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發現清白沒了,他的傳音響徹仙門:
「開封山大陣,御雷劫,抓妖女!」
「吾要將她挫骨揚灰!」
我縮在洞府的角落,拼命捂住破碎的裙角,遮掩瑟瑟發抖的雙腿。
師尊目光落到我身上,沒等他多疑,我跪下:
「師尊饒命!」
「都怪我大意疏忽,才讓妖女潛入師尊閉關重地。」
「徒兒罪該萬死,自罰三掌!」
天殺的魔道妖女覬覦仙尊陽元,被重傷後,竟然退縮逃跑了!
害得我被瘋魔的師尊拉入禁地,做恨一次又一次。
如今我陰元已失,身上還殘留着來不及消的痕跡……
與其讓清醒的師尊一掌斃死,還不如先打傷自己,也好賣個慘!
-1-
師尊飽含無盡怒火的聲音,重重砸在衆仙門弟子的耳邊。
「魔雲門妖女,吾必殺之!」
「不死不休!」
他戾氣沖霄,硬扛天劫,四溢的殺意把仙穹峯的草木都凍結成了冰雕。
若是被師尊知道……
魔道妖女早已經逃之夭夭,和他纏綿一日一夜的人是我。
會不會順手就把爲他護法,守在禁地門口的我斃掉算了。
不止我。
門內三千弟子譁然。
「魔雲門誰啊,敢觸怒瓊華仙尊!」
「仙尊不是閉關渡七情六慾劫嗎,居然有人能輕易潛入禁地冒犯他?」
「你們看,天上好多雷雲……」
「是天雷劫,一個二個都還愣着做什麼,快聽仙尊的話,結護宗大陣呀!」
弟子們一邊結印,一邊望向我和師尊所在的仙穹峯。
紛紛揣測:
渡劫期的瓊華仙尊到底被妖女怎麼了,竟然不顧天劫將至,也要跑出來殺人!
慌忙飛上主峯的大師姐和四師兄,他們見到我悲慘吐血的模樣……
皆爲我求情:
「師尊息怒。」
「小師妹修爲淺薄,哪裏能是妖女的對手?」
「還請師尊饒過她這一回。」
師尊一共只有五個弟子,我最小,入門最晚,衆人偏疼我,叫我小五。
我是被二師兄撿回來的。
大師姐用了好些靈草,花費不少精力才把我救活。
說是師尊弟子,可因爲是女子之身,我跟着大師姐的時候最多。
如果沒跟師尊發生這樣難以啓齒的事,我還是仙穹峯的……女嬌嬌。
如今,全毀了。
因此,我不敢認,也絕不會說。
即便,最疼愛我的大師姐私下傳音問:
「小師妹傷得如何了,要不要師姐去採靈藥爲你療傷?」
「禁地裏發生了什麼?」
「師尊……也是,他一貫最疼你的,怎麼捨得你對自己下狠手?」
師尊一身殺氣。
第一道雷劫還沒出雷雲,他就已經飛出護宗大陣,迎上去。
我哪兒敢說發生那啥的過程啊!
更不能告訴大師姐:
「想睡師尊的妖女跑了,師尊迷亂,我沒扛住他的美色,都中了妖女留下的欲毒,挺之下爽,拿了師尊陽元?」
然後說:
「雖然我倆覺得過程挺爽,但師尊醒來發瘋要殺人?」
還好師尊將魔道妖女打得吐血後就陷入劫滅。
他不省人事,沒看清我的模樣兒。
我來不及跑,連收拾殘局,都是草草了事。
所以禁地漏洞百出,就算我苟住一條命,可是得罪師尊,就是得罪仙穹峯這座靠山。
我孤身一人,往後還能有容身之處?
與師尊,能處?
堂堂渡劫期的尊者不要面子嗎?
我半真半假地說:
「我也不知,就一團紫色靈氣襲來,我便失去神志。」
「應該……是魔道妖女欲截取師尊的陽元,行了不軌之事。」
我不敢騙大師姐,她不僅是元嬰期大修士,還是仙穹峯的一峯之主。
追查之下,大師姐必然發現禁地裏的端倪。
只是師尊還在禁地上空渡雷劫,現在沒人敢靠近那裏而已。
我一股腦地往魔道妖女身上推,最好讓她百口莫辯。
心裏默唸:
天道保佑,雷劫最好把禁地劈得稀巴爛纔好!
毀滅所有痕跡。
大師姐說:
「乖,你好好養傷,接下來的事便交給師兄師姐吧。」
「等師尊他消氣了,想必也不會再罰你的。」
我不信!
他會!
大師姐見我抽泣的聲音幾近嘶啞,以爲我受了驚嚇才這樣。
她即便是做夢也想不到,我是在師尊身下把嗓子叫啞的。
爲了演好受委屈,以及撇乾淨與師尊做恨的事,我硬擠出幾滴眼淚:
「師姐、師兄,若是師尊真被妖女那啥了……」
「你們可要幫我說說話呀。」
我一抽一抽地哭着撒嬌,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不臉面的。
原本,看守禁地的人是大師姐。
可日前,御獸峯的靈獸突然暴動,她去收拾殘局。
這才叫我頂缺爲師尊護法。
出了事,大師姐對我有愧疚,她抬頭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雷電和劍光說:
「原本只是叫你看上一日,以爲不會出什麼亂子,哪裏知道……」
「唉,看這動靜,想必師尊他……」
天殺的!
誰能想到啊,竟然有妖女敢打渡劫期仙尊的主意?
彼時,靈氣暴動。
紫色的天劫雷龍和冰藍色的劍氣殺得天翻地覆。
可見師尊有多暴虐。
一直沒插話的四師兄與大師姐互看一眼,接過話頭說:
「完球,這事兒沒那麼容易善了。」
「怕是那妖女成事了,要不然師尊咋這麼瘋?」
師尊仙姿卓越,是修仙界最年輕的仙尊,被多少仙女、魔女惦記了幾百年。
他一心修煉。
道心穩固。
哪裏是魔門妖女可以接近的,即便是名門仙子,要見他一面也難。
這樣高不可攀的仙尊,也只有被奪陽元這種腌臢事,才能讓他如此失態。
大師姐見我悽慘,摸着我的頭寬慰:
「小師妹……」
「也怪師姐不小心,如今細想,靈獸突然暴動必是魔門妖女引開我的奸計。」
「你也是受了無妄之災。」
能近師尊身的,只有我們五個親傳弟子。
他收弟子的門檻很高,又必須是單系靈根的天才。
我是例外,雙靈根,但也是難得的寒冰靈體。
師尊曾說:
「小五雖然靈根不佳,可靈體與吾同屬寒冰靈體,往後刻苦一些,能得我的真傳。」
這下。
真正的真傳,可算是給我傳完了。
妖女害苦我。
別說師尊要殺她,若是讓我再遇見,也必然想法子搞死她!ŧú₇
-2-
師尊的雷劫持續大半個月未消。
四師兄是雷靈根。
大師姐讓他留在禁地觀摩天劫,順便照看受傷的我。
他感嘆:
「小師妹,你這傷好得真快。」
「到底咱倆誰是雷靈根啊,難不成你與師尊同屬冰系,還有感悟不成?」
「居然這麼快都要結成金丹了,你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呀?」
我冷汗涔涔。
和寒冰靈體有屁的關係,只能說仙尊的陽元不是吹的。
才短短一個月。
師尊留在我體內的陽元就大發神威,讓我從築基中期進入假丹境。
若不是之前自罰受傷,我都能直接修成金丹,嚇死四師兄。
我故作深沉:
「師兄,師尊讓我刻苦一些。」
「你該想一想,是不是因爲你平時不夠刻苦,太貪玩了導致的?」
四Ţù⁸師兄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反問:
「我有你玩得歡?」
「仙穹峯都快裝不下你啦,就差沒跑師尊房裏去撒野了。」
四師兄入門僅僅比我早三年,且是師兄弟中天賦最好的。
他修行堪堪二十年,已經在假丹境駐足不少時候。
見我修爲追上他,有一些怨念地說:
「說實話,我都懷疑師尊是不是在禁地裏給你開小竈了!」
我心神巨震!
他說的,怎麼越來越接近真相啊,我都想捂死他的嘴!
畢竟,我撒嬌賣萌,又受傷、又受委屈,大師姐也沒把我放回洞府。
爲什麼?
還不是師尊沒從天上下來,沒親口說要饒過我,更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證明我沒說謊。
大師姐事無鉅細,這纔不肯放人!
四師兄這話說的,被大師姐或者師尊聽見,不是要害死我嗎?
我佯怒,罵四師兄說:
「師兄,我真是看錯你了!」
「你怎能玷污師尊對門下弟子偏心呢,他對我們幾個不都是一樣的嗎?」
「功法、法寶、篆符、感悟、指點,師尊虧了你哪一樣?!」
「我承認,平日裏師尊有縱容偏疼我一點,但他那不是可憐我身世飄搖、舉目無親嗎?」
「是你小心眼,才自認爲他偏心。」
我妙語連珠,懟得四師兄瞠目結舌,逐漸面露慚愧。
師尊仙名,那是有目共睹。
內門弟子能得他一句指點,能高興得幾宿睡不着。
掌門弟子的待遇,都沒他門下弟子的待遇好。
他教導我們幾個親傳修煉,更是親力親爲地放在身邊兒。
只要他沒有閉關感悟天道,我們皆可去穹頂峯滋擾他。
說着,我眼淚就止不住。
這麼好的師尊,光風霽月,徒弟有事他是真的上!
此後,我和他就只能走到恩斷義絕……哦,是他對我喊打喊殺的地步了。
我哭得越發真心:
「師尊他……很好了,師兄怎麼能這樣說他。」
師尊樣樣都好,可惜我無福消受。
因爲要命。
我抱緊雙腿,哭得越發兇狠,肝腸寸斷。
以及,乾着急。
師尊的陽元還有許多在體內,消又消不掉,用也用不完。
我毫無辦法。
那陽元凝結不化,不曉得還會讓我漲多少修爲。
若都是如四師兄這般想,很難不猜到我和師尊是不是有瓜葛……
若是引得師尊懷疑,強行探查我的陰元,便啥都摸清了。
四師兄手足無措,還以爲是自己惹得我這樣難過:
「小五,你別哭啊!」
「師兄沒那意思,我和你一樣敬重師尊,往後再也不這樣說了。」
「可好?」
他抓耳撓腮,急得像只猴子。
我越想越委屈,其實禁地迷情一事,我損失也很大。
雖然我的陰元不及師尊十之萬一,對渡劫期的仙尊來說就和喫一頓飽飯差不多,吸了就吸了。
下一頓還餓。
可那也是我的陰元啊!
四師兄看向我身後,目露慌張,面色發緊地解釋:
「師……師尊!」
「我沒欺負小五,方纔是和她鬧着玩的,不知道怎麼,她一下就哭了!」
我身子微僵,竟沒有發現天上的雷雲已經逐漸消退。
師尊他,不知啥時候站到我身後了。
-3-
四師兄像做錯事當場被抓的壞小孩似的。
我側身,略微一抬眸,纔看見師尊靜悄悄地飄在半空。
像鬼一樣……
他白色的仙衣邊緣焦黑,長髮凌亂披散,是被我和天劫輪番蹂躪的結果。
被他用幽幽的眼神盯着,我背脊發涼。
「師……師尊!」
我驚恐。
他來多久了?
四師兄的話被他聽了多少,有沒有往心裏去,是不是要探查我?!
臥槽,我本能地想掉頭就跑。
可是我怎麼可能跑得掉,師尊一隻手就能把我捏住!
就在我即將崩潰,四師兄也急得滿臉漲紅的時候,師尊用平淡到像無事發生的聲音說:
「小五兒,過來。」
我瞬間全身無力,心如死灰。
過哪裏來?
到他面前,讓他摸一摸嗎?
要死人的。
我雖然弱弱地說:
「好。」
但是腳下卻像灌了鉛。
我幾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到師尊的身前。
他俯瞰我,如同神祇一般淡漠的臉上,微微透露一絲不滿。
師尊皺眉:
「你在害怕爲師?」
「可是那日被嚇到了?」
我努力地在師尊面前保持冷靜,可還是被他察覺。
眼看他白玉般的手就要落到我肩上,以師尊的修爲有心查探的話……
一觸便知。
我當即跪下:
「師尊!」
「都怪徒兒本事淺薄,才讓魔道妖女乘虛而入,敢問師尊仙體可有受損?」
師尊的手猛然一頓。
他顯然被我的話刺激到,只是一絲殺意泄出,就將我和四師兄壓得喘不過氣。
我清楚地捕捉到師尊眼底一瞬間的情緒洶湧。
是冷冰冰的厭惡。
他收回要摸我肩頭的手,整個聲調都冷了下來:
「爲師也想問你,魔道妖女的修爲雖然高出你許多,但你有爲師煉製的護神鈴,那日爲何不用?」
「她又是如何近得了你的身?」
「你這般疏離,是不是還在怪我沒阻攔你自傷?」
師尊容貌傾城,又永遠都是一副溫和至極的樣子。
即便是有仙尊的威儀,也還是有讓女子一見便要思凡的魅力。
可眼下。
他好凶!
四師兄早已經是大氣都不敢喘,撲通一聲跪倒地上。
他說:
「師尊息怒!」
「小五鮮少鬥法,對方怎麼也是元嬰初期,她定然是給嚇忘了。」
我啞口無言。
四師兄會說,讓他多說!
至於護神鈴。
用啊,我哪裏敢不用!
可我壓根沒和魔道妖女對上,僅僅只是染了對方釋放的欲毒而已。
雖然師尊煉製的護神鈴厲害至極……
以我的修爲催動這件法寶,甚至能擋住化神修爲的一擊。
在元嬰後期的妖女手裏硬扛幾下,也不是問題。
但是,化神鈴防不住師尊他自個啊!
他那一袖子上來,我七葷八素的,然後就被他的美貌懟臉殺。
色字當前,我只記得師尊對着我的臉還呢喃了一句:
「小五兒……」
之後,我就被他吻得三魂散了七魄。
再加上妖女留下的藥,哦,就是那該死的紫氣迷霧。
烈火烹油。
當時,師尊是想喊禁地門口的我救他來着吧?
可那情形,我比他更想喊救命啊!
更何況,他喊得太小聲了!
師尊就是太愛面子,喊人救命都不願意大號一嗓子。
若是他大點兒聲,不就把我從色色的氛圍裏震醒了嗎?
「師尊,徒兒認罰。」
這苦果,終究還是我擔了。
我眼裏含淚,望向師尊,當真是委屈得很!
師尊一怔。
他一身的氣勢收斂,我和四師兄這才能動上一動。
師尊背過身,冷冷地說:
「往後,不許忘了。」
「好在那妖女並非針對你,不然你難保性命……」
「我不阻攔你自罰,也只是想讓你長一次記性。」
師尊說得對。
魔道妖女的確沒有先對我動手,一上來就放紫霧搞師尊。
要不然,我用護神鈴還能拼一把。
死傷不知。
但絕不會失身。
難得師尊那時候自身難保,竟然還關心上我的安危了。
死人微活。
我說:
「師尊,徒兒謹記教誨。」
「不敢怪師尊。」
我咬牙切齒,偏過頭,乾脆裝作生氣的模樣。
哪兒還敢怪他呀?
別被他喊打喊殺就好。
果然,師尊目光幽幽地說:
「罷了。」
「那妖女,吾自會去殺了,你往後也不必再提此事。」
師尊顯然不願提起此事。
他以爲我在生氣,氣他沒有出手阻攔我打傷自己。
所以如今疏遠他、怕他。
誤會得好,我近日想要離他遠些,也算有個由頭。
我說:
「師尊,徒兒自請禁閉。」
師尊冷着臉,往後飄了半步:
「隨你。」
師徒之間,有點裂縫是好事。
我就是因爲與師尊太過無縫了,纔會過得苦不堪言。
裂開。
師尊此次渡劫歷經諸多不順,他許是沒空再搭理我。
至於對四師兄,他看也沒多看一眼,只說:
「老四,你近來焦躁,多妄語。」
「爲師罰你與小五兒一起禁閉,不成金丹,你們兩個皆不得出洞府。」
四師兄滿臉衰象。
他纔是,無妄之災,但不敢忤逆。
我狼狽地回到自己的洞府。
關門,落鎖。
然後,手上結印結出殘影,一連設下三道禁制符篆,才放心癱軟在小牀上:
「難怪魔道妖女費盡心機,真的是富貴險中求啊……」
仙尊陽元,大補!
我的修爲,被推舉着馬上就能結丹了。
不容耽擱。
-4-
閉關半月。
我眼睜睜地看見與金丹ţũ̂ₜ一起成形的,還有一粒胚胎。
這兩個玩意兒在丹田的位置,一金色一赤紅,相輔相成。
好哇。
師尊的陽元終是給我醞釀了一個大的。
修煉緊要關頭,我不敢剝離胎兒,怕落得丹毀人亡的下場。
「天道要亡我!」
「一步踏錯,皆要我的命!」
等我修爲穩固得不能再穩固之後,胎相也穩得不能再穩了!
甚至師尊的陽元不再滋養我,轉頭奔向赤紅胎芽,有先天蘊靈的趨勢。
四師兄在洞府外喊:
「……小五,快些出來!」
仙穹的兩道靈氣漩渦皆已收勢,我和他幾乎一前一後結成金丹。
有我刻意壓制,四師兄先一步成丹,自然要來催促。
他說:
「雙喜臨門的好事!」
「走走走!向師尊討賞去,你還在洞府裏磨磨嘰嘰幹什麼?」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呵呵。
四師兄甚至還踹了兩腳我洞府的石門,生怕我聽不見。
誰要和他雙喜臨門,我一個人就已經是福禍相依了!
我無力地說:
「別踢了,我又不是耳背!」
這主峯,是非去不可嗎?
我想過,躲着藏着根本說不通,還顯得莫名其妙。
讓人生疑。
我跟着四師兄一路說:
「師尊也不知消氣沒,你還想討賞呢?」
「別討一頓打!」
仙門裏不成文的規矩,有弟子入金丹、元嬰。
師尊要例行賞賜。
大師姐、二師兄、三師兄從前都有。
甚至大師姐與二師兄成爲元嬰時,仙穹峯還擺過仙珍宴。
四師兄被我這麼一提醒,有些噤聲,悄悄嘀咕:
「是啊……」
「近日師尊心裏怕是不爽,那我們豈不是虧大了!」
四師兄一臉痛苦。
生怕師尊心煩,不給賞賜,或者賞得十分隨便。
他可不敢再說師尊小心眼了。
只敢低聲對我抱怨:
「師尊也真是的,就算被妖女那啥,都是幾百年的老狐狸了,除了失去陽元,也沒啥損失哈?」
「何況在外的二師兄、三師兄必然已經接到師尊的玉符傳音,追尋妖女的蹤跡,對方早晚是一具屍體,他也不必氣這麼久哈。」
此前,他因說師尊偏心,已經被罰禁閉,就沒再敢繼續多說。
怕師尊神出鬼沒。
見我臉色發白。
四師兄轉換話題說:
「你別是結丹出了岔子吧?」
「臉色這麼難看,怎麼還……把修爲隱匿起來了?」
我用護神鈴遮掩住自身所有氣息,主要是隱藏靈胎和金丹。
四師兄一時間也看不明白,神色凝重。
我敷衍過去:
「沒大事。」
「大師姐傳音說師尊已經到了主峯,等着咱們呢,叫我們快些。」
我不願多說,四師兄也沒多問。
雖然同爲師尊門下,但到底修煉上的事都是隱祕。
不好說。
主峯上的弟子們笑語嫣然。
仙穹峯一脈輩分大,一路上都是喚我和四師兄爲師伯的。
四師兄如魚得水,而我如墜冰窖。
之前只是師尊的陽元,如今我體內孕育靈胎……
即便師尊不觸碰我,但以他之能,也能試探出異樣。如今我連靈力都不敢用了!
畢竟靈胎和金丹在一塊兒,萬一金丹催動的靈力沾染靈胎的本源氣息……
被師尊當場抓住,是妥妥的。
四師兄說:
「小五,你幹嘛啊?」
兩人本來是齊驅並進的,突然我就縮到了後邊兒。
我躊躇,只想跑!
離開仙穹峯,逃出太玄門,然後遠走高飛!
成爲仙門棄徒,總好過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迫揭露和師尊那啥了,還懷了好吧?
我搖了搖頭:
「不幹嘛。」
反正都是一個死字。
如果能躲過這一遭,我勢必要找個藉口下山去!
是時候跑路了!
-5-
師尊獨坐高臺。
他揮手便撕裂虛空,如探囊取物。
「老四,小五兒,拿去。」
給我與四師兄的成丹禮,就這麼明晃晃地飛過來。
皆是師尊親手淬鍊的靈劍。
一柄是雷屬性,一柄是冰屬性。
四師兄盯着劍的模樣,上手一握,便兩眼發直:
「謝師尊賜劍,這劍裏隱含天劫氣息,像是跟隨師尊多年的……」
「是雷火!」
四師兄拿着劍,狂喜,最後直接把劍抱在懷裏不撒手。
重寶。
跟着師尊經歷天劫,沾染劫滅的仙劍,元嬰期都不能發揮其全部神威。
若有機會參悟到一絲劫氣,化神大能也要垂涎。
居然被賜給了四師兄。
師尊闊綽!
哪怕是一旁的大師姐也豔羨:
「師尊也不能免俗,最疼愛門下兩個小的。」
「老二回來怕是要鬧,他當年惦記雷火劍,還被師尊敲打了幾下。」
雷火劍早已今非昔比。
能在天劫中煉器的,哪怕是在偌大的修仙界,也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何況,師尊本體也在渡劫中,相當於以身犯險地淬鍊這一把仙劍。
師尊說:
「此劍爲師用不上了,又難得與老四屬性相配,是他的機緣。」
「金梧是天生劍體,且身上已有先天劍胎,他足矣。」
二師兄金梧聽了,怕是想哭。
好東西還嫌多嗎?
四師兄得了便宜還賣乖,半跪着說:
「師尊,往後你就是俺爹……」
「徒兒給你養老、送你飛昇!」
沒等四師兄繼續說,就被師尊一揮衣角扇飛出去老遠。
大師姐笑罵:
「混賬東西,師尊會要你這麼個玩意兒?!」
四師兄嘴皮子薄,又會見風使舵。
他一邊跑回來,一邊還嗷嗷叫:
「徒兒知錯了!」
「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往日這般歡聲笑語,我必然是要插話,甚至還會幫着師尊罵幾句四師兄。
但眼下!!!
我只有惶恐。
畢竟,四師兄喊不喊師尊爹沒關係,可我肚子裏揣着這個……
真真是要喊師尊做爹的!
大師姐失笑,笑盈盈地看向我說:
「小師妹這柄劍,倒是師姐眼拙,像是師尊的……又不像。」
大師姐眼神飄忽,臉上的神色也難以捉摸得很。
不過,能和雷火一起拿出來的劍,怎麼可能是凡品?
師尊目光落下。
我只能硬着頭皮,摸起劍柄,一股通體的涼意襲遍全身,彷彿和我血脈相連一般。
「啊……這!」
我輕呼,抬起眼皮,居然和師尊的目光正好撞上。
撲通!
我心臟猛然狂跳,驚厥。
該死的靈力,居然不受控制地運轉起來。
劍鳴驚鴻。
果然,眉目如畫的師尊面露驚訝,眼底閃過一絲Ṭüⁿ疑惑:
「倒是契合,不過……」
「小五兒,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心亂如麻。
分心的一剎那,劍身上的玄冰蔓延而上,直接凍住了我半隻胳膊。
雖然很怕師尊已經發現了什麼,但又不能一直這麼凍着。
「是,師尊。」
我沉下心,殊死一搏,灌入靈力。
冰消瓦解。
一股冰晶之力,裹挾着師尊本源的力量,蔓延我的全身,然後就和我腹中的赤金靈胎隱約融合了!
我被玄冰劍一震,一屁股坐到地上,也沒敢鬆開手裏的劍。
「師尊這是……哈?」
「寒霜劍?」
狂喜!
這劍上居然有師尊的本源?!
此時,我體內靈胎、體外靈劍皆被師尊的本源包裹。
劍氣又蔓延全身,即便是師尊本人,不仔細查探,也難分辨。
那靈胎本源和師尊本源混淆在一起,瞞天過海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刺激!
一定是天道開眼,聽見我的訴求,纔會讓師尊把劍送我!
師尊只是閃過一瞬間的遲疑,便溫吞地說:
「並非寒霜,不過,它與寒霜是對劍。」
「皆是我用萬年寒冰天晶所鑄,一起溫養幾百年。」
「雖然沾染我的本源,但爲師並未以本命精血煉化過它。」
寒霜是師尊的本命靈劍,將來是要陪着師尊飛昇的。
難怪剛剛大師姐用那種眼神看這把劍,估計她的心裏也驚疑不定。
錯以爲是師尊的本命靈Ṭū⁸劍寒霜。
畢竟,本命靈劍受損也會傷及主人,師尊又不是瘋了。
上趕着送一個把柄給我。
做徒弟的未必害他,可也難保鼠輩殺我奪劍,以此來算計他。
我可不在意是不是寒霜,又或是什麼對劍,真心高興到流淚:
「師尊,你往後也是徒兒的……」
這是我的大救星!
這劍,保我。
只要我還在仙穹峯上,它便能護佑我混淆視聽。
沒等我把話說完,師尊面色微變,冷冷地偏頭呵斥:
「胡言亂語!」
「你近日跟着老四學壞了,你們兩個是想再關一個月禁閉嗎?」
四師兄抱着雷火劍都不香了。
怎麼又怪他???
師尊關禁閉還關上癮啦!
四師兄滿臉的小心翼翼,弱弱地開口:
「師尊,我可沒帶壞小五……」
師尊眼神冷冰冰地瞥過去,四師兄當即就閉上嘴。
我有了轉圜的餘地,短暫渡過一劫,才鬆懈一絲。
大師姐笑看着師尊,戲謔地問:
「師尊,既然是對劍,你可取了仙劍之名?」
「若是沒Ţúₒ有,不如就讓小師妹就地取一個可好?」
師尊搖頭。
還真沒有名兒。
我無語,這麼好的一柄劍,跟着他幾百年,居然連名字都沒有?
難道師尊平日裏就喚它「劍」嗎??
要用的時候,就喊「劍來」???
好傢伙。
我都替這一把仙劍委屈,它跟我似的,被師尊欺負成小苦瓜了!
我愛不釋手地撫摸劍身說:
「那便叫它霜雪吧,它凝結成的冰花這麼好看,配得上這個名字!」
劍身再次轟鳴。
仙劍有靈,它喜歡這名兒。
我輕輕地摸摸它,視如珍寶,今日若不是因它峯迴路轉……
下場難說。
大師姐目光微閃:
「是好名兒。」
「寒霜~霜雪,小師妹是會取的,頗得咱們師尊的真傳。」
她滿臉豔羨以及一絲我看不懂的戲謔。
-6-
不過,有四師兄的雷火在前,師尊倒也不算厚此薄彼。
大師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的目光在師尊與我之間巡視了兩圈,直到看得我心裏發慌。
她才說:
「小師妹手握這把對劍,可要好好修行,別辱沒了師尊寒霜劍的赫赫威名。」
霜雪雖然靈性更高,但是成長的靈劍隨主人的天賦祭煉,我的天賦差師尊太多。
我與四師兄相比,都差一大截。
因此,霜雪如今比不上雷火,更不用說與師尊的寒霜相提並論。
師尊抬眸瞧了一眼大師姐,幽幽地說:
「箐紓,你可是得閒?」
大師姐難得表現出俏皮樣子,對師尊眨眨眼。
「師尊說閒便閒咯,前些日子徒弟養的花,師尊連盆都端了。」
「如今師尊又送師弟、師妹這麼好的劍,還不可以容我酸兩句了?」
賜完成丹禮。
師尊緊抿的薄脣,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許是對大師姐的說辭無奈。
他半晌沒作聲。
好在,大師姐對師尊的動向觀鼻觀心。
她轉頭問我和四師兄說:
「師尊近來得空,你們才晉升修爲,可有修煉上的疑惑要問……」
「待師尊閉關,可趕不上好時候了……」
我心中一激靈,剛纔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懸起來。
雖然大師姐是好意,但我不需要,絕不能讓師尊重視!
我隱匿修爲的行爲本就惹眼,哪裏敢容師尊多看兩眼?
我順着大師姐的話,搶先一步說:
「經歷魔道妖女襲山一事,徒兒自覺應對笨拙……愧對師尊平日的教誨。」
「如今修爲提升,又不能掌控自如,想下山歷練一番,還望師尊恩准!」
弟子下山歷練是尋常事。
厲害的修士,並非躲在靈氣充沛的仙門避世修行。
出山試煉,無可厚非。
二師兄金梧便常年在外,要不然也不會撿我回山。
對於想出逃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四師兄見我這麼說,可算是逮住機會往外跑了:
「好哇,小五!」
「我說你用護神鈴遮遮掩掩,原來是靈力逸散,不能自控。」
「師尊放心,弟子願陪小五一起下山歷練,一定幫你好好磨鍊她!」
他摩拳擦掌。
山上日子無聊,又怕被師尊繼續關禁閉,可把他憋壞了!
他也想跑!
果然,師尊皺眉。
我緊張到手心冒汗,心裏把四師兄罵了一遍又一遍。
他湊什麼熱鬧???
大師姐笑意吟吟地對四師兄說:
「你與小五一起下山歷練,還叫師尊放心???」
「放哪門子的心?」
「你們中必須有一人留下,跟我去御獸峯飼養靈獸。」
「總不能活兒都我一個人幹吧?」
我轉頭怒目瞪着四師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黏人精!
壞我大事!
眼下唯獨一個人外出的機會,他居然要和我搶?
說完,我的目光就與師尊對上,略慌。
但,師尊喫軟不喫硬。
我微嗲:
「師尊師尊~」
「我要下山歷練!」
轉頭,我又對着大師姐撒嬌:
「師姐~我許久沒出宗門了,先前的靈藥園是我隨你一起打理的,那御獸峯是不是該輪到四師兄了?」
這山門,我下定了!
大師姐意動。
我六歲入山門便跟着她,大師姐習慣吩咐我做事,可也不好逮住一個人薅吧?
何況,爲守師尊禁地那事,大師姐對我還有愧疚。
大師姐對師尊拱手說:
「師尊,讓四師弟隨我去御獸峯吧。」
「如今那些畜生體內餘毒未清,偶有獸性發狂,場面腌臢。」
「四師弟既然想歷練,那制服靈獸也是一種歷練。」
四師兄臉色精彩,他不想留在仙穹峯上玩靈獸啊!
可是有大師姐發話,師尊懶得問這些俗事,只說:
「老四如何?」
如何?
他敢如何啊?
大師姐一個瞪眼過去,四師兄萎靡。
他要是不答應,待會兒還不得被大師姐狂揍一頓啊!
他又打不過。
「徒兒曉得了。」
四師兄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癟了。
高臺上的師尊跟一縷青煙似的,說沒就沒,看得我心驚肉跳。
好傢伙,師尊如今神出鬼沒的樣子,越發嚇人了。
大師姐與我一起出主峯,她遞給我一塊仙穹峯的玉牌說:
「自從師尊開護山大陣起,便有了這規矩,沒有禁制玉牌不入山門,外門弟子也進不來主峯。」
「掌門與其他幾位長老所在的主峯也都如此,玉牌皆由主峯峯主的魂血煉製。」
「咱們仙穹峯是我煉製的,小師妹收好,不可借與他人。」
我點頭。
師尊在禁地都能被偷家,教訓過於慘痛,掌門他們估計也是怕了。
畢竟,誰也難保沒個修煉的關鍵時期,師尊能騰出手對付妖女……
但他們呢?
各大主峯這麼容易就被賊人混入ẗú₇,若是換成仇家,他們可未必能騰出手來應對……
我出了山門。
雖然一路上暢通無阻,但感覺上卻是劫後餘生。
撫摸着肚子。
師尊的陽元已經完全被靈胎吸收。
不愧是師尊的種,先天蘊靈,照這,生下來就是先天金丹期。
我嫉妒:
「你老子娘修煉二十載,竟然還不如一個胚胎。」
「本以爲背靠師尊,便背靠大樹,不敢說到歷劫飛昇的地步……」
「但像大師姐那般,修至元嬰期,有望化神期,成爲一門長老逍遙自在千年不是問題。」
「如今,因爲你這孽子,都沒了。」
我一刻不敢停歇地趕路。
畢竟,化神一念可至千里,師尊起碼也是三千里。
若是我跑得慢了,萬一師尊覺得哪裏不對,追來呢?
瀾洲雖大,可週圍的仙門皆是以我們天劍宗馬首是瞻。
用二師兄金梧的話說,就是:
「八洲四海,唯有瀾洲最爲太平,魔門之人在瀾洲都得夾着尾巴走。」
「妞兒,你要是生在別的洲,這麼小一隻,且有靈根,流浪沒多久就會被魔頭抓去做鼎爐了。」
我那時太小,被他嚇得面色劇變。
當即就跪下求仙人救命,乞求他帶我在身邊,幹啥都行。
還說:
「仙人給一口飯喫,等我長大了給你做鼎爐。」
小小的我,直接給二師兄整不會了。
他面色微變,耳垂緋紅,輕聲呵斥:
「妞兒,你才幾歲!」
「曉得啥子是鼎爐不,就敢亂說?!」
「何況,我天劍宗是瀾洲第一仙門,又不是四海上那些魔門妖邪,要什麼鼎爐?」
二師兄將我好一頓數落,纔將我帶回仙門。
教誨了一路。
他還說邪門歪道,不是正途得來的修爲,早晚有一天會遭到反噬。
歷劫之時,也會魔念纏身。
如今,我的下場也幾近二師兄所說,真是要被他一語成讖了!
-7-
瀾洲邊隅。
與天劍宗仙穹峯有萬里距離,此處隱蔽,極其普通。
像這樣的山澗小鎮,不知凡幾。
開闢出一片洞府,我花費了數日,在周圍種下禁制符錄後……
「譁——」
我把霜雪劍插到洞府中央,又從儲物袋裏丟出一些雜七雜八。
都是我平日裏的隨身之物。
出了洞府,我才目露覆雜之色:
「師尊,對不住了,狡兔還有三窟呢。」
「你送的對劍,我可不敢帶在身上啊……」
把洞門封死,我才遠離這個地方。
日夜兼程。
我選了一塊山清水秀的地界落下,入世修行。
轉眼十日過去,在我修爲攀升入金丹中期之時,身後一絮絮紅粉色之氣凝聚。
一個若隱若現,妖凝且怪異的影子滲透而出……
人影逐漸傾覆在我頭頂,而我對此彷彿毫無所覺。
她笑咯咯地怪笑:
「多好的一具靈體啊……」
「不但是天生水系靈根,竟然還從旁生出變異冰靈根。」
「雖就此成了雙靈根,但卻相輔相成……」
女子音色尖細,震得周圍草木皆輕輕盪漾。
詭異的迷霧伴隨她的話音飄蕩,與我那日在禁地聽見的一般無二。
她抬起染着蔻丹的食指,輕輕點在我的眉心。
奪舍。
我睜眼,與妖女四目相對,輕笑:
「妖物!終於捨得從我神竅裏出來了?」
「怎麼,肉身被師尊打得灰飛煙滅,就潛藏在我身體裏苟且偷生這麼久,如今還想奪我的舍?」
鬼魅女子面色微變,一瞬間飄出老遠,神魂的表情比實體更加真實。
她幾乎驚訝一瞬,便很快反應過來:
「居然沒被迷魂經迷住,看來我倒是小看了護神鈴!」
「小賤人,好深的心機!」
「早就猜到了,所以故意找了這麼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詐我?」
我心裏一片冰涼,即便對方只剩神魄和元嬰,那也是大修士。
即便這些日子有揣測,也做了準備,可也是……
極其難纏。
我笑吟吟地嘲諷:
「爬牀的腌臢貨色,怎麼算詐你呢?」
「是你狗急跳牆害我在先,如今還妄想貪圖我的肉身。」
「你要我死,我豈會放過你?」
妖女膽大包天,欲盜取師尊的陽元,被打碎肉身之後,她能逃去哪裏呢?
那時,禁地門口只有我一個活物!
師尊爲何精準地一袖子將我捲到禁地裏去,還不是追了妖女氣息。
她躲入我的七竅之中!
師尊追丟了目標,發現是我之後,這才放鬆警惕,徹底陷入劫滅幻境。
粉紅無情瀰漫山澗,魑魅魍魎從這些迷霧中不斷湧出。
鋪天蓋地的怪影吞噬我的靈力,撕裂我周圍佈下的禁制。
妖女對我也是滿眼恨意:
「不過是瓊華收養的小野種罷了!」
「也只是一個鼎爐命,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小小金丹也敢獨自對付我,本尊修煉千幻無情道一千多年,是你可以算計的?」
「今日,便叫你曉得我們之間的差距!」
「殺了你,再把你煉成低賤的媚煞,好讓瓊華看看,他選的是個什麼樣子的賤貨!」
老妖婆!
好狠毒。
我暗罵一口。
若不是有護神鈴,還真是被她雜七雜八的魔音震懾。
若不是她,我也不至於無家可歸,無劍可用!
我反脣相譏:
「你修了千年的道,不斷吞噬陽元,禍亂到最後就是找一個修爲絕高的男人,奪取別人的造化?」
「什麼狗屁的無情道,你有種怎麼不去殺了仙尊,反而要來奪我的舍?」
魔鬼狡辯。
在禁地那日,若不是師尊尚且有一絲清明,只怕是會不管不顧在拍死這妖女的同時……把我也拍死了。
不然他那一袖子下來,我已經和這妖女一起灰飛煙滅。
真正的仙尊大能她惹不起,她不知積攢了多少亡魂,才煉製出這麼多鬼魅幽魂。
又殺了多少無辜女子,只爲了煉製那些淫亂之毒、邪魅之煞?
「小賤人,我看你的靈力能撐到幾時?!」
「本尊要捏碎你所有的骨頭,做成赤媚煞,特意用來勾引男人,哦,還要把你腹中靈胎挖出來……煉製成鬼王嬰!」
「我要讓瓊華付出代價!」
「我要讓這鬼王嬰纏着他生生世世,不入輪迴,永世不能飛昇!」
她癲狂嗤笑,原本假白豔麗的臉皮急速蒼老,變成一具醜陋巨大的嬰屍。
妖女竟然魔化元嬰,想要一舉擊殺我。
壞得發邪。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彷彿師尊挖了她祖宗十八的祖墳,又把他們拖出來挫骨揚灰一遍似的。
「神金!」
「咋了,師尊就該給你陽元,我就該乖乖給你奪舍?」
我手忙腳亂地結印抵抗。
體內金丹狂轉。
元嬰屍鬼和魑魅魍魎都不要命地飛撲,讓我的靈力消耗加劇。
妖女見遲遲拿不下我一個金丹小修,甚至我還有一堆法器符籙往外丟,她開始叫囂發瘋:
「啊!該死的小賤人,你故意耍本尊?」
「瓊華是不是和你串通好了?」
她懼怕了!
因爲曉得仙尊一定不會放過她。
好不容易蟄伏在我七竅之中,瞞天過海才得以脫身。
明明親眼看見,我斬斷和師尊的所有聯繫,又把所用之物和師尊的賞賜都丟了。
即便仙尊有祕法,也難尋我之後,她才跑出來作亂。
可她沒想到,我竟然還能拿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法器和符籙。
我冷笑:
「咱們就耗唄!」
「不妨告訴你這個老妖婦,像你這樣的奴顏媚骨、邪門歪道,真是丟了元嬰期女修的臉面。」
妖女受了刺激,瘋狂打砸我的法器。
整個山脊都搖搖欲墜。
但凡在她全盛時期,怕是早就打破了我的護神鈴。
我繼續冷嘲熱諷:
「一把年紀了,修煉這麼多年,還只是會殺一殺妙齡女子做煞,然後吸取男人精元過活。」
「你多寒磣啊!」
「姑奶奶我會制符篆,會煉製法寶,準備了上千疊符籙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正統修仙者!!!」
「今日,我纔要好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的差距!」
妖女被鋪天蓋地的黃符包裹,猛然一頓。
她停下了。
我可不會停!
小嘴叭叭地罵,發泄我心中所有的不快:
「我大師姐與你同爲元嬰,師尊待她最爲嚴苛,沒賜過她法寶,都是讓她自己修、自己煉,一步一步艱辛得來的傳承,她僅僅三百歲仙齡,便要扛起一峯之責,掌多園仙寶,可是從未動過一絲不公妄念。」
「我的二師兄除魔衛道,救死扶傷,不知救下多少人命,他積攢功德,只爲道心穩固,將來金光加身能抵禦天罰。」
「三師兄在師尊面前雖不親厚,甚至曾經爲一凡人女子壞了無情道,可他也真的做到了伴妻到白頭,愛妻亡故,他有膽魄重修大道,破後而立,師尊見他品行端方,才收他入門下,並非因爲掌門的面子收了他。」
「還有我那四師兄,赤子心性。」
……
「成道者,便是修行、修性、修心也。」
「難怪師尊瞧不上你。」
我罵得心裏暢快。
這個癲婆娘,手段下作,她滿腹私心慾念,一身的殺戮和污穢。
妄圖染指仙尊?
妄圖騎在我們這麼多師兄弟的頭上?
憑啥啊!
憑她不要臉啊?
「呸!」
我朝着鼓成圓圈的黃符吐了一口,然後飛快地拿出十多件禁制法寶,一一全部套到黃符大球上。
妖女發瘋地痛哭嚎叫,像狂犬亂吠。
我直接打出一道真火符,慢慢燒她,燒成殘魂就老實了。
她怨毒詛咒。
我冷笑:
「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來來回回就會罵小賤人。」
「嘰嘰歪歪的。」
「就你最賤。」
我踩了幾腳縮小的黃符球。
不開心就踢這個癲婆幾腳,就當是產前運動。
果然,報仇還是要親自動手。
一個字。
爽!
-8-
我獨自遊歷在瀾洲邊緣。
像二師兄一樣,到處去遊蕩,沒事兒就救一救孤弱。
偶爾——
也會出手懲罰一些不守規矩的修士,特別是偷偷弒殺凡人的邪魔外道……
七個月轉瞬即逝。
靈胎比我預估的早了幾天出世。
好在我有準備,佈置好封山禁制,忍着一波又一波疼痛。
「師尊……啊!」
「仙子生孩子也要痛的嗎?!」
痛感劇烈到讓我煩躁,只能忍不住地喊。
本來想罵。
但一想起師尊那張臉,也沒啥好罵的,絞盡腦汁尋思師尊的缺點……
半晌。
「哇!」
小娃娃出來了,哭得比我還大聲!
赤紅帶着一絲絲未乾血跡的娃,她手裏握着我的金丹,靈光四射。
娃和金丹都很平安!
我摳出胖娃娃手裏屬於我的金丹,收回體內,趕緊運轉修爲恢復元氣。
「哇哇!」
被我丟到一邊,隨意蓋住的娃娃亂哭,纔出生竟然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
她的小胳膊小腿亂晃。
彷彿在控訴。
我嫌棄地抱起她說:
「小閨女,你怎麼這麼胖?」
「捏起來肉嘟嘟的……」
「讓娘……」
我的話如鯁在喉。
面前一絲絲的靈氣瘋狂席捲,整片山野的天都陰暗下來。
隱約有雷霆凝聚。
變天!
渡劫之能。
我轉身就想跑,可一聲幽幽的呼喊,像萬年寒冰一樣凍徹我的四肢百骸。
「小五兒。」
「你要帶着我們的女兒上哪裏去?」
那一絲絲的天地靈氣,凝聚成白衣飄飄的天地法相。
他巨大到遮天蔽日,是一尊持劍的神祇。
淡漠。
然後將我禁錮在原地。
我失聲:
「空間禁制!」
師尊的本體怕是與此地還相隔千里。
果然。
瞬息之後,一條足以把元嬰期碎屍的空間裂縫,咔嚓咔嚓蔓延。
虛空碎裂,塌陷。
白衣如雪,眉眼溫和的師尊,如今面色極其複雜地從虛空中跨出。
「師……師尊!」
我笑得比哭還難看。
天啊!
這不比睡了他當日,直接被逮到還炸裂得多,或許直接認了也好過在這時候吧?
小娃娃不怕死,甚至已經咯咯地揮舞胳膊吸引住師尊的目光。
「哇哇!」
我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有師尊血脈的靈胎降世,我又抱着這娃,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當即就跪下了……
「師尊,看在多年師徒情分上,這丫頭你便留她在身邊吧。」
「徒兒願自廢修爲,封禁寒潭,永不入世。」
我還不想死。
守活寡也比師尊看着我礙眼的強。
他見了這個場面,沒氣得像那次渡劫一般,已然算很沉得住氣了。
畢竟,這一瞬間的信息量巨大……
被徒弟睡了,找到徒弟蹤跡的時候,發現徒弟給自己生了個胖閨女。
師尊薄脣輕啓:
「小五兒,你對爲師有何不滿?」
「丟棄霜雪,不惜留下所有的身家也要逃跑?」
「就因爲有了她嗎?」
說完,我手上的女兒就自動飄向他。
師尊的神情溫柔,眼底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慈愛之色!
面對任何一個徒弟,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喜愛和親暱。
他在幹什麼?
竟然還聞了聞小胖子的臉?
是我瞎了眼?
師尊抬眸,如同萬年寒冰融化一般,他伸手迎向我說:
「小五兒,這事就算了結了,你隨我回仙穹峯吧。」
「那日,我分不清禁地的人是天劫慾念所化,還是我六慾不淨,錯把妖女當成了你。」
「氣急敗壞衝昏了頭。」
「直至血脈降世,護神鈴掩蓋不住,我才追到這裏。」
「其實我早知道魔道妖女許是躲藏在你七竅之中,她爲了逃出宗門一定會濫殺無辜,爲師怕傷到你或者門下其他普通弟子……所以才一直沒有探查過你的身子。」
「只想着你有自保之力,就算對上妖女,也足以應付,才放你出的宗門……」
我眼淚花直冒。
師尊跟第一次長了嘴似的,抱着小胖子解釋。
他臉上侷促,有些無措,跟立於天地間那尊法相神祇的淡漠可以說互不相干。
我抬手:
「不……不,師尊不是的,是太我怕了……」
「師尊你真的不怪我嗎?」
「畢竟……當時是我自己貼上來,要不然你一定可以渡過六慾劫!」
我垂頭。
那雷罰是因我引來的。
師尊動了慾念,纔會天刑加身。
他至今還在渡劫期,根本沒有飛昇的跡象,便已經說明問題……
「不怪。」
師尊一把拉過我,將我和小胖子一起摟住。
他光潔如玉的下頜微微發涼,輕輕抵在我的頭頂。
我聽着他胸腔處傳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一瞬間失神。
他說:
「小五兒,你傻嗎?」
「我傳你的修行祕術是太清玄法的陰卷,一眼便知是雙修之法,我修陽卷,我們共赴陰陽大道,並非魔道妖女口中的拿你做鼎爐。」
「你我靈體契合,又相處多年,早已互有旖旎之意。」
師尊說完。
他耳垂緋紅,臉上表情複雜。
被我遺棄的霜雪突然飄浮在他身後,與師尊的寒霜一起熠熠生輝。
「對劍我鑄好多年,如今再送到你手上,你別丟了它行嗎?」
「也別不要我。」
霜雪像是難過,發出陣陣劍鳴。
我胸口悶痛,和靈劍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襲來,清晰地感覺到它的悲鳴。
「師尊!」
我緊緊把人抱住,壓抑的歡喜再也控制不住。
我敬師尊,可也偷偷臆想着他。
但多年不敢深想。
我怕是白日做夢。
怕他只是對徒弟好,就像四師兄所說那般,僅僅是因爲我小,故而偏寵。
也怕因爲靈體接近,他對我的好只是飛昇之際傳授衣鉢。
我小聲問:
「那師尊的七情六慾劫……還有飛昇那些……」
師尊一笑:
「無事,你想太多。」
「天道也論得失,你瞧,我這樣的修爲已經很難孕育靈胎。」
「可依然與你有了小寶貝, 我又並非絕情之道,受一些雷罰而已。」
「若真要飛昇之時,我想等一等你。」
番外:大師姐
小師妹入門時只有五六歲的模樣。
又瘦又小。
二師弟說, 是他在魔道手裏救出的孤兒,原本有許多個, 他一一送去安置了。
只有這個孩子,竟然是天生的冰寒靈體。
畢竟,任何靈體在修仙者眼裏,都是絕佳的鼎爐體質。
男女皆是。
他說:
「師姐, 你就幫我帶帶,一個小姑娘我怎麼好養?」
「你先爲她測一下靈根,瞧瞧如何,好歹是與師尊一般的罕見靈體,很可能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小師妹身子骨差,經受不住啓靈,我用靈藥、仙草養了許久。
她也不負所望, 是罕見的水靈根和變異生出冰靈根。
簡直就是天生的……爲冰系天靈根而生的輔修體質。
師尊便是冰系天靈根。
十萬靈根中無一的天才。
我侷促:
「師尊閉關突破化神後期已有三年,出關再請他定奪吧。」
我教小師妹修煉之法。
她性子歡快活潑,與師尊前幾年收的老四玩得很好。
等師尊出關,她已經長成十多歲的大姑娘了……
師尊傳了小師妹「太清玄法」,是所有徒弟不曾有的。
指點她修煉時, 我雖然不知玄法祕術的要訣,卻也猜到此法不全。
並非師尊傳授的功法殘缺, 而是……想到那種可能, 我很快止住念頭。
師尊爲人光風霽月, 絕不會有那種奪取別人修爲的腌臢想法。
直到——
我發現了師尊的祕密。
修仙一途,越是修爲高深, 越是容易引動各種慾念。
走火入魔的比比皆是。
而師尊,動了情劫。
是七情六慾中, 最和他不相干的那一種, 是一個尋常男子對普通女子的愛意。
仙穹峯。
女修只有我與小師妹。
師尊入化神之後, 就常年居住禁地,沒出過宗門。
師尊喜歡我?
「……可我有點喜歡金梧啊。」
我焦急碎碎念。
這可怎麼辦?
我還釣着金梧, 若是師尊有這個念頭,我們豈不是要同門相殘?
不不不,是師尊萬一控制不住,給金梧穿小鞋呢?
或者以指點的名義, 名正言順地揍金梧也是可以的……
我很是爲此煩了好幾年, 剛想拒絕師尊, 仙穹峯就出了大事。
妖女襲山。
小師妹自傷, 師尊迎來雷罰。
四師弟悄悄傳音說:
「大師姐, 這次小師妹可是受大罪了。」
「那妖女倒是逃了, 師尊氣得這麼狠,要不我們多看着一點,別讓他倆再做傻事。」
「我盯着小師妹, 你盯着師尊。」
我點頭。
他說得對。
我去看着一點師尊,是擔心也是因爲我的疏忽,才讓妖女乘虛而入。
一盯不要緊……
可是禁地的石壁上,何時多了這麼多春宮圖!
誰畫的!
難道是那妖女?
這可是師尊閉關之地啊!!!
不對, 這春宮的男女竟然是師尊和小師妹……
我感覺天都塌了……
然後我呆滯地看見,石壁最後一幅圖,後面落款——
【瓊華刻。】
備案Ţûₔ號:YXXB14GYEKY4jMiYjLJMmtD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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