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打電話通知我,要去竹馬家見他的相親對象時。
竹馬正在我身旁熟睡。
我以爲是玩笑,輕聲道:「許星河,他們說給你找了相親對象呢。」
他慵懶地「嗯」了一聲,將我擁入懷中:「好心心,一會兒你給我找身衣服,再做個髮型。」
見我僵住不動,許星河睜開眼嗤笑一聲:
「不是,你怎麼了?咱倆不就是牀搭子的關係,你不會以爲我要娶你吧?」
-1-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只能尷尬地亂忙。
我沒敢看許星河,推開他後,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套在了身上。
「沈竹心,你看着我。」許星河用手臂撐着下巴,眼神玩味。
「你不會真以爲咱倆是男女朋友吧?」
我腦海中全是「牀搭子」三個字,手有些抖,內衣釦子怎麼也系不上。
許星河掀開被子,露出精瘦性感的腰肌,半跪在牀邊。
伸出手,熟稔地幫我扣上。
我低着頭:「相親對象是誰啊?」
苦笑一聲:「別是許叔叔他倆從相親角胡亂拉來的吧。」
我對着鏡子看着自己身上斑斑點點的紅痕,仍覺得雙腿痠痛。
許星河只穿了灰色衛褲,走近後將頭埋進我的頸間:
「是林依。」
他挑了挑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重複:
「就是大學時,那個藝術系的學姐,林依。
「你別說,我一想到要見她,還挺緊張。」
我塗口紅的手僵住,我當然記得。
許星河暗戀過她,只是還沒表白,就聽說林依出了國。
我以爲都過去了……
許星河盯着我,抿了抿脣:「沈竹心,你可別對我有什麼歪心思啊。
「咱倆可是光着屁股長大的交情,雖然你吧……確實漂亮,但我可是拿你當兄弟。
「你是我最合拍的飯搭子,車搭子,牀搭子……」
我像被當頭一棒,渾身冰涼,看着許星河的笑容,勉強勾了勾脣。
他繼續說:「而且,你什麼時候穿什麼衣服,就連內衣內褲我都知道你會搭配哪套。
「真挺沒意思。
「有時候我半夜醒來,看見你睡ţũ̂⁶在我身旁,我還挺害怕——
「害怕萬一真跟家裏人開玩笑說得似的,咱倆結婚了,我這一輩子,不一下就望到頭了?」
說完他打了個戰慄。
好像這件事光是想想就令他怕得發抖。
我使勁掐着手心,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
「我還有事。」
說完,裹上大衣像個逃兵一樣狼狽離開。
-2-
我以爲我和許星河是在談戀愛。
畢竟我們和大多數情侶一樣。
一起喫飯,一起約會,一起和朋友聚餐,會在真心話大冒險時,大大方方地吻上對方的脣說「我愛你」。
許星河會在每個雨天,親自接送我上下班。
也會在家庭聚餐的飯桌下,偷偷牽住我的手。
我不知道,原來我自以爲半年的戀愛,原來是一場過家家的遊戲。
「心心?」媽媽敲了敲車窗,關切地往裏探了探。
我瞬間清醒。
看着後視鏡裏滿臉淚痕的自己,慌張地應了一聲後,擦乾淨臉下了車。
「媽!」我生怕自己狼狽樣子被媽媽看見,一下撲進媽媽懷裏,笑着,「想你了。」
媽媽提着菜,挽着我的手,像是鬆了一口氣:
「你這孩子怎麼不回家在車上坐着?嚇我一跳,你沒看新聞上說,有人在車上窒息……」
我點着頭。
突然媽媽話țű̂₃鋒一轉:「對了心心,那個……星河的相親對象一會兒來,這次你許叔叔他倆都挺重視的,聽說是星河精心策劃安排了很久的。星河也說過,怕那姑娘不自在,有你一個女孩在,她能不那麼尷尬。
「我跟你許阿姨要好這麼多年,今天去了……」
媽媽有些爲難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嗯」了一聲,強顏歡笑:「放心吧媽,不就是活躍氣氛嘛,說好話,我懂的。」
媽媽心疼地看了我一眼。
是啊,我和許星河的合照就放在牀頭。
他送我的每樣東西我都視若珍寶地封存着,更別提本子上密密麻麻掩飾不住的愛意。
媽媽怎麼會不懂?
我們安靜地走回家,打開門那一刻,我突然提起:
「下個月爸退了休,我們去海南安家吧。」
我看着錯愕的媽媽,笑着撒嬌:
「你們不是一直計劃去那兒養老來着,反正我沒什麼大夢想,能做個舞蹈老師,一直陪在你們身邊就好。」
-3-
和爸媽一起坐在許星河家裏,這次的感覺卻不一樣。
之前每次都打打鬧鬧,甚至上一次我們還藉着打遊戲的名義,躲在他的臥室偷偷接吻。
這次……
「哎呀,美麗,你是不知道,星河這臭小子爲了追這個林依,費了多大工夫。
「你直接追求不就行了?還非要說什麼以婚姻爲前提和她交往,又讓老許託人脈找關係,才讓人家今天能以相親對象的身份來見面。」
我看着精心裝扮的房子,擺滿了玫瑰花。
桌子上還放了瓜果糖茶,就連許星河家的小狗都穿上了大紅衣服。
而許星河對着鏡子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自己,是不是足夠完美。
可笑的是,昨晚我們還在一起翻雲覆雨,他還動情地吻着我腰間那顆紅痣。
而且,他現在穿着的內褲還是我買的。
「唉,就是可惜了……」林阿姨拉着我媽的手,惋惜道,「小時候咱倆就說,以後要當親家,還給倆孩子定了娃娃親呢!」
林阿姨看我一眼:「心心這孩子我是真喜歡,長得漂亮不說,性格又好,活潑又開朗……」
我垂着眸,不敢應聲。
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讓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媽!」許星河皺着眉頭,十分不悅,「你也說了,那是你們上一輩的事情,你和沈阿姨好,你怎麼不和她結婚?關我什麼事。
「都什麼年代了,還用老舊思想說事。」
他絲毫不顧及長輩的臉面。
轉頭望向我,語氣生硬,好像許阿姨這些話是我要她說的一樣。
「沈竹心,我媽給你的鐲子呢?」
見我沒反應,許星河直接上前扯着我的手腕,掀開袖子:
「就是她們以前說娃娃親的信物那個,我怕林依知道了會不高興……」
話音剛落。
正在喝茶的許叔叔和我爸停住。
而手裏正忙着給許星河裝扮插花的媽媽也停住。
一瞬間,場面變得十分難看。
媽媽看着我,手裏的花瓶和剪刀「哐當」一聲扔在桌上。
剛要起身,被許阿姨一把拉住。
許阿姨利落起身,強勢地擋在我面前,狠狠推搡了一下許星河:
「許星河!你幹什麼呢!
「且不說你和那個林依八字還沒一撇……那個鐲子,可是你十七歲那年哭着喊着下跪求心心戴上的!」
許星河像是終於靈魂歸位。
記起那年因爲有人向我表白。
他急得偷喝了酒,半夜偷了鐲子,在我家又哭又鬧,甚至下跪,求我戴上他家祖傳下來的玉鐲。
他扯了扯領帶,長舒了一口氣後,微笑着看我:「是我太緊張了,我……送出去的東西是沒有收回的道理……你留着吧。」
「沒事,我還給你,現在回家給你拿。」我起身打斷,語氣平靜,「我快去快回,不會耽誤。」
沒等衆人反應,我提着包就大步離開。
-4-
我取了鐲子回來時,剛要敲門,就被歡呼聲驚到——
「歡迎……」
許星河的笑容在看到我那一刻僵住:「怎麼是你?」
他似乎沒想到我還會回來,也沒想到我會真的把鐲子還給他。
因爲我將鐲子遞給他時,許星河滿臉的不可置信,最後他收起來,在我耳邊輕聲道:
「沈竹心,看在我們是這麼合拍的搭子份上,你今天可別給我出幺蛾子。
「林依她一個女孩,心思敏感,你別說錯話惹她不開心。」
我不想搭理他。
林依是女孩,我就不是嗎?
我看着眼前這個我愛了整個青春的人,蝕骨的寒意幾乎要將我吞噬。
十分鐘後,林依在中間人的帶領下,進了許家。
長輩們在一起聊着,很合得來。
這也是我爸媽都得來的原因。
在不動聲色的寒暄中,向中間人,將家底和未來的發展說了個清楚。
其間,許星河坐在林依身邊,舉手投足都是關懷。
快三十歲的人了,卻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
根本沒有我什麼事,我也樂得自在,準備找個機會開溜。
沒想到,林依突然溫柔地望向我:
「這就是沈竹心吧?早有耳聞,以前藝術系的女神呢。」
我突然被點到,連連擺手:「啊,不敢當,就是上學時候大家鬧着玩罷了。」
本想着大家很快就會轉移視線。
可是林依卻不ŧũ₃依不饒:
「哪有啊,當時舞會上你跳了古典舞,第二天宿舍樓下全是送你的鮮花呢。」
沒等我說話,林依嬌俏地扯了扯許星河的胳膊:
「你們青梅竹馬,居然沒在一起嗎?
「我記得當時你們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所有人都以爲你們會結婚呢。」
齊刷刷的目光看向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林依卻讓我感覺到莫名敵意。
「她啊。」許星河看着林依,將手裏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在你們眼裏她是女孩,還是什麼女神。
「不過在我看來,她就一個假小子,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
像是回憶起什麼,許星河撲哧一聲笑了:「你是不知道,小時候沈竹心一哭,鼻涕和眼淚一起流。
「那大鼻涕要不是我給她擦,都要流進嘴裏了。
「還有沈竹心十五歲時,上體育課因爲跑步暈倒了還說胡話,張牙舞爪地……」
「我有事先走了。」我強忍着怒意沒發作,站起身來,勉強對着長輩們勾了勾脣,「你們慢慢聊。」
林依有些難爲情地看向許星河:「不會是我說錯什麼話,惹妹妹不開心了吧?」
許星河怒氣衝衝地瞪着我,像是責怪我破壞了氣氛。
沒等他開口,我搶先道:
「我晚上和男朋友還有約會,再不走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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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我左腳都踏出了門,許星河一把拉住我,「我怎麼不知道?」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還有林依在,我臉一紅。
使勁掙脫開:
「我談不談男朋友關你什麼事?」
我帶着怒氣:「我爸媽還沒過問呢,要你管!」
「星河!」許叔叔壓着聲音,嚴肅道,「坐好!成什麼體統。」
我順勢朝長輩鞠了躬:「叔叔阿姨再見。」
身後林依乖巧的聲音響起:「竹心這麼漂亮,又經常登臺演出,身邊肯定少不了追求者……
「談戀愛也很正常吧,剛剛我看她圍巾下還有草莓印呢。」
意識到自己說話不妥,她停頓了下,不好意思道:「我們藝術生可能性格不一樣,我們畫畫的比較安靜,她們舞蹈生是比較開放啦……
「不過我尊重每個女孩的選擇。」
後邊大家針對我討論了什麼,我沒聽。
平時我穿衣服的風格就比較大膽,無非要捧一踩ťùₛ一,用我來襯托她。
而許星河更不用想,會怎麼貶低我。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我說自己有男朋友雖然是假的。
但要離開這裏,搬家去海南是認真的。
我開始研究那邊的房子,還有去那邊以後怎麼解決我的工作。
將自己投入這一切中,讓自己忙起來,纔沒有時間去想許星河。
我們一起長大,他從小就認真扮演着鄰家暖心大哥哥的角色。
會在有人欺負我時挺身而出。
十歲那年,我太頑皮,央求許星河在遊樂場陪我玩到了九點。
雙方父母急得都報警了,最後將在沙池裏過家家的我倆提回家。
他爲我擋下,說一切都是他的錯。
當晚,許叔叔氣得用雞毛撣子打了他十幾下。
我一邊哭一邊說其實是我。
可許星河揚着眉梢,一口咬定,就是他的錯。
後來,我出落得越來越漂亮,而他也越來越帥氣。
我們成了大家口中的金童玉女。
我原以爲,我拿了最順利的人生劇本。
【你什麼時候有空?】
許星河的消息跳出來。
我抹了把眼淚。
問號還沒打出去。
許星河:【把你在我家的東西收拾走,我過幾天邀請林依來家裏。】
我深呼吸後,平靜下來。
二十四小時之前,我們還在小窩裏靠在一起看愛情電影。
情到深處時,還雲雨到半夜。
而現在……
我苦笑一聲。
取消了許星河的置頂,淡淡回了一個字:【嗯。】
-6-
那天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我回來後不久,爸媽就回來了。
「海南可在千里之外,等真去了那邊,回來可就麻煩了。」媽媽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而爸爸躲在報紙後面,也偷偷觀察我。
我穿上大衣,「那邊氣候好欸,你倆的夢想不就是退休了能在那兒安家嗎?」
我笑着摟上媽媽的肩膀:「就是那邊工作沒有很合適的,我在考慮自己開間舞蹈工作室……
「至於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演出,你們也知道,我並不是很在意。」
「可是……」媽媽皺着眉頭,張了張口,「心心啊,你……」
我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好啦,我是認真的。
「我很好也很清醒,不用擔心我啦。
「倒是你們,應該考慮考慮 money 的問題了。」
我蜻蜓點水般吻上媽媽的臉頰:「我還有事,先走啦。」
想到也許時間和分離會磨平傷痛。
我平和了許多。
我虔誠且熱烈的愛,沒說出口,倒也沒丟了顏面。
本以爲和許星河會好聚好散。
只是我沒想到,我會進不去門。
我站在門口,一遍又一遍地輸入密碼——
【輸入錯誤】
【輸入錯誤】
……
我心中瞬間燃起怒火。
敲門沒有響應後,理智歸位。
我纔想起給許星河打電話。
嘟嘟嘟的忙音後,電話被掛斷了。
我打到第五個後,許星河發來信息:【在約會,勿擾。】
我長舒一口氣,忍住沒爆粗口:【密碼。】
下一秒,一個大紅感嘆號刺痛了我的雙眼。
許星河居然把我給刪了!
我揉着眉心,本來想離開,越想越氣。
乾脆找來了開鎖公司。
-7-
心裏憋了一口氣。
我也不嫌麻煩,乾脆去許星河家,說物業需要備案,要用房產證。
許阿姨根本沒問,直接就交給了我:「星河這孩子沒有你可怎麼辦?」
說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訕訕地笑了兩聲。
我又拿着本找到了開鎖公司。
折騰一個小時後,我終於站進自己居住了將近一年的「家」。
仍記得當初搬進來時,許星河雙手插兜站在門口:「沈竹心,歡迎回家。」
環顧着屋內。
精心栽培的小綠植,掛在陽臺的短裙,擺在洗手間的化妝品,以及充滿儀式感的餐具。
我乾脆利落起身,揀了些高奢衣服還有名牌包,護膚品之類。
剩下和許星河一起置辦的傢俱陳設,我擼起袖子,直接砸了個乾淨。
滿目狼藉時,我累得不行。
剛準備走,許星河提着幾袋子菜回來了。
他怔怔地站在門口。
又退出去,看了看門牌號。
足足五分鐘後,他氣紅了臉:
「沈竹心,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
-8-
我聳了聳肩:「你換密碼,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
許星河踮着腳,穿過客廳內的狼藉。
把東西塞進冰箱後。
他揉了揉眉心,解釋:「我當時在和林依約會,要是讓她聽見咱倆老是打電話,她怎麼想我?」
我心裏還是忍不住漏了一拍。
從前我總是說和他認真約會,他總是打馬虎眼。
「我們相處得還不錯,林依她性子溫婉,我得認真對待,循序漸進地來。
「她和你不一樣,所以我跟她在一起不和別的女生打電話……」
他嘆了一口氣,眼裏笑意盈盈地看我:「心心,沒喫飯吧?我現在做飯,你喫了再走。」
說完,怕我拒絕似的,他自顧自地說:「就當散夥飯了,給個面子。」
我看着他忙前忙後的身影,吸了吸鼻子。
眼眶一陣酸熱。
一個小時後,我確認這座房子裏已經沒有任何我想帶走的東西了。
許星河也做好飯菜端到了桌子上。
滿滿一大桌子菜。
我還想,也許以後還能見面裝作普通朋友,畢竟有那麼多年的情分在。
我伸出手,剛要夾菜,被許星河一聲「別動」驚住。
他小跑着急匆匆趕過來,將一個圓形的小碟子遞給我:
「你每樣喫一小口就好了,剩下的我要趁熱帶給林依。」
許星河舉着那個直徑還沒巴掌大的小碟子:「你快嚐嚐哪個味道最好,最好的我多裝點。
「要是你喫着不好喫的,我就不帶了,給你留着喫……」
啪!
我摔了筷子。
他的手還懸在半空。
我騰地一下站起身,凳子劃在地板上,發出尖銳又刺耳的聲音。
我聲音哽咽:「許星河,知道嗎?我沒把你看成我的搭子,我是真的喜歡你……
「以前說的那些情話……」
我紅着眼眶,直直地望着他:「都是認真的。」
我忽略他錯愕的表情,轉身就走。
「不過現在我總算明白,以前的我有多傻。」
-9-
從那天起,我徹底放下了許星河。
一心和爸媽計劃起去海南的事。
最近幾天,交接完工作的事,我開始瞭解舞蹈培訓室的運營管理以及專業進修。
接到同學聚會的邀請時,我爸已經賣了郊區的老宅子,湊夠了錢,準備去交新房子的定金。
這個組局的同學路子很廣,人緣很好。
所以今晚會有不少人。
當然也包括許星河。
我毫不猶豫,在羣裏回覆:【沈竹心參加。】
畢竟我還有很多不懂的事,需要藉機向大家請教。
我像往常一樣,穿着打扮,按時赴宴。
不出意料地,見到了許星河和林依。
我怕麻煩,所以坐在了離他們最遠的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頭頂的光線太黑,許星河和我身後一桌同學侃侃而談時,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老許!沒想到啊沒想到,林依還是被你拿下了!」
「不過,你和你那小青梅怎麼了現在?你光要女人不要兄弟,都半個多月沒跟我們喝酒了……」
「分了?就這麼分了?」
我聽見許星河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心裏十分平靜。
繼續和身側的學姐交談,還加了聯絡方式。
「你們記不記得,當初咱們打賭,老許能幾天拿下系花?我記得……是一個禮拜吧?」
「嘖嘖嘖,多少人盯着沈竹心這個大美女啊,能歌善舞又漂亮,關鍵是誰都看不上,沒想到老許一出手,一個禮拜就拿下了!」
我聽着他們插科打諢的醉酒調țű̂ₜ侃聲。
攥緊了酒瓶子。
五秒鐘後,許星河輕聲:
「哪有?」
他聲音很小,卻擲地有聲:「五天。」
我突然泄了力氣。
最後,我聽見他說:「你們一說,我現在……還挺想她。」
我站起身。
被突然出現的林依擋住。
-10-
「竹心,好久不見呀。」
她順勢挽上許星河的手臂,莞爾一笑,溫婉至極。
我禮貌地笑了笑,將手裏的酒瓶子放在地上,深呼吸後。
便將心思繼續投入了和學姐的交談中。
並沒注意到身後許星河望着我,久久沒有收回的目光。
我喝了兩杯紅酒,還算很清醒。
去衛生間時,順便補了妝。
大家都說一會兒要去探望老師。
其中也包括我那德高望重的舞蹈協會的領導。
上學時她就很器重我,我是肯定要去的。
確認妝容完美后,我推開門——
「竹心?」林依一襲白裙,款款出現。
我應答:「你好。」
就要錯身分開時,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喫痛想要撤回,卻發現看上去柔弱無比的她,力氣極大。
林依環顧四周,見沒人,附在我耳邊:
「你和許星河同居半年多,我突然回國,打亂這一切,你很生氣吧?」
我渾身一怔。
原來她都知道。
不過轉而我就恢復自然,我一直以爲我們是戀愛同居關係,又不是小三插足。
並不覺得可恥。
我擔心有意外,偷偷點開了錄音。
我歪頭看她,使勁甩開她的手:「那咋了?」
「竹心妹妹還真是……」林依輕聲,「免費伺候了我未婚夫一年多,盡心盡力,我還是多謝你。」
她以前那副柔弱的小白花模樣一掃而光,眼底是明晃晃的挑釁:
「不過,就是最後什麼都沒撈着,你說星河也是,一點名分都沒給。
「知道的以爲是沒公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包養的情婦或者上門的小姐呢。」
林依眼神令人作嘔,上下打量着我:「不過也難怪,竹心妹妹打扮得確實是像哈。
「就是我得讓星河好好檢查檢查,別有什麼不檢點的毛病傳染給他……」
說完,她掀起我的頭髮,作勢要檢查我的衣服:「今天來參加聚會,不會就是真空來勾引……」
我忍無可忍。
抬起手,掄起手臂。
狠狠扇在她白皙的臉上。
啪!
無比清脆。
林依捂着臉,後退兩步,對我身後大聲喊着:「星河,救救我!」
-11-
身後焦急的腳步聲傳來,伴隨着許星河的怒吼:「沈竹心!」
我沒回頭。
踩着高跟鞋上前一步,直接踩在她的帆布鞋上。
趁林依向許星河假惺惺地求救,我單手扯着她的頭髮,另一隻手對着臉又是一巴掌。
「你瘋了!」許星河抓住我的手腕。
我抓着她頭髮的手卻沒松,順着他的力道,扯着頭髮又往後用了力。
林依一陣哀號。
又哭又喊。
「她說我是情婦是小姐!還要扯我的衣服看我裏面……」我看着不明真相的衆人,開口解釋。
掏手機的手躍躍欲試:「我有證……」
「夠了!」許星河憤怒地打斷我,強勢抓住我,「你從一開始就看林依不順眼,今天又趁她落單故意傷害她!
「我們都有眼睛,親眼看見了你打她!」
他扯得我一個踉蹌:「林依被你打成這樣,你呢?」
許星河看着毫髮無傷的我:「你怎麼毫髮無損?再說了,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小時候貪玩拉着我去遊樂場玩到家長報警,最後還不是我給你收拾的爛攤子!
「你睚眥必報,生氣林依搶了你的……所以你幹出這種事!
「給林依道歉!」
人羣中大家看我的眼光,都帶着探究和不屑。
我冷笑一聲:「好啊,我道歉。」
許星河鬆了力氣:「你說你也沒有男朋友,上次還爲了賭氣說自己……」
「我道歉。」我喃喃一句後,突然大聲,「我道你媽的歉!」
我對着躲在許星河身後的林依,對準那半邊臉,狠狠扇了下去。
我晃了晃手腕:「錄音我一會兒發羣裏。」
我拂了拂有些凌亂的頭髮,露出標誌性的笑容:「歡迎大家品鑑。」
-12-
那天晚上我回了家。
後來單獨約了老師。
安頓好一切,心裏也有了底氣。
便放手去做。
我沒時間關注別的事,一心放在了買房子和開工作室上。
緊鑼密鼓地張羅了一個月。
我們全家踏上了搬家的路。
飛機上,爸媽掩飾不住的開心。
從此以後,晚年只剩享受了。
而我,會努力成爲他們的依靠。
【星河申請添加你爲好友。】
【驗證信息:你去哪兒了?】
【驗證信息:我怎麼聽說你搬家了?是大家瞎說的吧?】
【驗證信息:通過一下……】
我煩得厲害。
反手點了拉黑。
沒想到,半個小時後,許星河用許阿姨的手機打來了電話。
我媽媽一臉爲難地看着我。
我不好推拒,接過電話。
「我媽說你們Ṱú₀搬家了,不是真的吧?」
熟悉的聲音響起,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許星河聲音急促:「你們都住了幾十年了,再說我們……我媽還說要跟你媽做一輩子好閨密呢。
「是不是出門旅遊被人誤會了?」
我語氣平靜:「是搬家了。
「我們現在在千里之外。」
雖然現在暫時租房子住,等裝修完了晾幾個月,差不多能趕在過年之前搬進去。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向許星河說。
他問什麼,我說什麼。
長久的沉默後,我以爲他不在那端:「那我掛了。」
許星河「別」了兩聲後,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般輕聲道:
「那天林依的事我在羣裏向你道歉了,你沒回是不是沒看見?」
我怎麼沒看見?
錄音我發到羣裏幾分鐘,羣裏就炸了。
許星河被迫無奈地在裏面艾特我,道了歉。
還說要等見面和我說。
會買禮物誠心向我道歉。
我沒回。
被問到臉上,我應答:「看見了。」
不等他說話:「還有事嗎?」
許星河聽上去很失望。
畢竟從前的我,就連幾天不見,都會嘰嘰喳喳和他說個不停。
良久後,他帶着釋懷的語氣:「你是不是還因爲林依的事生我的氣?
「一開始你說自己有男朋友就是和我賭氣說的,現在也是吧。
「你離開這段時間,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對林依,不過是一時新鮮,而她的事,我可以解釋……
「而我對你,纔是……」
「許星河。」我毫無波瀾,彷彿那端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們只是搭子不是嗎?
「祝你以後會有更合拍的搭子。」
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最後我說:「別聯繫我了,當初你刪我的時候我記得挺乾脆的,現在倒是黏糊得不行。」
我想了想,補充:「惹人心煩。」
-13-
不知道是因爲退休,還是因爲這邊氣候真的養人。
爸媽的氣色都好了很多。
要不是過年需要回家處理房子過戶的事,他倆都不想回家了。
「那我自己回去處理唄。」我一邊看着手裏的資料,一邊說ṭŭ̀₁,「我也能處理。」
爸媽對視了一眼:「算了,我們不放心。正好老許家說一起過小年,聚完會,咱們趕回來過除夕,時間剛剛好。」
我和許星河已經將近半年沒見面了。
原來,曾經以爲缺他不可的人,也不過如此。
「心心來啦!更漂亮了真是!」許阿姨一如既往的熱情,一進門就拉住我的手,「你看這氣質,就是好!大大方方的多好啊……」
許星河一反常態,有些侷促。
他穿着白色短袖,站在後邊,小心翼翼地笑着:「沈叔叔好,沈阿姨好……心心,你瘦了,很辛苦嗎?」
許星河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擔憂,裏面映出我的身影,依舊明媚又自信。
我尷尬不失禮貌地對他笑了笑,垂眸道:「還行吧,一直在控制體重。」
酒足飯飽,免不了一陣深情流露。
許阿姨抱着我媽媽,流了淚。
說到深處時,許阿姨咬了咬牙:「美麗,你看我是真喜歡心心,我拿她真是當親閨女一樣。
「那個林依,從一開始就是在算計星河。
「上大學時,星河不懂事,有點喜歡她,她就欲擒故縱,跑到國外,想讓星河去追她。
「結果星河放棄了,一畢業工作就一直跟心心在一塊兒。
「她又嫉妒,設計和星河重逢……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最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許阿姨笑了兩聲:「這個星河不就上道了?
「不過好在他認識到自己錯誤了,你們一走,見不到心心後,這臭小子把自己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一直唸叨着心心……
「其實說來,也不算遲,倆孩子都沒結婚,還有機會。」
她揮了揮手,許星河立刻站在我面前。
許阿姨指揮道:「讓星河當着咱Ṭṻ⁻們大人的面,給心心道個歉,下跪磕頭都成……」
我仰頭望着許星河。
依舊那樣帥氣,只是模樣看上去確實滄桑了些。
他眼眶有些紅:「心心,是我不知道珍惜,我一直喜歡的都是……」
「阿姨,我有男朋友了。」我收回在許星河身上停留的視線,笑着看許阿姨, 「他性格很好, 對我更是沒話說。
「下次有機會一定帶來給你們看看。」
許阿姨笑容僵住, 一臉難過地看着許星河。
許星河瞬間有些崩潰:「不可能!
「我們不是說過要結婚的?
「你忘了嗎?我們青梅竹馬,從小就說長大了要當夫妻的, 小時候過家家, 你當媽媽我當爸爸……
「而且我們在一起過,將近一年,我們……很幸福……」
剛剛的矜持再也無法僞裝,許星河甚至有些哽咽:「我們……差點結婚了不是嗎?
「你一定是和上次一樣, 在說氣話對不對?」
我爸拍桌而起, 「你意思是心心騙你?我們全家都是在騙你了?
「祁言這孩子好得很, 對我們也很尊重。雖然心心剛剛答應他的追求,不過,我們全家都覺得, 他倆能走到結婚那一步……」
我怕他氣到身子,趕忙上前, 輕撫着爸爸的心口:
「許星河, 以後別拿娃娃親說事了。
「都是長輩隨口開的玩笑, 做不得數。
「你親口說的, 你忘了嗎?」
終究還是不歡而散。
出門時, 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
我剛上車, 許星河身形單薄站在寒風中,眼眶猩紅地看我:
「我只是一時新鮮,迷了心智。
「失去你才意識到, 曾經唾手可得的一切對我來說才彌足珍貴。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他聲音嘶啞,顫抖着:「求你。」
我還沒說話。
就被遠處的身影吸引。
路燈下, 男人長身玉立。
頭髮上已經落了滿頭白雪。
我不可置信地輕聲道:「祁言。」
男人欣喜地回過頭。
哪怕鼻尖已經凍得通紅。
他掏出懷裏的花束, 大步向我走來:「你不是說, 初雪要和最愛的人一起看嗎?」
我心疼地看着他。
明明昨晚還在加班處理事務, 居然會爲了我一句玩笑話,連夜趕飛機來找我。
祁言撫平我皺起的眉頭:「所以,我來了。」
說完,他彎腰對我爸媽道:「叔叔阿姨, 我沒喝酒,我來開車。」
畫面太過溫馨,以至於我們都忘了, 許星河還站在原地。
他木訥地看着我們親暱地擁抱。
最後輕聲說:「對不起。」
他聲音很小。
也許以爲我沒聽到。
不過, 我在心裏默默說了沒關係。
不是爲我自己, 而是爲了曾經溫暖至極,將我放在心裏的許星河。
-14-
「代駕大哥,辛苦啦。」我交待好,準備和祁言步行去酒店。
我看向難過到幾乎要碎掉的許星河:「那麼許星河,再見了。」
轉頭鑽進了祁言的懷抱。
轉身分別時,我餘光看到許星河崩潰地跪在地上。
不過,那都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祁言緊緊將我擁入懷中,下巴輕抵着我的頭,深情道: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他俯身, 輕吻我的額頭。
站在幸福裏,我想,首先要做的是學會珍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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