看到顧嶼和我相視而笑。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剛纔簽字的煩躁化作了新的惡意。
他幾步上前,目光在顧嶼和我之間來回掃視,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冷笑:「呵,我說怎麼那麼痛快什麼都不要,原來是早就找好下家了?林汐,你動作夠快的啊?顧醫生?」他故意拖長了尾音,「你這『鄰居』當得可真夠稱職的。」
他的污言穢語帶着濃濃的侮辱意味。我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反駁,顧嶼卻先一步擋在了我身前。
他站得筆直,直視着宋墨,周身散發出的冷冽氣勢竟讓宋墨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此刻的顧嶼,不再是那個溫和的醫生鄰居,更像一位守護者。
「宋墨,」顧嶼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清晰地迴盪在街道上,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請注意你的措辭。林汐現在和你已經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她的生活輪不到你來管,更輪不到你來侮辱。至於我——」
他頓了一下,轉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的情愫不再掩飾,坦蕩而堅定,然後他重新看向宋墨,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確實等了很久。等一個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保護她不再被任何人傷害的機會。現在,你毫不珍惜的機會,我自然會抓住。」
他伸出手,做了一個請宋墨離開的手勢,姿態強硬而不容拒絕:「所以,請你,帶着你那些齷齪的念頭,離她遠點。否則,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讓你明白什麼叫『尊重』,什麼叫『後果』。」
他伸出手,做了一個請宋墨離開的手勢,姿態強硬而不容拒絕,徹底震懾住了宋墨。
他大概從未想過這個看起來斯文的醫生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面,更沒想到顧嶼會當衆說出這樣一番毫不留情的話。
他面露難色,嘴脣動了幾下,想說什麼狠話,卻在顧嶼冰冷如實質的目光注視下,最終只哼了一聲,帶着狼狽和一絲恐慌,轉身匆忙離開。
看着他倉皇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巨大的委屈和後怕湧上心頭,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
「沒事了。」顧嶼轉過身,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

-8-
搬離公寓那天,顧嶼全程幫忙。他動作麻利又細心,打包物品時井井有條,搬運重物時總是搶在前面,還細心地給易碎品包上了厚厚的緩衝材料。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一種踏實的安全感悄然滋生。
整理舊物時,我在一本塵封的大學相冊裏,意外發現了一張有些年頭的照片:學校禮堂的演講比賽後臺,穿着白襯衫、捧着獎盃意氣風發的我,旁邊站着一個穿着志願者馬甲、笑容靦腆的男生——赫然是年輕許多的顧嶼!我和他竟然這麼早就遇見過?
我拿着照片找到正在小心翼翼打包書籍的顧嶼:「顧嶼,你看這張照片,原來我們早就見過誒?」
顧嶼看到照片,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無奈又溫柔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接過照片,指尖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視,輕輕拂過上面那個女孩神采飛揚的臉龐。
「是啊。那是我大三,你們學院承辦全市高校辯論賽,我是後勤志願者。你在決賽上邏輯清晰,言辭犀利,整個人像在發光。結束後,臺下很多人圍着你祝賀,我看你在拍照,就偷偷跑你旁邊蹭個鏡頭,希望你能看見我。」
他頓了頓,眼神深邃地看着我,帶着一絲懷念和不易察覺的羞澀:「後來,我偷偷打聽了你的消息,知道你叫林汐,是那屆的最佳辯手。但那時我太普通了,只是個默默無聞的醫學生,只能遠遠地、默默地關注着。再後來,聽說你戀愛了,對方很優秀、很耀眼。」他的聲音低沉了些許,「我就把這份心思,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
「直到半年前,我在醫院系統偶然看到你的就診信息,才知道你結婚了,住進了我負責的小區。更巧的是,你對門的房子正好空出來,」他看向我,眼神坦蕩而真摯,沒有絲毫隱瞞,「林汐,我承認,我幾乎沒有猶豫就租下了那套房子,是有私心的。我想離你近一點,哪怕只是作爲鄰居,能偶爾看到你進出,知道你平安也好。我從未想過打擾你的生活。更沒想到,」他的聲音哽了一下,「會看到你經歷那些。對不起,如果我能更早一點、更勇敢一點。」
他的話語真摯而坦誠,像一股暖流,沖刷着我心底因過往而凍結的冰層。
原來那場「救命」的偶遇,背後是他長達數年的默默關注和小心翼翼的靠近。
「顧嶼……」我看着他,千言萬語堵在喉嚨,最終只化作一聲帶着複雜情緒的呼喚。
「別有負擔。」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無措,輕輕笑了笑。
「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現在回應什麼,也不是挾恩圖報。只是想讓你知道,」他凝視着我的眼睛,認真地說,「你一直很好,值得被好好珍惜,被真心對待。搬新家,開始新生活,我會一直在,以一個追求者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等你願意回頭看看我,等你準備好,接受新的可能。」

-9-
在顧嶼潤物無聲的陪伴和鼓勵下,我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植物,終於能舒展枝葉,慢慢走出了那片名爲「宋墨」的陰霾。
我正對着空空的冰箱發愁今晚喫啥,門鈴就響了。打開門,顧嶼站在門口,手裏提着一個熟悉的保溫桶,眼睛帶着笑意,像是盛滿了揉碎的星光。
「喏,『順路』燉了點山藥排骨湯,清淡,養胃。」他自然地遞過來,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
我接過,保溫桶沉甸甸的,暖意從手心蔓延到心裏。指尖的溫度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以前給宋墨做飯,他只會挑剔鹹淡,或者乾脆一句「沒胃口」推開。他從未想過我是否餓着,更別提爲我洗手作羹湯。
我故意歪着頭看他,壓下心頭的微瀾,調侃道:「顧醫生,你家和我家,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這『順路』可真夠遠的呀?得繞大半個城吧?」
顧嶼推了推眼鏡,耳根似乎有點泛紅,但語氣依舊一本正經,帶着點可愛的笨拙:「嗯,剛去社區醫院那邊開了個會,回來研究了一下新路線,發現從你家陽臺看晚霞的角度特別有利於思考醫學難題。」他頓了頓,補充道,「所以我來你這看晚霞順便給你做了份飯。」
「噗嗤!」我沒忍住笑出聲,心裏的暖意像融化的蜜糖。這份「麻煩」的惦記,這份笨拙又真誠的「順路」,是宋墨吝嗇給予的珍視。
「是思考醫學難題,還是看晚霞呀?又或者是監督我喫飯?」我故意逗他。
「都有。」他也笑了,眼神溫柔得能溺斃人,「快趁熱喝。」
「遵命,顧醫生!」我俏皮地敬了個禮,換來他一個無奈又縱容的搖頭。

-10-
生活逐漸步入正軌。我找到了一份喜歡且能發揮所長的工作,線上課程也在磕磕絆絆中漸入佳境。
週末午後,陽光正好。顧嶼來找我提議去附近的溼地公園散步。
「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比悶在家裏畫圖強。」他靠在門框上,手裏晃着車鑰匙,姿態閒適。
「好啊,正好頸椎有點酸。」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全身的筋骨都舒展開了。
公園裏小徑蜿蜒,樹影斑駁。我們並肩走着,步伐不快,享受着難得的閒暇和彼此的陪伴。
「新工作還適應嗎?那個『笑面虎』主管沒再刁難你吧?」顧嶼側頭問我,語氣關切,目光認真。
「還行!今天他居然誇我做的方案思路清晰誒!」我眼睛亮起來,忍不住跟他分享這份小小的成就感,「你是不知道,上週他讓我改 PPT 改了八遍!第八遍的時候,我差點把鍵盤上的 Delete 鍵摳下來砸他臉上!」我誇張地比劃着。
顧嶼被我的描述逗樂了,低低的笑聲像羽毛拂過心尖,格外好聽:「嗯,聽起來是挺值得砸鍵盤的。不過我們林設計師挺住了,值得表揚。」他頓了頓,帶着點小驕傲,「我就說你有潛力,肯定能搞定。你的設計很有靈氣,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展現。」
「那是!」我有點得意地揚起下巴,這份被肯定的感覺如此美妙。宋墨只會在我熬夜趕稿時嫌燈光刺眼,或者輕蔑地說「女人搞什麼事業」。
「不過線上那個設計課真的好難啊,那個 3D 建模軟件,我感覺它在嘲笑我的智商!界面複雜得像迷宮!」
「哦?哪個部分卡住了?說來聽聽?」顧嶼很自然地接話,停下腳步,專注地看着我,「雖然我不是設計師,但邏輯思維還是有的,說不定能幫你理理思路?」
於是,安靜的林蔭道上,只剩下我嘰嘰喳喳吐槽課程的聲音和他溫和的引導與分析。
他認真傾聽的樣子,像在對待無比珍貴的事物——這與宋墨永遠不耐煩、覺得我說話是浪費他時間的姿態,天壤之別。
看着他,心裏某個角落,悄悄地、徹底地塌陷了一小塊,柔軟得一塌糊塗。

-11-
有天晚上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門口。樓道里的聲控燈偏偏在這時壞了,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進來一點微弱的光。
黑暗瞬間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記憶——那個冰冷的雨夜,獨自在黑暗和絕望中掙扎。我心裏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包帶。剛掏出手機準備照明——
「啪嗒!」
一團明亮的光圈應聲在我腳邊的地面上綻開,瞬間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這突如其來的光亮還是讓我驚得後退半步。質問脫口而出「誰?!」
我眯着眼,警惕地看向光源的方向。
光束穩穩地落在我前方的地面上,像一小片安全的島嶼。藉着這圈柔和擴散開的光暈,我勉強看清了門口的身影——穿着睡衣,外面隨意披了件外套,頭髮微亂……竟然是顧嶼?!
「怎麼是你?!」巨大的驚愕瞬間壓過了殘餘的慌亂,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怎麼會在這裏?這個時間,這副打扮?
顧嶼站在門框的陰影裏,手裏握着手電筒。他似乎有些歉意,眼神在光暈映照下顯得格外清亮而溫和:「嚇到你了?不好意思啊。」他的聲音帶着歉意,隨即揚起一個安撫的微笑,「我剛搬過來,就住你隔壁。」

-12-
「隔壁?」我下意識地重複,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完全沒理解他話裏的意思。隔壁那戶不是一直空着嗎?他搬過來?搬哪兒?
他似乎被我的反應逗樂了,笑意更深了些,語氣輕鬆卻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嗯,那戶低價急售,我看着划算,就買下來了。想着……給你個驚喜?」
「買……買下來了?!」這幾個字像驚雷一樣在我腦子裏炸開!我猛地吸了口氣,整個人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瞪着他。買房?!就爲了……給我個驚喜?
這信息量太大,瞬間沖垮了我所有殘餘的驚懼,只剩下鋪天蓋地的震驚和暖流。
原來真的有人,會在你需要光的時候能隨時出現。這瘋狂又直接的舉動,這微不足道卻又重如千鈞的「驚喜」,是和宋墨三年婚姻裏連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鑰匙還捏在手裏,藉着手電筒的光,鎖孔清晰可見,但我的動作卻完全停滯了。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是我吵醒你了吧?真、真不好意思…」
「沒有,正好起來喝水。」他輕描淡寫地說,手電筒的光柱穩穩地落在我門鎖上,確保我能看清每一個動作。
打開門,餘光瞥見門口地上放着一個熟悉的保溫袋。我彎腰拿起來,上面貼着一張便利貼,是他乾淨利落、讓人安心的字跡:
「知道你加班,暖胃的。好好休息。——顧嶼」
打開保溫袋,裏面是一碗還溫熱的紅棗小米粥。
我回頭看向還站在門口、舉着手電筒的他。
「顧嶼」我的聲音有點哽,千言萬語堵在喉嚨,最終只化作一句,「謝謝你的粥。」
「不客氣,快進去吧,外面ƭūₕ冷,粥趁熱喝。」
「嗯!」我用力點頭,推開門正要踏進去,腳步卻頓住了。一種強烈的不捨和期待湧了上來。我轉過身,看向他,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雀躍和羞澀,輕聲問:
「那……明天見?」
顧嶼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是一個帶着濃濃笑意的聲音:
「嗯,明天見,等你。」
簡單的「等你」,卻像裹了蜜糖。我飛快地應了聲「晚安!」,幾乎是逃也似地閃進了門內,關上門背靠着門板,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揚起。手裏溫熱的粥碗彷彿也傳遞着那份甜蜜。
直到我關上門,過了一會,才聽到對面門輕輕合上的聲音。樓道徹底安靜下來,黑暗重新籠罩,但這一次,我的心裏充滿了對明天的期待。這次,光沒有消失,它就住在隔壁,並且約好了明天見。

-13-
一個尋常的週五晚上,顧嶼說他們科室難得不忙,約我去江邊新開的觀景餐廳喫飯,慶祝我項目圓滿成功。
我欣然應允。
菜品精緻可口,我們聊着工作和生活中的趣事,氣氛輕鬆愉悅。
「嚐嚐這個,他們家的招牌。」
我正低頭,顧嶼從身後拿出一束玫瑰花。
「從大學裏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光芒就照進了我的生命。後來,命運讓我們重逢。看着你經歷風雨,看着你掙扎着走出泥濘,看着你一點點重新綻放光芒,我的心,疼過,也無比慶幸,慶幸能在你需要的時候,離你那麼近。」
「林汐,我愛你。不是憐憫,不是衝動,是漫長時光裏沉澱下來的心疼、欣賞和想要守護你一生的渴望。你問我爲什麼總是『順路』,爲什麼總是『剛好』出現?因爲,走向你,是我此生唯一想要走的路。守護你,是我的本能。」
他的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又深深看進我的眼睛:「汐汐,都說告白是從一束花開始的。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
過往的冰冷與此刻洶湧的暖意形成強烈的對比。宋墨給予的只有忽視和傷害,而顧嶼,卻用他全部的心意和行動,爲我築起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港灣。
他懂我的傷,更珍惜我的好。他給了我尊重、理解、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堅定不移的選擇。
心口被巨大的幸福和踏實感填滿,幾乎要溢出來。我看着他,淚水滑落,卻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用力地點頭,聲音哽咽卻無比清晰:「我願意!顧嶼,我願意!」
顧嶼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喜悅和如釋重負的光芒,他站起身,將我緊緊擁入懷中。餐廳裏響起了輕柔的掌聲和祝福的笑語,周圍的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我埋首在他溫暖的頸窩,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氣息,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愛你,汐汐。」
「我也愛你!顧嶼。」我環抱住他,彷彿抱住了整個世界,「謝謝你,等了我這麼久,愛了我這麼久!」

-14-
和顧嶼在一起的日子,簡單又溫馨。
而關於宋墨的消息,並非刻意打聽,卻像水面的漣漪,不經意間傳來。
一次,在小區附近的咖啡廳和顧嶼討論我的新設計腦洞,鄰座兩位衣着光鮮的太太,其中一個壓低的聲音帶着點幸災樂禍:「宋家那個,最近可不太順心呢。」
「哦?不是剛和那位『真愛』蘇小姐在一起了嗎?聽說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寵是寵,可日子過得糟心啊!」那太太撇撇嘴,「我們家老李跟他公司有合作,上次去他家談事,嘖嘖,那叫一個亂!那葉嵐十指不沾陽春水,哪是會過日子的人?以前宋太太在的時候,宋墨哪天回家不是熱湯熱飯伺候着?聽說連他愛喫的糖醋小排,宋太太都記得火候要偏甜一點,少放姜。現在?要麼叫外賣,要麼就讓保姆隨便做,做了又不滿意,換了十幾個保姆了,現在都沒有保姆願意去他們家。宋墨上次胃病犯了,想喫口軟爛的粥,葉嵐一句『麻煩』,直接甩給他一盒速食粥!」
「啊?宋墨沒說什麼?」
「能說什麼?自己選的唄!聽說有次應酬晚了,想喫碗麪暖暖胃,葉嵐直接甩臉子回房了,最後還是助理給點的外賣。老李說宋墨那臉色,嘖嘖嘖…難看得喲…」
我端起杯子,心中並無波瀾。

-15-
又過了些時日,財經版面的消息開始透出不尋常。顧嶼瀏覽平板時,看到平板推送的消息隨口一提:「宋氏好像出了點問題,資金鍊緊張。」
我並不在意,繼續給顧嶼的吐司抹果醬。
不久後,圈子裏的小道消息開始發酵。
據說葉嵐迷上了收藏古董珠寶,看中了一套天價翡翠,宋墨猶豫了一下,覺得價格虛高且公司現金流有些喫緊。
葉嵐當場就鬧開了,指責宋墨「變了」、「不愛她了」、「連她這點小愛好都不滿足」,甚至摔門離家出走,在酒店住了好幾天。
宋墨焦頭爛額,一邊安撫公司股東,一邊還得低聲下氣去哄葉嵐,最終那套天價翡翠還是擺進了葉嵐的梳妝檯。
葉嵐的貪婪如同無底洞,而宋墨的縱容,正親手將自己推向懸崖邊緣。

-16-
真正的崩塌來得迅猛而徹底。
一個週末傍晚,我和顧嶼剛採購完生活用品,準備去附近一家新開的餐廳喫飯。路過市中心商場時,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吸引了我們的目光。
商場璀璨的燈光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宋墨,他正死死拉着一個衣着華麗、妝容精緻的女人——葉嵐。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亂、憤怒和卑微。
「嵐嵐!你不能走!你把那些錢還有公司的印章弄到哪裏去了?」宋墨的聲音嘶啞,帶着絕望的顫抖,「財務告訴我賬上全空了!項目資金鍊斷了!供應商在堵門討債!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葉嵐用力甩開他的手,臉上不再是慣有的嬌柔,而是毫不掩飾的冷漠和嫌惡,「宋墨,你搞清楚!那些錢,是你自願給我的『零花錢』!至於印章?呵,你喝醉給我的,你自己不記得了?公司是你經營不善,關我什麼事?」
「零花錢?!那是公司的救命錢!幾個億啊!還有那些抵押文件!」宋墨目眥欲裂,幾乎要撲上去,「葉嵐!我對你掏心掏肺,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掏心掏肺?」葉嵐嗤笑一聲,像看垃圾一樣看着他,「宋墨,你除了有點錢,還有什麼?無趣,古板,連我喜歡聽什麼音樂會都不知道!以前林汐把你伺候得像個皇帝,你還不是照樣厭棄她?」她刻薄的話語像刀子一樣紮在宋墨心上。
「不…嵐嵐…我愛你啊…」巨大的打擊讓宋墨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在衆目睽睽之下,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緊緊抱住葉嵐的腿,涕淚橫流地哀求:「嵐嵐,我求你!求求你把錢還回來一部分!公司不能倒!那是我爸一輩子的心血!我求你了!看在我對你這麼好的份上,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別離開我。」
這一幕極具衝擊力。曾經那個高高在上、對我冷漠刻薄的男人,此刻正狼狽不堪地跪在他所謂的「真愛」腳下,搖尾乞憐。
而葉嵐,臉上只有不耐煩和急於脫身的厭惡。她用力抽出腿,高跟鞋的尖跟差點踩到宋墨的手。
「滾開!別碰我!噁心!」葉嵐厭惡地整理了一下裙襬,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圍觀的人羣,恰好與我和顧嶼的視線對上。
她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一種扭曲的、報復性的快意取代。她甚至故意提高了音量,對着跪在地上的宋墨,也像是說給我聽:「宋墨,你醒醒吧!我從來沒愛過你!我愛的只是你的錢!現在錢到手了,識相點,別再來糾纏我!」
說完,她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向路邊一輛早已等候的、價值不菲的跑車,揚長而去。
只留下宋墨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周圍是路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以及竊竊私語。
顧嶼輕輕攬住我的肩,「走吧,別讓不相干的人影響胃口。」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跪在冰冷地磚上、如同被世界遺棄的宋墨,心中沒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這是他選擇的路,是他用背叛和傷害換來的「真愛」給予他的。

-17-
宋氏集團破產清算的消息很快登上了財經頭條。宋墨名下的房產、豪車全部被查封抵債。他本人如同人間蒸發。
再次得知他的消息,是一個陰冷的下午,我接到了顧嶼的電話,他語氣有些凝重:「汐汐,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知道一下。宋墨他……現在在我們醫院腫瘤科,情況很不好。」
原來,宋墨破產後,租住在城郊一處破舊的老公寓裏醉生夢死。生活的巨大落差、精神的極度打擊,加上之前應酬落下的胃病一直未好好調養,他的身體迅速垮掉。
劇烈的胃痛、嘔血、暴瘦,拖到實在撐不住纔去了醫院,一查便是胃癌晚期,且已多處轉移。
顧嶼得知了此事。他說告訴我這些,並非出於同情宋墨,而是基於對我的尊重,我應該有知情權。
幾天後,那個熟悉的號碼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電話裏,他斷斷續續地哭訴着葉嵐的背叛、公司的破產,以及自己胃癌晚期的噩耗。在冰冷破敗的出租屋裏,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和債主的騷擾,喫着最便宜的止痛藥,他才刻骨銘心地體會到,沒有「林汐」的日子有多絕望。
他想起了以前回家時桌上永遠溫熱的飯菜,想起了他隨口一提想喫的菜第二天就會出現在餐桌上,想起了他胃不舒服時我徹夜守在牀邊熬的小米粥,想起了那個被他命令送去葉嵐家、最終摔碎在雨夜裏他第二天出門纔看到的生日蛋糕。
那些曾經被他視若無睹甚至厭煩的細節,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帶着暖意的記憶碎片。
這遲來的、用生命和尊嚴換來的「懂得」,充滿了諷刺的悲哀。
他卑微地乞求我去看看他,陪他說說話,哪怕只是可憐可憐他。
我平靜地聽完他語無倫次的懺悔和哀求,用最冷靜的聲音宣告終結:「宋默,這些,都和我無關了, 我已經有了我的新生活, 我現在很幸福,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的話,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18-
宋默的生命, 如同秋風中最後一片枯葉, 在無人知曉的冰冷角落, 迅速地凋零、腐爛。
我沒有再去打聽任何關於他的消息,他的名字連同那段黑暗的過去,已被我徹底封存、丟棄。
在一個午後,我意外地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對方自稱是宋默臨終時醫院的護工。
他用一種公式化的、帶着職業性疲憊和些許同情的語氣通知我:宋默先生已於今晨六點十五分, 因胃癌晚期導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 於本院病逝。
護工猶豫了一下, 或許是出於對逝者最後時刻的一點憐憫,補充道:「宋先生走的時候非常痛苦, 意識卻異常清醒。最後那段時間, 他好像一直在回憶什麼。有時候會喊『汐汐』, 還有『蛋糕』、『對不起』, 但更多的時候是聲嘶力竭地喊『葉嵐』, 然後就是惡毒的咒罵,罵她騙他,罵她蛇蠍心腸, 罵自己眼瞎。最後幾個小時, 他一直在流淚, 反反覆覆就唸叨兩個字『報應』。身邊, 一個人也沒有。唉。」
握着手機, 我看着外面灰濛濛的天空和纏綿冰冷的雨絲,沒有一絲漣漪。
他終於在生命的盡頭, 用最殘酷的方式看清了葉嵐只愛金錢的虛僞本質,也終於ƭŭₒ回憶起了我曾爲他付出的一點一滴。
可惜, 這遲來的悔悟已經毫無意義。他的地獄,由他自己親手打造。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 白色的霧氣在冰冷的玻璃上氤氳開一小片模糊的溫暖, 又迅速消散, 了無痕跡,彷彿連同那段過往,被徹底呼出、消散在空氣中。
轉過身,顧嶼剛下班回來, 手裏提着新鮮的蔬菜和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圍巾上還沾着細小的雨珠。他換好鞋,抬頭看向我, 眉眼溫柔:「晚上想喝魚湯嗎?天冷, 暖暖身子。」
「好。」
廚房裏很快響起鍋碗瓢盆的協奏曲, 魚湯的鮮香漸漸瀰漫開來。顧嶼繫着圍裙在竈臺前忙碌, 我站在一旁幫忙洗菜, 偶爾低聲交談幾句,討論着湯裏要不要加一點白胡椒驅寒。
溫暖的燈光籠罩着我們,將我們的身影溫柔地投映在牆上。
過去已死, 而我的未來,在這充滿煙火氣的溫暖與珍視中,正生機勃勃地舒展開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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